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咯

  夜空里飄著細碎的雪花,屋宇上方濃煙滾滾,火光衝天而起。侍衛們紛紛提來水桶救火,風舜搶來其中一桶水,自頭頂澆下淋濕全身,然後一頭扎進了火海中。


  辰夜和新娘還在火海中扭打,辰夜幾乎快被她掐斷氣了,而新娘亦是被他揪著頭髮,疼得齜牙咧嘴眼睛都睜不開。


  「我真的不是張放啊……」辰夜臉色憋得醬紫,濃煙嗆得他幾欲窒息,這時他索性放棄反抗,一把將自己的假臉皮撕了下來。


  新娘忽然停止了掐人的動作,傻愣愣地盯著辰夜的臉,辰夜趁機奮力將她推了開去。他跌跌撞撞地爬起來,顧目四望卻已是一片茫茫火海,不知出路在何方。


  慌亂間,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吶喊:「辰夜——」


  辰夜驀然回首,只見一道熟悉的人影穿越火海而來,不由得粲然一笑。


  兩人隔著火海對望著,風舜看見辰夜一身紅衣,絕美的笑顏在火光下格外動人。於是這一刻,他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他決定等這次功成身退就向辰夜求婚,到那時再看心上人一攏紅衣,與自己舉酒交杯洞房花燭。


  就在這時,頭頂哐啷一響,一塊燃燒的橫樑突然砸了下來。


  「小心!」風舜飛身將辰夜撲倒在地,偌大的橫樑砸在他背上,悶響一聲碎成了兩半。


  辰夜忙問風舜有沒有事,風舜咬牙抬起臉來,一股血腥湧上喉頭,他卻強迫自己咽回腹中。


  「我沒事,別擔心。」風舜一把將辰夜橫抱起來,向著那隱約的出口疾步走去。


  屋頂不斷有火屑掉下來,風舜抱著辰夜一路左閃右避,忽然有什麼東西絆住了他的腳,低頭一看正是那新娘子。


  「救我……」新娘哀求道,她的腿被火塊砸傷了,只能勉強在地上爬行。


  「別理她,我們走。」辰夜說著咳嗽了兩聲,不料風舜卻將自己放了下來,反倒將地上的新娘子背了起來。


  辰夜忽然有點生氣,「等等為什麼要救她?我剛才差點被這笨女人掐死。」


  「見死不救就等於在殺人。」風舜說著騰出一隻手拉住辰夜,繼續在火海里艱難穿行起來。辰夜心知風舜天性仁義,無法對人命置之不理,便也不再說什麼了。


  喜房外侍衛們還忙著滅火,張放和劉驁都在門口看著,四周也圍了許多湊熱鬧的賓客。火海中漸漸有人走了出來,好不容易才呼吸到新鮮空氣,辰夜不由得大喘粗氣,風舜也將新娘放下來休息。


  就在這時,一隊侍衛迅速將三人包圍了。張放一眼就認出了辰夜,再看他一身鮮艷紅衣,不禁詫異道:「你怎麼回來了,難道是你冒充我進的洞房?」


  張放說著又打量起那新娘子,雖然她臉上沾著幾塊黑灰,但仍可以看出她容貌秀麗,根本就不是皇后家的丑侄女。


  「你們三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覷,他們一個是冒充的新郎官,一個是冒充的新娘,還有一個是冒充的侍衛,真是怎麼看怎麼可疑啊。


  「莫不是之前偷寶珠的盜賊?」劉驁狐疑道。


  辰夜忙拉了拉風舜的衣袖,小聲問道:「東西被你拿走了嗎?」


  風舜一把甩開了辰夜的手,故意裝出一副很嫌棄的樣子,然後摸了摸自己粘的假鬍子。因為他曾在皇宮裡見過劉驁,當時劉驁還誇他年輕有為,但願不會被劉驁認出來吧。


  這時只聽張放冷冷道:「我看八成就是了,還不速速將賊人拿下!」


  「慢著!」風舜舉起一張銀色令牌,「我是廷尉府的官吏,得到消息稱有人慾行刺富平侯,為免打草驚蛇,總督特派我潛入這裡抓捕逆賊,如有打擾之處實在抱歉。」


  說罷,風舜假裝用力地踹了辰夜一腳,辰夜瞬間會過意來,配合的慘叫一聲卧倒在地。那新娘見狀也趕緊跪在地上,低眉順眼的求饒。


  「哦?」劉驁半信半疑,命人把風舜的令牌呈上來看看,但那塊令牌的確是真的,而且是級別最高的那種。一般而言,若非親信,總督是不會將此令牌給人的。


  「也就是說,這二人都是來行刺我的?」張放有點懵,如果這辰夜是刺客,那他為什麼要假扮新郎進洞房?

  風舜這便拱手作揖道:「是,這兩個人犯我都得帶回去審問。」


  「這女人你可以帶走,但這少年必須留給我們親自審問。」張放別有用意地瞧著辰夜,此刻辰夜心中真是一萬隻草泥馬,他替張放背了兩次鍋,這貨竟然還死拉著他不放!

  「可是總督大人吩咐過,抓到人犯必須都帶回廷尉府,他老人家要親自審問……」風舜硬著頭皮道,沒辦法只能把自己的恩師拖下水了。


  「那我就問著你,到底是廷尉總督的面子大,還是我們皇上的面子大?」張放說著和劉驁對視一眼,劉驁也自負地摸了摸鬍鬚。


  辰夜便衝風舜使了個眼色,讓他順著張放的意思來,不然他們一個都跑不了。哪料風舜果斷道:「我等必然聽皇上的,但此事乃小人職責所在,還請皇上和侯爺准許小人留下來一起審訊人犯。」


  張放想了想便答應了,然後命人將人犯帶下去,風舜自然也跟著過去了。


  爾後賓客們紛紛離開了,侍衛們還忙著滅火,由於雪越下越大,火勢這才得到了控制。人們在花轎里找到了昏迷的真新娘,而張放則下令府內所有人保密,不得將失火和新娘被調包的事泄露出去。


  夜越來越深了,屋宇上已經積了一層白雪。在平侯府一間簡陋的房間里,辰夜和那假新娘正面對面坐在一起,而風舜則和幾名侍衛在門外看守。


  那新娘盯辰夜盯了好一會兒,「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要你管呢,蠢丫頭。」辰夜翻白眼。


  「說誰蠢呢!你個人皮精!」


  風舜正抱著手臂倚在門外,估計張放還要處理許多事,今晚肯定沒時間來審問,所以天亮前應該是逃跑的最佳時機。但問題是負責看守的侍衛有六個,要把他們同時放倒,還不引起其他人注意可不容易。


  「你現在要是跟我道個歉,說不定我還能救你出去。」新娘得意地抱起手臂道。


  辰夜賤賤的笑了一下,「哦,對不起,你告訴我你要怎麼救我出去?」


  新娘汗顏的擦了把汗,這人說道歉就道歉,真是好沒原則呢……


  她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粉包,神秘兮兮道:「只要把這玩意兒扔到火盆里,就會散發出一種幽淡的香氣,尋常人聞一會兒就會睡著。我們可以把那個侍衛哥哥喊過來,讓他幫忙把東西扔進去,我們再屏氣就可以啦!」


  「真的假的?」辰夜半信半疑。


  新娘沒好氣道:「我自己都被關在這兒呢,還騙你做什麼?」


  辰夜便把小粉包接了過來,他眼珠一轉,突然腦袋一仰嘴巴一歪,倒地翻來覆去的折騰起來。新娘看他突然抽瘋,都驚呆了不知道該說啥。


  「夜!你怎麼了?」風舜急切地敲門道,然而辰夜也不答應,只是在裡面哀嚎。風舜又急忙轉向其他侍衛,叫他們快把鎖打開,但侍衛們均是愛理不理的。


  「這裡面可是重犯,若是出了什麼岔子你們誰擔當的起,還不快給我開門!」風舜厲聲斥責,侍衛們這才懶散的將鎖打開了,風舜立即衝進去將辰夜抱了起來,卻見辰夜對自己吐舌做了個鬼臉。


  「你啊你……是不是欠收拾?」風舜捏了捏辰夜的鼻尖,心想回去得好好教訓這小子。


  辰夜一邊裝模作樣的喊疼,一邊把粉包塞到風舜手裡,湊到他耳邊道:「把這玩意兒丟到火盆里燒,然後你就憋一會兒氣。」


  這時侍衛在門外問道:「他怎麼樣了?」


  「沒事。」風舜出去后,便趁侍衛們不注意,把小粉包扔進了火盆里。果然侍衛們開始呵欠連連,不一會兒就東倒西歪地趴了下來,隨後三人順利逃了出來。


  然而平侯府戒備森嚴,到處都是夜巡的侍衛。眼看天色漸漸轉亮,只怕再拖下去就走不了,這時候新娘機靈道:「你們跟我過來罷,我知道有條密道能出去。」


  兩人便跟著她來到了一處假山後,然後鑽進了一條隱秘的石道里,出來后是一片幽深的竹林。


  此時天已經亮了,還在飄著小雪。辰夜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想著張放這會兒得氣死,他就覺得開心極了。然而風舜卻開心不起來,自己把恩師狠狠坑了一頓,真是大逆不道啊……


  「對了蠢丫頭,謝謝你!」


  「我才不蠢呢,不過也謝謝你們,後會有期咯!」新娘顯然是做刺客出身的,也沒跟二人透露什麼,道了聲珍重就一瘸一拐的離開了。


  長安城下了一夜雪,放眼望去銀裝素裹。


  辰夜和風舜找地方把衣服換了,然後打扮成了尋常百姓的樣子。他們打算今日就離開長安,可到了城門口卻發現道路被封鎖了,所有人都得排隊搜身才能出去。辰夜隨手拉了個路人詢問,才得知是富平侯丟了東西,正在全城通緝賊人。


  「這死張放就是不放過我,為了一個珠子他至於么?我們都出來這麼久了,你堯哥哥還被人關著呢,也不知道現在怎樣了?」


  「別擔心,我哥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人,我們先避兩天風頭再出城。」風舜說著拉住辰夜,打算往偏僻的地方去。


  就在這時,一隊人馬行駛到了城門口,領頭的是一名年輕的玄衣男子。他有著罕見的雪色長發,皮膚也白得晶瑩剔透,臉蛋生得格外俊俏。


  辰夜瞧那白髮男子有點眼熟,便問風舜道:「那人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風舜點頭道:「就在兩個月前,我們剛離開哀牢族的時候,那白髮男子曾向我們問過路,當時我還跟你說他是個武官,現在看來的確是了。」


  這麼一說辰夜也記起來了,當時他覺得那人白得很詭異,還猜對方得了白化病呢。不過也真是巧,竟在長安這樣的地方又遇到了。


  白髮男子騎著馬停在城樓下,守門人見狀立即叩首道:「恭迎羽生大人,我等這就放行!」


  原來那人名叫羽生,辰夜暗自記下了。


  隊列得令繼續行進,後方還跟著一輛金黑色的馬車。辰夜估摸了下馬車的大小,頓時靈機一動道:「我有辦法出城了!」


  這時風舜才恍然記起來,之前在邊境酒肆里遇到過歹徒,好像也是這個羽生出面殺的人,那劍太快他至今印象尤深!他正要跟辰夜說這事兒,卻見辰夜鬼鬼祟祟地跟到了隊列後面。


  接下來,辰夜做了一件非常錯誤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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