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明君聖主(二)
還沒等寧熹光想出個所以然,苦主林家小郎就再次登門了。
因前頭來過一次,寧父寧母對他的態度也算「和善可親」,林家小郎二次登門,便是抱著商量婚期的意思來了。
寧父寧母因為心裡有了「姐妹易家」的打算,此時也不推拒婚期的事情了。和林家小郎商量此事時,話里話外都透著一股子要儘快將女兒嫁出去的意思。
他們將這種想法表達的很隱晦,可林家小郎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且又隨寡母長大,幼年尷尬,受盡困哪,心性又豈能簡單了?
他自然輕易就聽出了兩人話中的意思,雖然心中略有納悶,卻也沒多想。只以為寧父即將調任京都,而若是寧大小姐屆時從京都發嫁,這未免太麻煩了些,
要知道林家小郎祖籍青州,距離寧大人任職的州府雖然有些距離,可也不過三、五天罷了。可若是讓寧小姐從京都發嫁,那時候趕路就要幾個月時間,那委實太費事了些。
這麼想著,林家小郎欣然同意將半月後的日子作為婚期,準備屆時派人來迎娶。
雖然這麼倉促結婚,有委屈寧小姐的嫌疑,然事急從權,林家小郎心裡也下定決心,這輩子定要好生對待這位妻子。
商量定婚期,寧母親自吩咐奴婢們備了酒席,讓寧父招待女婿。
翁婿兩都喝了不少,以至於到末尾時,都有些微醺。
寧父的微醺是裝的,畢竟他身為地方官員,每日應酬不少,又豈能沒有些酒量?
倒是林家小郎,就這有些醉了。面頰泛上暈紅,步態也有些踉蹌,若非被灌了一杯醒酒湯,怕是這天就走不出寧府的大門了。
也就在林家小郎羞愧的對岳父岳母辭別,準備離去時,寧熹光過來了——
寧熹光的心裡在罵娘,心裡對寧父寧母的無恥程度有了更深一步的認識。
這對夫妻的為人處世,簡直了!!!
想讓她姐妹易嫁不說,還唯恐屆時被林家小郎拆穿,損了顏面,就準備用她的盛世美顏,先迷惑住林家小郎。這樣一來,即便婚後林家小郎發現寧家在這樁婚事中不那麼誠心,將庶女嫁了過來,可若是林家小郎痴迷與寧熹光的容貌,不久很好的被拿捏住了么?到時候說不定讓寧家大小姐和寧熹光換過身份,林家小郎還不願意呢。
抱著這種想法,寧父和寧母一致決定,讓林家小郎先一睹寧家「大小姐」的盛世美顏為快。
寧熹光:我了個圈圈叉叉叉!!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寧父寧母的無恥程度,簡直破下線了。
寧熹光心裡對寧父寧母吐槽不已,再看林家小郎,他見到她時,確實有瞬間的驚艷,羞得耳尖都泛紅,然而,行事倒是非常謹慎穩重的。
就見他當即垂下頭,退後兩步,之後都再沒有看寧熹光一眼,做足了尊重和避嫌的姿態。
小郎是個好小郎,姿容儀度也確實都非常出色,然而,還是那句老話,她心有所屬,這輩子,不僅是這輩子,她生生世世都是除了元帥大人,不準備和其餘人結下姻緣的。
這麼想著,寧熹光突然覺得好惆悵。
就這般放走這個小郎,確實有些可惜了,可若是讓寧家大小姐嫁給這小郎,嘖,那是豬把好白菜拱了,那可不能做那樣的孽,要遭報應的。所以說,這一劫究竟要怎麼化解?
當天晚上,寧熹光翻來覆去想辦法,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也就在她為此苦惱煩心時,林家小郎已經急匆匆回了老家,去通知親長為之準備下聘、迎親等諸事。
林家這些年由林母操持,這也是個有本事的。雖說只能靠買綉品掙錢養兒子,可誰讓林母有一手好綉活呢?
她祖上還是宮裡的綉娘,最善各種針織綉法,林母也女工一途上也非常有天分,將祖母發明的平針綉進行完善,現如今,這綉法已經成了大新朝的風尚,不僅各地的權貴富豪喜歡穿平針繡的衣物,就連宮裡的娘娘們,也都用過平針綉做出的貢品呢。
有了平針綉,可想而知林家如今的日子何等紅火。
林母經營著幾個綉庄,生意好的不要不要的。她掙了很大一筆家產,這些自然都是給她兒子的。
可想而知,林家小郎要下聘的東西,她自然早幾年就準備好了。甚至包括婚後小兩口住的院落,林母也早就翻修過了,一應家居用品都準備的齊齊的。可以說,如今當真是萬事俱備,只差一個媳婦進門了。
林家小郎回去和她這麼一說,林母心中登時大喜。可歡喜過後,身為一個女掌柜和當家人的精明,就讓她發覺了此事的不妥。
她有些不放心,就將兒子面見寧父寧母時的場景,問了個詳細清楚。
可惜,儘管按兒子的意思,這其中完全沒有貓膩,林母依舊覺得心裡不踏實。
換句話說,這親事來的太容易了。
林母雖不是捧高踩低的人,可若是換位思考一下,自家成了正四品的官家,對方卻是個秀才出身的小門小戶,這親事她能願意?
即便礙於種種原因,不得不妥協,可她也絕不會輕易妥協,勢畢要拖一拖。總之,並不會這麼爽快的答應。
那麼,寧父寧母這麼爽快就應下此事,顯然就非常不對勁了。
警覺性非常高的林母,就決定親自隨兒子一趟吳州府。
他們乘河運而來,倒是只費了一天半功夫,就到了吳州府。
而後林母下帖,自然順利得以和寧母見面。
按理此番會面,作為未來兒媳的寧家姑娘自然也需露面,所以,寧熹光自然再次派上了用場。
她被寧母派到她身邊的,那位尖酸刻薄的大丫鬟巧梅好一番收拾,穿上玫紅色的上衣,桃紅色的曳地長裙,耳墜明月鐺,發間插著兩根金羽翅紅寶石的釵子,另有項圈和鐲子等物裝配,纖纖束腰間也配著香囊和一塊兒上好的羊脂玉佩,款款走來,蓮步輕移,這姿態簡直連月宮嫦娥都多又不及。
這下子,不僅寧母傻眼了,就連原本抱著狐疑心思的林母,也有些回不了神。她隱晦的看一眼寧母,又看看寧熹光,心裡腹誹,都說龍生龍鳳生鳳,這話在這裡可做不得真了。畢竟,寧母長得一副尖刻樣兒,看起來就頗不好相處,倒是眼前這姑娘,貴氣天成,優雅雍容,不管怎麼說,都不像是寧母能養出的孩子,倒像是在天生在宮裡的主子一樣。
林母這麼一想,心裡陡然一跳。
可真是,越琢磨越感覺這姑娘不尋常了。
且越觀她,越覺得和寧母沒有絲毫相似之處,這確定是親母女么?
寧母若是知道,就因為她苦心打扮寧熹光,陡然提升了她的逼格,以至於激發了林母心中原本僅剩不多的懷疑,可謂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知道會不會氣的嘔出一口血來。
總之,不管如何,今天的事情總算圓滿結束。
寧父和寧母都以為順利糊弄住了未來親家,都心滿意足的休息去了。
他們全然不知,那精明能幹的林家老太太,此刻已經打聽清楚了在寧家伺候的幾房奴才,並設了圈套,將寧母身邊一個陪嫁嬤嬤的兒子套住了。
那陪嫁嬤嬤的兒子好賭,不是平常在賭場賭博那種賭,這為嬤嬤的兒子喜歡鬥雞……
別小看這鬥雞活動不上檔次,可在某些人眼中,那簡直就是心頭好。
這嬤嬤的兒子叫趙旺,鬥雞斗到激動時,情緒太過亢奮,也不知怎麼搞的,總之,等他再次意識蘇醒時,已經將旁邊一位客商的頭打破了。
這亂子可就大了。
若說平時他也可以仗著寧大人的勢,為所欲為一番,可如今寧大人眼看要高升,正是關鍵時候,已經明確放話要求門下任何人不許出亂子,他這時候濫用私權,若被大人發現了,即便不被打死,也被發賣啊。
那也就只剩下一條路了,賠錢。
可惜這富商名貴,開口就要萬兩銀子,這是明擺著訛詐,可他敢不給么?
可若真要給,他也沒那個錢啊。
一時間頭腦發昏,就找到了老娘,將老娘抬出來還債。
後來不知怎的,這事兒被順利擺平了。可還等到他歡喜,老娘就劈頭蓋臉給了他一頓好打,簡直把臉都拍腫了。
不說這些題外話,卻說從那陪嫁摸摸處,得到了寧家要姐妹易嫁的心思,林母簡直氣炸了。
哭訴著和兒子說,「你父親去世了,這些人都想著作踐咱們娘兩,如今還想如此欺辱我們,也不怕天打雷劈了。我的兒啊,娘無論怎樣都無所謂,可娘不能讓你跟著被人欺辱。」
林家小郎垂首沉默,許久后說,「娘您想怎麼辦都可以,只別心中憋氣,為難自個兒的身子。兒子都聽您的,您想怎麼做拿出個章程來,兒子找人來辦。」
「娘想怎麼做?娘想撕了那姓的寧的兩口子。不願意結這門親,且毀了就是,咱們也不是非要高攀。何苦他們做出這等令人作嘔的事兒?這不是結親,是要結仇啊。」
「娘您消消氣,現在咱們先想辦法解決此事。」
「倒也好辦,將此事捅破即可。」
「好。」
「只是,也不可太大張旗鼓了。我兒是要出仕的,咱們家在官場沒人,不能照拂你,反觀寧父,在官場卻有些勢力,若我兒之後為官被他刁難,娘就是想幫,也幫不上手。」
「兒都聽您的。」
只是片刻間,林母已經恢復鎮定,並在權衡利弊后,決定了如何處置揭穿「姐妹易嫁」,並退婚一事。
待所有事情說定,林母又忍不住感嘆一句,「倒是可惜了。」
「可惜什麼?」
林母瞅一眼兒子,而後才惋惜的說,「可惜那寧家的三姑娘。」
林家小郎陡然沉默,面上有些遺憾嘆息之色,林母見狀,心裡也不由一嘆。
她一眼就看著好的姑娘,兒子自然也能看上。話說回來,那寧家三姑年委實太出色了些,規矩禮儀、容貌舉止,沒有一處不好,可就是太好了……
「那三姑娘太出色了,又生的那般容貌,不是一般人家能護得住的。」
林家小郎陡然明白了母親的意思。
他不由再次想起寧家姑娘的容貌——清麗絕俗的面龐,冰玉似得肌膚,眉如遠山含黛,眸似星辰璀璨,笑起來彎做月牙狀,朱唇一點不住上翹……
想的多了,心中便有了雜念,然而,那般姿容絕色的姑娘,只有真正的權貴才能庇佑的住,確實不是他這還未曾出仕的毛頭小子能護得住的。
因為抓住了寧父寧母的把柄,林母很輕易就退了這樁親事。
寧母和寧父不知哪裡出了差錯,然姐妹易親的事兒傳了出去,還讓未來親家知道了,可想而知他們心中該如何恐慌。
要說沒這事兒,當真將嫡親的姑娘嫁出去,寧母一萬個不舍。可若是依照原先決定,讓寧熹光替嫁,現在也行不通了。
早先還打著生米煮成熟飯的打算,之後再憑藉寧熹光的容貌,不愁林家敢出來說壞話,可在人家已經揭穿此事的情況下,早先的計劃都行不通了。
寧父和寧母又擔心此事傳的太廣,將最後一層臉皮都被人剝下來踩踏,所以,這親事退的格外利索。
甚至為了儘快離開吳州府,減少在吳州府的存在感,他們更是咬咬牙,退了早先定給二姑娘的親事,一家人火燒屁股一樣,狼狽的離開了吳州府,趕往京城。
馬車走出吳州府時,寧熹光狠狠鬆了口氣,儘管現在依舊不知道元帥大人的蹤跡,讓她心中鬱郁,可暫時一件要命的事情,她的心情當真好極了。
她的心情好,寧府二小姐的心情同樣不差,兩人坐在一輛馬車中,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與她們的愜意安然相比,寧母和寧家大小姐的心情簡直糟糕透了。
倒是寧父,與兩人所想不同。
雖然擔了個悔婚和退婚的名聲,讓他聲名有瑕,然離開了吳州府,誰還會說這些有的沒的?
倒是他的兩個花容月貌的庶女,到時候隨便往哪個世家貴胄、王子皇孫府里一塞,他的青雲路就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