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明君聖主(二十一)
「可別說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嗎,陛下和諸位娘娘們都沒提意見呢,咱們有什麼可委屈的。」寧熹光輕輕拍拍相宜的胳膊,提醒她禍從口出。
相宜嚇的臉色頓時白了,寧熹光又有些心疼這丫頭,讓相宜下去給做飯的報幾個元帥大人喜歡的菜名,便讓她自己整理情緒了。
出乎寧熹光預料的是,她這邊都把元帥大人的飯食準備上了,那廂青林就匆匆跑來通報說,「殿下以及諸位皇子,都被陛下留膳了。讓臣來囑咐側妃娘娘一句,讓娘娘先用膳,不用等殿下了。」
寧熹光看著一桌子菜肴,有氣無力的揮揮手人,讓青林下去,「好吧,你和殿下說一聲,就說我知道了。」
用過膳,寧熹光也沒閑情出去閑逛。
如今這可不是在京城,這是在荒郊野外露宿,周邊守衛森嚴的很了。為防一個不留神,就一腳踏進了什麼禁區,被人當刺客射殺了,她還是安分些,不要自找麻煩了。
寧熹光安安穩穩的呆在帳篷里煮茶品茗,倒是不想,喝茶喝到一半,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四皇子側妃過來拜訪。
五皇子府的車架就跟在四皇子府後邊,不過因為四皇子府里這次除了側妃外,還有幾個侍妾同行,所以寧熹光和四皇子側妃的馬車也沒有緊挨著。
但她們的馬車也相距不遠,這就造成了一個後果——四皇子側妃幾次三番邀請寧熹光去她馬車中閑話家常,當然,自然都被寧熹光借口暈車要休息,而推辭了。
沒想到,這位側給娘娘還真是個狗皮膏藥,黏上人就丟不開手了。
寧熹光再不想和她打交道,此時也不能將人推拒門外,只能不甘不願的讓相宜將人迎了進來。
四皇子側妃一臉溫柔的笑,笑的人心裡起毛,相宜就忍不住搓了幾下手臂,好似上邊有毛蟲蟲在爬似得,這可讓寧熹光憋笑不已。
將人迎進來,相宜就火速退了,讓寧熹光比較看重的一個五皇子安排在她身邊的丫鬟進去侍候。
寧熹光不太想和這位心思蔫壞蔫壞的四皇子側妃打交道,所以等人進來后,與她寒暄的就不太熱情了。加之她臉色煞白——對於精通人體諸多穴位的神醫來說,要弄出點臉白、心悸等癥狀,簡直不要太容易。
四皇子側妃進了帳篷時還說了一句陰陽怪氣的話,道,「熹光妹妹可真難請,姐姐想見你一面,都得親自跑一趟……」
話還沒落音,就見著帳篷中,寧熹光煞白如鬼一般的面色。她真嚇了一跳,心想原本以為是這人不知道好歹,故意推辭不見,卻沒想到是真病了。這個鬼樣子,嘖嘖,這是犯的什麼病,怪嚇人的。
原本拉攏試探的心思瞬間消解不少,四皇子側妃見寧熹光確實沒精力應對她,只能訕訕離去了。
走時還不忘囑咐,回頭等寧熹光身體好了,她們要再聚一聚,都是親妯娌,沒得那麼長時間不見一面的,感情都疏淡了。
四皇子側妃一離去,寧熹光就活蹦亂跳的從被窩裡蹦出來。
相宜和名叫沛吾的丫頭都嚇了一跳,問寧熹光,「娘娘,您確定您沒事?您剛才是怎麼弄得?剛才您臉白的跟紙似得,嚇死奴婢了。」
「沒事沒事,我糊弄人呢,要不然那討人厭的能這麼快離開。」
相宜和沛吾同時噴笑,寧熹光就又給她們演示一遍,怎樣才能從一個力拔山兮的女漢子,瞬間變成一朵病痛纏身的林妹妹。那簡直跟變臉似得,也是讓幾個丫鬟看得咋舌不已。
將近亥時時,傅斯言終於值完晚班回來了。此時寧熹光還沒睡覺,正忙著打棋譜。
「天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
「這不等你呢么?」寧熹光說笑著讓丫頭將棋譜、棋枰等都收拾起來,問傅斯言,「餓不餓?要吃些宵夜么?我讓人給你煲了砂鍋當歸人蔘雞湯,可以補氣血的,還在火上溫著,你喝些好不好?」
「好。」
寧熹光高興的讓人把砂鍋搬進來,掀開蓋子,一股子雞湯的香味撲鼻而來。那味道香的詭異,讓周圍不少丫鬟和侍衛都忍不住腹鳴起來。
寧熹光噗嗤一笑,一邊給傅斯言盛湯,一邊囑咐沛吾說,「不是還有兩罐雞湯,給青林一罐帶下去分了,剩下一罐你和相宜幾個人拿去喝了吧。如今入了秋,天涼的很,女兒家身子受不得寒,你們也喝些雞湯暖暖身子。」
相宜和沛吾經過這段時間接觸,也了解她的性情了,當下也不推辭,笑嘻嘻應下,取下兩罐雞湯喝去了。
「你也喝些。」傅斯言取過湯勺,要給寧熹光盛湯,「好。不過少弄些,我有些腹脹,吃不下。」
「喝過湯我給你揉揉。」
「好啊。」
用過雞湯,兩人簡單洗漱過,就躺下歇息了。
露宿荒郊野外,沒有沐浴的條件,只能簡單擦洗。索性傅斯言早已習慣,寧熹光也有了心裡準備,他們也不是太過挑揀的性子,當下也不抱怨,抱在一起就躺下了。
傅斯言果真如他之前所說,給寧熹光揉起肚子來,一圈一圈,力道輕柔適中,他手掌又暖和,雖然帶著些許薄繭,摩挲著她嫩嫩的肚皮有些刺刺的感覺,不過,比起那舒服的滋味,這些完全可以忽略。
半夢半醒時,寧熹光突然聽見有人在細細私語。
她本無心監聽其餘人的動靜,可如今是在荒郊野外,把她和元帥大人德性命安全交託到他人手上,那不是她的作風,所以,寧熹光即便睡著了,精神力也非常警惕的注意著周邊的動靜。
結果,還真讓她發現了些許異常,就是那躲藏在黑影中的兩個人的竊竊私語。
原本寧熹光是沒有多在意的,可一聽其中兩個字「逼宮」,她精神陡然一震,整個人頓時精神了。
「怎麼了?」傅斯言在她呼吸紊亂時,也一下醒了過來。
寧熹光豎起一根手指,讓元帥大人先保持安靜,而後又繼續提高注意力,聽著距離他們這裡不遠的一處馬車中的動靜。
說話的兩人顯然也非常警惕,說話的口音細若蚊蚋,若不是她這個雖然長了個人身,精神力卻高的堪比神君的禍害在,想來沒人能聽見他們在說什麼。
其中一人又道:「不如下藥?」
「也可。」「準備好了。」「宴會動手。」「御林軍副侍衛長……」
再之後話語聲就完全聽不見了,只能聽見兩人唇齒交合的聲音,以及嘖嘖的水聲。
咳,這是已經上演了限制級的節奏咩。
寧熹光輕咳一聲,收回精神力,糾結的看著元帥大人。
「想說什麼?」傅斯言輕扶著他的後背問她。
「我……聽見了一些東西。」點頭,「會要人命的,非常非常重要。」
「你怕你說出來,我不相信?」
寧熹光搖頭又點頭。
傅斯言就輕貼著她的嘴唇,囁嚅道:「不說出來,你怎知我會不會相信。」
也對。
寧熹光點點頭,就開了口,將剛才聽到的東西不加絲毫潤色,都告知給元帥大人。
「聲音是從那輛馬車中傳來的?」
寧熹光比了個「四」。
說實話,四皇子有心逼宮篡位,這事情寧熹光還真沒想到。
若說四皇子對皇位有野心,這點寧熹光是知道的。畢竟不想當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么?
身為皇子,有點奮鬥目標是對的,有點精神追求更應該鼓勵。
她站在一個旁觀者的立場,雖然不反對一個皇子用陰謀陽謀等諸多手段得到皇位,但是,不管怎麼說,要得到皇位,最起碼你要有些資本的。
若是大皇子想逼宮,他是有些條件的,成功的幾率也有五分。
可是四皇子……為人世故,卻不夠圓滑,心比天高,偏偏手段和心性都不能與之相配。加上他乃宮女之子,娶得王妃也被他弄得冷了心,岳家那邊幾乎和他沒什麼來往,他背後沒有一個有力的靠山和堅定支持他的岳家,那麼只憑几個他拉攏過來的將軍,能成大事么?
那明顯不可能啊。
除非四皇子還有很多底牌,暗地裡還獲得了許多手掌重權的人的支持。否則,逼宮一事註定要慘拜啊。
話又說回來,真正的朝中重臣無一不是老狐狸。他們中絕大多數人都是隆元大帝的忠實粉絲,難道會摒棄傳說中乃隆元大帝轉世頭胎而生的五皇子,而轉投到四皇子門下,這不是痴人說夢么?
就是大皇子,資本也比四皇子雄厚的多。所以,究竟是哪個傻逼,肯為四皇子效勞?
嘖嘖,想來那人即便不是傻逼,也是個急功近利的。通常這種人都自視甚高,不把別人看在眼裡。自以為萬事都在掌握中,實際上……等他摔個大跟頭再說吧。
寧熹光和傅斯言說了幾句,傅斯言就全知曉了,他點點頭,伸手合住寧熹光的眼皮,「睡吧,萬事有我,你不需要擔心。」
「睡吧,天色太晚了。」
寧熹光被元帥大人這麼輕柔的哄著,睡意慢慢上頭,很快就睡著了。
她的呼吸平緩而有韻律,噴洒出的溫熱的氣息都落在傅斯言胸口的肌膚上,讓他有些被燙到。
可惜,他太眷戀這樣熾熱溫暖的溫度,無論如何也是不捨得離開的。
傅斯言見懷中人睡熟了,又將她往懷中攏了攏,輕拍著她的背,自己也緩緩睡了過去。
之後兩日,依舊是枯燥乏味的趕路,期間有一日老天爺還不給面子的下了陣雨,雖然只下了一陣,可那陣是暴雨,電閃雷鳴配上噼里啪啦落下的雨滴,在天與地之間掛上了一層厚厚的雨幕。
行程只能被迫擱置,好在他們及時趕到了一處驛站,也算是有了落腳的地方。
比較不幸的是,驛站地方有限,只有三個小院,外加一幢三層小樓的二樓和三樓有房間休息。
而此次出行的皇親國戚、國之重臣又太多,房子明顯不夠分。
也幸虧五皇子身份夠硬,寧熹光才被分配了一間天字客房,比起皇帝太后的居所,自然是不敢比,不過,比起那些只能在馬車中度日的官夫人們,她這待遇簡直好的不要不要了。
因為下雨耽擱了路程,而雨水過後道路太過泥濘,一時間也不能趕路,所以,到達西山的時間,就比預想中遲了兩天。
好在西山在眾人的遙遙期盼中,總算是到了,這讓諸多女眷都鬆了口氣。
秋天的西山,景色尤其優美。這個時節西山的楓樹葉子都紅了,走在山間的小道上,紅葉落了滿地,那感覺像是走在畫境中,當真美不勝收,讓人流連忘返。
因為這些貴人的強烈要求,西山的紅楓落葉這個時節是不會清掃的,所以,寧熹光也有幸目睹了這盛世美景。
景色雖然比不上乾元大陸和神界的景色震撼人心,但看在眼裡,也足以洗滌人的心靈,讓人心生快慰了。
寧熹光難得不顧禮儀,在上山途中微微掀開窗子,看著窗外的美景。即便被相宜和沛吾勸說了幾句,也難得強硬的一口拒絕。
欣賞了美景,身體的疲憊似乎就消散許多,下了馬車的寧熹光也覺得身上鬆散不少。
傅斯言此時正是忙碌的時候,要布置西山的布防,要安置御林軍守衛,還要向皇帝彙報諸多情況,忙的分.身無暇,自然就顧不上寧熹光和肅王府在西山的別院中的諸事了。
好在寧熹光這個代主母如今非常拿的起來,處理起事情來,也井井有條,有規有矩。有她坐鎮,府裡帶來的人迅速安頓了好了行裝。
如今天色已晚,夕陽已落,外邊的夜幕成了黑藍色,看起來炫目又深沉。
天上的星子也都布滿了夜空,如同調皮的孩子一路走來灑下的碎鑽。星星閃閃發亮,一眨一眨,寧熹光看著看著,眼皮就合上了。
山上的風總是清涼的,那風從山林中吹拂過來,吹落了道路兩旁的楓葉,吹落了別院中的石榴果,吹得樹葉颯颯作響,落在地上的斑駁的樹影如同鬼怪一樣揮舞著枝葉搖晃不停,吹來了蟲鳴聲,讓人緩緩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