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弒父
崇善院和光居旁的一間廂房內,王府大夫給李承鍇包紮好傷口,戰戰兢兢地退到一旁。
「父親,您好好休息。」到眼下這一步,也沒別的話可說,李延齡轉身欲出去。
「逆子!你以為軟禁了我,你便能得償所願?」李承鍇冷聲道。
李延齡腳步頓了頓,沒回頭,只低聲道:「得償所願?我心之所願,早已無法得償了。」言罷,打開門,卻愣了一下。
朱贏站在門前。
見李延齡開門,她淺淺一笑,道:「夫君。」
「你怎麼起來了?」李延齡跨出門,有些不放心地扶住她的肩。
「我沒事。」朱贏透過門的縫隙看了裡面的李承鍇一眼,道:「夫君,此地逼仄,還是給王爺挪個地方吧。」
李延齡思及自己軟禁自己父親,雖說是為了朱贏,但到底有些羞慚,道:「你做主吧,盛家應該很快就會有反應,我去前院。」
「小心些。」朱贏給他整了整衣襟,叮囑道。
李延齡握住她的小手,點了點頭。
目送李延齡離開后,朱贏讓侍衛將李承鍇押到尚嬤的房間。
李承鍇肩上有傷,掙扎不得,氣恨交加地跌坐在椅上,看著朱贏道:「賤婦!你意欲何為?」
簡書搬了把椅子放在李承鍇對面一丈遠處,扶朱贏坐了。
朱贏道:「李延齡不會殺你,可我認為為了緬州,為了他,你應該去死。」
李承鍇怒極反笑:「你敢殺我?」
朱贏搖搖手指,道:「你以為此時此刻,還用得著我自己動手殺你?李承鍇,身為緬州之王,你委實是眼盲心瞎,懦弱至極,難怪乎最疼愛的妻兒都離你而去,難怪乎緬州百姓的生活每況愈下。如不是我父皇將我許給李延齡,封李延齡為世子,任由你將王位傳給李延年,我敢說,用不了十年,緬州必亡。」
李承鍇冷笑,道:「一介婦人,不過認識兩個字,就敢指點江山了?我今生最後悔之事只兩件,第一,當年沒了反了大旻,第二,任由你爹把你塞了過來。」
朱贏笑道:「我還告訴你,其實我爹也很懦弱,只要你有那麼一點點反抗的意思,他都不會強迫你,更不敢攻打緬州。很可惜,你沒有,至始至終,你都不曾有過反抗的勇氣。」
李承鍇面色難看起來。
這時,海兒從外面進來,對朱贏附耳幾句。
朱贏點頭表示了解,抬眸看著李承鍇道:「盛家已經從地牢救出了李延壽,此刻正在逼殺李延齡,想必不久就能救你出去了。」
李承鍇眸光晦暗地看著朱贏,雖然李延齡傷了他,但他從來沒擔心過李延齡會殺他,在這場權利的博弈里,他也不認為李延齡會贏。但此刻,他真的有點擔心朱贏會殺他。
以往的認知提醒他,這種事她做得出來。
然而朱贏卻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她沒動他,起身出去了。
也許,她還想將他留作李延齡與琅琊軍和猛龍軍談判的籌碼。李承鍇如是想。
朱贏出了崇善院,一路來到前院述政堂。院落里列滿了兵士,細看分成三個陣營,衣著也不盡相同,應該分別隸屬琅琊、猛龍和威虎三軍。
朱贏欲進堂,卻被攔了下來。
「我是世子妃,進去通報。」她冷靜道。
守門將士進去一刻,便有幾人跟著出來迎接朱贏,這幾人都是李延齡身邊心腹。
朱贏入堂時正好聽到盛默全盛氣凌人的一句:「……別逼著大家兵戎相見!」
「兵戎相見好啊,龍堰渡對岸大旻已經陳兵三十萬,崑州亦有二十萬雄兵正在備戰,只要新城一有風吹草動,這五十萬大旻將士就將一起進攻緬州。屆時,不知盛將軍的猛龍軍,又是否能保得住緬州這一方水土?」朱贏邊走邊道。
此言一出,堂里眾人一齊向朱贏投來目光。
朱贏美目一掃,發現盛默全和沈行初以及琅琊軍這邊的主將都在,只不見李延壽的蹤影。她心中有數,不慌不忙地向李延齡走去。
「我就知道你們這對賊夫妻不安好心!既然這樣,我先將你抓起來,若大旻敢來犯,就拿你祭旗!」盛默全拔刀,意欲發難。
李延齡一把扯過朱贏,手按著腰間刀柄,擋在她身前橫眉怒目地瞪著盛默全,道:「我看你敢!」
一旁沈行初見狀不對,忙打圓場道:「大家稍安勿躁,有話好說。朱贏公主既然敢交這個底,想必定不是想與大旻裡應外合的意思,公主有話不妨直說,也免得眾人猜忌。」
朱贏看他這模樣,知道李惠寧工作應該做到位了,遂道:「現在的局勢是,大旻和猋族都對我緬州虎視眈眈,以緬州目前的實力,同時與兩國開戰是不可能的。我們必須聯合一方先打敗另一方,然後再從長計議。我是大旻公主,自然有法子說服大旻與緬州一起先對付猋族,然而王爺卻想在此時與大旻決裂。所以我的意思很簡單,讓王爺現在退位,安享晚年,由世子繼位,再與各位同舟共濟,共謀緬州長治久安之計。」
「哼,從長計議,打退了猋族,大旻回兵時順便把我緬州也平了,這才是你的從長計議吧。」盛默全不屑道。
「盛將軍此言,頗有不戰而退之嫌。於我而言,除非踩過我的屍首,否則他們休想染指我緬州分毫。」李延齡斬釘截鐵道。
朱贏淺笑,道:「我與大嫂不同,我不會冒著做寡婦的危險讓自己的夫君去冒險,關於這一點,盛將軍盡可放心。」
盛默全面色忽而一變。
與此同時,輝先院西北牆角處的一座山石后,李延壽焦急地來回徘徊著,不多時,山石下的地洞里突然冒出一顆人頭,一名僕役氣喘吁吁地從地道里鑽了出來。
「怎樣?這地道到底通向何處?」李延壽問。
僕役擦了擦臉上的泥汗,道:「奴才也不知,但地道出口那間房裡是王爺。」
「王爺?」李延壽忽而皺眉,李承鍇被李延齡給控制了,如果地道出口那間房裡是李承鍇,那這地道必是通往崇善院的。
李延年的屍首,定然是崇善院之人通過這條地道運到他輝先院中,從而達到栽贓他的目的。如今李延齡將王爺關在有地道的房間里,想必也是為了萬一猛龍軍與琅琊軍攻佔崇善院,他們好及時將王爺轉入地道之內,從而達到繼續與兩軍談判周旋的意圖。
李延壽本來還想弄清這地道的來歷后,就可以去李承鍇面前為自己澄清了,可如今,他倒是有了個更加一勞永逸的辦法。
「那頭有沒有人發現你?」李延壽問那僕役。
僕役道:「您吩咐了不能讓任何人發現,所以奴才只把那地磚掀了條逢,出口正好在床下,沒讓人發現。」
「很好,你先下去吧。」李延壽道。
僕役答應著,轉身離開,聞聽身後有異響,他剛想回身看看,一把匕首已經穿透了他的身體。
他雙目暴突,慢慢地撲倒在地,至死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死。
李延壽拔出匕首,在他衣服上拭盡了血跡,看看左右無人,便將他拖入一處荒廢的紫藤花架下。
藏好屍體后,他將匕首藏入靴中,矮身鑽進了地道之中。
尚嬤房內,李承鍇有些焦躁地來回踱著步。都這麼久了,按理說盛默全等人早該拿下了李延齡才是,怎麼還是毫無動靜?
肩上的傷口隨著他的步伐陣陣發痛,他惱恨地在椅上坐下,正捂著肩思量脫身之計,耳邊忽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類似磚頭互相摩擦一般。
他循聲看去,卻見床下忽然鑽出個人來!
他驚了一跳,剛欲出聲,那不速之客卻忙低聲道:「別叫,爹,是我。」
李承鍇定睛一看,卻是李延壽。
「你,你怎麼過來的?」李承鍇下意識地瞄了房門一眼,外面站著守衛。
李延壽湊近道:「這條地道直通我輝先院,當初他們定是先殺了二弟,再利用這條地道將屍首運至我院中栽贓於我,才叫我百口莫辯。」
李承鍇怒道:「果真?」
李延壽點頭:「千真萬確。他們不知這地道已被我發現,所以將您關在此處,若是有人來劫,只要將您押入地道之中,便能叫人找不著您。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叫我發現了這地道。爹,事不宜遲,您先跟我離開這裡再說。」
李承鍇滿心憤恨,也顧不得自己肩上有傷不利於在地道中爬行,道:「好,你速速帶路。」
李延壽道:「還是您先進去,兒子給您斷後,若被守衛發現,兒子也好阻他一阻。」
李承鍇不疑有他,轉身行至床邊,剛欲蹲下-身子,卻突然被身後一股大力撲倒在床,被子蒙了頭臉,背上一陣發涼,已被李延壽連刺數刀。
李延壽刺了李承鍇數刀后,恐他出聲,用被子死死裹住他的頭臉,直到他不再抽搐,才掀開被子。
李承鍇早死在床上,雙目充血死不瞑目。
「別怪我,這是你欠我的。」李延壽麵色發白地喘著氣,喃喃道。
就在此時,崇善院花園一角,海兒正指揮僕役揮鍬挖土,沒挖幾下泥土下陷,露出個大洞來。
僕役們按著海兒吩咐將事先準備好的大石頭推入洞中,又將一條毒蛇放入通向尚嬤房間那側的地道里,然後將挖出的大洞用泥土填好,踩得結結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