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夢男噩耗
第5章 夢男噩耗
第五章
我想我的確是中邪了，活了22年，開天辟地頭一遭做這種夢。
回想夢裏的撩人春色，我麵頰通紅，是羞的。
“都沒看見那個人長什麽樣。”我嘟囔道。
他聲線泠然，又隱隱含著威嚴，蠱惑人心時，最容易讓人沉迷。
也不知是不是那夢的作用，我昨夜的疲憊一掃而光，明明一天沒吃飯，可現在身上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氣。
我掀開被子，聽見門外有吵鬧聲，莫不是村長帶人來鬧事了？拖鞋都來不及穿，我光腳跑到門前，恰好聽見神婆對奶奶說：“這渡河村真是臥虎藏龍，不僅有陰家後人，還有陰陽派的人。”
“什麽陰陽派不陰陽派的，我活到這把年紀了，還會怕你裝神弄鬼？滾出去！”說完，奶奶抄起掃把要將神婆逐出我家。
神婆三兩下輕巧躲開，說：“想必你早知道這河裏不幹淨，不然昨晚陰晴回來，不會問都不問一句，身為與妖魔勢不兩立的陰陽派弟子，你為什麽不出手？”
“妖魔鬼怪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就是個大字不識的老太婆！”
“嗬，陰陽派以衛道為己任，都說‘陰陽駕到，邪祟必除’，你隱姓埋名於此，對作亂的東西視而不見，是為了陰晴麽？”
這話徹底惹怒了奶奶，她拎著掃把一頓亂揮，可神婆有一副好身手，不知她怎麽做到的，竟然從平地直接跳上了兩米多高的圍牆。
奶奶有些氣喘，撐著掃把怒視神婆，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到底是什麽人，以後不許來我家，更不許讓我孫女摻和你們的事。”
“前輩，陰家人自有陰家人的命運，你護得了陰晴一時，可護不了她一世，這條路，她注定要走。”
“不論你有什麽目的，如果敢動我孫女，我拚上這條老命，都不會放過你。”
“嗬，如果是陰家人想要她呢？”
“你什麽意思？”
神婆回頭深深看了奶奶一眼，嘴巴吐出三個字，“陰詩意。”
說完，她便跳下圍牆跑了，而奶奶站在原地，半天不得動彈。
陰詩意，這是我姑姑，多年前死於一場空難，為什麽這個神婆會知道她？還說她想要我？
我見奶奶身子有些晃晃悠悠，怕奶奶站不穩，趕忙開門出去，“奶奶，你沒事吧？”
奶奶極少露出這副模樣，仿佛被抽了魂一般。
陰詩意是奶奶唯一的女兒，在我五歲之前就死了，我雖不記得她的長相，但奶奶每每提起她，都是一臉哀傷的樣子。
“奶奶，你別聽那個神婆胡說八道，說不定就是佘虎那個大嘴巴和她瞎說的。”
奶奶她沒回我，過了好半天，這個精幹的小老太太才抬起頭來，死死掐著我的雙臂，說：“晴晴，你答應我，答應我永遠不會……這是哪來的？”
奶奶的臉色霎時就變了，這話轉折太快，我無所適從。
“什麽東西哪來的？”我問她。
奶奶的手顫顫巍巍撫上我的右側脖頸，問我：“這顆紅痣，哪來的？”
“紅痣？”
我走近旁邊的盛滿水的水缸，低頭往裏一瞧，還真在倒影裏看見一塊不規則的紅色，無比顯眼。
我用手使勁揉搓幾下，也不見那紅色褪去，我天天洗澡照鏡子，從來沒見過這顆紅痣，難不成一夜之間長的？
我突然想起昨晚那個夢，夢裏那人恰好是吻住這塊皮膚。
我搖搖頭，又自我否認。
陰婚、王後，多麽荒誕的東西，還說是我死了八百年的親爸答應他的，這怎麽可能呢。
我寬慰她，“奶奶，可能是我昨天不小心蹭到哪裏了，過敏變紅，沒事的。”
奶奶搖頭，“不，不，不可能，這個印跡我不會看錯，是他的，是他的。”
“奶奶，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他是誰啊。”
“你告訴我，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肯定出了事，他才會在你身上留下這個印跡。”
奶奶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複雜，我心跳如雷，難道真的有鬼神嗎？
奶奶眼神如此銳利，我不敢再欺瞞她，便從昨晚落水開始說起，一直說到那個夢。
“我在水裏的時候，感覺到有人在拖我的腳，人都快呼吸不過來了，我以為自己要沒命了，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了光，光裏麵有個影子，不過這大概是我缺氧產生的幻覺吧，其實是神婆抓住我的手，把我救了上來，也不知道她的力氣怎麽那麽大，我一百多斤的體重，隨隨便便就被她提起來。”
“後來我就回來了，又困又累，倒頭就睡，還做了一個夢，可好笑了，夢裏有個人說，我爸把我嫁給他了，等我死了，就和他結婚，做他的冥妻，我才不信，我爸怎麽可能會這麽不靠譜呢，要找也是在我活著的時候找幾個大帥哥啊。”
說完，我哈哈大笑，想緩和緩和氣氛，可奶奶一臉嚴肅，我的笑聲戛然而止。
“奶奶，到底怎麽了？”
奶奶看著我，“這個印跡不會騙人的，看見這印跡，別人就會知道你的身份，你爸替你找個了不得了的老公。”
“老公？！奶奶，你是在開玩笑吧？我爸都走了多少年了，你別嚇我。”
奶奶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晴晴，有些事你遲早會知道，現在還不到時機，或許，你和他真的可以改變陰家人的命運。”
“奶奶你在說什麽？他？他是誰啊？他憑什麽改變陰家人的命運啊？”我腦子裏一連串的問號，問個沒完沒了。
“他，”奶奶停頓一會兒，說，“是十殿閻羅之首的閻王。”
閻王？！
告訴讀了快20年書、相信無鬼神論的我，未來老公是眼睛瞪得像銅鈴的閻王，我怎麽可能會相信？
“晴晴，你別不信，他既然留下了印跡，說明認定你了，隻是你們這段緣分是福還是禍，現在還沒有定數。”
我見奶奶越說越離譜，實在忍不住出聲打斷她。“奶奶，我是個獨立女性，有手有腳，現在不是什麽封建時代，我也不是電視劇裏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小腳女人，不說這事是真是假，即使真是我爸定的，我也不會同意。”
“罷了，小一輩的感情，我這個老太婆也管不到，緣分到了，自然知分曉。”
緣分？我這輩子能和閻王有緣分的時候，隻能是我死的那天，可我死後會是什麽光景？如今的我可管不了那麽多。
我和奶奶有一問一答間，門外走來一人，原來是神婆去而複返，我皺眉看著她，問：“怎麽又是你？”
“陰晴，你或許該感謝我來了。”
“謝謝你把我奶奶累得喘不過氣？”
神婆看我一眼，說：“佘夢男死了。”
“什麽！”
我霎時從椅子上站起來，跑向神婆，死死盯著她的眼睛，“你說什麽？”
神婆嗤笑一聲，“我說，佘夢男，死了。”
死了？昨夜告別前，我親眼見她吃了飯、喝了湯，活生生的在我眼前，如今告訴我她死了？
“你和村長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神婆皺皺眉，“他怎麽配和我相提並論，信不信，你自己去祠堂看看就知道了。”
就算這是個陷阱，我也非跳不可，我回頭看奶奶一眼，她亦是一副神情凝重的樣子，“奶奶，我去去就回。”
說完，我扯著神婆衣袖，拔腿便往祠堂方向跑。
我一路狂飆，遠遠的，就看見祠堂圍了裏外三層的人，好不容易擠進去，就看見正中央擺著一副棺材。
秀姨扶著棺材哭哭啼啼，悲痛欲絕，嘴裏念著，“女兒啊女兒，媽對不起你。”
周圍都是嘈雜的人聲，可我什麽都聽不見了，我隻記得夢男的聲音，她說，“晴晴，你一定要小心啊。”
夢男的腳從蓋著的白布中露出來，腳背比白布更白，那是死亡的顏色。
“夢男……”我輕聲喚她。
我離她僅有五步之距，又像是隔了千山萬水，我永遠都邁不過去。
我在心裏欺騙自己，隻要不揭開那張布，夢男永遠會在我們常去的河岸邊，等我去找她。
我不知為何會發生這種事，是因為我昨晚的舉動惹怒河神，夢男替我受了這份罪嗎？
“女兒啊，我苦命的女兒啊。”秀姨還在那邊哀嚎，她動作太大，手一蹭，白布落了下來。
夢男就這樣出現在我眼前，她裸著的上半身青青紫紫，眼角有兩道幹透的血痕，麵部血管暴起，臉頰凹陷，嘴巴微張，像是在呼救。
可那時沒有人聽見她的呼喚。
周圍傳來此起彼伏的吸氣聲，閑言碎語頃刻間停了，村長被人推倒在夢男身邊，他驚慌失措想要爬起來，他頭頂那人卻死死摁住他。
“老子唯一的女兒就這麽死了，村長，你說怎麽辦？”
夢男她爸語氣裏滿是威脅和算計，不見一絲溫情，像是在賣魚的時候被人砸了攤子，想要訛詐一個好價錢。
村長說：“夢男是你賣給我的，錢也是一早就拿好給你，如今發生了這種事誰也不想，可你做了這麽多年的生意，不會不懂規矩吧？”
秀姨手腳並用，爬到村長身邊，大吼：“你們是說嫁給河伯，沒說她會沒命！”
村長甩開秀姨，道：“你現在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河伯是什麽人，你心裏沒數？你要是真舍不得，還會賣嗎？我記得清清楚楚，當初陰晴出來攔路，可是你把她擋住的。夢男有今天，都怪你們這當爹當媽的造的孽！”
秀姨像是回憶起什麽，她尖叫一聲，哭得更凶了。
村長和夢男的爸還在爭執，我默默上前撿起那塊布，再次蓋住了夢男，想給她最後一點體麵。
此時此刻我出奇的平靜，我回身走向神婆，許是我神情駭人，圍住的村民們自發讓開一條路。
神婆依舊是那副模樣，雙手交叉，冷淡看著眼前的一切。
她高我不止一個頭，我抬起下巴，問：“你知道這是誰幹的？”
“是。”
“是河伯？”
“是。”
“你有辦法抓到他？”
“有。”
“那請你幫我抓他。”
神婆冷笑一聲，“憑什麽？”
“憑你主動去找了我奶奶，憑你說出我姑姑陰詩意的名字。”
神婆略帶玩味地看我許久，“幫你可以，但你能給我什麽好處？”
“你想要的好處。”
“你給得起？”
“如果給不起，你就不會接近我了。”
神婆終於忍不住笑出聲，“嗬，這個忙我幫了。不過你又為什麽非要抓住河伯，即使你不來找我，我收了村長的錢，照樣要解決這件事。”
“這不一樣，村長是想擺平禍亂，而我……”
“而你怎麽樣？”神婆眯眯眼睛。
“而我，要替夢男，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