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壽

  夜來寒侵酒席,露微泫。舄履初會,香澤方薰。無端暗雨催人,但怪燈偏簾卷。回顧,始覺驚鴻去雲遠。


  大都世間,最苦唯聚散。到得春殘,看即是、開離宴。細思別後,柳眼花須更誰剪。此懷何處逍遣。


  ――宋周邦彥荔枝香近(歇指·第二)


  「是,是,今兒個我什麼都聽三嫂的,好不好。」妙嬋笑道。


  「好,那你可得說話算話。」胡氏聽了妙嬋的話,高興得很,尖尖的下巴揚得老高,驕傲得像只孔雀一般。


  「哈欠,哈欠,哈欠!」正跟著隊長剛巡完一趟原地休息的肖景昀沒來由的打起了幾個哈欠,引得一同巡邏的隊友哈哈笑道。


  「哈哈,老肖,肯定是你家裡媳婦想起了。」


  「就是,這打哈欠可有講頭了,一聲冷,二聲寒,三聲有人想可是准得很的呢。」


  肖景昀自從進了金吾衛,別的本事沒學到,結交朋友的本事可是見長了。沒多久,不管是世家子弟,還是下層兵士,那玩的是溜溜的,活脫脫的一個「兵油子」。


  正揉了揉鼻子琢磨著自已是不是著了風寒的肖景昀一聽著這位仁兄的話,眼睛一「噌噌」地亮了,跑到仁兄跟前,認真的說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那當然是真的,你回去問你媳婦就知道了。」沒想到肖景昀竟然這麼認真,大伙兒都笑翻了天。


  心裡美滋滋的蜜一樣甜的肖景昀可沒計較周圍同僚的笑聲,笑吧,笑吧,羨慕死他們吧,一群沒媳婦想著的大老粗。媳婦兒在想著自己呢,心裡那是一個甜。恩啊,剛才巡邏的時候可是見過一朵花開得不錯,一會兒就去把它摘來,簪在媳婦兒亮黑順發的秀髮上,還不知道怎樣的迷人呢。哎,也不知道自個兒小媳婦穿的是什麼衣服呢,是大紅的蜀錦,素白的杭綢,還是紫色的對襟大衣?不過媳婦兒穿什麼都好看,尤其是不穿衣服的時候更好看。肖景昀已經是想入非非了,要是知道妙嬋是在抱怨他招蜂引蝶,說他是「唐僧肉」,指不得我們嬌羞的肖景昀又要紅了臉皮了。


  小兩口這段時間可是蜜裡調油,好得很呢。一個是剛吃到甜頭,情竅初開,一個是虛予委迤,半推半就,愛情的芽苗就這樣悄悄的發了芽。


  妙嬋跟胡氏回到花廳的時候,壽宴正要開始了。


  席間衣香鬢影,宮婢們如穿花蝴蝶一樣走動,點心與冷盤都已經一一端了上來擺放整齊。一首《長萬年》的賀壽曲奏華,靖安太長公主就扶著宮娥們走了出來。她今天穿了一身大紅壽星袍,彷彿一團烈烈灼燒的火焰,襯著滿頭的白髮,顏色刺眼的讓人不能直視。


  「見過太長公主,賀公主千秋長壽,年年有今曰,歲歲有今朝。」眾人忙上前列隊為長公主賀壽。


  「免。」一旁的宮娥早就傳出了太長公主的旨意。


  「看見了嗎,太長公主旁邊站著的就是泰和,你可得瞧仔細了。」和妙嬋站在一塊的胡氏拉了拉袖子,小聲笑道,還不忘朝自己眨眨眼。


  許是動靜大了些,前頭大太太喬氏轉過身來,「公主出來了,不得放肆。」嚇得胡氏尷尬的吐了吐舌頭。


  泰和縣主正笑盈盈的站在太長公主身前,妙嬋眼力好,看的也清楚。十四五歲的姑娘家,正是嬌艷明快的花骨朵。滿頭的秀髮像瀑布般披散開來,額際戴著一塊透明的珍珠玉墜,眉毛描的細細彎彎的,指甲用花汁染成玫瑰紅色,穿著一身淡紅底色金線綉牡丹團花的宮裝,整個人格外華貴端麗。臉上的笑容也是溫溫柔柔的,就是一人見人愛的小姑娘,難怪老太太曾經想把她娶進門。


  靖安太長公主笑吟吟的走到眾人身前,從身邊宮人端著的托盤中端起酒樽:「多謝各位今日駕臨府中為本宮賀壽,實在令寒舍蓬蓽生輝。這頭一杯酒啊本宮敬給皇上,借這杯酒,本宮也祝皇上千秋康泰,萬歲平安。」


  「祝皇上千秋康泰,萬歲平安。」眾人也隨之拿過桌上的酒杯,應和道。


  眾人紛紛一飲而盡,只要妙嬋因為聽了三嫂的告誡,多了個心眼,作勢要喝,卻趨機將酒倒在袖中的手帕上。


  「這第二杯酒,本宮要祝我朝天下太平,江山永固。」


  「臣等亦願我朝天下太平,江山永固。」


  「這第三杯酒,本宮要與在座的諸位同駕,願諸位松鶴延年,添福添壽。」


  「謝太長公主。」


  不愧是經過風雨的老公主,一席壽宴恭賀的吉祥話說出了高水平。既賀皇上萬歲,又願天下太平,江山永固,順道還祝願了前來祝賀的各位客人,面面俱到,一個也沒落下。誰聽了這番話都要豎起拇指贊太長公主深明大義,胸懷天下。


  妙嬋還是沒有喝酒,依樣划葫蘆的將酒倒在了手帕上,然後又悄悄的在桌子底下擰乾。好在這一切都沒被人看到。


  「古人云,人生七十古來稀;孔聖人又說,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乎』,這一眨眼,我就成了白髮蒼蒼的老婆子了。可我還記得當初父皇在戰場上戰無不勝的風姿呢,彷彿就在昨日啊。」太長公主嘆道。


  太長公主的父皇自然就是本朝太祖。太祖是馬輩上奪的天下,千軍萬馬槍林彈雨里闖出來的。


  「那是,那是,想當初你我初見時,還不都是六七歲的黃毛丫頭了,可如今咱們可是人家的祖母,太祖母了,重孫子,重孫女都有了。可不是歲月不饒人是什麼。」肖母是跟靖安長公主一起長大的,當初還差點就成了公主的伴讀,自然感情深厚。


  「沒錯,沒錯…………」旁邊與太長公主稍有交情的老太君們也上前打趣道。


  當然這裡頭能跟太長公主說得上話的都是一路有相同閱歷的老一輩們,老一輩們道起古來,上一輩如大太太這一輩還能說上一兩句,妙嬋她們這些年輕的媳婦們可就完全搭不上邊了,就完全成了臨時客串的小丫環了,忙著替自家老太君端茶倒水,準備果子。


  妙然還見到了誠意伯的劉老太君和生母黃氏,只是如今誠意伯府沒落了,坐的位置有點遠,旁邊也沒圍什麼人,可兩人期盼的眼神妙嬋可沒錯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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