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六 老酒
梁溯寒有些受不了鳳天晴的豪放,不過隨她調笑一陣之後,她的注意力就轉意到韋一物身上,畢竟她來此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韋一物。
鳳天晴故意跟韋一物套著近乎,今天的韋一物有些不一樣,仿佛是冰山融化一般,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梁溯寒自然知道繼續呆在這裏就有些礙眼了,拉著不情不願的蘭芷出門去。
為了避人耳目,梁溯寒換了一身普通衣服,鳳天晴府中女人的針線水平還是不錯了,穿上之後也頗為合身,不過他腦門上光禿禿的沒有一根頭發,索性帶了一個大幃帽,這種打扮在天羨城中倒也常見,走在人群中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特別是今日的天羨城,更加熱鬧,街麵上行人擁擠,人聲鼎沸,各家店鋪人滿為患,生意興隆。
東境物產豐富,受眾生宴的影響,附近的山民漁民將山珍河鮮擺在街麵上叫賣,讓在西北多年的梁溯寒開了一次眼界。
蘭芷一直嘟著嘴,對什麽都沒興趣,往日裏她最最喜歡熱鬧,今天卻一反常態,梁溯寒知道她是因為不放心韋一物單獨和鳳天晴在一起,女孩的心思總是細膩而敏感的。
兩人隨意在大街上走著,此時快到午飯時間,一些酒樓菜館為了招徠顧客,故意將旗幟裝點了一番,梁溯寒老遠就聞到了食物的香氣,這些酒樓開在一條街上,家家爭奇鬥豔,還有一些小販也將一些小食沿街叫賣,梁溯寒特意買了一串糖葫蘆送給蘭芷,這丫頭卻將臉轉到一邊,“你還真當我是三歲小娃?”
本來梁溯寒還想再買個撥浪鼓什麽的,聽她這麽嫌棄,才想到這丫頭出身富貴人家,冰糖葫蘆什麽的,早就沒興趣,“那你想要什麽?”
蘭芷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幾圈,“本姑娘要喝酒!”
梁溯寒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你一個小姑娘家的,喝什麽酒?你會喝酒嗎?”
“切,就知道你們瞧不起人,實話告訴你,我從小就偷我爹的酒喝。”蘭芷頗為驕傲道。
梁溯寒實在對李賀有些無語,這還是世家的千金小姐嗎?真是什麽樣的爹就能養出什麽樣的女兒來。
蘭芷見他沒有回話,“怎麽,難道你說話不算數?”
“算數,算數。”梁溯寒也很無奈,喝酒就喝酒吧,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這條街滿街的酒樓菜館,梁溯寒挑了一件最豪華的。
蘭芷擺擺手道:“一看你就是不會喝酒的人,這樣的酒樓隻會做生意,賣的都是有些尋常貨色,你要喝好酒,酒一定不能去這樣的地方。”
“那應該去哪裏喝酒?”梁溯寒不禁大奇道。
蘭芷四處瞄了瞄,指著一條不起眼的小巷道:“那邊!俗話說酒香不怕巷子深,每一座大點的城裏,總會有一條賣好酒的巷子!”
“這也是偷聽你爹的?”這說話的口吻和她爹李賀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蘭芷不屑於回答這個問題,也不管梁溯寒,自己往巷子裏走。
每個城裏都會有這樣的一條巷子,不太幹淨,三教九流的來來往往,乞丐和老鴇在閑
談,中年女人和老男人肆意調笑,說著一些不堪入耳的玩笑話,下了工的苦力們三五成群,正趕回自己的住處,雖然蘭芷穿著一身普通人的衣服,但她身上那種天然的世家貴氣卻是掩蓋不住的,況且一個豆蔻年紀的少女是不應該出現在這樣的地方的,自然也就招來一些人的注意。
這裏真有酒喝?梁溯寒不禁懷疑蘭芷是不是帶錯路了。
隻是蘭芷一直往巷子最深處走,一些不懷好意的人試圖來搭訕,卻在靠近蘭芷三步的地方被一道氣牆五行推開。
巷子的深處果然有一處酒肆,門前還立著一杆髒兮兮的旗幟,上麵寫著兩個粗墨大字:老酒。
隻是酒肆裏已經坐滿了人,大多是一些粗豪的漢子,整個熱情洋溢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見蘭芷這麽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站在門前,全都齊刷刷的望過來。
蘭芷一點兒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大咧咧道:“老板,上酒上菜!”
老板是個老頭子,行動遲緩的收拾出一張桌子,請兩人坐下,然後才慢吞吞端來一壺酒和一碟熟切肉。
每張桌子上也就這兩樣東西。
梁溯寒倒是對這樣的地方沒有什麽忌諱的,剛進入組織還沒有完成任務時,他也隻能來這樣的地方,一個人獨自點兩斤肉食,也學別人的樣子叫來一壺酒,那時候的他正是能吃能喝的年紀,西北也到處式樣的酒肆,沒想到今天他又會來這樣的地方。
蘭芷端起一碗酒,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一飲而盡。
一碗酒下肚,蘭芷的臉立即紅透,眼中的神采越來越亮,“各位老少爺們,今天你們放開了吃放開了喝,算我的!”
“好!”堂中的人紛紛喝彩,在這個地方喝酒的人,雖說身份不高,但性格卻是極為豪放的。
梁溯寒搖搖頭,暗想這丫頭真是胡鬧,不過也由她去了,難得她能開心,梁溯寒端起酒碗嚐了一口,初入口時覺得有一股酸氣,似乎不是用糧食釀造的,但那酒在嘴中徘徊了一陣竄下喉嚨時,所過之處,立即湧起一陣回香,腹中更是湧起一股熱氣,“好酒!”
酒肆老板蒼老的眼神掃了掃梁溯寒,旋即又低下頭去。
“當然是好酒。”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梁溯寒愕然抬頭,隻見角落裏坐著一個人,全身邋遢的不成樣子,帶著頂髒兮兮還缺了口的帽子,盯著一個紅通通的酒糟鼻子,正眼神渾濁的望著他。
“酒鬼?”梁溯寒心中一震,在這個地方遇見這個人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不過酒肆裏似乎隻有他一人。
酒鬼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走到梁溯寒的桌子邊,坐下,“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在邯州的時候,梁溯寒還是化境,尚且不虛他,現在晉升天命強者,更是不需要忌諱他,五鬼中隻有煙鬼和賭鬼是天命強者,煙鬼被十三暗劍所殺,想來沒有完成任務,組織應該也沒有給他們好臉色看。
蘭芷還在喝酒,梁溯寒拱拱手道:“幸會幸會。”看他的樣子似乎沒有敵意。
酒鬼哈哈大笑起來,“今朝有酒
今朝醉。”說完,便滿滿的喝上一口。
“明日愁來明日愁!”另一人的聲音從巷道裏緩緩傳來,接著,賭鬼慢悠悠的走來。
梁溯寒對賭鬼映像還不錯,隻是這兩個同時出現在這裏,又有蘭芷這個小丫頭在此,梁溯寒不禁有些投鼠忌器。
賭鬼走到桌前,抓起桌子上的酒壺就往自己嘴裏灌,喝完還重重歎口氣,“還是你小子逍遙啊。”
梁溯寒奇道:“還有人呢?餓鬼和窮鬼呢?”
賭鬼道:“當然是和煙鬼一樣成了真正的鬼!”
梁溯寒並未驚訝。
“上次追殺你失敗,組織怪罪,餓鬼和窮鬼兩人居然畏罪潛逃,被組織抓獲,死無葬身之地了。”賭鬼的語氣裏並沒有多少悲哀,反而幸災樂禍多一些。
“還是你小子命好,有貴人相助,本來組織準備派遣十二地煞來追殺你,有人為你說話了。”
“誰?”梁溯寒差異了,他不過是組織最底層的刺客,在組織裏連通報名字的資格都沒有,怎麽會有人替自己說話?
“歸塵!”賭鬼瞥了一眼梁溯寒,言語中的幸災樂禍並未減少。
歸塵?為什麽會是他?當日在漠州王家,梁溯寒對這個歸塵可謂是記憶尤甚,連鎮天王都對他深為忌憚。
也就是說,下一個找上自己會是歸塵!
一個宛如魔神般的人物。
梁溯寒頓時頭痛起來,岔開話題,“你們為何會在這裏?”
賭鬼道:“當然是為組織辦事的!普天之下,哪裏能少得了組織的滲透?”
果然是組織,梁溯寒心中一團亂麻,迄今為止,隻要是組織出現的地方,無不麵臨著深重的災難,漠州王家是如此,邯州幾乎重蹈覆轍,現在又輪到天羨城。
原本這座城就麵臨巨大危機,現在有了組織的出現,命運更加多舛起來。
賭鬼又滿滿喝了一大口酒,噴出滿嘴的老酒氣味,“為什麽每次組織有什麽行動的時候,總少不了你呢?你這人簡直生來就是跟組織作對的!”
梁溯寒苦笑一聲鬱悶道:“我也不想啊。”
“這是你朋友啊!”蘭芷滿臉通紅,好奇的打量著賭鬼,在她印象中,梁溯寒的仇家似乎比朋友更多一些,而她居然沒認出來這人就是當初綁架她的壞人。
“小姑娘,話不可以亂說,我跟他可不是朋友哦。”賭鬼眯著眼睛道。
蘭芷滿眼的酒意,“哈哈,你這人太有意思了,不是朋友竟然還能坐在一起喝酒。”
酒鬼也滿眼酒意道:“坐在一起喝酒的就是朋友嗎?”
蘭芷大概是酒意上頭,被他的話繞糊塗了,甩甩手道:“你這人說話太有意思了。”
酒鬼笑道:“你這人也非常有意思。”
蘭芷端起一碗酒跟他碰了碰,“來來,我們兩個有意思的人一定要碰一杯!”
“砰”,兩個粗瓷碗碰到一起,碗裏渾濁的老酒蕩漾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