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 憤怒
“就這麽簡單？”梁溯寒猶疑道，逍遙子藝業通天，就算放到整個人族的曆史中，也絕對是巔峰的佼佼者，他設下的封印會這麽簡單破除？
潭底的聲音溫和道：“對我地族來說，此封印牢不可破，但對你們人族來說，卻是再簡單不過了，逍遙子身為道門中人，自詡天下正道，絕不會傷害凡人。”
梁溯寒想了想也是，道門中人雖然清高，但所作所為比劍宗確實要正派許多。
“我先傳你一套浮遊術，助你在這寒潭裏來去自由！”接下來，潭底的凶獸開始傳授梁溯寒口訣。
口訣隻有兩三句，並不難懂，浮遊術隻是一種快速在水中穿行的身法，口訣雖然簡單，但這種身法卻是異常精妙，梁溯寒用了一整天的時間領悟其中的奧義，之後便覺得這寒潭之水已不是他的阻礙，在水中如遊魚一般靈敏，可以將勁氣轉化為氣息，在水中很長時間也不覺得氣悶，浮遊術耗損的勁氣極稀少，很快他便在潭水中暢快遨遊。
潭底的凶獸不厭其煩的指導他的不足之處，是以梁溯寒很快便掌握這種水下身法。
大概過了一日之後，梁溯寒已經不需要呆著白龍冰蛻之上，開始試探的往潭底下潛。
越是往下，感覺背上承擔的壓力越大，初時如同一塊巨石，後來便感覺背上了一座大山，若不是浮遊術讓他身體表麵生出一種抗力，他早已被壓成肉餅。
這潭底真不知道有多深，梁溯寒整整下潛了半日，才見到最下方的黑暗處，有一抹光亮，是一張黃符貼在一座黑色的東西上，到了此時，體內的勁氣既要維持氣息，又要抵抗潭水的壓力，消耗巨大。
別看這光亮近在眼前，實則下潛了約莫半個時辰才到，梁溯寒這才看清楚了那黑色的東西，居然是一座生鐵打造玄武，龜首蛇尾，神態猙獰，栩栩如生，從上麵看以為沒有多大，但靠近之後，才發現它絕不下於萬斤，有一股藐視天地的霸氣，梁溯寒在它麵前像一隻蒼蠅一樣。
在龜背鄭重，一道黃符散發著淡淡的光澤，驅散了周圍的黑暗，一看到這張黃符，梁溯寒便感覺心中升起暖意，他嚐試著靠經龜背，卻被一道無形牆壁擋住，黃符冒出一陣金光，周圍的水流生出一股推力，將他推下玄武之背。
玄武鎮北方之水，什麽樣的凶獸需要這麽大的玄武鐵像鎮壓？刹那之間，梁溯寒心中猶豫起來。
就在此時，玄武之下冒出無數黑影，隨著潭底的暗流一起飄動，黑影的身影不下於玄武鐵像，身在其中的梁溯寒分不清那是什麽形狀，又或者它沒有任何形狀，隻在身體的頂部露出一雙眼睛，這雙眼睛並非凶獸的猩紅之眼，也非人類的純淨之眼，像兩團虛火，梁溯寒沒有從這目光中看到任何東西，仿佛和它的身體一樣，它根本就不存在。
“你現在若是後悔還來得及，畢竟人族和地族大戰上萬年，恩怨難解，我立即你的立場。”黑影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仿佛麵對的是一個謙謙君子。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豈
能退出？梁溯寒道：“前輩能說一下你的大名嗎？”從它出聲道現在，居然從未透露過它的名字，和人類的名字不同，從凶獸的名字往往就能辨別它的身份和實力。
黑影的眼睛看著他，沒有任何感情，像是在看一團虛無，稍加猶豫之後，才說道：“吾名——噬魂。”
這個名字說出的時候，整個潭底忽然變得陰冷起來，似乎生鐵玄武也顫動了一下。
“你還有半炷香的時間考慮，半炷香之後，封印的缺口就會打開。”黑影像是看破了梁溯寒的內心。
的確是要考慮一下，梁溯寒並不是什麽頭腦發熱的蠢人，凶獸中固然有好有壞，正如人一樣，滿嘴謊言的也是不少，自己若真破了封印，它會放棄這五百年來的仇恨？
時間過得很快，潭底忽然生出幾百道暗流，生鐵玄武表麵上發出淡淡金色光暈，如同一個巨大的雞蛋殼，隻是蛋殼表麵出現了無數細小的裂縫，一些白色光華從其中逃逸出來，梁溯寒一接觸到這白光，便覺全身驟然冰冷，比在白龍潭水麵的寒氣冰冷千百倍。
很快，如蛋殼一般金光罩上出現了一道人形大小的裂縫。
梁溯寒知道這就是他等待的時機，沒有絲毫猶豫，梁溯寒頂著刺骨寒意，往縫隙中鑽去，但縫隙中噴出的寒氣令他身體瞬間僵硬，這還是他吸收的白龍冰蛻之後的體內對寒氣有了相當抗力，全力運轉寒心訣才不至於瞬間凍成冰塊。
饒是如此，與這種天地靈氣孕育的寒氣正麵碰撞，讓他的身體差點崩潰，體內的勁氣也終於油盡燈枯了。
他感到來自頭頂的壓力越來越大，全身的骨頭都在顫動，在這種壓力下，他連伸手都是極為艱難的。
當他的手觸及到黃符時，黃符上赫然出現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滄桑的臉上充滿無盡的威嚴，宛如天神，被他這雙眼睛注視著，周圍的空間都陷入停滯。
梁溯寒心驚膽戰，雖然明知眼前的人影是幻象，但心底仍仍不住生出一種頂禮膜拜的欲望。
“嗬——”幻象一聲歎息，穿越了千年的時光，他整張臉開始出現一種釋然的神情，黃符上的金光漸漸消散，在梁溯寒的手碰觸到它的時候，忽然化成灰燼，消失在虛空中，生鐵玄武上出現一道道裂紋，上麵湧出無數氣泡，然後被巨大的水壓壓成碎片。
梁溯寒喊沉湎在那種巨大的滄桑感之中，潭底已開始震動起來。
“哞——”巨大的吼叫聲充斥整個寒潭，就連在白龍潭旁邊的韋一物和蘭芷也感受到了，這一次，韋一物臉上也出現驚懼之色。
不止是白龍潭，周圍的荒山都在顫動，無數飛鳥驚慌的從林中飛散，野獸們也爭相逃竄。
韋一物看著頭頂的天空漸漸被陰雲籠罩起來，整整一天一夜，他都在用寒心訣修複身體的暗傷，剛有了起色就遭逢如此劇變。
白龍潭水像炸開一樣，一條巨大的黑手帶著無邊的煞氣從潭水中伸出，拍在岸邊的岩石上，韋一物拉著
蘭芷連連後退，臉上卻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第二隻黑手又從水中掙脫，接著，黑色的身軀從潭水爬出，一脫離白龍潭，這怪物便仰頭對著天空一陣怒吼，不斷宣泄著它壓抑而憤怒的情緒。
凶獸頭頂上的赤紅紋象落在韋一物眼中顯得驚心動魄。
蘭芷捂住耳朵，感覺自己頭都快裂開了，那些飛散在空中的鳥兒，在吼聲中驟然停止扇動翅膀，雨點般落下來，野獸們在逃竄的途中，身體驟然一僵，摔了出去，然後它們的身體上各自飄出一道黑影，飛向怪物怒吼的大嘴中。
韋一物右手虛劃一記，劍芒乍現，澎湃的劍氣從中奔湧而出，才抵擋住這怒吼聲。
噬魂心有所感一般驟然停止怒吼，猩紅的雙眼盯著麵前的兩個渺小人類，它從韋一物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韋一物不卑不亢，怒目而視，二十年前，他在白龍潭日夜苦修，卻未發現潭水之下的這個存在。
正在他們劍拔弩張之際，潭水又是一聲炸響，一道人影從中飛出，剛落到地麵就大口呼吸著，“不要、動手，他是朋友。”
噬魂收斂了自己狂暴的氣勢，身體忽然搖晃起來，漸漸縮小，變成一個文質彬彬的男人，那樣貌有幾分像梁溯寒，有幾分像韋一物，還有幾分像蘭芷，他轉身對梁溯寒恭敬的行了一個文士禮道：“多謝小友助我脫困，今日之恩，我永世不忘。”
梁溯寒客氣還禮。
韋一物卻麵色鐵青質問：“是你放他出來的？你知道它是什麽嗎？”
上萬年來，凶獸都是人類的宿敵，韋一物自然無法忍受梁溯寒的愚蠢行為。
麵對韋一物的斥責，梁溯寒也有些心虛，不過做都做了，逃避責任不是他的習慣。
韋一物冷聲道：“蠢貨！”
這一聲罵令梁溯寒和蘭芷都愣住了，長久以來，韋一物給人的感覺就是冷漠，都忽視了他冷漠性格下掩藏的暴烈。
“嗬嗬。”噬魂輕笑了一聲，打破尷尬氣氛，用溫和語氣說道，“看來閣下對我有很多誤解，我和其他地族不同的地方在於，我對滅絕你們人族沒有任何興趣，此方世界終不過滄海一粟，實力的晉升才是我最大的追求，所以我們不會是敵人，當然，現在的你們也不會是我的敵人，好了，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辦，等我的實力恢複往昔，定會報今日之恩。”
言罷，他便大步離開白龍潭。
韋一物沒有阻攔，他隻是盯著梁溯寒，眼中既有憤怒，又有失望。
梁溯寒無法理解他的感受，終究他隻是一個化境，為人處世全憑一心，他剛想說話，韋一物已走到他的麵前，揚起手，狠狠在他臉上甩了一巴掌，“你知道你今天做了什麽嗎？”
蘭芷驚呆了。
梁溯寒也被這一巴掌打蒙了。
韋一物怒不可遏，一腳將他揣進寒潭中，“成了天命強者之後，你就會明白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