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 魚餌
“陽元濟修煉邪劍，難道其他的劍主都不知道？”顧鋒正對整個劍宗都充滿了疑惑。
白毛人冷笑道：“知道又怎麽樣？現在的劍宗還有誰敢違逆陽元濟的意願？陽元濟分而治之，趙無辛龍化雨內鬥不止，其他劍主要麽置身事外，要麽同流合汙，劍宗內持異見者全被打壓，甚至莫名消失。”
顧鋒正沒想到劍宗比自己想象的還有黑暗，“劍聖百裏長青為什麽要將劍宗托付給他？”
“托付？你說錯了，當年百裏長青莫名消失，對外是說歸隱，但我懷疑他已經遭了陽元濟的毒手，百裏長青雖然戰勝了刀魔淩天仇，但自身也受了暗傷，就是在這個期間莫名消失的。”白毛人望著漫天的黑氣道。
“你說什麽？”顧鋒正簡直不敢相信，一直以來，百裏長青天下人心中宛如神明，這樣的人怎麽會死？
“你可以不相信，這隻是我的推測，今晚我們來此就是為了印證這個推測。”白毛人話一說完，就聽到有人的咳嗽聲。
“楚師兄這麽背後說人壞話有違君子風範。”一人從樹影中緩緩走出。
顧鋒正見了這個人後呆了呆，旋即驚訝道：“趙劍主？”
來人正是趙無辛，他們白日還見過麵的。
趙無辛微微一笑，點頭示意。
“你終於下定決心了？”白毛人對趙無辛的態度算不上和善。
趙無辛歎了口氣道：“沒什麽決不決心的，以前我不同意你輕舉妄動，是因為時機未到。”
白毛人道：“現在呢？”
趙無辛道：“現在不得不出手了，時機是靠爭取來的。”
“趙劍主說的不錯，放任陽元濟繼續坐大下去，不禁是劍宗有覆滅之危，整個中土都將麵臨一場浩劫，我輩劍客，秉持天地正道，才是劍之本義！”又是一個人從山下的樹林中緩緩走出。
“師父！”顧鋒正驚訝的合不攏嘴。
韓玉襄望著他溫和一笑。
他這個師父在劍宗似乎是個很奇異的存在，顧鋒正能感覺出來陽元濟對他的仇視，但卻從未對他出手過，以陽元濟的秉性，似乎有些不可思議。
白毛人道：“隻是我們這些人遠遠不是陽元濟的對手。”
韓玉襄道：“我們當然不是對手，但鋒正卻是！”
“什麽？”顧鋒正以為自己聽錯了。
白毛人、趙無辛、韓玉襄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趙無辛苦笑道：“楚師兄孤家寡人，韓師弟乃是師父的養子，整個劍宗就算陽元濟也不敢輕易動你，但我不同，我有家有室，琢光峰是我為劍宗留下的最後一塊幹淨之地，實在是冒不得險。”
韓玉襄笑道：“你應該知道，這副劍譜是我義父與淩天仇大戰之後心有感悟所創，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一定要相信我義父劍聖百裏長青！”
就像一陣陣驚雷轟在顧鋒正心裏，自己修習的殘破劍譜居然會是百裏長青所創。
“你們、你們為什麽會選我？”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自從進入靈浮山後，所有的一切都被安排了。
韓玉襄喟然歎息道：“劍由心生，我們幾人已經
有了自己的劍道，就算修習這本劍譜，也不會有什麽突破，而你不一樣，你是一塊璞玉，劍心天成，沒有比你更好的人選！”
一個化境小劍客學兩天的劍法，然後去對付劍宗大劍主陽元濟，如果不是麵前這個人是自己曾經的師父，他一定以為這群人都瘋了，隻是在這樣的場合，他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力，以他現在的劍奴身份，隻要失去這些人的暗中幫助，他早就死了七八次了。
韓玉襄道：“義父在與淩天仇一戰後，不顧暗傷，創出這套劍法後心力交瘁，被人偷去，我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回這兩殘卷，這套劍譜應該還有最後一卷，整個劍譜的精華也在這卷上。”
“最後一卷應該就在陽元濟身上！”趙無辛道。
“不錯，當年也隻有他能趁義父養傷的時候偷走劍譜，我們當年就懷疑他，劍譜一分為三，就是他的障眼法，分散我們的注意力，他卻將最重要的一卷私藏下來。”韓玉襄的望著黑氣籠罩的萃靈峰。
而此時，萃靈峰上一道窈窕的人影在樹梢間躍動著，山上的守衛發現她的動靜，卻無人上來阻攔，和往常一樣，萃靈峰的人對無憂的行為不管不顧，不到片刻她就接近幾人，站在樹冠上，望著幾人道：“原來是你們！”
韓玉襄微笑著道：“當然是我們，無憂姑娘把東西帶來了麽？”
蒙著月白麵紗的無憂站在樹冠上，眼神中帶著一絲狡黠，“東西我自然是帶來了，但為什麽要交給你？而且你們有什麽本事能保證我出去？”
韓玉襄搖搖頭道：“自然是不能保證，姑娘也是聰明人，花家執意與陽元濟聯姻，恐怕不見得是什麽好事，隻要能扳倒陽元濟，束縛你的東西自然就沒有了，到時候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姑娘想去哪就去哪，而且我們劍宗也會感念姑娘的恩德，這豈不是比聯姻更好麽？”
無憂眼神閃動幾下，“真沒想到你一個劍師居然會有如此大的能耐，也罷，我正想看看你們能做到哪一步，本姑娘可要提醒你們哦，陽元濟這個人很難對付的哦？”她秀手一甩，一卷青色布帛朝韓玉襄飛去。
“多謝姑娘深明大義！”韓玉襄接過布帛，上麵密密麻麻寫著娟秀小字，明顯是無憂抄錄的，他隻掃一眼，便滿意的點點頭，交給身邊的顧鋒正。
“你們現在謝我還太早了，或許你們根本不知道現在的陽元濟有多可怕。“無憂眼神中帶著餘悸。
韓玉襄正色道：“邪不勝正，事在人為，劍宗不能這麽毀在他手裏！”
“真是令人欽佩啊。”無憂晃了晃手臂，歎息一聲，“希望你們能活下去吧。”說完，又踩著樹梢朝其它山峰而去。
趙無辛凝視她的背影道：“花家的女人，從來都是這麽鬼鬼祟祟的，你能保證她不會出賣我們？”
韓玉襄道：“花家其她的女人什麽樣，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她，而且隻能相信她！”
趙無辛見韓玉襄無比認真的神色，想什麽，卻沒有說出口。
“東西已經到手，下一步就看這小子的了！”白毛人言語中帶著一絲不安。
顧鋒正嗅到布帛上帶著的少女幽香，一時有些愣神，感受到幾人的目光後，臉紅了紅，認真的看著上
麵的娟秀小字。
和上兩卷不同，這部分沒有任何劍招和功法，記載是一些對劍的感悟，還有當年與淩天仇一戰的回憶，甚至還記載了一招刀法，而百裏長青的這套劍法就是在刀法上改良的。
過了很久，顧鋒正才將布帛上的字看完。
“怎麽樣？”趙無辛首先發問。
顧鋒正還真不知道如何說起，到目前為止，他對這套劍法的領悟還停留在表麵，現在他隻是將腦海的片段綜合成一個整體，隻覺得一條嶄新的大道就在眼前，還來不及欣喜，隻見一道劍光倏然而至，無聲無息的刺向自己的眉心。
那裏本就有一條刀傷。
顧鋒正身體本能的向後退去，這時候才看清韓玉襄並指如劍，刺向自己。
雖然是兩根手指，但鋒銳的劍氣直逼眉心，顧鋒正毫不懷疑這兩根指頭能刺穿自己的顱骨。
他不知道師父為什麽要殺自己，但他絕不想死在這裏！右手後翻，長劍仿佛是自動彈到他的手中。
一把斷劍，充盈著顧鋒正的精純勁氣，在這短短的時間裏，顧鋒正完成了後退、拔劍、調動勁氣一係列的動作，即使是琢光峰的劍主趙無辛看的也眼神一亮。
今日之韓玉襄不再是劍雨峰那個畏首畏尾的劍師，而是一個絕世強者，殺氣凜然。
指尖和劍尖碰觸在一起，兩股劍氣激烈的對撞著。
韓玉襄指尖一轉，劍氣如螺旋一樣旋轉起來，顧鋒正抵敵不住，韓玉襄長驅直入，眼看指尖就要洞穿顧鋒正的眉心，顧鋒正的斷劍忽然詭異的顫動起來，並且以一個誰也沒有想到角度回轉過來，後發先至，斬向韓玉襄的兩根手指。
這一擊逼得韓玉襄不得不回防，但韓玉襄卻不管這一劍，雙指仍是朝著顧鋒正的眉心刺去。
也許顧鋒正這一劍能斬他的兩根手指，但指上的鋒銳劍氣勢必洞穿自己的眉心！
在這一瞬間，顧鋒正劍法再變，斷劍之上白光湧動，以更快的速度回防，配合步法，再度迎上韓玉襄的螺旋勁氣。
兩股劍氣再度交織在一起，劍鋒之上火花四射，但總算擋住了韓玉襄。
白毛人和趙無辛若有所思。
韓玉襄收回自己劍指，身上所有的鋒銳之氣瞬間消失，“你們看到了嗎？”
趙無辛歎道：“我們的確有三分勝算！”
顧鋒正不懂他們在說什麽，隻覺得自己遍體生涼，韓玉襄剛才差點就殺了自己。
“隻要鋒正出現在陽元濟麵前，我們就贏了一半，這些年我暗中觀察，陽元濟似乎有了走火入魔之兆，我們布下這枚棋子，不是要戰勝他，而是要引動他的虛火，加速他的走火入魔！狼王一旦虛弱下去，其他的雄狼就會取而代之，靈浮山上最不缺的就是落進下石之人！”韓玉襄的臉上也浮起一抹戾氣。
白毛人哈哈大笑起來，“你說的不錯！”
趙無辛也輕輕點頭。
隻是顧鋒正心中卻升起一絲不安，他忽然感覺自己隻是一個魚餌。
似乎沒有人關心自己的生死。
魚餌隻有被吞噬的命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