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掃地出門
是夜,李延齡和朱贏在甲板上看星星。
「以你對文靜姝的了解,你覺得此人的話可信嗎?」朱贏問。
「我對她不了解。可不可信的,回去當面對質自有分曉。」李延齡道。
「喂,好歹做了那麼多年未婚夫妻,居然這般無情么?」朱贏調侃他。
李延齡一把握住朱贏戳他的手,威脅:「再說一句試試?別以為今天受了驚嚇我就不捨得收拾你!」
朱贏立刻把嘴閉成河蚌。
過了良久,朱贏問:「夫君,如果,我是說如果,王爺一定要擼了你的世子位,傳位於你大哥或者二哥,你會反抗嗎?」
「會。」李延齡毫不遲疑道。
朱贏略驚訝,忍不住抬頭看他。
「不為別的,就為你人緣這般不好,如果我再丟了世子位,你一定會被她們欺負死的。」李延齡愛憐地看著她道。
人緣……不好?!
朱贏真想掀桌,一個是人間極品,一個是老公前未婚妻,和她們處不好能代表人緣不好?
可不服氣又能怎樣?身邊這男人鋼筋鐵骨,咬一口都不帶疼的,綁起來能掙斷床柱,她也是真沒招了。
也不知什麼時候能治得這男人俯首帖耳三從四德。
此次事故之後,船隻再靠岸兩人就不怎麼下去逛了,八月二十三,一行抵達隆安。
禮部官員在城門口接了李延齡和朱贏一行,直接送去了皇宮之側的興泰行宮。
剛剛安頓下來,宮人來報,說福陽公主來了。
朱贏:「……」既然來了,也不好不見,按福陽的脾氣,怕是也由不得她不見。
朱贏當即整理一下儀容,迎至院中,遠遠便看到福陽帶著一大幫丫鬟奴婢浩浩蕩蕩而來。
一年多未見,比之當初朱贏出嫁前,福陽瘦了些,眉間的戾氣也更重了些,雖遠看著一樣光鮮亮麗,近看才知全是脂粉堆砌起來的效果,與朱贏這種血肉里透出來的好氣色根本不能比。
到了近處,朱贏還未來得及開口,她就一巴掌招呼上來。
好在朱贏見她神色不對,早有防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反向一推,冷冷道:「瘋了么?」
福陽被她推得一個趔趄,身後嬤嬤急忙扶住了她。
「朱贏公主,您怎能這樣對福陽公主?」估計福陽從來也沒被人這樣無理對待過,那嬤嬤扶著福陽驚怒交加道。
「我怎樣對她了?許她打我不許我擋?還有,你這賤婢見了本公主為何不給本公主行禮?」現在的朱贏可不是一年多以前的朱贏,由著她們捏扁搓圓。
「好!好!好!果然長本事了,連我也不在你眼裡了,這事我先不跟你計較,我問你,尚雲那個賤婢呢?」提起尚雲兩個字,福陽的眼底都泛起了血色,那兇狠模樣,直讓人懷疑若是她口中的尚雲在此,她會直接撲上來生撕了她。
「底下養了那麼多狗,找人還用來問我?我又不是你的狗。」朱贏想起張正,也是滿心憤恨,沒心情陪她做戲。
「今天是不打算好好說話了是吧?別以為嫁了個藩王世子就能到我面前來橫,你信不信就算今時今日,我一根手指頭照樣捏死你?」福陽發狠道。
「你試試看!」朱贏身後忽傳來一道男人淬了冰一般的聲音,回頭一看,卻是李延齡大步走了過來,那臉黑的,旁邊若是配兩個牛頭馬面可以本色出演活閻王了。
福陽一抬眼看到李延齡,見他身材勁長臉龐英俊,雖看著脾氣不大好,卻別有一股帝都文官(傅攸寧之類)所沒有的陽剛強悍之氣,打眼看來竟是頗為出色的男子。
福陽快要吐血了,說好的一介武夫呢?為什麼帝都的一介武夫完全不是長這樣?
「趁我還有心情說話,你,」李延齡走到與朱贏並肩,伸出一根手指指指福陽,再指指門的方向,薄唇微啟:「馬上滾出去!」
福陽獃滯了一會兒,指著自己的鼻尖不可置通道:「你,在跟我說話?」
李延齡不耐煩地看著她。
福陽氣急反笑,道:「瘋了,都瘋了?你們以為這是什麼地方?這是大旻,這是隆安,不是你們那鳥不拉屎的緬州……」
福陽話還沒說完,便見李延齡自顧自地走到一旁的花圃里,花圃里正植著一棵碗口粗,兩丈多高的玉蘭樹,這貨飛起一腳就給踹斷了。枝繁葉茂的玉蘭樹直直地向福陽那撥人倒去,引起一片驚叫。
「走不走?」李延齡問。
福陽好不容易從樹枝中掙脫出來,髮髻衣衫都被掛亂了。大約從小到大也不曾這般狼狽失態過,她氣得滿面通紅,大罵:「你這蠻夷,竟敢如此對我,我要告訴父皇,砍了你的頭……」
李延齡抓起樹榦就將那棵樹提了起來,掃地一般向福陽那幫人揮去,丫鬟奴婢們驚叫紛紛,趕緊護著福陽往院外退去,沒幾下就讓李延齡攆了個乾淨。
李延齡將斷樹往院門口一扔,回頭對目瞪口呆的朱贏道:「夫人,下次再有這種瘋狗上門,直接攆走便是了,廢什麼話?」
朱贏朝李延齡豎起大拇指,贊道:「夫君,你真牛!」
李延齡得意:「那是當然。」
朱贏轉身往房裡走,邊走邊道:「夫君,趕緊回來換衣服。」
「換衣服作甚?」李延齡問。
「等著進宮吧。」朱贏道。
福陽受了這等奇恥大辱,必會進宮告狀,即便皇帝不召見他們,愛女心切的皇后也必會召見他們。
「夫君,若是在宮中遇到福陽的駙馬,我……我想跟他道個歉,可以嗎?」換好了衣服,朱贏拉著李延齡的手問。
李延齡面沉如水,道:「不可以。」
「夫君,我始終覺著,張正大夫的死,我是要負責任的,畢竟他把人交給了我……」
「他偷摸的塞人給你本就居心不良,最後那人被他妻子殺了,與我們何干?我覺著是他給我們找了麻煩,讓你心裡不痛快,我還想揍他呢。道歉?想都別想。」李延齡毫無商量餘地道。
朱贏:「……」聽起來好有道理,她竟無言以對。
不過半個多時辰后,宮裡來人了,皇后召李延齡夫婦進宮。
想起皇后的人品,朱贏給李延齡打氣:「夫君,你要挺住呀。」
李延齡不屑:「我怕她個鳥!」想了想,自我更正:「不對,她沒鳥。」
朱贏笑瘋。
夫妻倆來到皇后所居住的翊坤宮時,又是半個多時辰后的事了。
朱贏知道今天怕是免不了一番唇槍舌戰,只是沒想到一切開始得那麼突然,雙方剛見面就起了衝突,原因竟然是李延齡不肯給皇後行下跪禮。
皇後手捧一盞香茗,精緻的丹鳳眼上下打量著高大軒昂的李延齡,淡淡道:「方才福陽來告狀時,我還當是她自己闖禍胡言亂語,想著將你們夫婦召來安撫一番呢。不曾想,琅琊王王世子果然矯矯不群,英雄了得。」
李延齡無視她話語中譏諷之意,昂然道:「我曾祖父與大旻□□皇帝曾有盟約在先,琅琊王及王世子有上殿不跪之特許,我又何須跪你?」
皇后眼角微微一抽,道:「那麼久遠的盟約,難為你年紀輕輕,倒是記得清楚。」
李延齡道:「正是因為延齡自知年紀輕輕,唯恐隆安之行行差踏錯損了朱贏的顏面,這才在臨行前特意去翻出來看的。」
「那你方才打我,就不是行差踏錯了?母后,女兒長這麼大,您和父皇都沒動過女兒一個手指頭,這蠻子卻把女兒的臉都劃破了,您一定要給女兒做主。」福陽在旁邊裝了一會兒背景板,見李延齡在皇後面前也敢如此囂張,實在是忍不住了。
朱贏著意看了看福陽的臉,只見左頰上小小一道血痕,還沒有一個指節長,也不知是方才李延齡拿樹攆她時樹枝掛的還是她自己划的。
「朱贏,此事你怎麼說?」皇后問。
「一人做事一人當,無需問朱贏。沒錯,是我拿樹攆她的,居然跑到我面前來說要捏死朱贏,當我是死人么?還是說,你們大旻的男人都能忍得旁人這般當面挑釁?」李延齡搶在朱贏開口前道。
「我不過說說罷了,若不是她先出言不遜,我又豈會被她氣得口不擇言?」福陽分辨。
李延齡瞥她一眼,涼涼道:「朱贏規規矩矩在緬州時,福陽公主你做得也不少。」
福陽面色一變。
張正之事,是她最後悔的一件事,被父皇訓斥禁足都是小事,只是因為這件事,傅攸寧和她徹底翻臉,偏她那時還在尚嬤的設計下落了胎,於是最後一點挽回傅攸寧的籌碼都失去了。夫妻二人如今雖名為夫妻,實則形同陌路。
想起這事她便恨得齒間都能咬出血來,皇后顯然也是想到了此事,於是抬了抬手道:「旁的先不去計較,有一件事朱贏你需得答應我。」
「什麼事?」
「交出尚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