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五月初八,端午的雨水已過,整個天空碧藍如洗,天氣也剛剛好,不冷也不熱。正是適合賞花訪友的好時節,老天爺真是有成人之美,泰安長公主府的百花宴在萬眾期待中拉開了帷幕。
一時間,整個長安城的權貴、豪門駕著車馬,紛紛朝這座尊貴的府邸湧來。
誠意伯府自清晨起,就拉開了序幕,主子們忙著換上特意為百花宴趕製的衣裳、首飾,精心裝扮后,興高采烈的往公主府而來。
下人們更是忙得腳不沾地,忙著打點主子們所需的一切,當然也還有無所事事、照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丫環們,他們也都等著跟著主子們去參加這場盛會。
所有人都興高采烈、煥然一新。當然,這裡頭也包括了李靜姝。
李靜姝早已經換上了誠意伯府丫鬟們統一製作的圓領絲綢鍛袍,這是李靜姝這十幾年來穿過最好的衣服,又軟又滑,舒適極了。
一行人浩浩湯湯的朝公主府而來,一路上收穫路途上無數羨慕的眼光。當然也見到了許許多多勝過劉家的車隊。
靜姝真的是見了大世面了。
整個公主府大的看不到邊,誠意伯府跟它比,那就是螞蟻跟大象的區別。
處處雕鏤畫棟,金碧輝煌,花團錦簇,當然還有那滿身甲胄的羽林衛,這是先皇欽賜給這位德高望重的長公主的親衛,這在整個大華朝的歷史中是獨一無二的賞賜,也是泰安長公主的殊榮。
一進去長公主府,劉家的主子們都被管事的帶到了主子們該待的地方去了。而靜姝這些丫環小廝們自然也有下人們該去的地方。
長公主府招待得很周到,就連他們這些身份卑微的下人也能有一席之地,一座小小的院子里,擺放著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點心、茶水,都是給他們這些下人們用的。
院子中也有許許多多的各種不同種類的花卉,當然品種跟主子們賞的自然不可相提並論,但對於他們這些人而言,已經是些稀罕物了。
這裡頭這多的就是各色牡丹,李靜姝沒有見過牡丹花,什麼都覺得稀奇,當然也不知道這些牡丹有什麼區別,只是覺得這些花很美,黃的大如圓盤,綠的晶瑩欲翠。可要是要她說出個所以然來,那她可就真的有些詞窮了。
倒是有一個年紀跟靜姝差不多的丫環,似乎是靖國侯府的某位很得主子們寵愛的一等丫鬟,她倒是對這些花種如數家珍。當著大夥的面,一類花一類花的說得頭頭是道,一時間,大伙兒都圍著這個小姑娘,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就在這樣的一個十分奇特的湖邊,有一個女子坐在湖邊的岩石之上,這個女子雙手托腮,中的那朵花卉心不在焉的模樣。
這個女子穿著一身湖水綠的長裙,容貌空靈,一雙秀目蘊有靈氣,她容貌清麗,脫俗凡,雖然不是天仙,但卻給人一種十分靈動的感覺,特別是她長裙拖地,若是她行走於深谷幽壑之中的時候,恍然之間讓人一位山中女神一般。一襲淡藍色輕紗,香肩半裸,****微露,一條修長白皙的**幾乎無遮。即使,被鎮壓在大澤深處,水魅的美也是一種無盡的誘惑。那人身穿雪白的直襟長袍,腰束月白祥雲紋的大帶,其上掛著一塊紫色玉石,古樸沉鬱。
鼻樑英挺,目若秋波。其雙手細白而修長,握著一把古色摺扇。那人氣度不凡,尤其一對劍眉更增幾分英氣。「你去見了二嫂了,她可還是躺在床上?」胡氏說起王氏,似乎兩人還是有些不「對路」,朝書香苑努了努嘴。
「嗯,剛從那邊過來。聽說是太醫囑咐二嫂要靜養的。」妙嬋有些疑問,難不成裡面還有別的「機鋒」不成。
「太醫說是稍微靜養幾日就行了,可二嫂呢,一連躺了幾十日,也虧她受得了,要是換做我啊,不給悶死,也要愁死。」
「也許二嫂是太小心腹中的孩兒而已?」妙嬋以前跟著牛老頭出去行醫的時候也見過這樣的婦人。
「哎,她也太小心了點。你看我,轉眼都有四五個月了,還不是吃嘛嘛香,什麼事都沒有。」胡氏笑著挺了挺自己的肚子。可不是嗎,四個多月的肚子已經徹底的現形了,衣服隆起了一座小山。
「那是三嫂的底子好。」妙嬋少不了「恭維」幾句。
「弟妹,你如今可是有消息了?」胡氏把妙嬋拉到一旁,輕聲地同妙嬋「咬起耳朵仔」來,又瞥了瞥妙嬋的肚子。
「沒呢,前幾日好日子才過去。」一想到這件事情,妙嬋也有些無奈,卻也不著急,只是明顯的就是府里的人比她要著急得多。可不是嗎,嫁進肖家也快有一年了,圓房也早就圓過了,可絲毫消息都沒有傳出來。上次在船上鬧出了個「大烏龍」,何嘗不是肖景昀想儘快有一兒半女呢。如今二嫂、三嫂都有了身子,就她這個「新婦」還是肚子平平,顯眼得很。
「沒事,放心,說不定下月就要好消息了呢。」胡氏拍了拍妙嬋的手,也不知道說什麼。話題是她說出來的,卻是如此地不合適。要是碰到一個心眼小的,只怕就有一絲「縫隙」溝在兩人中間了。
長安城朱雀巷,張燈結綵,鑼鼓喧天,鞭炮齊鳴,車馬如流。從晨光初現起,朱雀大街上,穿著大紅禮服的迎親隊伍如潮水一般絡繹不絕。如此的架勢自然吸引了無數百姓觀看。
「你們看,打頭的是宮中的內侍哎。」
「那是不是皇後娘娘親自賜下的玉如意,據說是藩國進貢的,百年難得一見的珍品,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件呢。」
「整整一百二十抬嫁妝,這新娘子可真有福氣呢。」
「這架勢,能跟前兩年楚小王爺娶親的架勢差不多了吧。」
「也就差那麼一星半點兒了,要說如今在咱們大華,能比得上皇家的,也就只有今天的新郎官了吧。」
周圍的百姓個個伸長脖頸,氣勢高昂,對著迎親隊伍指指點點,品頭論足。
「這是哪家府邸娶親啊?」人群中少不得有弄不清的人發問。此話剛說出口,周圍無數人的腦袋就偏了過來,嚇得發問的書生只覺得后脖頸發涼,趕緊縮回了腦袋,心想,這是怎麼了,難道自己說錯話了嗎?應該不會吧。
「你是外鄉人吧?」身旁的一個大胖子歪過頭來問道。
「對對對,這位大哥,小弟才到京城不久。大哥一看就是久居長安之人吧。」一見到有人搭訕自己,書生趕緊收拾出笑臉,殷勤地問道。
「沒想到你這小子眼力勁還不錯,沒錯,洒家世代都是長安人。」一提到自己的身份,胖子下巴抬得高高的,兩隻小眼睛閃閃發光。
「那請問大哥,這到底是哪家大人府邸娶親啊,這架勢,只怕跟皇家比也不遑多讓吧。」
「一看你就是個鄉下來的鄉巴佬,沒見識。皇家娶親的架勢可比這還要隆重呢。」胖子撇了撇大嘴,「不過今兒個這架勢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鎮國公府的世子今兒個迎娶未來的世子夫人,也跟一般的宗室娶親差不離了。」
「鎮國公世子?不就是一個國公府的世子嗎,還沒襲爵呢,怎麼就能跟皇家宗室相比了呢?」書生好生不解。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位世子可不是一般人,人家身份高貴著呢。」一說起高門秘事,胖子那張大嘴就如黃河決堤,滔滔不絕,唾沫星子吐了書生一面。
「當今聖上的生母是當今鎮國公的親姐姐,你知道吧。」胖子匝吧匝吧嘴,施施然地吐出了這樣一句。
「知道,知道。鎮國公府是先太後娘家,這個小生自然知道。」書生點點頭。只要是大華的子民,都知道。
「當今聖上也是在鎮國公府長大的,這你也知道吧。」胖子說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到點子上,書生也不好催促,依然如小雞啄米般點點頭。
「那鎮國公世子是聖上親自撫養長大的,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猶如一聲霹靂響,書生被胖子的這番話給震住了,「怎……么……可能,聖上如今才二十有三,怎麼可能會撫養過世子呢?」書生的舌頭似乎打了結一般,好不容易才捋順了。
「那可是真的,想當初當今聖上還是鎮國公世子之時,如今的世子可是從沒離開過三步以外的。想當初,那兄弟情深的佳話,整個長安城誰不知道啊。」一想起數年前,長安城的盛景,胖子又摸起了自己那肥厚的下巴。
「哦,原來如此。那的確是身份有些不一般。」書生聽到這兒,還是點了點頭,「那今日的新娘肯定也是望族之後吧。」
「嘿嘿,望族之後?」胖子一聽書生此語,擠到喉嚨的口水「咕咚」一聲又吞了下去。
瞧見胖子的神情,書生疑惑得很,「怎麼不是京城望族,而是番邦公主?可沒聽見朝廷有要跟番邦和親的通告啊?」世子身份既然如此高貴,世子夫人自然也應該是名門閨秀或大國公主、郡主什麼的。
「嘿嘿,當然不是番邦的公主了。這新娘子啊,雖然是官家子女,可生父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校尉。」
「校尉,那不就是一個剛有品級的芝麻綠豆官嘛?」
「對,就是個芝麻綠豆小官,可如今人家卻是一步登天,成了鎮國公的親家了。」
「那新娘子一定就是位傾國傾城、國色天香的美人。」書生斬釘截鐵的答道。可不是嘛,兩家門不當,戶不對,既然能結縭成為親家,那新娘子肯定是以美貌令人沉醉。
「哈哈,這就是今日這婚禮轟動長安的真正原因了。這新娘子,據說是個無鹽女呢。」胖子哈哈大笑。
「啊」,一旁的書生徹底懵了,只覺得自個兒的生活常識已經徹底被推翻了,「怎麼可能呢?難道是月老牽錯紅線了。」
「什麼月老牽錯不牽錯的,洒家不知道,洒家只想知道這新娘子能在鎮國公府世子夫人的位子上呆上幾年,會不會被鎮國公世子在洞房裡就給休了。」
「沒錯,沒錯,那世子上個月還放出話來呢,說這未來的世子夫人連他身邊的丫鬟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呢。」一旁的眾人也紛紛上前幫腔。
「聽說吉祥賭坊可是為這世子夫人何時被休開出了紅盤呢,洞房當日一賠一十,一年一賠一百,老兄,你有沒有去下兩注啊。說不定是個發財機會呢。」
「嘿嘿,早就去過了,我可是買了一賠一百的,年底就等著這筆紅財了。」
「哈哈,我也是。」
「…………」
「…………」
「啊……」書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婚事呢。京城的人怎麼都這麼恐怖呢,還有這樣一心盼望人家兩公婆何時分離的人啊,還是自己老家的人淳樸啊。周圍的看客們貪婪的眼光,無情的額嘲笑無不昭示著這是一樁不受祝福的婚禮。那新娘子也不知道是前世造了什麼孽,今生註定要有這樣一樁婚事。哎,也不知道是良緣,還是孽緣,出於地弱小者的同情,書生在心裡暗暗祈禱,但願這姑娘能過得好一點吧。可是可能嗎,只怕機會渺茫吧。
一說起這鎮國公府,就免不了要說說這大華朝的勛貴們。
話說前朝末帝登基以後,倒行逆施,貪圖享樂,魚肉百姓,天下百姓是苦不堪言,民憤激揚。百姓揭竿而起,奮起反抗,十年苦戰,終於把末帝趕下了皇位。時任蘇州刺史的趙勝倡導「均田地,免賦稅」,在十八路反王里脫穎而出,終問鼎天下,遂以華為國號,定都長安,是為太祖。當時太祖旗下有二十八位功臣輔佐他打下這天下,定國之後,太祖按照功勞大小,封為四公八侯十六伯。這二十八位功臣家族自然也就成了大華的第一批勛貴。十二位公侯世襲罔替,而初代鎮國公乃太祖的智囊軍師,在眾功臣譜上排行第三。
大華定國百餘年來,繼任皇帝雖不都是明君,可也沒出一個昏帝。雖然邊疆偶有紛爭、戰亂,可有沒弄出什麼大亂子,百姓日子是安居樂業,當真是天下承平。只是當初的公侯伯爺們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是被削了爵,就是沒有後繼者了,或是外赴邊疆,離開了長安城,二十八府如今只剩二十家了。
而如今的鎮國公府肖家自從出了一位太后,又養育了當今聖上,自然是這長安城裡的首屈一指的家族,聖心更是無人可比。如今的鎮國公肖禎已經是第四代國公爺了,在大華朝的的確確是個跺跺腳也要抖三抖的角色。
如此權臣,怎麼可能會給自己的獨子娶一個毫無身世地位、也無顏色的女子為妻呢,更重要的還是未來的國公夫人呢。這裡頭難道有什麼貓膩不成?這是長安所有人聽到這樁婚事的第一反應。
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