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承諾
“繼續。”顧鋒正麵色平靜,這種鎮靜完全不像一個十三歲的少年。
接下來出場的人六個人都沒有在他手上走過十個回合。
“天才!”台下的人已經在竊竊私語。
九個既定者中隻有萃靈峰的陸山卿沒有與之交手,顧鋒正站在台上並沒有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顧鋒正在等什麽,甚至有不少劍主不懷好意的看著陸山卿。
靈浮山上有三股勢力,第一自然是掌門大劍主陽元濟,第二是龍化雨,龍化雨在沒拜入百裏長青門下時,龍家在大殷就是有頭有臉的家族,龍化雨更是憑借三十六路天罡拳法打出了一片天,進入劍宗後,水漲船高,隻是最近他的兒子龍秋沒了蹤跡,令他憂心不已,對這場龍瀛較劍並不是很看重。第三勢力就是劍宗的第二劍主趙無辛,身為第二劍主,實力卻排名第三,他怎能安心,所以他對劍宗的任何事情都很上心,包括這次龍瀛較劍,他本想找回些場麵,隻是沒想到顧鋒正異軍突起,打亂了他的精心準備,不過沒關係,隻要這小子能打敗陸山卿,他的顏麵也就回來了。
陸山卿和他的師父一樣,是個幾乎完美的人,不僅出身名門,更是生的玉樹臨風儀表堂堂,在靈浮山上備受矚目。
顧鋒正能和他同台而立本身就是一種勝利。
“顧師弟,萃靈峰陸山卿前來領教。”不同於前幾位的故作的禮賢下士模樣,陸山卿臉上隻有真誠之色。
但這對於顧鋒正來說似乎沒有什麽意義,他依舊不冷不熱道:“陸師兄,請!”
陸山卿也友好道:“顧師弟先請。”
一劍門本就誕生於西北邊陲,這套雙手劍法是顧家先祖在戰場上的腥風血雨中領悟的,所有的招式沒有絲毫花俏,隻重搏殺,一劍劈出,如同千軍萬馬直麵而來。
陸山卿臨危不懼,反手削出七劍,化解顧鋒正的力道,長劍如細雨般綿密,加上陸山卿的飄逸身姿,引得台下的女弟子一陣驚呼。
一個勢若千鈞,一個瀟灑飄逸,誰也不會想到顧鋒正居然與陸山卿鬥得旗鼓相當,不過更多的人習慣性的站在陸山卿這一邊,因為顧鋒正的招式實在不好看,直來直去,絕無花俏,而陸山卿的劍招優雅從容,宛如在劍光中閑庭信步的謙謙君子,相比之下,顧鋒正就是一個沙場搏命的莽夫。
“掌門大師兄親手調教的弟子果然非比尋常。”趙無辛笑道。
陽元濟正襟危坐,目光炯炯的看著台上兩人,“山卿天資甚高,隻是沒想到劍雨峰今年也有如此英才。”
這一句話基本決定了顧鋒正的命運,能被陽元濟稱為英才,可想而知這個少年今後的前途將是多麽不可限量。
龍化雨卻冷哼一聲,說道天資,有誰比得過自己的兒子龍秋?年紀輕輕便是劍師。
趙無辛目光如炬,“三師弟似乎有不同看法?”
劍宗上上下下誰不知道二劍主趙無辛和三劍主龍化雨勢如水火?眼見兩人要掐出火苗,陽元濟輕咳了一聲,“還沒有秋兒的消息嗎?”
龍化雨臉上急切之色更甚,劍宗在大殷所有州郡都有勢力,一個劍師消失三個月,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不過以龍秋劍師的實力,天下能有幾人傷的了他?除非是天命強者,但玄武令可不是說得玩的,就算劍宗這樣首屈一指的大勢力也不敢違反玄武令。
陽元濟見龍化雨臉色就知道答案,龍秋是龍家精心培養的第三代,
若真出了什麽意外,不僅是龍家的損失,也是整個劍宗的損失,“傳令下去,十三暗劍全力搜查龍秋的蹤跡!”
任何一個站在陽光下的大門派,都會有一些見不得光的影子,十三暗劍就是劍宗的影子,雖然隻是由十三名化境高手組成,但就算是天命強者也絕不想成為他們的目標。
能派出九大劍主之下的最強力量,龍化雨心中才稍微安穩一些,“多謝大師兄。”
無憂也覺得奇怪,當日龍秋雖然瘋瘋癲癲的,但實力猶在,又有金鱗甲護身,應該不會出什麽意外才是,她剛下沉下眼去,就瞥見馬嘯風似笑非笑的眼神。
台上的戰鬥進入白熱化,顧鋒正身中兩劍,雖然不是要害,但依舊對他的身法造成了影響,而陸山卿的劍也被劈斷一截,台下的人已經忘記了喝彩,這是十年來最精彩的一次較劍。
再比下去就要見生死了。兩人誰都不能退,為了劍客的尊嚴。
陸山卿手持斷劍,表麵上雲淡風輕,實則心中也是驚訝無比,陸家的希望就寄托在他身上,這一戰他絕不能敗!
高座上。陽元濟輕輕的拍起了手,聲音傳遍整個龍瀛會場,兩人之間彌漫的淡淡殺氣在這聲音中迅速消退,“龍瀛較劍本意是選撥後輩,今日兩人一戰,足見我劍宗英才濟濟,我很欣慰。”他的語氣很平緩,卻有著一股莫可名狀的力量,讓台下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沉浸在他的聲音中。
上萬人屏氣凝神,陽元濟很滿意這樣的場景,“今日之後,山卿和鋒正都將成為我的弟子。”
台下的人聲立即鼎沸起來,百裏長青一生收過九個徒弟,而陽元濟忙於劍宗的事務,從未收過弟子,今日一收就是兩位,這其中的意義可就太大了,成為掌門的親傳弟子,意味著擁有了劍宗的繼承權!隻要著兩人今後不出什麽意外,其中一人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的掌門!
所有人不禁為顧鋒正的好運氣眼紅,有些人一輩子苦練劍術,到頭來不過是與清風落葉相伴。
陸山卿和顧鋒正一同拜了下去。
陽元濟朗聲道:“劍雨峰今年功不可沒,誰是顧鋒正的引門師父?”
“稟掌門劍主,是在下。”顧鋒正的師父分開人群,走上台去。
“居然是他?”人群中不少人疑惑道。
陽元濟也詫異道:“韓玉襄?”
趙無辛和龍化雨互相對視一眼,臉上升起一團陰霾。
韓玉襄不卑不亢的麵對眾人的目光,躬下身去,“回稟掌門劍主,正是在下。”
“這便是七心雪蓮?”冰蓮在大殿中閃爍著清冷的光,青雲的眼中升起同樣的光彩。
梁溯寒卻收起七心雪蓮,望著他。
青雲不知道他這動作的意義何在,既然七心雪蓮取回來,又何必多此一舉?
梁溯寒道:“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青雲卻是笑道:“原來如此,你是想和我做一場交易。”
“隨你怎麽想,這朵雪蓮來之不易,我不希望交給一個野心勃勃之人。”
青雲道:“我看得出來,冰鏡湖並不是一個太平的地方,你能活著回來,已經不容易,所以說出你的條件吧。”
梁溯寒看著他的眼睛道:“我希望你有生之年不要進犯中土!”這麽多時日的相處,梁溯寒已經知道他的手段,隻要有他在,草原遲早會成為中土最強大的敵人。
青雲大笑起來,“你真是個天真的人,你以為我所作的一切是為了稱霸天下?你錯了,我是以天下為棋局,引所有人入局,山野小修怎比得上軍國大修?以天下氣運加於我身,何愁不能得道?而且,就算厥奴人不侵犯中土,還有炎人,還有東海賊,大殷遲早要倒下。”
梁溯寒不懂他所謂的天下氣運,他隻想少些殺戮,堅持道:“大殷以後如何,那是中土的事情,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諾。”
青雲忽然不笑了,“如果我不答應呢?”
梁溯寒捧起七星雪蓮,“那你將永遠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青雲平靜的看著他,像是有些不認識這個年輕的刀客,“不如我們換一種說法,隻要你沒死,厥奴人就永不侵犯中土!”
梁溯寒一愣,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說。
青雲繼續道:“你放心,我不會向你出手的,但你若死在其他勢力之下,就怪不得我。”
身為刀客,在大殷可以說是如履薄冰,不安穩的因素太多了,梁溯寒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一天,但看青雲的樣子頗為堅決,隻能點點頭道:“好。”
青雲接過七心雪蓮,“你實在幫了我一個大忙,那麽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梁溯寒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
他的確不知道,現在的他不想重新回到組織裏,過那種暗無天日的日子,更不想留在廣稷山,他並不厭惡這裏,隻是感覺自己不屬於這裏。
青雲沒有多問,梁溯寒告辭。
中土部的人都知道他要走,很多人都在神廟前默默的站著,草原的春日越來越燦爛,比起在中土,他們過的更好,不用再食不果腹衣不遮體,人隻有吃飽穿暖,才不會成為野獸,看著他們,梁溯寒忽然懷疑起自己對青雲的要求,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他們的要求很簡單,吃飽穿暖,但大殷連這些都無法滿足。
“梁將軍不要走。”人群呼喚著。
在他們剛剛來到廣稷山下時,是梁溯寒為他們爭取到了更多的尊嚴,也因為梁溯寒的存在,周圍的厥奴人不敢欺負他們。
梁溯寒望著他們的眼睛,忽然覺得自己做的一切沒有白費,便拱手對人群說道:“諸位,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在下牽掛太多,無法在神廟安身,諸位以後多多保重。”
他硬著心腸穿過人群,頭也不回的向南而去。
他相信青雲會遵守承諾的,事實上,他很難說清自己與青雲是什麽關係,說不上誌同道合,更說不上朋友,在很多事情上,兩人都是心照不宣。
廣稷山慢慢在身後變小、模糊,最終消失,沒有那種的龐大的壓力存在,梁溯寒頓覺全身輕鬆,他喜歡這樣無拘無束,如同飛鳥。
在草原上漫遊了幾日,不知不覺竟然又回到了天狼關。
再次重遊故地,梁溯寒竟然生出物是人非之感,天狼關的高聳的城牆還在,但擋不住裏麵的殘破光景,人也少了很多,看樣子大殷已經放棄了這座西北的鎖鑰,又或者,現在的大殷焦頭爛額,已經沒有精力顧及這西北的邊陲之地。
梁溯寒進入天狼關,按例接受了盤查,戍卒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歪歪斜斜的站著,隨意說笑,完全沒有當初蕭銘手下的那種精銳之感。
隻看這些人的樣子,梁溯寒就知道蕭銘一定不在此地。
他想起當初蕭銘做出的承諾,心中難免的失望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