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 將帥(二十九)
不過,回來后他們倒是言之鑿鑿說聽見士兵吆喝聲了,大方山深處當真有部隊。
可有部隊又怎樣,誰也不想自家孩子去那樣的部隊啊。
即便之前有羨慕傅知青離家近的軍屬,此時也心裡打了退堂鼓,覺得那裡危險。
想想吧,部隊在深山,那老虎豹子黑熊啥的要是摸過去,一不留神,可不就連命都保不住了么。
而對於傅知青竟然選擇在大方山深處入伍,村裡人也是敬畏者有之,驚嘆者有之,不解者有之。總之,現在大家再說起傅知青,首先提及的就不是他驚人的財力和人脈,而是他過人的武力和膽識——不然他也不能經常走夜路回家不是!
而在深山裡走夜路意味這什麼,沒有人比柳樹屯的村民更知曉了。那是把腦袋掛在脖子上玩呢,一不留神可就徹底玩脫了。
傅斯言就是在眾人的議論中回來的,他手裡還拎著四瓶酒,一手拿著一條煙。
原本在外邊坐著說閑話的村長叔、會計叔諸人,見狀都眼睛發亮,看著傅斯言的目光都熱切的不得了。
傅知青不喜應酬,但他也不是一個不知變通的人,在有需要的時候,他還會把一切都打點好的。
就譬如現在,他在軍隊,熹光和三個小的在村裡。雖然熹光不一定有用到村長的時候,但三個小的一定會用的。那提前打點好關係,就非常有必要了。
因為四瓶好酒的緣故,幾人推杯換盞間,好像感情都更近了一步。
最後,席散時,村長叔和會計叔,以及村裡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輩,都喝得醉醺醺的,腳步踉蹌的走不動路,嘴裡卻還在叫囂著,要和傅知青再喝兩杯。
村長嫂子和會計嫂子等人見狀就不好意思,說道,「喝兩口就上頭,就這還喝個沒夠。別看這些大老爺們平時人五人六的,喝了酒誰比誰磕磣。」
寧熹光:噗嗤。
最後,等人都離開后,石蘭蘭留下陪著寧熹光收拾。她們兩人負責清洗碗筷,三個小的擦桌子掃地,元帥大人自然也不能閑著,他得來回拎水供他們幾個使用。
等傅斯言放下水桶出去后,石蘭蘭小聲「唉」一聲,扛了扛寧熹光的肩膀,「那個,你這幾個月身上來了沒有?」
寧熹光沒多想,就回答說,「來了啊。」她這身子底子本來就不好,在娘胎里就有些虧損,後來又飢一頓飽一頓的,身體能長好才怪。再加上還要承包大部分家務,還要代父母照看三個小的,每天都累得不輕,大冬天洗衣洗碗都是常事。
這麼折騰幾年下來,身體虧的更厲害了。她也是上年末才來的月事,每次都疼的死去活來的,作為她閨蜜的石蘭蘭對此當然知道的清楚。
而如今這身體她接手了,調理的自然用心。固本丹、養生丸這些丹藥沒少吃,同時還用食療,每天都吃好喝好睡好,那點痛經早就治癒了,例假自然也是按時來的。
誰知她這麼一說,石蘭蘭卻遺憾了,咕噥了一句,「你們這結婚也快三個月了吧……」
寧熹光:……
是她自作多情了!
好姐妹那裡是來關心她的痛經的,她明明就是來催生的啊!
沒想到沒了婆婆和親媽,竟然還有人能代替那兩位長輩催生!
她也是醉醉的了!
寧熹光支支吾吾一番,最後用一句「時機沒到」把石蘭蘭打發了。
晚上睡覺時和傅斯言說起此事,她還有些無奈,「我這身體才十五歲啊,就是過了年,也才十六歲而已。這麼早生孩子,我這身體得虧成什麼樣。」可是,沒辦法,現如今農村裡的姑娘大都是這個年紀出嫁的,成親當年開懷很正常,若是晚個一兩年還沒動靜,那村裡的流言蜚語就多了,到處都是說女方不能生的。
寧熹光自然是不在意那些蜚語流言的,畢竟以前也不是沒有因為不生孩子被人議論過。
可她還是忍不住瞅著傅斯言嘀咕了一句,「不生孩子會被人說閑話的。」不死心的再次試探元帥大人的態度。
誰知傅斯言一把將她抱緊懷裡,摟的緊緊的,「誰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我不能生。」
「……不!這麼大逆不道的話我說不出來。」寧熹光悲憤的咬他。
「那裡大逆不道了?」傅斯言難耐的悶哼一聲,俯身堵住她的嘴,「孩子可有可無,還是不生的好,不然你身體虧損太大。咱們來這一世又不是為了孩子,你且安心肆意過活就是。」
「唔,唔」寧熹光嘴都張不開了,還怎麼反駁?最後這個話題當然是無疾而終,這件事也就這麼過去了。
隔天一早寧熹光起來,身側的床鋪已經沒有溫度了。傅斯言早就去部隊了,他起身時她還被驚動了一下,被他逮著吻了兩口,徹底清醒了。等他走了后,她看天色還黑沉的很,就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如今時序八月,天熱的很,可因為柳樹屯是在山腳下的緣故,且又因為新房的窗戶開的大,晚上睡覺竟絲毫不覺得熱,睡到半夜甚至還加了一條薄被。
回憶起之前在茅草屋睡覺時的情景,那茅草屋又陰暗又低矮,人一進去就有股壓抑的感覺,加上沒有窗戶,風不流通,悶得要死。
兩廂一對比,更襯得新房好了。
寧熹光睡了好覺,起床時心情倍棒,她哼著歌洗漱,而後去廚房做飯。
等到飯菜快做好了,月光才打著哈欠走進來,懶洋洋的叫了一聲「大姐」,就一屁股坐在矮墩上,要給她燒火。
「快別忙活了,我一個人忙的過來。去叫明光和小幺起來,你也快去洗漱,馬上開飯了。」
「哦。」月光迷迷糊糊的往出走,走的門口可能是清醒了,就大大的伸了個懶腰,喊了一聲,「住新房真好啊。」
寧熹光噗嗤一聲笑了。有這一嗓子,也不用喊月光和小幺了,兩人八成都被驚醒了。
果然,不一會兒,那倆也出來了。
個個睡得臉色紅潤,精神抖擻,可見昨晚休息的不錯。
小哥倆沒顧上吃飯,先把新房誇了一番,而後美滋滋的端著碗喝粥。
寧熹光卻尤且嫌棄不足,「還缺個風扇,前半夜有點熱的。」
「風扇啊,我也就是在書本上看過這東西,真傢伙還沒見過。」明光說。
月光也道,「聽說買風扇得要風扇票,這咱們也沒有啊。」
「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有了。」
「這話怎麼說?」
「我昨天給你姐夫說了,你姐夫說想辦法弄個過來。」
「那也不行啊。」明光心思更縝密,「這風扇要轉起來,得用電,可咱們村裡沒通電。」
「快了快了。」
月光問,「又是我姐夫說的?」
「那肯定啊。」
「我姐夫什麼事情都能辦成,我覺得這世上不可能有比我姐夫更有本事的人了。當然,毛xx除外。」月光感嘆。
寧熹光就笑了,「可不敢那麼比。」但對於月光誇姐夫能幹這話,卻不否認。
沒辦法,元帥大人就是很有本事啊。她不過是嫌棄了一句屋裡黑,前半夜熱,元帥大人已經把通電和風扇票的事兒提上日程,相信很快就有結果了。
這事兒不提,且說吃過飯,寧熹光打發三個小的去上學。
對的,如今月光、明光和小幺也要上學了。
月光成績一般,之前上到五年級回家了,如今還上五年級。
明光讀二年級,不過他成績好,前幾天就和寧熹光說過,想跳級。
寧熹光的意思,讓他先參加二年級期末考,要是成績都在98以上,就同意他嘗試跳級。
明光再開學就讀三年級,他想跳級當然是去讀四年級,也就是今年放完暑假開學后,只要他通過三年級期末試卷考核,且成績還可以,那他就可以去讀四年級了。
為此,明光這段時間學習積極的很,每天上學也提足了心勁兒,就想著通過跳級考試讀四年級,然後,爭取來年初開學的時候,能夠再跳一級,和二姐一個班,兩人一起讀五年級。
當然,對於明光這點小心思,寧熹光是不知道的。
吃過飯後,她也不用兩個大的收拾,就催促他們趕緊去學校。
柳樹屯是沒有學校的,孩子們要讀書,只能走五里路,去隔壁的隔壁村讀。
因而,通常都是五六個小孩兒一塊兒出發的,有個伴,路上也不至於害怕。
這不,他們還沒出門呢,鐵頭和栓子已經來喊人了。
幾人就歡歡樂樂的一道走了。
連帶著小幺,也背上了他的小水壺和小書包,屁顛屁顛的跟在哥姐身後——他這年紀讀一年級早了,老師不收,只能先跟去明光的教室玩。
類似這種大孩子帶著小孩子上課的場景,在農村是非常常見的。
畢竟家長都要下地掙工分,小孩子可不得交給哥姐照看?若是學校不允許這種照顧模式,怕是得有一多半學生退學。
不說這些題外話,且說幾個孩子離開后,寧熹光收拾完家裡,也去上班了。
她現在是沒有正經編製的臨時醫護人員,和老王叔一起在村另一頭,充當臨時醫護站的一間破房子里上班。
老王叔是「主任」,她就是個跑腿打雜的護士。
他們這「醫護站」開張也有段時日了,之前農忙的時候基本沒啥人來,碰到農閑的時候,病人倒是絡繹不絕。
當然,這些病人可不是來找老王叔的,而是來找寧熹光的。
經過之前鐵頭嫂子一事,寧熹光「神醫」的名聲不脛而走。於是,十里八村的孕婦,或是有其他不舒坦的病人,都費了力氣找過來。
他們知道寧熹光摸脈准,能猜透兒女,也知道她認穴位很有一手,會按摩,讓人減緩疼痛,所以經過病人的口耳相傳,寧熹光的名聲更大了。
如今,寧熹光看得病更雜了,各種風濕骨痛關節病,婦女的痛經,還有諸如外傷治療,小孩兒的感冒發燒流鼻涕。總之,但凡能叫出名號的病狀,她都能看,且看得很好。
因此,每天一大早,就有不少外村人來臨時醫護站前排隊,說說笑笑的,很是熱鬧。
柳樹屯的村民見狀很是驕傲。一來是因為這神醫出自自己村,多少覺得臉上光榮;二來,這些外村人只能趕大老遠來排隊,他們卻不同,只要不舒服了就去找寧熹光,別管天多晚,寧熹光從來不帶推辭的。這就讓村民們打從心底里生出一種優越感。
再加上,外村人看病都是要收錢的,沒錢也可以給糧食,票據等。而這些收入,兩名醫生是要和村裡三七分的。
雖然每次看診寧熹光收的東西都非常少,但是積少成多,如今村裡也分了足有百十斤糧食了。
這些糧食分到村民手裡,每家每戶不足一斤。可這就是額外收入,換句話說就是白來的,誰能不喜歡呢。
於是,經過這一手騷操作,柳樹屯的村民對臨時醫護站更維護了。平時也精心照看著這裡的一草一木,看見排隊的在爭執,也會出來調節。
這就導致了,寧熹光幾乎不用為旁的事兒操心,只每天坐在那裡看看病人,問問診就好,這日子當真再舒心不過。
當然,偶爾不忙時,她也要出去採藥。
再說現在來看病的這些病人,相比起藥草的作用,更相信她的穴位按摩推拿法,以至於,大多讓她推拿按摩,不愛吃藥。
寧熹光忙忙碌碌著治病救人的時候,田地里的莊稼終於熟了。
麥穗沉甸甸的壓彎了腰,遍地都是金黃色,看得人心裡歡喜不已。
經過三年大旱,如今這一季莊稼收穫,可算是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了。
某一天傍晚,村裡的喇叭響了,村長通知,第二天收麥子。
這時候所有的村落里都開始搶收,根本沒人來看病了。
寧熹光和老王叔乾脆關了醫護站的門,也加入了勞動中。
放了暑假的小孩子們,也都歡快的跑出來勞動。
不能割麥子的就挎著籃子撿麥穗,再不行就乾脆拿幾根竹竿,看著麥場,以防有鳥雀來啄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