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養小鬼
過了幾天,大薊送來了打磨好的人偶,這也是個肯動腦筋的,他見朱贏原本想尋白漆塗人偶的面部,知道朱贏想要人偶顯得白一些,於是特意找了顏色比較白的木頭來雕人偶,磨光后在人偶面部抹了一層桐油,就是做油紙傘用的那種桐油,然後刷一層蛤粉,再薄薄地刷一層桐油。如此晾乾后,桐油的黃中和了蛤粉的白,顏色反而比刷漆更柔和自然。
朱贏當即讓凌霄給他記一個五角星,大薊高興地直搓手,要知道原先他當木匠時,做一張靠背椅的工費也才五十個錢。
朱贏胸口中的那一刀有些深,最近她雖經常坐起來,卻也不敢亂動,於是便教屋裡幾個丫頭奴才照著木頭人偶的身材尺寸,結合她的設計圖試著畫打版圖。
教了一段時間后,發現也就鳶尾、銀耳和李延齡的常隨之一狂草領悟力比較高,於是便專門教這三人。
這天午後,鄭嬤坐在朱贏床沿上打瞌睡,鳶尾等人在畫樣板紙,朱贏躺著看了一會兒書,正昏昏欲睡,忽聽院中一陣喧嘩。
鳶尾見吵醒了朱贏,放下紙筆道:「公主,奴婢出去看看怎麼回事。」
朱贏點頭。
鳶尾來到院中,只見從院門到小花園,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站滿了佩刀的內衛。
午後僕役們無事大多都還在自己屋裡休息,如今被院里響動驚擾,都在門口抬頭探腦,卻也不敢圍過來看熱鬧。
西花廳前,凌霄、尚嬤和三七三人與王府內衛副統領劉佰霖對面而立,而劉佰霖身旁的湯媽媽正指著凌霄和尚嬤道:「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她倆望風,」又指著三七道:「這太監埋的小鬼。」
「放屁!」凌霄見她青天白日的就這麼張口胡說,氣得七竅生煙,當即就要衝上去打她耳光。她雖現在還不太明白養小鬼是怎麼回事,但看這陣仗也知定不是什麼好事。
尚嬤和三七一左一右拉住她,三七指著湯媽媽罵:「你這老虔婆,前一次你不服管教頂撞公主,公主宅心仁厚,略施小懲饒過了你,這次你又無中生有攀誣公主,你就不怕遭雷劈。」
湯媽媽不屑地撇撇嘴,道:「我哪有隻字提及公主,我不過在說你們三人而已。正是為著公主著想,你們這些養小鬼的下人才不能留,誰知道你們養的小鬼要害誰?」
三七還待再罵,劉佰霖不耐煩地打斷他道:「是與不是,去埋鬼之地挖上一番就知道了。」
「劉統領,世子爺不在家,這崇善院可是公主做主,您聽這僕婦片面之詞便大動干戈地來搜查,怕是不妥吧。」尚嬤冷聲道。
劉佰霖一雙凶眸盯著她,從袖中拿出一張紙單手抖開,道:「王爺手諭在此,還有何疑問?」
尚嬤無奈退開。
「帶路。」劉佰霖對湯媽媽道。
湯媽媽一臉得色地在前面帶路,一直走到小花園西北角的一株槐樹下,道:「就是這裡。」
劉佰霖一揮手,指揮左右內衛:「挖!」
內衛們挖土時,湯媽媽抬眼看著站在一旁的三七等人,只見凌霄一臉的憤怒與疑惑,尚嬤面無表情,三七則是一臉的緊張。她心中暗自冷笑,王妃把她從梨庵別院調來,就是為了叫她掌管這崇善院的,結果那不長眼的公主居然只讓她做個管茅房的。待除了這三人,公主身邊就只剩了鳶尾和鄭嬤,看她還怎麼分出人手來管理後院。
「有了,挖到了!」有內衛大喊。
凌霄一個激靈,忙探過頭去看,卻見兩個內衛從泥坑裡刨出了兩個尺來長的小棺材。
「打開。」劉佰霖道。
兩個內衛用手一掰,棺材蓋子沒動,於是便用了點力,結果蓋子一掰開,滿棺材的屎尿灑了兩人一身。
惡臭撲鼻。
「怎麼回事?」劉佰霖大怒,瞪著三七等人問。
凌霄初生牛犢不怕虎般瞪回去道:「你問我們?我們哪知道?既是她告的密,問她!」她指著湯媽媽道。
湯媽媽已經呆了,喃喃道:「怎麼回事?不可能啊,我明明……」
「你明明埋的是小鬼,怎麼會變成屎呢?」三七介面。
湯媽媽差點下意識地點頭,幸好及時回神,一看劉佰霖懷疑地看著自己,忙道:「我明明看到他們埋的是小鬼,定然是消息走漏,他們把小鬼藏別處了。」
「那怎麼著?把花園都挖一遍?」三七譏諷道。
「劉大人,他們定然將小鬼藏起來,您既然已經來了,索性把這院子徹底翻一遍,定然能找著。」湯媽媽額角冒汗,如果今天這事辦不成,那自己……
「放你娘的屁!公主還在養傷呢,受了驚擾萬一有個不好算誰的?劉統領,你們內衛有這時間在這裡聽僕婦亂嚼舌根,不如多花點時間好好練練本事,免得下次出去再眼睜睜看著主子受傷。」凌霄憤憤道。
劉佰霖被凌霄的話刺到,登時不悅道:「我們內衛有何失職之處,自有王爺處置,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丫頭來指手畫腳。劉某王命在身,今天這事不查個水落石出,無法向上面交代。既然公主正在養傷,那就先從公主的正房查起,查完了好讓公主安心休息。」
凌霄氣得發抖,直想衝上去咬他一口肉。
三七怕她衝動闖禍,死死拉住她。
劉佰霖手按著刀柄,帶著內衛們轉身向和光居走去。
雖是搜查,但內衛們到底還有些顧忌朱贏身份,四處翻找卻也不敢弄得太亂,也不敢發出太大響聲。
朱贏冷著臉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半晌,搜查完畢,一無所獲。
「劉統領,不搜身嗎?」朱贏也不看他,只冷冷問道。
「屬下不敢。養鬼在緬州是十惡邪術之一,王爺令屬下來徹查此事也是為公主安危著想,請公主見諒。」劉佰霖向朱贏行了一禮,帶著內衛們退了出去,開始搜查別處。
整個崇善院雞飛狗跳地鬧騰了足一個時辰,終於有了結果。
在湯媽媽床頭裡側的牆洞里,發現了兩具小棺材,裡面放著兩個木頭人,前面寫著生辰八字,後面一個寫著難產而死,一個寫著傷重不愈。
湯媽媽當場就傻眼了,大喊是三七等人陷害她。
三七就說了:「湯媽媽,院里有小鬼是你告的密,內衛是你帶來的,搜查也是你提出的,就算最後把你自己給暴露了,你也不能信口胡謅啊?」
湯媽媽百口莫辯,哭嚎著讓內衛們押走了。
晚飯過後,朱贏支開房裡所有人,讓鳶尾看門,然後將尚嬤、凌霄和三七叫到房中。
凌霄一進來就聲明她什麼也不知道。
尚嬤和三七互看一眼,三七道:「我說?」尚嬤點點頭。
三七便對朱贏道:「尚嬤見您讓大薊他們雕木頭人,就來找我,說要防著有人藉機害公主您。我說院里這麼多人,防也防不住啊,尚嬤就給我出了個主意。大薊和陳皮他們雕廢了不少木頭人,我就把那些雕廢的隨意往屋外牆角處一扔,白天讓陳皮盯著,晚上我盯著。足盯了六天,就在前天半夜,發現湯媽媽偷摸地過來拿了兩個。我跟著她到她住處,看她往木偶上寫了字,裝進小棺材,埋在了花園西北角的槐樹底下。於是我和尚嬤將計就計,才有了今天這齣戲。」
凌霄聞言,頓時一臉崇拜看著尚嬤。
朱贏問:「湯媽媽那兩個人偶咒的是誰?」
尚嬤道:「寫著難產而死的那個肯定是二奶奶羅氏,而寫著一病不起的那個,大約是王妃。」
「詛咒王妃也就罷了,畢竟王妃和公主有那麼點不愉快,可幹嘛要詛咒二奶奶羅氏?」凌霄不解了。
「這是為了斷我退路。我與王妃是沒有修好可能的,她這是怕我情急之下與二房聯合,一同對付她與世子。」朱贏揉著額頭,自從穿來這裡后,她發現自己的思想越來越陰暗了,這些內宅的陰私伎倆居然一點就通。
凌霄懂了,又問:「那湯媽媽房裡的那兩個人偶上寫的生辰八字是誰的?」
「難產而死那個是照著湯媽媽寫的抄下來的,而傷重不愈那個,寫的是公主的。」尚嬤道。
凌霄瞪大雙眸,問:「什麼?這害人的東西怎麼能寫公主的生辰八字呢?萬一真的於公主不利怎麼辦?」
尚嬤道:「寫公主就為了一個目的,釘死湯媽媽背主之名。因為如今她的身契在公主手裡,嚴格說來,只有公主才是她真正的主人,才有權處置她。而至於對公主有沒有害……」她看朱贏一眼,道:「我沒想那麼多。」
凌霄:「……」崇拜之情頓時就滅了百分之八十。
朱贏笑著安慰凌霄:「如果真的有害,王妃豈會讓人詛咒自己?」
凌霄聽了,釋然不少。
朱贏看著尚嬤,道:「尚嬤,多餘的話我也不多說了,說多了反而顯得生分。今天之事如不是你運籌帷幄,我受冤枉不打緊,跟著我的這些人,也不知有多少要無辜枉死。從今後,我主外你主內,崇善院一併事宜,就全仰賴您了。凌霄,三七,以後為人處世,多與尚嬤商議,多向尚嬤學習,今天救了你們一命的可不是我,而是尚嬤。」
凌霄思及往日得罪尚嬤之處,忍不住有些臉紅,但還是十分誠懇地謝了尚嬤救命之恩,三七也跟著謝了。朱贏見無事了,就讓兩人下去休息,獨留下似有話要說的尚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