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地命> 三十七 會麵

三十七 會麵

  駝隊在雪地裏緩緩前行。


  與出發時的景象不同,駝隊減少了大半,財貨幾乎丟光,看著周圍人慘淡的臉色,阿齊茲依舊是那副招牌笑容,冬天穿越萬裏沙漠無疑於找死,他們必須在第二場雪之前趕到漠州,西北這塊土地對他們來說非常不安全,饑腸轆轆的野獸,殺人越貨的馬匪,呼嘯的寒風,都是他們的敵人。


  但阿齊茲並不擔心,大風大浪見過無數次,這點小困境不算什麽,月神是站在他這一方的,至少他還有命在,隻要活著,生意就有得做,而與厥奴人達成的交易將保證此後十年內的瀟灑生活。


  “主人,前麵有個流浪漢。”哨騎前來通報。


  這種天氣下居然還有流浪漢?換做以往,阿齊茲會毫不猶豫的將他擄走,但現在他沒有這個心思,“給點幹糧,讓他不要擋著我們。”


  哨騎依令下去,但很快,前方就傳來人的慘叫和戰馬驚恐的嘶鳴。


  巴契冷聲道:“是劍客!”


  一個全身髒兮兮的人出現在前路上,披頭散發,右手抓著一把鐵劍,髒亂的衣服沾著新鮮血跡。


  巴契拔出自己的斷刀,卻被阿齊茲阻止,他麵色古怪道:“等等,這不是龍秋,龍劍師嗎?”


  龍秋提著劍向他們走來,“酒,我要酒!”


  這種天氣下,酒可是個好東西,阿齊茲笑得很燦爛,“給他酒,我們霍特人特製的酒!”


  精神恍惚的龍秋見是阿齊茲,怒罵道:“肉,還有肉!”他看起來的確是非常餓了。


  伺候一個劍師,對中土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榮耀,阿齊茲更是有求必應。


  龍秋喝著酒吃著肉,一如既往的把自己當作這群霍特人的主人,但很快,他發現自己握不住劍了,他想自己可能真的是累了,也許是醉了,不然怎麽會握不住一把七八斤重的鐵劍?


  阿齊茲令人厭惡的笑臉出現在他麵前,“那麽龍劍師,我們現在可以談一談你欠我的利息。”


  頭痛欲裂的龍秋怒道:“放屁,我什麽時候欠你們的?”


  阿齊茲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龍劍師真實貴人多忘事啊。”


  即使隱隱知道自己的處境,龍秋依舊不改他那副居高臨下的傲慢,“把我送回靈浮山,你要什麽,龍家就能給你什麽。”


  阿齊茲手指又晃了晃道:“不,我要的東西,龍劍師現在就可以支付。”


  龍秋的眼神已經沒有了焦點,“你要什麽?”


  “你的命!”阿齊茲拔出身邊護衛的彎刀,笑容多了一重猙獰之意。


  龍秋終於恐慌起來,他在冰冷的雪地裏掙紮著後退,企圖遠離那把彎刀,“不,不,你不能這樣做。”


  巴契有些不忍,“給他一個痛快吧。”


  阿齊茲回過頭,冷冷的望了他一眼,這種眼神令巴契手足無措,於是他隻能歎息一聲,退到一邊。


  “我為什麽不能這樣做?”阿齊茲試了試彎刀的鋒利程度。


  龍秋啞然,這個時候,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不妙,身體裏不要說勁氣,就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他隻能在雪地裏像一隻狗一樣爬行,“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阿齊茲歎息道:“龍劍師何須如此?不要忘了你是劍宗龍家的少主,靈浮山上前途無量的劍師,你要有尊嚴。”


  龍秋忽然反過身,周圍的護衛以為他要反撲,如臨大敵的拔出刀劍,沒想到龍秋抱住阿齊茲的腿哀求道:“不要殺我,你要我做什麽都行!”


  阿齊茲想了想道:“我們霍特人是仁慈的種族,隻要你學兩聲狗叫,我就饒恕你之前對我們這個偉大種族的不敬,不過,龍大劍師要記住哦,學的不像,就不要怪我們霍特的人彎刀不留情麵!”


  於是,雪地裏響起了急促而怪異的狗叫,周圍的霍特人都轟聲大笑起來,這是他們被厥奴人俘虜以來最開心的一次,阿齊茲搖搖頭,笑容逐漸冰冷起來,“我的朋友,真是抱歉,一個連狗叫都學不會的人沒資格活下去!”在龍秋的驚恐中,彎刀落了下去,在雪地裏泛起一道血紅。


  巴契擔憂道:“你殺了他,劍宗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得罪中土第一大勢力是個非常不明智的決定。


  阿齊茲目光閃動道:“你錯了,沒有人知道是我們做的,中土人慣有的偏見會讓他們首先想到我們的那位刀客朋友,而且你的立場讓我覺得奇怪,難道你心腸變軟了嗎?我的——朋友!”


  最後四個字令巴契全身沒來由的一寒。


  當梁溯寒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居然在天狼關,他聽見了外麵女人的慘叫與老人的哀嚎,以及厥奴人興奮的狼叫聲。


  厥奴人居然攻下天狼關?這怎麽可能?蕭銘不是說過,隻要有他在,厥奴人救不會有一騎踏進天狼關?難道蕭銘——小七、石頭木頭呢?還有無憂呢?


  諸多疑問令他恐懼,他的朋友原本就不多,但身體的劇痛令他無暇多想。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青雲出現在麵前,除了額頭上如寶石一般的靈骨,他和常人沒有任何區別,見梁溯寒怔怔的看著自己,笑道:“你醒了。”


  梁溯寒掙紮著,卻怎麽也爬不起來。


  青雲道:“中了天罡拳,受了這麽重的傷,能在短短五天裏醒過來,真是不簡單啊。”言語中有若有若無的嘲諷之意。


  “他們呢?”梁溯寒急切問。


  青雲笑道:“你說的他們是無憂姑娘還是你天狼關的朋友們?”


  梁溯寒習慣性的沉默起來。


  青雲道:“無憂姑娘被馬嘯風帶走了,不過你不用擔心,劍宗的人絕不會傷害她,至於天狼關,你放心,他們毫發無損的撤軍了。”


  “什麽?”梁溯寒身體一震,傷口傳來劇烈的疼痛,但他已經顧不上了,“蕭銘怎麽會棄關?”


  青雲道:“我沒有時間跟你多說,你的朋友又打回來了,天狼關雖然失守,但西北保住了,這不是很好嗎?而且大家都沒有什麽損失,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


  若是沒有外麵發生的一切,的確是很好的結局。聽著外麵的哭喊,梁溯寒心亂如麻,他忽然覺得自己做的一切就像是一個笑話。


  青雲拍了怕手,馬上就有八個厥奴大漢進來,連人帶床一起抬走,梁溯寒道:“你要幹什麽?”


  青雲哈哈一笑道:“你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我怎會棄你不顧?留在中土,你隻會遭到劍宗無止境的追殺,就算是你的那位蕭家朋友也保不住你。”


  被八個厥奴人抬出房間,梁溯寒看到外麵已是一片狼藉,天狼關的“貴人”們雖然早就撤走了,但他們還留著下人看守家門,還有一些在此地生活的幾代人的平民百姓,都被厥奴人像羊一樣驅趕著,沿途有倒斃的老人,不著片縷凍死的女人,厥奴人需要的是奴隸,而不是負擔。搶來的東西裝了近千輛大車,每個厥奴人都喜氣洋洋,這是他們上百年來不曾有的大收獲。


  當初蕭銘向這些“貴人”們請求支援,但他們一毛不拔,現在全都便宜了厥奴人,這些草原上來的劫掠者們把天狼關所有能搬走都搬了,不能搬走的一把火燒掉。


  大殷經營天狼關不下五百年,耗費中土無數心血的西北第一大關就這樣被付之一炬,隻留下被大火熏黑的城牆。以現在大殷的國力,已經不可能修複這樣的城關。天狼關被毀,意味著整個西北的土地都暴露在厥奴人的鐵蹄下。


  這是厥奴被北軍擊垮後最大的勝利,梁溯寒可以預見青雲在草原上聲望將會高漲到何等地步,此人比兀烈可怕太多。


  躺在床上的梁溯寒回望一眼天狼關,依稀見到城牆上的人影,也許是蕭銘,也許是其他任何熟悉的人,心中忽然湧起一種巨大的失落感,在呼嘯的寒風中,這種失落感迅速變成沉沉的疲憊和睡意,他的身體已經不足以支撐他有這麽大的情緒起伏。


  然後他閉上眼,黑暗和睡意一起湧來。


  白玉山並不是真的滿山白玉,它最多的當然還是樹和石頭,這座山雖然比不了靈浮山靈氣逼人,也比不上中土最大的蒼隱山壯闊雄渾,但它的樹要比其他地方蒼鬱一些,石頭要秀氣一些,山間的溪流也要清澈一些,即使北方大地上寒風呼嘯,這裏依舊是鳥語花香。


  這樣的地方當然獨得中土文人雅士的青睞。


  十幾日前,這裏已經被王家和黃家的人占據了,所有閑雜人等都被驅趕,當地的官府自然不敢得罪西北和西南的兩大世家,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表麵上的平靜沒有掩蓋暗地裏


  的潛流,大殷五大世家中的兩家會麵,事情何等之大?不能不引來其他勢力的窺探。


  不過,薛一凡並不擔心,他的目的就是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無論王家和黃家談什麽,隻要他們在這白玉山上聚首,他的任務就完成了,他很好奇組織會給他什麽獎賞,畢竟金錢對他這樣的劍客來說毫無吸引力。


  清一色的白馬騎士從北方絕塵而來,每匹白馬都毛色發亮四蹄健壯,奔跑中,像閃動的白色火焰,每一匹馬都搭配著黃金鞍韉,金光閃閃,王萬全很喜歡向世人展示他這種西北的豪情與王家的豪闊。


  騎士們在山腳下馬,王萬全在一匹特別高大神駿的馬上,直到薛一凡謙卑的向他行禮,“主公,黃家家主已在山上雅閣等候。”


  王萬全哼了一聲,像是在紓解沿路的勞累,“一凡辛苦了。”


  薛一凡恭敬的為王萬全牽著馬韁,這態度無疑讓王萬全好感大生,“一凡無需如此,此次會麵若成,你功不可沒。”說完,便從馬上靈活的躍下。


  雖然同為大殷五大世家,但這五大世家也是有排名的,能跟王家相提並論的也隻有李家,至於什麽白家黃家餘家,就有些不入流了,所以無論黃家想談什麽,主動權一定在王家手裏。


  薛一凡引著王萬全在崎嶇的山路上行走,身後還跟著一眾護衛,其中一些人眼神精光閃閃,不乏化境中人。


  一路上風光旖旎,怪石嶙峋,柔風陣陣,花香暗浮,鳥語啁啾,洗去了王萬全南下三千裏的風塵,沿途沒有絲毫的無趣,一行人很快來到一處山莊前,連綿的閣樓借著山勢修建,既有險峻巍峨之感,又多了幾分精巧的匠心,比之與西北王家的各處宅院,要秀氣的多。


  這樣的地方自然大得王萬全的歡心。


  過不多時,裏麵迎出一行人,為首一個高高瘦瘦的老者,對著王萬全拱手道:“王兄,昔年天都一別,沒想再見已是二十年之後。”


  王萬全打量這個衣冠楚楚的老者,也拱手道:“原來是黃兄弟。”


  黃渡年紀比王萬全大了一圈,但兩人代表的是背後各自的家族,所以萬完全很自然的接受了“王兄”的尊稱。


  兩人寒暄幾句,走向閣樓,薛一凡恭順的跟在身後,但王家的護衛們卻被阻擋了,不過在這樣的場合也算正常,沒有在意。


  閣樓中沒有多餘的雕飾,精致簡單,桌椅地板均是就地取材,青竹做的,銅爐中燃著香料,事白玉山中特有的香木,暗香幽浮,薛一凡一進來便覺得神清氣爽。


  王萬全自然被引到上首安坐,黃渡和薛一凡分坐左右,這樣的場合本沒有薛一凡的位次,但既然黃家家主不介意和一個王家客卿並列,王萬全自然也不會介意。


  三個豔裝的女子端來茶水,兩人互相恭維了幾句,薛一凡沉默不語,最終還是黃渡先開口道:“王兄,小弟此次請你來這白玉山會麵,是為你引薦一位客人。”他在“客人”兩字上加重了語氣。


  “哦?”王萬全疑竇大生,先是薛一凡引薦黃渡,再是黃渡引薦這位神秘的“客人”,繞了這麽大圈子,看來事情應該不會簡單。


  黃渡眼中閃著精光,親自走到內堂,掀開珠玉門簾,從裏麵出來的居然是一個黑袍人,即使在室內,此人依舊隱藏在鬥篷之後。


  王萬全沒想到自己千裏迢迢來見的人,居然這樣藏頭露尾,心中大為不快,而且他看的出來,此人還是個女人,不禁麵色不快道:“黃兄弟,你這麽做就是拿我們王家不當會事了。”


  “王家主何出此言?難道看不起我這一介女流?”黑袍女子的眼睛在鬥篷中發著幽光,她的聲音並不難聽。


  王萬全甚至可以想象在這鬥篷和黑袍之後的絕世身姿,黃渡身為大殷五大世家的家主,居然像個跟班一樣恭敬的站在她身後,王萬全的目光飄向薛一凡,而薛一凡隻是低頭喝著茶,對眼前的事漠不關心,萬完全冷笑道:“閣下如此藏頭露尾,恐怕也沒安什麽好心。”


  黑袍女子的笑聲充斥在閣樓中,“難不成王家主害怕了?”


  王萬全冷哼一聲,“如果沒有什麽要事,請恕在下有事在身,不能奉陪!”


  灰袍女子輕笑聲不止,“王家主身為大殷五大世家,人間富貴已經享盡,難道不像體會一下神仙是什麽感受?”


  (本章完)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