第45章 巧舌
甜果聽白蓉這麼說，也點頭答應。
她原來的世界並沒有計算機這種東西，更別提計算機語言了。現在看到這書的介紹，甜果本能地就覺得這是跟「系統」溝通的語言。再看白蓉這麼重視，心中更是將這古怪的「a語言」的重要性提高到了最高。
「你放心吧，我肯定好好學。」甜果說。
白蓉點了點頭，又說：「屠天星他們的人應該快到了，做好準備吧。」
甜果一揚下巴：「早就準備好了，正等著他們來呢！」
晚上八點半，屠天星他們到了。
白蓉為了表示重視，親自出去迎接，還帶上了穆庸。
「白基地長，幾天不見，你過得可還好啊？哈哈哈哈……」屠天星一見面，又是他經典的「寒暄」加「哈哈」套路開場白。
白蓉看他暫時是擺脫不了末世前養成的這個臭毛病了，也沒去接他話茬，只是笑了笑說：「屠隊長，你好。咱們抓緊時間，先進來再說吧。」
她看了穆庸一眼，穆庸立馬識趣地向前，跟屠天星說：「屠隊長，你好。我是白基地長手下的穆庸，我現在就給你介紹一下防護罩的基本信息吧！」
然後穆庸就開始介紹了起來。
這些天跟白蓉相處下來，穆庸漸漸地也摸清了她的性格。她不像末世前有些領導那樣，喜歡頤氣指使，或者滔滔不絕地講話。相反的，白蓉能三個字說完，絕對不拖到五個字，總是精簡到最少。
因此，穆庸推測，眼前的屠天星幾人，應該並沒有從白蓉那裡獲得多少有關防護罩的情報。
想明白了這點，穆庸定下了要說的內容。他決定，把當初給林學林他們介紹的內容稍作修改後，介紹給屠天星他們。畢竟林學林他們當時對防護罩這些也是兩眼一抹黑，跟現在屠天星他們的情況類似。
事實證明，穆庸果然沒有猜錯。
在他講解的時候，屠天星他們的聽得十分專註，有人甚至想掏出紙筆將穆庸的講話內容記下來，不過被屠天星眼神制止了。
領導幾千人的屠天星對末世情報的了解，竟然跟林學林這樣的小嘍啰差不多。穆庸再一次感受到了末世大洗牌的強大，大家統統從同一起跑線開始，誰也不比誰超前多少。
除了一個人——他旁邊的白蓉。
穆庸一邊講，一邊在心中第一百零百次給他當初的選擇點贊。要不是抱上了這麼個大腿，他現在能以平等的態度跟屠天星這樣的人講話？恐怕連提鞋都做不到！
屠天星這樣的人可以有很多，但是白蓉只有一個！想到這裡，穆庸對白蓉的崇拜又上了一層，也不胡思亂想了，專心給屠天星講解。
白蓉那邊正在聽穆庸吐沫橫飛地講解，突然就收到了一條系統提示：
「你獲得了穆庸的忠心，你的信仰指數1。」
……怎麼回事，上次也是這樣，這個穆庸好像經常在奇怪的時刻蹦出信仰增加的提示。白蓉想。
信仰指數，指崇拜程度。對普通人來說，是個沒什麼用的屬性。因為它判斷的主要標準是「從屬」，只發生在上下級之間，或者兩人有其他的明顯的從屬關係。
只有一個人發自內心地尊敬、崇拜另一個人，並且服從對方的所有命令，信仰指數才會增加。隊友、朋友關係導致的服從並不包含在內。
白蓉上輩子是沒有這個東西的，只是在和別人的閑聊中聽到過。聽說這個東西在工會、傭兵團、城主府里有用，不過在她死的時候，還沒聽說哪個人靠著信仰指數做出什麼驚天大事來。
估計在末世前期就是一雞肋屬性。白蓉想，不過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壞處，現在留著也無所謂。
白蓉關了系統提示。那邊穆庸已經快講完了。
「……所以說，最要注意的兩點，還是防護罩內不能大聲說話，和禁止身體接觸這兩點。我說完了。」穆庸最後總結了一下，然後看向白蓉，等待指示。
白蓉說：「屠隊長，如果沒有其他問題，就進來吧。」
「沒問題了！那我先進了。」
屠天星朗聲回答。他邁步向前，將手貼在防護罩上，雖然手很穩，但他的眼睛里還是透出一絲緊張。
幾分鐘過後，屠天星看完了系統提示的注意事項后，點擊了確定，進入了防護罩。
他先小心翼翼地走了兩步，發現沒問題后，就轉過身去，大手一揮，對緊張地看著他的幾個部下說：「沒問題，進來吧！」
這話他特意壓低聲音說了。他平時是個大嗓門，現在在白蓉的防護罩里，自然是要遵守她的規矩。
部下們紛紛走上前，把手貼在防護罩上，不一會兒也都通過了系統提示，進入到防護罩裡面。
防護罩裡外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別，進入的瞬間也沒有什麼驚心動魄的聲光效果，只是像穿透了一層透明的水膜，感覺身體一涼罷了。
但是，這些人卻神奇地感覺到，就是有什麼不同了，具體是什麼他們也說不出來。硬要說的話，似乎……防護罩裡面的空氣，比外面要柔軟一些。
是的，柔軟。這個辭彙不約而同地出現在了幾個糙漢子腦海中，包括屠天星。
儘管前面穆庸又開口說了些什麼，但是那些話好像包裹著棉花一樣進了耳朵，聽不真切，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
幾人獃獃地站在原地。此時天已經黑了，無數星星閃爍在夜空中，像在純黑色的巧克力上撒了一把霜糖。
穆庸本來是開口問他們感覺如何的，但是看著這幫人臉上的表情，就什麼都明白了。他閉上了嘴。
穆庸知道，這些人此時心中感受到的祥和，同他第一次進來的時候的感受是一樣的。
沒人說話，周圍安靜極了。屠天星他們都有些沉浸在了這靜謐的氣氛中。這是他們許久未感受到的，一時間彷彿心情都輕盈起來。
「進屋吧，甜果已經在等著我們了。」
突然一道女聲響起，白蓉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哦，好、好！」屠天星猛地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這是他第二次在白蓉面前失態了。他有些懊惱這樣的自己。
他幾個部下也一個激靈，慌忙收拾了自己的情緒，連忙跟上了屠天星，走向了民房。
進入民房后，屠天星幾人見到兔子甜果，都十分紳士地表示了問候，並沒有因為她是異族就大驚小怪。
穆庸早在防護罩外面就告訴他們，甜果是白蓉指定的談判人，是他們要交涉的主要對象，而且白蓉也明令禁止種族歧視。
部下們能被屠天星隨身帶著，自然都不笨，此時臉上一星半點的驚訝都沒顯示出來，反而一個個笑得跟朵花似的，拚命散發著善意，生怕甜果察覺不到。
要說之前他們還覺得白蓉這裡可來可不來，現在真正感受到這裡的氣氛后，他們就決定拚死也要過來！這樣安全的環境，真的是太適合發展了。
幾人都想到了還在人族基地的隊友們，尤其是幾個在打鬥中受傷的傷員，不為自己，為了一起奮鬥的夥伴們，他們也要爭取到這個機會！
穆庸看著幾個大男人對著甜果獻殷勤，一時間無語了。他自己當時在加入測試時，不會也是這樣討好白蓉的吧？雖然白老大確實值得所有人去討好，但他還是想穿越回去，打死那個自己……實在是太辣眼睛了……
於是，在兩邊都有很大誠意合作的情況下，談判很順利地完成了。
白蓉和屠天星代表的平安團隊簽下了合作契約——平安團隊，這是屠天星給自己的團隊起的名字，寓意不言而喻，非常爛大街，但是又飽含了人們美好的希望。末世中十個團隊中有兩個都叫這個名字。
平安團隊一共有一千五百人，包括一千戰力和五百非戰力的老弱病殘。
看來之前胖子司尚四處蠱惑人心的效果還是很顯著的，原來還有兩千五百戰力的平安團隊現在只剩下一千。只是，正如屠天星所說的，司尚能不能吃下這近兩千人還是兩說。
反而看屠天星這邊，在甩掉兩千不安定分子后，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神情里沒有絲毫的不舍和難過。他告訴留下的人們：再等一下，馬上就可以到安全的地方了。
屠天星把他們的名字都記了下來，在跟甜果契約談好后，交給了白蓉。白蓉把這份名單作為《附件：平安團隊成員名單》附在了契約後面，然後按下了確定按鈕。
一瞬間，在幽暗的契約地下走廊的牆上，又出現了第四塊契約石板。
這次的契約和甜果穆庸、還有矮人族他們簽訂的並不同。
這次的契約保密性更弱一些，平安團隊就像是普通的基地成員被吸納了進來。
他們不用遵守像甜果、穆庸那樣嚴苛的保密協議，他們可以隨意透露基地的地址、建築、成員給非簽約的人。當然，義務少了，他們權利自然也就跟著少了。
白蓉不會像教導甜果和穆庸他們一樣，告訴他們各種屬性的計算公式，也不會像教授瑪吉他們一樣，告訴他們武器的冶鍊方法。
說實話，他們之中的絕大部分人，白蓉根本見都不會見到，更別提親自教導了。就連屠天星，充其量也只是一個團隊代表，她不會絕對他多說半句。除非屠天星跟她另外簽署保密契約。
她只是為他們提供最基本的庇護場所，然後他們在基地中消費，就像商家和顧客一樣，如此而已。
因此，儘管這個契約看起來保密性更弱，但是實際上還是比較安全的。
簽約的人碰不到任何機密信息，他們能說出去的，也就是基地的地址，和基地裡面的硬體狀況了。而這些，正好是白蓉現在招攬人才需要傳播出去的信息。
當然，要是他們覺得簽了契約就有了保障，內心膨脹想要藉此鬧事，肯定不行的。
單看防護罩里禁止身體接觸和禁止高聲說話這兩項，很多事就鬧不起來。
而且，除了防護罩內的先天保護條款之外，白蓉還直接在契約里加了一條：「甲方（白蓉）有權無理由終止任何乙方（平安團隊）成員的契約狀態。」
也就是說，在這個契約里，白蓉是老大，如果她說要終止和誰的契約，那這人的簽約就廢了。
不過和違約不同，如果按寫進契約里的終止條件終止契約，是不用受到系統懲罰的，只是停止契約帶來的各種好處和約束而已。
這條條款，屠天星他們眼中無疑是霸王條款。屠天星在看到這條后，當即提出了異議：
「白基地長，這條條款我們不能接受，這豈不是說，你想趕誰走就趕誰走嗎？這是不是有些……」
「這條不能改，你們要是不能接受，可以不簽。」白蓉說，語氣十分堅決。
人多就代表著是非多。在末世初期這個特殊時期，若不是用鐵腕手段建立起絕對的秩序，後果不堪設想。
白蓉早想好了若平安團隊真鬧出什麼事，就踢一二人出去殺雞儆猴。這樣犧牲極少數人，可以保護大多數人的利益。而且那被踢出的極少數人也不是無辜的，他們若是不出頭、不鬧事，怎麼會被踢出去？
因此這個條款絕對不能更改，屠天星要是不能接受，她就找其他人。
白蓉雖然看好屠天星，但屠天星並不是必須的。曾經跟她合作過一次的愛達這幾天跟她頻頻發私聊，看上去他們發展的不錯，準備擴張。
白蓉拒絕商量的態度似乎是刺激到了屠天星的一個手下，那個人似乎想說什麼，卻被屠天星攔了下來。
這時候甜果開口了：「屠隊長，白基地長的為人你也看到了，她並不會隨意發作別人，這你也是知道的。」
甜果柔美的聲音讓幾個焦躁不安的平安隊員稍稍緩和了一下情緒。
甜果看氣氛不那麼劍拔弩張了，就繼續說：「協議里的這個條款，只是把醜話先說在前面，真正要不要執行還要看實際情況，畢竟踢人對我們也沒有好處。」
「說實話，若不是現在這個情況，我們也並不想把這麼極端的條款寫在這裡。但是，亂世用重典，這個典故，想必屠隊長是知道的。」
甜果一番話說下來又拉又打，說得屠天星又好氣又好笑，一時間他不知道是該氣憤白蓉一方欺人太甚，還是該感嘆甜果的口才，居然知道「亂世用重典」這句話。
就在屠天星組織語言準備反擊的時候，甜果又開口了：「屠隊長，我們為什麼想和平安團隊結盟，我想你應該是知道的。」
「平安團隊對於白蓉基地最大的助力，只有一個，就是人口。而我們能給平安團隊提供的，就太多了。住宿、餐飲、健身、武器……說起來，現在屠隊長跟我們簽約，還是佔了些便宜呢，畢竟人口雖然好，但隨之而來的摩擦也多。我們倒不如去找一些人數更少的團隊，少而精才是最適合現在的白蓉基地的。」
「不過什麼都比不上屠隊長來得巧，既然碰上了，就是緣分。我們現在也在擴招階段，既然兩方都有意願，人數上雖然超了一些，但也並不是不能接受的。白蓉基地現在宣傳不夠，屠隊長慧眼，看到了缺口，抓住了機會，這點果決，我十分佩服。」
「但是這個階段又能持續多久呢，我敢保證，一個月之後，這個地方，這片草原，將聚集比現在多十倍的人口——到那個時候，平安團隊的優勢，又在哪裡呢？」
甜果笑吟吟地說，說出的話卻尖銳地像刀子，直刺平安團隊的弱點。
屠天星原本準備反駁的嘴閉上了，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甜果說得沒錯，對於平安團隊來說，進入白蓉基地會帶來莫大的好處。但是對於白蓉基地來說，平安團隊能帶來的好處只有人口，說不定，還有跟著人口隨之而來的數不清的麻煩。
雖然他覺得自己平安團隊里的人都是好樣的，但畢竟有一千五百人，他也不能保證一定不會出亂子。兩口子還有吵架的時候呢，更何況是剛剛聚在一起時間不長的千餘人。
屠天星雖然在殺異族時果決狠厲，但是他個人本身卻是善良的，不然也不會允許那麼多非戰鬥力人員跟著他。此時換位思考，想到白蓉的難處，頓時沒有一開始那麼抵觸這項條款了。
甜果看有戲，立刻加了一把火，說出了決定性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