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其名為鯤
第70章 其名為鯤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
雖說我是個沒什麽學習天賦的學渣，但是也曾在課本上學過莊子的《逍遙遊》。
“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我暗自琢磨這句話，我見過和神仙沾點邊的人，不外乎閻王和他身邊的幾人，也不知道其他神仙是什麽模樣，真的會有幾千裏大麽？
好奇心作祟，我開口詢問：“七哥，你說的那個鯤，和《逍遙遊》裏的鯤有什麽聯係麽？”
閻王帶著我在黑暗地下飛梭穿行，四周都是呼啦啦的風聲，但他支起一層圓形的透明罩子，免去我被風吹打的痛苦。
“莊周所見的是鯤的先祖，鯤之一脈人口極少，他們降生的方式不同別人，每一代不過一人，而這人都叫鯤。”
居然能在這裏知道課本外的八卦，我又興奮了幾分，“那鯤真的有幾千裏大？還會化作鵬？”
“這不過是誤傳，莊周認識的那個鯤喜好變戲法，曾趁著莊周喝醉時，入了他夢境，帶他去虛幻縹緲之地，鯤隻想著捉弄於人，沒想過會給後來者造成誤會。”
“原來如此。”沒想到莊子是被鯤擺了一道，而我們這些後世的學生亦是被蒙在鼓裏，若是莊子有緣得知真相，不知會不會生氣。
我啞然失笑，又想起學過的另一篇古文，以他的個性，或許會說：“子非我，安知我之樂？”
這段路程不算長，我和閻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很快就到了地府之境。
說起來，我還沒有正兒八經地了解過地府，如今這一趟雖匆忙，但我仍舊興致勃勃。
地府的大門和我想象有差距，或者說，那不像一道門，而是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攔住了背後的一切。
幕布之下，每隔幾步就有手持兵器的鬼差把守，看著陰森又威嚴。
閻王不知做了什麽，手一揮，那塊巨大的幕布竟然從中拉開一條縫，緩緩向兩邊移動，留出一個僅容兩人通過的口子。
閻王帶著一人一鼠順利通過了這道口子，我回頭一看，那道口子在我們進來的一瞬間悄無聲息地合上了。
閻王見我好奇，解釋道：“這是幽冥簾，用來防止惡鬼出逃用的，若是他們膽敢靠近，便會被這道簾子吸進去，成為簾子的一部分，原本這幽冥簾是透明的，想逃跑的惡鬼太多，久而久之，就成了黑色。”
我抖了抖毛發，對這道簾子的敬畏之心多了不止三分。
閻王還說，整個地府之境是圓形的，為的是能被這塊幕布完全圍繞。
地府一共十殿領主，其餘九殿的領主都分散在圓的邊緣，以防意外情況，唯有閻王殿在圓心位置，成了地府的主心骨。
我抬眼望去，偶爾能看到極遠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光點，閻王告訴我，那便是其中一個宮殿。
“地府原來這麽大啊。”我感慨道。
“陰晴，這是你的家，以後，你會更熟悉的。”
圓形的地麵上，縱橫交錯著無數筆直的路，除了路麵，便剩下靜靜流動的河水，河岸兩邊長滿了赤色的曼殊沙華，和渾黑的河水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是冥河，冥河之下有靈，最喜——吞生魂。”
這話讓我想起出入地府時的遭遇，原來這就是那條差點讓我沒命的河，我又抖了三抖，閻王說這是家，可這個家怎麽感覺危機四伏？
地府實在太大，閻王加快了速度，帶我穿越了一片宮殿，徑直往北走。
按理說我現在是一隻倉鼠，這身厚厚的皮毛比羽絨服都暖和，可越往北，我越覺得涼颼颼的，坐在閻王掌心不自覺地哆嗦，牙齒都在打顫。
閻王憑空造了一團火出來，圍在我身上，很溫暖，但不燙人。
“北冥是地府最冷的地方，目光所及全是寒冰。”
“鯤住這個地方，不冷麽？”
“不同代的鯤個性千差萬別，而這一位更是另類。”
根據我的經驗，能用異類來形容的，大概率是因為其本人沒什麽好說的優點，或是不能言說的缺點，我不明白，這位鯤到底有什麽地方值得被稱為另類。
很快，我就知道了。
我看見一片冰川之中，有一汪湖泊。湖泊之中，站著一位擁有一頭火紅橘色頭發的人。
如此寒冷的天地裏，他僅僅裹著一件袍子，露出修長的四肢，看得我倒吸一口涼氣。
這人有些奇怪，隻要他一動，他周圍十餘米的冰便隨著他的移動而融化，他多走幾步路，這個湖泊肉眼可見的擴大了。
我腹誹，好一個貨真價實的冰山係男子。
這人原是一直背對著我們，我看不到他的臉，他聽見身後的聲響，咯咯笑起來，聲音有些蒼老，“閻王，多年不見，你怎麽會來我這裏？”
說完，他轉過身，我看見他像是人間七八十歲老人的模樣，區別在於，他的胡子和眉毛也都是火紅橘色。
這反差感還真如閻王之前所言——另類。
“鯤，我今日造訪，有事相問。”閻王站在了離他稍遠的地方，半懸浮在空中。
鯤不如黑白無常那樣對閻王恭敬有加，他眼尖，看了閻王左右手上的我和我的真身，就知道我們的來意。
“哦，原來是被換魂了。”鯤不鹹不淡地回答。“你知道我的規矩的，天塌下來我也不會換魂，沒別的事，你就走吧。”
鯤果然不再搭理我們，一個人在湖泊裏玩得盡興，像個不著調的老頑童。
“七哥，這怎麽辦？”
“你可還記得祖上先人的名字？”
怎麽突然說起這個？我訝異，“奶奶年年都要把牌位搬出來，我家祖宗的名字我倒背如流。”
“那就好，等下你背一背名字就行了。”
我不知閻王的打算，但他這話應當有深意。
鯤看我們站著不動，他有些惱怒，“都說了讓你們走，還待在這裏幹什麽？”
他隨手一揮，一團細微的火出現在他的指尖，再一輕彈，眼看著那小火團飛速長大，到我們麵前時，已是比人高了。
閻王抱著我飛躍好幾層樓高，堪堪避開鯤的攻擊。
“鯤！小心些，你如果傷了陰家的後人，可不要後悔。”
鯤見沒砸中，正在捏一個更大的火球，可他一聽到陰家，那火球立馬滅了。
“陰家後人？誰？”
閻王將我舉到身前，“我的閻後，陰晴。”
鯤這會兒才認認真真打量我，又蹲在地上去看我的真身，“哼，閻王，你為了騙我換魂，敢說這種假話？陰家的人各個都會陰氏伏鬼術，本事都不小，我看著她身上沒什麽伏鬼術的氣韻，想隨便找個人糊弄我，門都沒有！”
我被說得麵紅耳赤，伏鬼術我才學到了第一層，哪有什麽氣韻可言，我不服，和他爭辯。
“伏鬼術我確實剛剛入門，你看不上無可厚非，但要說我不是陰家的人，那可就大錯特錯！”
“哦？那你怎麽證明你是陰家的人？”
“你要是不信，你考考我陰家有哪些人？”
鯤想了想，發文了，“你爸是誰？”
“陰青鬆，他還有個妹妹，是我姑姑，叫陰詩意。”
鯤認真起來，“那你爺爺又是誰？”
“陰鹿。”
“你太爺爺呢？”
“陰鳴。”
“那你太祖爺爺是？”
“陰鶴。”
當我提到陰鶴時，鯤的神色顯然有些變化，我心裏焦急，他可別再往上問了，那我真答不上來。
他撥弄著火紅的胡須，不知道在想什麽，我以為我順利通過了考驗，哪知他又問了一個問題，“你太爺爺還有個兄弟，你要是能告訴我他叫什麽，我就信你真是陰家人。”
壞了，這不就是奶奶之前一直不肯告訴我的人麽？
我沉默半天，嘴角越是往下垮，鯤笑得越是張揚。“回答不上來了吧。”
“誰說我不知道，讓我想想，我就是卡住了。”
“好啊，那既然這樣，我給你兩個名字，你要是猜對了，我就認你是陰家人。”
“好！”
“陰榆和陰淞，你選一個吧。”
二分之一的幾率，要不要賭一把？賭對了，我就能換回去，可如果賭錯了……
“怎麽樣，選哪個？”
鯤不耐煩的催促，我越來越緊張，最終張口說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