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

  「沈蝶舞」梅香閣外,普蘭馨拉著哆哆嗦嗦的金香,站在雪地里對著門裡喊著,風雪中,一個宮女出來開門,普蘭馨拉著金香走進去,迎面正好碰到首位的明香跟淇香兩位宮女,手中的金香看到那兩個宮女嚇得瑟瑟發抖,普蘭馨也在一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轉頭看金香「是不是她們」


  「是是」金香嚇得縮著頭,小聲的開口,普蘭馨不由分說,丟開金香,上前左右開弓就是兩巴掌,兩個宮女哪裡受過這個屈辱,當時就捂著臉愣在了原地,睜圓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普蘭馨。


  「收拾東西給我滾蛋」普蘭馨怒極,指著明香跟淇香「晚一會兒,我就先把你們倆送妓寨去」


  「啊——」兩個宮女頓時嚇白了臉,身後,沈蝶舞一身白袍,肅靜垂直的頭髮,一臉不悅的出現在院子里,冷眼看著普蘭馨「公主有什麼權利遣送我的侍女」


  「我有什麼權利你知道」普蘭馨憤怒著,風雪裡走向沈蝶舞「沈蝶舞,你還真是歹毒」


  「我怎麼了」沈蝶舞絲毫沒有示弱,平靜的跟普蘭馨對峙。


  「你把金香打成這樣」普蘭馨伸手拉過金香,怒斥沈蝶舞「你看看,你看看,你下手有多狠,這也就算了,你居然要把金香送去妓寨,沈蝶舞,你說要殺人啊。」


  「狠嗎?」看著瑟瑟發抖的金香,沈蝶舞撇著眼冷笑「我覺得我做的一點錯都沒有,像她這種時刻不忘算計主子,隨時想踩著主子的肩膀上位的女人,難道不該死嗎?!」


  「夫人」金香嚇得哭著跪在了地上,委屈的滿臉淚水「奴婢,奴婢沒有啊,奴婢沒有啊」


  「哼」沈蝶舞看著跪在地上的金香冷笑「有沒有你心裡不必說清楚,你自己也不看看,你個什麼東西,還妄想爬上大王的床」


  「你以為你算個什麼東西」普蘭馨也被沈蝶舞氣著了,說話也開始口無遮攔,伸手拉起金香,冷厲的看著沈蝶舞「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什麼主子奴婢的,你還真把自己當人看了啊,你,沈蝶舞,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別人,你,沈蝶舞,說的好聽了是個夫人,說的不好聽,你就是個侍妾,聽清楚,是可以隨意轉送給別人的侍妾……」


  「普蘭馨—」沈蝶舞聞言瞪圓了眼睛,滿眼的受傷「你是公主就能這樣說別人了嗎?」


  「是啊,你現在覺得別人說你難聽了,你別說別人呢」普蘭馨頂著上前,怒火上了腦門,咬牙切齒「告訴你,我是個公主,身份怎麼樣是其次,我是個人,你,沈蝶舞,不但是個歌姬侍妾,身份卑微不算,你還不算是個人……」


  「你……」沈蝶舞氣得臉部顫抖,雙手握成拳,也在瑟瑟發抖「你,普蘭馨……」


  「你,沈蝶舞」攔住沈蝶舞的話,普蘭馨也是氣的臉色鐵青,往前走了一步,用低聲開口「你別以為別人都不知道你的事情,你做的那些好事你以為沒有人知道嗎?」


  「你什麼意思」沈蝶舞聞言,頓時臉色蒼白「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知道?你口口聲聲的爬上床,你又跟誰上過床」瞪著沈蝶舞咬牙,普蘭馨瞪圓了眼睛,小聲開口「我沒說出去,就是給你留著面子呢,你你以前怎麼樣也就算了,可是你用北界王夫人的身份上東界王的床,你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你也配留在北界王身邊」


  「你……」沈蝶舞的全身在顫抖,臉色變得跟雪一樣的慘白,咬碎了牙關,怒視著普蘭馨,猩紅的眼睛揚起了頭,在心裡怒吼:我有今天的遭遇,還不是拜你爹爹南界王所持,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我。


  「但是北界王捨不得你」普蘭馨怒紅著雙眼,盯著沈蝶舞「北界王捨不得你,我也就不在意了,但是,你,時時刻刻記住你是個什麼東西,記住你的身份,離大王遠一點,因為你不配」


  「你……」雪地里,沈蝶舞在顫抖,全身在顫抖,瞪圓了眼睛看著普蘭馨,牙齒在打架,不知道是冷還是怕「你,普蘭馨」


  「是我普蘭馨」拍著自己的胸膛,普拉小仰起頭,揚著小小的臉「我普蘭馨,頂天立地,俯仰無愧於天地,我怎麼了?」


  「我也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兒」沈蝶舞顫抖的開口,在寒風裡,像是在控訴「我的一生到現在為止,也算是光明磊落,可是,為什麼我要有這種遭遇,你憑什麼……」欲言又止,沈蝶舞怒視著普蘭馨「你,憑什麼這麼說我……」


  「你磊落嗎?」普蘭馨揚著倔強的小臉上前,揚著下巴看沈蝶舞「你跟著東界王的時候,死在你手裡的女子少嗎?你敢說你光明磊落嗎?你不是用那些少女的命取悅東界王嗎?」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沈蝶舞終於崩潰,用儘力氣大吼出聲「那都過去了,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沈蝶舞了」


  「過去的事業是你做的」普蘭馨同樣的聲音回擊,怒斥沈蝶舞「做過就是做過,害過人就是害過人,什麼過去了,不得已都不能成為理由」


  「那也不是我做的,你有什麼證據說是我做的」沈蝶舞憤恨著,毫不退讓的看向普蘭馨「那都是東界王做的,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你有什麼證據這樣的說我,普蘭馨,你有什麼證據說是我做的」


  「我當然負證據」普蘭馨毫不退讓,眼睛里充滿決絕「東山的流水池醉井居,東界王讓你送過去三個舞姬,那個女子活了嗎?」


  沈蝶舞無言瞪大了眼睛,無聲的往後退了一步,臉色蒼白。


  「西山的鳳陽閣,你跟東界王送去的幾個宮女,最後活了嗎?」普蘭馨步步緊逼,沈蝶舞一步步的往後退。


  「西山的鳳鳴園,你跟東界王送去的幾個宮女,活了嗎?」普蘭馨的聲音愈加的大,沈蝶舞的臉色已經白的跟雪一樣。


  「還有南山的,沁園,兜院的,東界王接待使臣的各個驛館,死了多少人,你數的過來嗎?」


  沈蝶舞連著往後退了數步,睜圓了眼睛看著普蘭馨,已經聽不到任何的話,只有耳邊呼嘯的北風聲。


  「別說你沒做」冷笑,普蘭馨直視著沈蝶舞「別說你沒辦法,這都是借口,誰都是人生父母養的,誰的命都是值錢的,誰給你的權利讓你隨意的糟蹋她們,還有,我忘了說了,還有你們送給大梁,給大梁先皇殉葬的幾十個童男童女呢,要不要我說說——」


  「普蘭馨」沈蝶舞喊了出來,在白茫茫的雪地里,雙手捂著頭嚎叫。


  「別以為你有多乾淨」普蘭馨絲毫沒有動容的看著沈蝶舞的崩潰「我以為你改過了,卻原來,只是換湯不換藥,壞人終究是壞人,從骨子裡長出來的就是壞人,你是個魔,怎麼也成不了人……」


  「求你」寒風中,沈蝶舞軟下身子跪倒在了普蘭馨面前,抬眼,眼睛蓄滿淚水,祈求的的開口「求你,求你給我一條生路,求你,我只是想留在大王身邊,其他的,別無所求,求你,了了我的願望,求你……」


  「沈蝶舞」普蘭馨也難得的冷靜了下來,低頭看著沈蝶舞的眼淚,毫不動容的開口「沈蝶舞,我一直看不上你,不是因為你是北界王的夫人,也不是因為我北界王的愛人,不是因為我們倆是天生的敵人,是因為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不上,以前的,現在的,我都看不上,但是,為了北界王,我一再容忍你,我以為你會改過,但是,你卻變本加厲了,而且,你現在把手伸到了北界的王宮裡來了,這就怨不得別人了」


  「……」跪在地上,沈蝶舞絕望的,獃滯的,面無表情。


  「記住今天我說的話」普蘭馨往前走了一步,低頭看著沈蝶舞「今天的金香是最後一個人,要是有下一個,我保證你立刻給我滾出北界王宮」


  「……」跪在地上,感覺到犀利的寒風透進膝蓋骨,沈蝶舞抖著看著普蘭馨「可是,你知道,東界的時候,怨不得我的,說到底兒,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我爹說,你這也是錯」普蘭馨看著跪在地上的沈蝶舞,平靜的抿唇開口「你作為東界王最能說話的人,不站出來為一條條人命請命,而且為了自己的恩寵,去禍害他人,你不是錯是什麼?!這就是你的錯,我爹爹說的對,你不配留在北界王身邊,因為你一定會把北界王帶花,你會把北界王帶壞,用你所謂的,自私的愛跟付出,把你身邊的男人帶壞」


  「我沒有」跪在地上,沈蝶舞痛苦的搖頭「我沒有,我也無奈,那個時候,就算我說話,就算我想救,我也無能為力」


  「你勸了嗎?」普蘭馨接著開口,一步步的緊逼「你有努力過嗎?你做的就是附和,就是取悅男人的心,就是為了自己,話說白了,就是用別人的命,來換你的恩寵,這就是你,這就是你沈蝶舞,看清楚了,這就是你……」


  「我……」跪在地上哆嗦著,沈蝶舞感覺著雪落在臉上,像是一把把小刀子刮過,發出刺骨的疼。


  「所以,我說,你記住了」普蘭馨喘息過後,平靜的,嚴肅的開口「以前你做的事兒,我不管,現在你說的事兒,就這麼了了,也不管你做過什麼事,北界王願意留你,我就願意留你,但是你給我聽好,收起你的暴戾,好好的待著,否則,我還是那一句話,你,給我立刻滾出去」


  普蘭馨說完轉身,拉了跪在地上的金香一把,大步的往前走,對著身後的人開口「把那兩個宮女給我打出去」


  「是」身後的宮女膽怯的開口,沈蝶舞堆在了冰冷的雪地上,一旁幾個宮女上前攙扶。


  「還不動手」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老劉在站在那裡,臉色帶著冷厲「把明香跟淇香給我抓起來」


  「夫人」兩個宮女嚇得白了臉,老劉正哼笑著上前,用手捉住了明香的下巴,惡狠狠地開口「看到沒有,你們的報應來了,公主發話了,咱家一定讓你們好好受受,替給你虐待過的所有人出了這口氣」


  「夫人——」在兩個宮女凄厲哀求的哭喊里,老劉正擺手,幾個小太監上前,反架著那兩個宮女的手,拖拽著出了院子,沈蝶舞悲傷過度,翻眼昏倒在了雪地里。


  轉過假山的一角,普蘭馨站住腳步,扶著假山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金香要過來,被普蘭馨抬手攔住,擺手「你回去,我想靜靜」


  「是」金香看著普蘭馨散發出的排斥,不敢再上前,只好躬身往一旁的大路上走。


  普蘭馨在假山旁邊靠了一會兒,在一旁的山洞中坐了下來,坐在一塊石頭上低著頭,閉著眼,一直不動也不說話。


  身邊有動靜,普蘭馨抬起頭,發現北界王正在往洞中抱著乾材,普蘭馨嘟著嘴,看著北界王一把把的抱著乾材,在洞里搭成火堆,打亮火摺子,洞中立刻暖和了下來,身子一暖,普蘭馨也軟化了下來,抱著腿,盯著火苗,眼睛裡帶著不經意出現的悲傷。


  「我也有錯」普蘭馨抱著腿,盯著攢動的火苗開口「我也有錯,我想救,但是我力不從心」


  「……」坐在普蘭馨對面的石頭上,陸珈往火堆里扔著柴火,眼睛里含著笑開口「你知道嗎?今天的這個場景,讓我想起了一個故事,也是在這樣的下雪天,也是在這樣的山洞裡,前面也有一堆火,你想聽嗎?你想聽,我說給你聽」


  「嗯……」普蘭馨枕著頭,眨著眼睛看著陸珈「我想聽,你說的,我都想聽」


  「呵」陸珈低頭,嘴角散出一抹苦笑「好吧,你想聽我就說說」


  往火堆里扔著劈柴,陸珈娓娓道來。


  「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的故事」陸珈開口,像是在訴說著遙遠的故事「男人是女人是夫妻,當然是不怎麼相愛的夫妻,女人的娘家突逢巨變,一時間,家破人亡,家裡就剩下一個弟弟,被人抓走上了一個山寨」


  「然後呢」普蘭馨緊張的問「男人幫著去救了嗎?」


  「沒有」陸珈搖頭,眼裡含著笑「因為男人有一大家子的人要養活,男人是不能參與到女人娘家這個戰爭中來的」


  「……」普蘭馨坐直了身子,滿眼的驚訝「怎麼能這麼理解」普蘭馨強硬的開口「男人是女人的丈夫,就應該保護女人的,怎麼能因為有一家子人要保護,就放棄女人的家人呢,這個男人也太過分了吧,保護女人不是男人的天分嗎?」


  「話不是這麼說的」陸珈含著笑,耐心的解釋著「因為這個男人的眼裡,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大大小小的都得需要男人來照顧,男人是不能出事的,男人出了事,男人家裡的人就完了,所以,男人不出來,是對的」


  「……」不滿的嘟著嘴,普蘭馨皺著眉頭「那後來呢,那女人的弟弟怎麼樣了?誰去救的」


  「女人自己去的」陸珈開口,抬頭盯著普蘭馨的眼睛「男人給了女人軟金甲的衣衫,護國的防身寶劍,還有一匹寶馬,還有上山的地圖」


  「切」不屑的翻著眼睛,普蘭馨瞥眼「這個什麼都代表不了,只能說明這個男人更加的要不得,總之,我是沒辦法苟同這個男人的做法,這個男人真該死,一定讓他遭報應」


  「……」對於普蘭馨的反應,陸珈苦笑著,低頭看著攢動的火苗,眼睛里蒙上了一層灰暗「後來,真的如你所言,真的遭到了報應」


  陸珈開口,眼眸逐漸深沉「女人上山的第二天,在山洞口救了一個男子,男子是那個山寨里看管女人弟弟的首領」


  「後來呢」普蘭馨突然有了精神,催促著陸珈「後來呢,後來呢,上山了嗎?」


  「上山了」嘆了一口氣,陸珈用火棍撥著火「那個女人為了上山,騙那個首領手,是上天安排她來的,那個首領也是傻居然就信了,就這樣,那個女人……」話說到一半,陸珈停了下來,腦海中出現蕭振曦那張面朝群山峻岭的笑容,頓了一下,差一點說不下去。


  「後來呢」普蘭馨看著陸珈的動作,皺著眉頭催促著「你別賣關子啊,你快說啊,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那個首領說,要娶那個女人,要帶那個女人回家」陸珈開口,看著火苗「一生一世一雙人,一房一床兩把椅,屋棚瓦舍,依山傍水……兩人過活,也會吵架,也會冷戰,但是都會在隔日相擁而眠醒來……」


  「好美哦」普蘭馨捧著臉嘟著嘴,抬著頭憧憬著「這才是男人嘛,這才對嗎?後來呢,後來呢,他們相愛了嗎?是不是救了弟弟以後,兩個人一起走了」


  「……」看著普蘭馨歡呼雀躍的神情,陸珈頓了頓,最後的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是,他們最後在一起了,過著一生一世一雙人,一房一床兩張椅子,依山傍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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