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古怪神婆
第3章 古怪神婆
這個地洞,是我小時候和夢男玩捉迷藏是發現的,直通離家不遠的廢棄電站,我許久沒來了,真擔心此路不通。
好在運氣不錯,我頂著一腦袋灰從電站角落爬出來,臉都被憋紅了,地道一股惡臭,差點把我悶死在裏麵。
“呼——呼——”我坐在地上喘粗氣,也不去管幹不幹淨。
平複下來後,我又犯難了,逃是逃出來了,可不知道夢男在哪裏,又如何是好?
我握著屏幕裂成雪花狀的手機,想再報一次警,沒想到手機鍵盤按鍵失靈,壞的恰好是“1”和“0”所在的區域。
“完蛋,這下怎麽辦?”
門外驟然響起一陣鞭炮聲,接著便是敲鑼打鼓,好不熱鬧,我爬起來一看,那正是一支送親隊伍,紅紅火火的,為首的還是那佘虎,隻不過換了一身打扮,而後麵抬著一頂八抬轎子,晃晃悠悠的,我猜那裏麵坐著的是夢男。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轎子後麵還跟著一頂轎子,和前麵的不同,這是竹椅轎子,一穿著黑色袍子的中年女人坐在上方,手執一根細長木棍,上麵占滿白色紙條,黑色長發披在肩上,蓋不住她淩厲的五官。
我本以為這就是奶奶所說的瞎子嬸,可那人似乎感受到我的視線,她斜眼往這邊一瞧,分明就是個視力5,0的!
我見狀迅速蹲下來,不知有沒有被她發現。
“不知道這又是什麽人,但挺年輕的。”
等隊伍走遠,我悄悄打開門,發現他們在祠堂那處落腳,我估摸那裏至少有二十個人守著,我現在前去定是不行,隻能等天黑後再行動。
我重新坐回遠處,獨自一人在廢棄水電站裏,想起我和夢男的童年。
因為失憶過,我對夢男的記憶從五歲開始,但她總說我倆一生下來就認識,誰讓我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渡河村是個宗族村,我們是唯一的外姓,佘姓人並不喜歡我們一家子,但夢男是個例外,她常來找我玩,還給我帶些新鮮東西,小孩子的友誼在一顆糖、一口菜間不斷加固,我們成為彼此最好的玩伴。
夢男是個好姑娘,她還有一個哥哥,家裏生活不富裕,她從小就幫家裏幹活,我還在摸魚抓蝦的時候,她早就背著背簍,走上十公裏,去市集上賣魚去了。
可這麽乖巧的姑娘,並沒有得到父母的關愛。我小時候曾去她家找她玩,恰好看見她爸拿著拇指粗的麻繩往她身上抽,她小小的個子,倒在地上,連哭都不敢哭,而她的哥哥就在旁邊看著,仿佛夢男是什麽阿貓阿狗一般,而另一旁的媽媽則滿臉眼淚,也不敢上前勸阻。
彼時年幼,我被這駭人的一幕嚇跑了,後來回去告訴爸爸這件事,我爸當時沒說什麽,隻是後來我家桌上隔三差五就有魚吃,聽說是我爸從夢男手裏買的。
我那時隻在寒暑假和爸媽一起回奶奶這小住,大多數時候是見不到夢男的,我考上大學那年(雖然隻是三本),我去問夢男考上哪所學校了,我記得她成績比我好許多,應當有個好前途。
聽見我的問話,她第一次在我麵前哭了,她說,家裏供不起她讀大學,高考都沒讓她去,把她鎖在家裏,由著她哭了兩天,兩天後,她徹底死了心。
她說,村裏的加工廠在招女工,她之前未成年,不能多幹活,現在成年了,可以正式入職了。
我不知如何安慰她,隻能抱著她的肩膀,聽她默默哭泣。
讀大學這幾年,我雖會回村裏住,但極少看見夢男,聽說加工廠是計件付工錢,夢男想多掙點,每個月總是比別人幹更多活。
此時我也在靠兼職拚命養活自己,更懂她的辛苦了。
這麽好的女孩,她爸媽怎麽舍得這麽對她?
我想不明白。
天,漸漸黑了,四月的鄉村傍晚,透著刺骨凉意,我身上穿著單衣,被冷風凍得一哆嗦。
祠堂裏點燃了一大盆篝火,男人們喝酒笑怒罵的聲音連隔壁村子都能聽見,我慢慢靠近那處,一個閃身,就混了進去。
佘姓祠堂是個極大的宅子,我之前從未來過,隻是聽夢男講,這裏麵足足有三十個房間,我著急找夢男,隻能沿著房間一個個看過去。
我走到拐角處,正準備繞過去,卻聽見那邊來了人,我一著急,隨手鑽進身旁的那個房間,誰能想,恰好和夢男對上視線。
她嘴巴被膠帶纏住,手腳被尼龍繩捆住,身上是大紅嫁衣,估計是怕她逃跑,還在她脖子上套了根麻繩,另一頭纏在木柱上。
“夢男!”
我反手關上木門,小跑到她身邊。
“怎麽會這樣,你還好嗎?”
我小心撕開嘴巴上的膠帶,不小心撕下來幹燥的皮,血珠立刻溢出來。
我給她擦擦嘴角,說:“夢男,你再忍忍,我這就給你鬆綁。”
“晴晴,晴晴。”
夢男聲音嘶啞,有氣無力地喊我的名,聽得我心疼極了,我想解開她身上的繩子,可這繩子綁法怪異,我越是用力,繩子綁得越緊。
“別試了晴晴,解不開的,他們都是打漁老手,知道怎麽捆東西最牢固。”
“他們把你當什麽了!”
“他們怕我跑,三天不給我飯吃,每天就喝一碗糖水,我實在沒力氣了。”
外麵的人大吃大喝,裏麵的人受苦受難,我一聽這話,整個人被氣到發抖。
“這群人渣!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你放心。”
“救了我又怎麽樣,我家裏人都不要我了,把我賣了,我能去哪裏?我哪裏都去不了,哪裏都去不了。”
“你說什麽傻話,這是買賣人口,這是蓄意殺人,等出去了,我們去找記者、找婦聯、找警察,我們去告他們!”
夢男不說話,臉上毫無血色,一片絕望之情,“我看看這裏有沒有刀,把繩子割開。”
我翻開一個個抽屜和櫃子,“這也沒有,這也沒有,”等我打開床頭櫃,“找到了!”眼前正是一把折疊刀。
可還沒來得及高興,門就被推開了,我一見要露餡,立刻縮在床底,大氣都不敢出。
來人是佘虎,他喝得醉醺醺的,走路都走不穩。
他搖搖晃晃來到夢男麵前,蹲下,說:
“反正你都要祭河伯了,讓我爽爽,你也不吃虧。”
“呸,滾遠點!”夢男啐了他一臉,佘虎一怒,狠狠給了夢男一巴掌。
“給老子老實點,別敬酒不吃罰酒!”
說完,他便要低頭去親夢男,我見狀,下意識地一骨碌從床底爬出來,使勁推開佘虎。
佘虎摔了個結結實實,酒醒了一大半。
“又是你,敢管老子閑事,老子連你一起收拾。”
說完,佘虎就朝我奔來,我左躲右避,他腿腳不穩,一番拉扯之下,他也沒傷到我分毫。
佘虎發了火,竟然隨手抄起一把椅子砸我,我一見不妙,便朝門外奔去,恰好遇上了村長和神婆。
許是村長沒料到我會在此,變了臉色,跟著又看到後來的佘虎,眼睛一轉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虎子,你做什麽!”村長說。
“這小娘們私闖祠堂,還想把佘夢男給放了,我正準備抓她去見你們。”
“佘虎,你別睜眼說瞎話,明明是你剛才想猥褻夢男,被我當場抓住了!村長,你來評評理!”
“晴妹子,這是我佘家祠堂,你一個外姓人,下午鬧了一頓還不夠,晚上還想再鬧一頓,真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村長幫親不幫理,我一聽就要辯解。
村長又說:“你要是現在走了,我就當今晚沒這回事,你奶奶還住村裏,你應該也想她繼續過安穩日子吧?”
我咬緊下唇,餘光瞟到那神婆一副看戲的表情,靈機一動,說:“村長,我不是來鬧事的,我是來幫忙的。”
“放屁,你能幫什麽忙,你憑什麽幫忙!”佘虎反駁我。
“嗬,就憑我爺爺是老村長請來的壓棺人!想當初,我爺爺當了幾十年壓棺人,安安穩穩活到六十,要不是後來得了肺癌,現在身體比你都硬朗。”
“你爺爺死都死了快二十年了,拿他出來嚇唬誰呢。”佘虎不屑一顧。
“虎子!”老村長一發威,佘虎就不吭聲了。
“村長,我們陰家是些能耐的,要不然我爺爺那一輩就斷了後,哪還能輪到我今天站在這裏,我有的本事可不比你旁邊這位小。”
“晴妹子,你繞了這麽大彎子,到底想說什麽。”
“我有辦法不用活祭就能安撫河伯。”
村長冷笑一聲,“你個小姑娘真把我當老糊塗了?鬼機靈那麽多,以為你隨隨便便說幾句我就信你?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現在走,我還能當沒這一回事,要不然……”
他後半截話沒說話,我心一涼,卻聽見神婆說:“村長,我倒是想聽聽還有什麽別的辦法。”
“當然有,還是神婆厲害,懂行。我們陰家祖傳的秘術,上能誅仙,下能捉鬼,往上數七八九十代,都是出了名的大師,遠近聞名,後來世道差,才沒落了。但我不一樣,是陰家百年來最有潛力的一位,祖上的秘術我學了十成十,河伯這件事,交給我辦,沒問題。”
此時,我能講出這一番話,不過是因為我看多了電視劇,隨口胡謅的,但那時我尚不知道,我說的每一個字,日後都成了事實。
多年以後,回想起來這件事,我不由得長歎一口氣——
這是陰家人注定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