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白馬王子就是這樣的
第64章 白馬王子就是這樣的
食堂二樓一個賣湯麵的窗口改成麻辣香鍋,今天正式營業,前去排隊的學生絡繹不絕。盧明明吃膩了其他窗口,拉著她們去排隊。
梁蟬站在隊伍末尾,低頭給蔣祈樹撥去第二通電話,依舊是那個沒有感情的女聲,提醒她撥打的用戶是關機狀態。
是真的關機還是被拉黑,梁蟬不得而知。
隊伍前進的速度很慢,梁蟬身後來了人,她把手機裝進包裏,下一秒肩膀被人拍了下,回頭就見李傲然笑成一朵花的臉。
“好巧,你也來吃麻辣香鍋?”李傲然豎起手打了個招呼。
梁蟬興致缺缺地點頭。
李傲然收回手摸了摸鼻子,有點尷尬。他好歹是她男朋友的好哥們兒,她能不能別這麽冷漠,跟不認識他一樣。
算了,這妹子生性冷淡,對誰都一樣。
剛這麽想,梁蟬就換了種態度,語調親和地問他:“蔣祈樹沒跟你一起?”
“啊?”李傲然摘下一邊耳朵裏塞的無線耳機,防止聽不見她說話,“你問樹哥?他今天一天沒來學校。”
梁蟬沒心思細想措辭,幹脆地問:“你能給他打個電話嗎?”
李傲然比剛才還懵:“你怎麽不給他打?”
“我打過了,他手機關機。”梁蟬微微抿唇。
“他關機了我怎麽會打得通。”
李傲然邊說邊從通訊錄裏找出蔣祈樹的名字,指尖輕輕一按,電話打通了,隔了幾秒,那邊傳來半死不活的聲音:“喂?”
梁蟬臉色慘白。
李傲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了一眼梁蟬,準備原話複述:“是這樣的,那個誰跟我說你手機……”
沒等他把話說完,梁蟬撲過來搶走他的手機,掛斷了電話。她匆忙從排隊的人群裏出來,手機還給他:“抱歉。”
李傲然非常不解,腦子裏有個小人在瘋狂嘶吼:能不能來個人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等等,蔣祈樹那家夥不會真的提分手了吧?
*
梁蟬空著肚子回了宿舍,坐在書桌前發呆,試驗證明蔣祈樹的手機沒關機。那就說明他隻對她一個人關閉了通道,別人依然暢行。
她要去找他解釋嗎?那個文身的由來。
怎麽解釋呢?那本就是她喜歡過邵霖風的證據,是即使剜掉那塊肉也不能抹掉的一段事實。
蔣祈樹他明明知道所有關於她和邵霖風的故事。就在那間簡陋的出租屋裏,她生著病,感動於他的付出,第一次對他敞開心扉,剝掉一層層用來保護自己的外殼,將過去那些灰暗不堪的家事和晦暗不明的心事說給他聽。
他說過就算世上沒人愛他,他來愛她。他說話不算話,他也丟下她了。
室友們吃完晚飯回來,嘴上討論著麻辣香鍋味道不錯,發現宿舍裏沒開燈,盧明明拍下牆上的開關,燈管亮起,照出梁蟬床鋪上攏起的一團。
“梁蟬,你還好嗎?”
之前在食堂窗口排隊,梁蟬說肚子不舒服就提前走了。
梁蟬的聲音帶著點不正常的啞:“好多了。”
“你要還是很難受記得說,我那裏有藥。”盧明明坐在椅子上換鞋,感覺梁蟬的情緒懨懨的,可能跟身體不舒服有關。
梁蟬悶悶地嗯了聲,之後寢室裏就沒人再講話。
明天周六不上課,大家熬夜沒負擔,追劇的追劇、刷綜藝的刷綜藝,都戴著耳機。半夜裏,盧明明正看到小說的精彩處上頭,忽而聽見小聲地啜泣,她瞬間出戲,翹起腦袋細聽,那聲音又消失了。
估計是誰看劇不小心外放了聲音又趕緊關上了。
她沒在意,腦袋陷進枕頭裏,接著看小說。
安然地度過一夜,第二天早上,不出意外的,所有人都睡懶覺,直接省了早飯,醒來就是十點多。
盧明明和肖莉同時下床,頂著雞窩頭、黑眼圈,眯著眼摸去衛生間洗漱,出來也沒精神多少,在睡衣外麵隨便套一件禦寒的外套,準備去食堂買飯拎回來吃。
聽到她們商量吃什麽,睡得迷迷糊糊的林嬌從被子裏露出腦袋,眼睛都睜不開:“幫我帶一份海鮮麵,謝謝。”
“好……我去,梁蟬竟然還在。”肖莉拿手機的時候,目睹梁蟬的被子動了一下,驚得瞪大眼睛。
每個周末梁蟬都會去做兼職,幾乎是風雨無阻,她們習慣周末的早上醒來見不到她人,陡然來這麽一次,驚訝程度著實不小。
“梁蟬,你要吃什麽嗎?我幫你帶。”外麵飄起了小雨,盧明明戴上一頂帽子,走到梁蟬床邊。
梁蟬露出小片額頭:“我等會兒自己去。”
盧明明聽她的聲音比昨晚還啞:“你沒事吧?肚子還疼嗎?是不是生病了?”
梁蟬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她一晚上沒睡,全反應在臉上,比她們幾個熬夜還要重的黑眼圈,臉腫成豬,因為哭過,眼睛更腫。
盧明明看呆了:“你這是被人打了?”
梁蟬後背靠牆,想了一夜終於想清楚了,她決定去找蔣祈樹解釋,就算再一次被丟下,至少她努力試過了,沒什麽遺憾。如果始終無法挽回,她就……平靜地接受這個事實。
她已經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了,也習慣被人丟棄。
“謝謝你,盧明明。”梁蟬鄭重地道聲謝,爬下床鋪,站在鏡子前端詳自己,以前從沒在意過的一張臉,現在一看,熬通宵真的好醜。
“……不客氣。”盧明明還有點懵,不懂她為什麽說謝謝,“用我們等你嗎?我們不著急。”
“你們去吃吧,不用等我。”梁蟬梳理著頭發,想著怎麽用發絲擋一下腫成發麵饅頭的臉。
盧明明和肖莉結伴下樓,你一言我一語地猜測梁蟬怎麽突然變得古裏古怪,結果就在樓下看見了穿著白色大衣、佇立在蒙蒙細雨裏的蔣祈樹。
這人的臉蛋身材真的優越到令人無法忽視,站在哪裏哪裏就是舞台,他是最閃耀的那顆星。
她們聽到路過的女生激動地小聲說:“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就是這樣的!”
盧明明抱著“室友的男朋友,不看白不看”的心理,多欣賞了幾眼帥哥,給自己熬夜的雙眼醒醒神!
冷白的皮膚,線條流暢的側臉,被雨淋濕的黑發,優秀的頭肩比,修長的雙腿,絕對的女媧炫技作品!
雖然不是第一次近距離看,但每看一次都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從蔣祈樹側邊經過時,他扭過身看向她們,灰蒙蒙的眼眸裏多了兩分不亞於琉璃的純淨光彩:“請問梁蟬在宿舍嗎?我很早就來了,沒等到她。”
跟帥哥正麵對視,盧明明佯裝淡定:“她馬上就下來了,你再等等。”
誰聽了不說一句蔣祈樹癡情,很早就來了,卻不忍心打電話打擾她休息,一直站在雨裏等待。
雖然今天的雨下得很小,都沒到需要打傘的程度,但是氣溫低啊!出來沒多久手腳凍成冰棍,無法想象等很久會有多冷。
??第65章 我們扯平了
梁蟬下樓梯的腳步猶如踩在漂浮的木板上,每一步都踏不到實處。
她低著頭,醞釀見到蔣祈樹要說的話,因而沒有瞧見蔣祈樹就在不遠處,以一個漫長等待的姿勢望著她。
蔣祈樹一秒都不想再多等了,看見她的那一瞬就抬步走到她跟前。梁蟬想得太投入,沒注意前麵多了一個人,直直地撞進他懷裏。
一股清爽的味道驅趕了雨水的潮濕,霸道地占據了梁蟬的嗅覺。
因為對麵的人及時伸出手臂幫她的身體做了緩衝,她才沒有被撞疼,抬起眼眸,驚喜地發現想見的人就在眼前。
她出門前有過一個顧慮,萬一她準備好了解釋的話,蔣祈樹不肯見她怎麽辦?畢竟他已經拉黑了她的聯係方式。
在她的理解中,拉黑代表拒絕交流的意思——他不想聽她任何辯解。
想到這兒,梁蟬又覺得委屈,即使她沒有立場委屈,因為一開始拉蔣祈樹入局的人是她,那麽無論結局是怎樣的,她都要做好接受的心理準備。
她之前想過,如果有一天蔣祈樹提出分手,她會乖乖配合絕不糾纏,為什麽真到了這一天,她卻做不到想象中的坦然。
蔣祈樹黑色的發梢掛滿細小的密集的雨珠,像染了一層白毛,眼睫也是潮濕的,他喊她的名字,就如前一天晚上喝醉酒那般沙啞低沉。
“梁蟬。”
梁蟬低下眼,他是不是覺得在微信裏說分手不夠正式,特意跑來當麵說:“你來找我幹什麽?”
蔣祈樹摟住她的肩,額頭抵上她的:“能不能不分手?”
梁蟬疑惑地問:“提分手的人明明是你。”
“我後悔了。”蔣祈樹沒有猶豫地出聲,“我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勸服自己放手,讓你去追逐你想要的幸福,而不是被我用幼稚的借口綁在身邊,可是……”
他深深地呼吸,心裏的難受透過語氣跑出來:“我隻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就後悔了這個決定。怎麽辦?我不想跟你分手。你告訴我該怎麽辦才能得到解救?為什麽不是我先遇到你?”
梁蟬被他繞暈了,聽不懂沒有“前情提要”的話:“我想追逐的幸福是什麽樣的,你有問過我嗎?”
蔣祈樹退開一點,他在清晨的雨霧裏站了太久,渾身冰涼,內裏卻一片滾燙,是一座待噴發的火山,燒得他五髒六腑灼痛不已:“邵霖風來找你了,他想追回你是嗎?”
他堅信自己的直覺沒錯,加上柳甄發給他的圖片,更加確定了他的猜測。
梁蟬恍惚了下,她沒跟他說過邵霖風前天晚上來找她說了些什麽,他是怎麽知道的?
“果然。”蔣祈樹低喃。
她這一秒的表情,是第三層佐證。
梁蟬皺了皺眉,她受夠了猜來猜去,話永遠說一半,達不到最關鍵的那個點,她一把揭開所有遮掩的布,露出這件事原本的真相:“邵先生來找我的確剖明了心跡,原來過去那些我以為晦暗無光的時日,並非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蔣祈樹感覺有一台攪拌機在他的心髒作亂,痛到無法呼吸:“梁蟬,你不……”
“你先聽我說。”梁蟬打斷他,“沒有人永遠停留在原地,事實就是我已經往前走了,邵先生來晚了,沒有等到我。接下來,他有他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或許從一開始我們就走在兩條路上,中間有過短暫的相交,之後又岔開,再想退回相交的那個點已經不可能了。你明白嗎?”
她的話在他腦子裏盤旋了幾圈,指向一個對他很重要的答案:“你沒有答應他對嗎?”他激動地重複,“對不對?”
梁蟬沒有賣關子:“對。”
蔣祈樹大腦眩暈,眼前開出大片的花。
回過神後,他不禁回憶,他前段時間都做了什麽,跟魔怔了一樣,非要把她推向另一個人的懷抱,還說是為了她的幸福考慮。
他是傻逼嗎?
最後一件需要解決的事,梁蟬微微蜷曲的手蓋在腹部,衣服底下就是文身,天長日久,它像長在了她的皮膚上:“我承認文身是在我最喜歡邵先生的時候文的,它僅僅代表了那段停留在過去的回憶。如今我再看它,就像看皮膚上的一顆痣。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我想過,也許可以想辦法洗掉它。”
文身師當初勸她要想好,文身一旦刺進皮膚裏就會伴隨一輩子,就算洗掉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沒有痕跡。
蔣祈樹傾身抱住她,一股把她嵌進身體的氣勢:“我在意的是你對邵霖風的感情,誰在意文身了。洗掉又要疼一回,我不許你為他疼兩回。”
梁蟬傻傻地問:“你還要分手嗎?”
“我從沒想跟你分手。”蔣祈樹說。
“可是你拉黑我的電話了。”
“我沒有。”
梁蟬從他懷裏退出來,為了印證自己的話,當麵撥打他的電話。手機鈴聲在他大衣口袋裏響起,她說:“我知道了,你把我從黑名單裏拖出來了。”
蔣祈樹無辜道:“我真的沒有拉黑你。”
“你有。”兩人各執一詞,梁蟬隻好拿出更有力的證據,“我昨天下課後給你打電話是關機狀態,李傲然打給你就能打通,不是你拉黑我是什麽?”
蔣祈樹恍然大悟:“那個電話是你讓他打的?難怪他話說一半就掛了。”他喊聲冤枉,“不是的,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手機沒電關機了,後來找到充電器充上電,李傲然正好打過來,我就順手接了。”
梁蟬無話可說。李傲然幫她驗證後,她就篤定蔣祈樹拉黑了她,之後沒有想過再試著撥打一次。
沉默蔓延了一會兒,梁蟬那點小委屈重新冒出頭:“就算沒拉黑,你應該看到了我打給你的未接來電。”
“是,我看到了。”蔣祈樹說,“因為沒想好跟你說什麽,我不敢打給你,我是膽小鬼。”
“你說自己是膽小鬼,現在怎麽敢來見我?”
“我想撤回那條分手的消息。該死的微信係統,超過兩分鍾就不能撤回了,所以,我親自來撤回。”蔣祈樹凝視著她,呼吸很輕,“我還有機會撤回嗎?”
梁蟬遏製住立刻點頭的衝動,故意讓他煎熬地多等了幾秒鍾,緩緩道來:“本來沒有機會,我突然想起之前我也說了一次分手,我們扯平了。”
人生沒有撤回鍵,是蔣祈樹為自己博得一次機會,這是上帝對持之以恒的人的獎勵。
*
到了跟陳小音約飯的時間,梁蟬姍姍來遲。
陳小音鼓起兩邊的腮幫,抓起桌上的手機,屏幕轉個方向對準梁蟬,向她展示現在幾點了:“你遲到了整整二十分鍾。”
梁蟬是個時間觀念極強的人,每天要做的事會提前列好計劃,寫好完成每項任務所需的時間,一旦某個任務超時就會影響接下來的任務完成度。她一般嚴格按照日程安排執行,隻會出現超前完成,不會延後。
但是現在,她遲到了。
“對不起,蔣祈樹讓我陪他去圖書館還書,我就耽誤了一小會兒,誰知道路上會堵車。”梁蟬誠懇道歉,並且為了彌補她等待的時間,提出這頓她請。
“我逗你的。我以前也遲到過不少次。”陳小音撲哧一笑,把另一杯奶茶推給她,“你現在真的了不得了,天天掛在蔣祈樹身上。”
梁蟬正要反駁,陳小音糾正道:“我說錯了,是蔣祈樹天天掛你身上。”
“……”
陳小音翻開菜單,看見對麵的人在翻手機,眼神斜過去:“跟誰發消息啊,又是蔣祈樹嗎?”
梁蟬小聲說:“他問我在哪兒吃飯。”
“蔣祈樹是什麽粘人精嗎?閨蜜局他也要湊熱鬧。”陳小音把菜單拍桌子上,“不許跟他聊天了,接下來你的時間歸我。”
梁蟬回完消息聽話地放下手機,想了想還是跟她解釋一下:“他不是要來湊熱鬧,他是想結束後過來接我。”
陳小音作吐血狀:“吃完飯我們要逛街的!”
“那我跟他說一聲。”
梁蟬拿起手機,編輯一條消息發給蔣祈樹,讓他別來接她了,她逛完街跟陳小音一起回學校。
陳小音又不滿意了,直歎氣:“梁蟬你哪兒哪兒都好,隻有一點不好,太容易心軟,我每次要求你什麽,你想都不想就答應,對蔣祈樹也是這樣。不行的,你是女孩子,談戀愛你得拿到主動權,千萬別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梁蟬不是很懂:“他也沒有要求我做什麽。”
陳小音恨鐵不成鋼:“我的意思是……算了,咱們先吃飯吧,吃完飯去買衣服,我再教教你如何撒嬌使喚男朋友。我跟你說,別太拿男人當回事,雖然那個男人是蔣祈樹,咱們也得端著點兒。”
梁蟬喝著奶茶,聽“陳老師”科普戀愛課程,感覺不太靠譜,她為什麽要學會撒嬌?
??第66章 給蔣祈樹打電話撒嬌
這頓飯陳小音和梁蟬AA,沒讓梁蟬一個人買單。
夜幕降臨,鱗次櫛比的高樓映出堪比白晝的燈光。陳小音拉著梁蟬在商場裏的服裝店消遣,從一堆衣服裏挑出一件淡粉色的針織短袖,在她身上比劃。
“沒見你穿過粉色的衣服,你要不去試試?”
陳小音在穿搭化妝方麵很有心得,一度想成為一位時尚博主,最終被繁重的課業打壓得不得不歇掉這個念頭。
梁蟬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確實有眼前一亮的感覺,衣服襯得整個人粉粉嫩嫩,仿佛一隻剛從枝頭摘下來、尤帶著水珠的水蜜桃。
“相信我的眼光。”陳小音推著她的肩膀到試衣間前,“不好看我頭給你。”
梁蟬時常被她突然冒出來的“金句”逗樂:“我要你的頭幹什麽?”
陳小音拉開試衣間的門,推她進去,催促道:“快換上。”
梁蟬磨磨蹭蹭地換完出來,別扭地環抱著裸露的雙臂。現在還不到四月份,天氣沒有回暖,時不時降溫,一秒被踢回冬天。商場裏暖氣充足,穿短袖不至於冷,她隻是有些不自在,沒嚐試過這種類型的衣服。
陳小音在一排衣架前看別的衣服,一聽到試衣間的門打開,立馬扭頭跑過來,眼睛放光:“太漂亮了!梁蟬同學,我以前就說過你很會浪費自己的身材和臉蛋!”
她永遠記得高考完那一晚,梁蟬穿著黑色小禮裙出現在她麵前的樣子,要多驚豔就多驚豔。
梁蟬被誇得臉紅:“哪有你說的那麽誇張。”
她來到鏡子前,再次打量裏麵的人,衣服穿在身上和剛剛粗淺地比劃一下不一樣,能夠非常直觀地看到它的優點,過分綿軟的細線編織而成,營造一種別樣的溫柔。
但梁蟬沒打算買下這件衣服。
她試衣服的時候瞄了眼吊牌上的價簽,有點超出預算。
“好像沒有合適的季節穿,春天穿露胳膊會冷,夏天穿這個材質又熱。”梁蟬說著,準備去試衣間換下這件衣服。
“我真覺得很適合你。”陳小音麵露惋惜。
“算啦,買回去也會束之高閣,你又不是不知道宜城的鬼氣候,冬天和夏天隨意切換。”
“這個針織很薄的,夏天穿不會熱。”陳小音還想爭取一下。
梁蟬笑道:“你這麽喜歡不如買下來。”
“這一款比較適合平胸,我穿會變露臍裝。”陳小音說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梁蟬眼一橫,佯怒:“喂!”
回試衣間換上自己的衣服,瞬間又變回那個樸素的梁蟬。她把那件霧粉色的針織短衫還給導購員時,對方微笑著說:“真的不考慮拿下嗎?你朋友眼光不錯,你穿著確實挺好看的。”
梁蟬搖了搖頭,和陳小音一塊出了女裝店。
她們在快銷品牌挑了幾件換季的衣服,陳小音突然想起來,重要的正事還沒跟她說:“差點忘了要教你如何撒嬌。”
梁蟬臉色微僵:“不用……了吧?”
“看我演示一遍,一會兒你給蔣祈樹打電話照做。”陳小音掏出手機給她男朋友撥了通電話。
響了有十幾秒,那邊接通了,男生的聲音傳來,辨不清情緒:“寶貝,吃完飯了嗎?”
梁蟬聽到“寶貝”兩個字渾身激靈了下,無法想象蔣祈樹這麽稱呼她。
陳小音清了清嗓子:“你在幹嗎?”
男生笑了笑,略有些心虛地回答:“這不是聽你說晚上跟姐妹有約嗎?我就和兄弟們來網吧了。”
陳小音一手拖著手肘,軟著聲音說:“那我現在想吃步行街那家麵包店的芋泥卷,你說該怎麽辦。”
“啊?現在嗎寶貝?這都幾點了,你們女生不都害怕晚上吃甜的發胖嗎?”心思在遊戲上,說起話來自然漫不經心,“明天,明天一定去給你買。”
“你見我什麽時候怕胖過?”陳小音翻了個白眼,她的本意是要跟梁蟬展示如何向男朋友撒嬌,結果把自己氣個半死,“你和你的遊戲談戀愛吧,別和我談了!”
一直旁聽的梁蟬被她突然放大的音量嚇得脖子一縮。
陳小音指著手機,嚴厲批評表現不及格的男朋友:“看到沒有,這就是現實,男人追你的時候隨叫隨到,千依百順,要星星絕不給你摘月亮。追到手就不珍惜了,我也不是非要現在吃芋泥卷,他這個說話的態度我就很不滿意!”
梁蟬反過來安慰她:“別氣了,我請你吃。這附近好像有家麵包店,過了晚上八點打折,正好買一些麵包當明天的早餐,走吧。”
陳小音氣呼呼地噘著嘴罵道:“看我明天不錘他一頓!”
梁蟬堅決站在好姐妹這一邊:“嗯嗯。”
陳小音目光轉向她:“該你了。”
“該我什麽?”
“給蔣祈樹打電話啊。”陳小音擺出老師的架勢,點了點她的額頭,“重複一遍我剛剛的話術。”
梁蟬哪裏是陳小音的對手,被她忽悠著撥了蔣祈樹的電話,忐忑地等待被接通,心裏還在猶豫真的要那樣說嗎?
電話響了很久,她的忐忑和猶豫都在等待中消失。
陳小音剛被男朋友氣到,隨隨便便一點就炸:“我說什麽來著,男人都不靠譜,你們這才談了多久。”
趕在鈴聲結束前的最後一秒,電話被接起,蔣祈樹喘氣的聲音清晰傳來,給梁蟬解釋沒有第一時間接到她的電話的原因:“我在衛生間洗澡,手機在床上。”
衝幹淨泡沫,用毛巾擦幹身體,再套上衣服跑出來接電話,他已經夠快了。
梁蟬頓時湧起一股愧疚感:“我沒什麽事,就是……”胳膊被陳小音掐了下,她差點沒忍住叫出來。
在陳小音鼓動的眼神下,梁蟬磕磕絆絆地撒嬌:“蔣祈樹,我、我想吃……”她沒想好要吃什麽,她肚子不餓。
陳小音捂住額頭,恨不得搶過手機替她說,她表演的痕跡也太重了。
蔣祈樹耐心等著,沒聽到她後麵的話,主動問她:“想吃什麽?”
“想吃肯德基。”
陳小音:“……”能不能說點有難度的東西。
“就這個嗎?”蔣祈樹一隻手抓著毛巾在腦袋上亂搓,濕漉漉的黑發被弄成蓬勃的雜草樣,他穿著大大的白色T恤,笑得清純無害,“我買完去找你,你現在在哪兒?”
比起梁蟬生硬的聲音,蔣祈樹溫柔又帶著點潮氣的嗓音更像撒嬌,梁蟬半邊耳朵紅了,編不下去了,幹脆坦白:“我騙你的,我吃飽了,什麽也不想吃,現在還在商場裏和陳小音閑逛,沒事了,掛了吧。”
一口氣說完,她掛了電話,對上陳小音略顯崩潰的表情。
陳小音對她豎起大拇指:“你厲害。”
*
五樓的電玩城,是陳小音的快樂天堂,她放棄了“撒嬌教學課程”,開開心心地玩起了跳舞遊戲。
她大衣裏麵穿著深灰色的一字肩毛衣,搭配百褶裙,雖然不是一般人眼裏的瘦子,但她跳舞非常靈動協調。
梁蟬沒有這方麵的天賦,也不像她那樣放得開,抱著她的外套站在一邊舉起手機幫她錄像。
陳小音跳累了,汗流浹背地從台子上下來,拿回自己的衣服。
路過一排娃娃機,陳小音的目光被吸引,指著其中一台裝滿粉色小豬的機器:“我送你一隻粉色小豬吧?”
“你已經送了我一隻粉色兔子,還是我送你一個吧。”梁蟬秉持著禮尚往來的原則,指著那排機器,“你想要哪種玩偶?”
“就要粉色小豬。”
梁蟬投幣,眼睛盯準玻璃櫃裏的爪子,操控著手柄,調整好方向,重重拍下按鈕,使其抓起其中一隻小豬。即將到達出口時,爪子搖晃了下,小豬掉了回去。
“沒關係,我再試一次。”梁蟬重新投幣,這次更加聚精會神。
一次又一次,每次都差一點點,徹底激起了她的好勝心,非要抓起來一個不可。陳小音看得挺樂嗬:“要不咱買一個……”
陳小音卡殼了,因為她看到了蔣祈樹。
??第67章 蔣祈樹他是怎麽忍得住的啊
蔣祈樹一身黑色的大衣,裏麵一件淺灰色襯衫,垂墜感很好的拖地褲,白色板鞋,像從時裝周T台上走下來的。
不管是休閑運動風還是帶著時尚元素的服裝都能在他身上完成完美自洽,“行走的衣架子”說的就是他。
他走過來的時候,其他娃娃機前玩得投入的女孩子隻覺餘光裏一抹高大的影子晃動,紛紛側目,然後跟身邊的同伴交頭接耳,大概是提醒同伴看帥哥。
唯獨梁蟬,與娃娃機裏的粉色小豬較上勁,壓根沒注意到旁邊來人了。陳小音想出聲提醒她,嘴巴張開,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蔣祈樹就來到梁蟬的身後,微微躬身,與她的後背隻相隔一個拳頭的距離。
他寬大的手掌覆蓋在她手背上,握住操控爪子的操作杆。
梁蟬驚異地扭頭,發現是他,那一瞬被嚇到僵硬的身體逐漸放鬆,聞到了他洗過澡後的沐浴液味道,像是某種潮濕的蕨類植物。
“你怎麽過來了?”她不再關注玻璃櫃裏的爪子到底有沒有抓到粉色小豬,目光定在他臉上。
蔣祈樹上下左右各晃動幾下,最後拍下按鍵,甩出去的爪子抓住了一隻角落裏的粉色小豬。
他已預料到結果,不慌不忙地直起身,將另一隻手裏拎著的紙袋舉到梁蟬麵前:“你說想吃肯德基,我給你買來了。你沒告訴我要吃漢堡薯條還是別的,我就隨便挑了一點。”
梁蟬無法控製地心跳怦然,聲音低如蚊呐:“我說了那是騙你的。”
她看向一旁的陳小音,怪她出的餿主意,人家直接過來了,這不是折騰人嗎?
陳小音瞪著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她哪裏算得到在梁蟬挑明那是一場騙局的情況下,蔣祈樹仍然來了。再對比自己男朋友的態度,她本來平息下去的怒火蹭地一下燒起來,決定下次見麵,不僅是捶她男朋友一頓那麽簡單。
此時,娃娃機的出口有了一點響動。
蔣祈樹成功釣上來一隻粉色小豬,彎腰撥開出口的擋板拿出來,遞到梁蟬懷裏:“你們還要逛嗎?我開車來的,可以送你們回學校。”
梁蟬詢問陳小音的意思,後者搖搖頭:“不逛了,回去吧。”
梁蟬接過那隻粉色小豬,給了陳小音。
“給我幹什麽?”陳小音受寵若驚,“這是你男朋友給你抓的。”
“我說過要送你一隻的呀。”梁蟬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這不是沒抓起來嗎,這隻給你。”
陳小音推給她:“帶回去給你的小兔子作伴吧。”別以為她沒瞅見蔣祈樹那一瞬間的不可置信——他費心給女朋友抓的玩偶,女朋友轉頭就送人了。
梁蟬抱著玩偶,三人一塊乘電梯下到商場的地下停車場。
陳小音自覺爬上後座,抱著手機編輯了一堆消息,轟炸她男朋友。
梁蟬坐在副駕駛座,腿上擱著蔣祈樹打包的肯德基,雖然已經吃得很飽,但她不想浪費他的心意。她從裏麵拿出一個蛋撻,咬下一口,扭頭問陳小音:“小音,你吃嗎?”
“不吃,氣飽了。”陳小音頭也沒抬,手指在鍵盤上戳得飛快。
蔣祈樹提醒梁蟬係安全帶。
她“唔”了聲,準備把沒吃完的蛋撻放回袋子裏,隻見蔣祈樹朝自己的方向靠近,上半身越過扶手箱,拉出安全帶給她扣上,撤回去時,指腹揩掉她嘴角的一小塊蛋撻皮。
整個動作中間沒有停頓,絲滑得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
梁蟬抿嘴,唇角似乎殘留著他指腹的溫度。
陳小音不曾察覺到前排突然湧現的曖昧,手指快要戳破屏幕,編輯完最後一條消息,發送出去。
她倒回去看前麵的內容,滿意自己今天的發揮。
陳小音:“陸岩舟你死定了!”
陳小音:“我本來和我姐們兒玩遊戲,給各自的男朋友打電話要求一件事。你看看人家蔣祈樹,我姐們兒說想吃肯德基,他還在洗澡呢,直接說買完來找她!我姐們兒就坦白隻是開個玩笑,你猜怎麽著,人家還是開車給送過來了!”
陳小音:“關鍵是人家不僅來了,還洗了澡洗了頭發,清爽帥氣,目的就是全方位吸引女朋友的目光,展示自己的魅力。”
陳小音:“能不能學學?我就問你能不能!”
陳小音:“我現在坐在車上,吃著狗糧,心裏越想越涼,我看我們的關係也要涼了。”
最後這條是她胡謅的,真實情況是自從上了車,蔣祈樹和梁蟬就沒交流過,不存在秀恩愛的行為。蔣祈樹專心開車,梁蟬悶不吭聲地吃東西,吃完蛋撻吃炸雞腿,完了又翻出一盒薯條,也不怕撐破肚子。她們兩個晚上那頓飯奉行光盤行動,吃了個精光。
蔣祈樹也看出梁蟬的勉強,橫過去一隻手阻止:“吃不下就別吃了,晚上吃太多不好消化。”
“我覺得挺好吃的,忍不住吃了一點。”梁蟬捏著薯條問他,“你吃嗎?”
蔣祈樹握著方向盤的修長手指敲了敲,意味不明地笑。
“哦——”梁蟬反應過來,他在開車,不方便吃東西。
蔣祈樹咳了一聲:“看你吃得這麽香,我有點饞了。”
梁蟬捏起一根薯條送到他嘴邊,蔣祈樹就勢張嘴吃下,仿佛吃下去的是什麽甜味食品,笑得那麽甜。
陳小音抬起眼,這一幕剛好撞進她的視線,她不自禁地掐了下人中,怎麽還真吃上狗糧了!
梁蟬很認真地問:“還要嗎?”
蔣祈樹:“嗯。”
梁蟬又投喂了他一根薯條:“好了,先解解饞,等你到學校再吃吧,開車途中這樣比較危險。”
蔣祈樹乖乖的:“嗯。”
陳小音發現梁蟬這人雖然不會撒嬌,但她一本正經的模樣透著天然呆、天然萌,有人就吃這一套。
*
蔣祈樹沒把車開進學校,出入需要登記很麻煩,他停在校門口一側的露天車位,步行送兩個女生。
陳小音當了一路的電燈泡,走進學校大門就自覺找借口離開:“我去取個快遞,你們不用等我。”
梁蟬居然還問她:“東西好拿嗎?”
陳小音愣了愣,差點笑噴,不解風情的人啊。
“好拿,非常好拿,我走了。”她揮了揮手,一溜煙跑沒影了。
下一秒,梁蟬的手被一隻溫暖的大手牽住,走在回宿舍樓的道路上。晚風清涼,吹來初春的花香。
停在“禁止男生入內”的藍色警示牌前,蔣祈樹側身一步,站在梁蟬跟前,手還緊緊捏著她的手指沒鬆開,另一隻手抬起來,不帶任何狎昵,指腹擦過她柔軟的臉頰。
“快進去吧,晚上有點冷。”
他一點點鬆開手,將依依不舍詮釋到極致。
梁蟬走進女生宿舍樓,停了停步子,回頭,對著他揮手。他的身影在黑暗中輪廓模糊,眼睛卻很亮。
看不到梁蟬的身影了,蔣祈樹才轉身離開。
梁蟬想起來自己忘了把吃的給他,折返回去,蔣祈樹已不在那裏,她在旁邊花壇的一棵樹後看見了鬼鬼祟祟的陳小音。
“你不是去拿快遞了嗎?”梁蟬見她手裏除了兩個購物袋,沒有其他東西。
陳小音訕訕地走出來,憨笑一聲:“我記錯了。”
梁蟬端詳著她的臉,十幾秒過去,她招架不住就全交代了:“好吧其實我是想給你們留一個單獨相處的空間順便偷窺你們有沒有親嘴。”
她一口氣說完,深深地吸了口氣,免得自己窒息。
梁蟬擺出“無話可說”的表情。
陳小音持續快言快語:“我知道我很無聊,但是蔣祈樹他是怎麽忍得住的啊,送女朋友回來居然不親。”
梁蟬捂住她的嘴:“求你了,別說了。”
*
翌日,梁蟬從圖書館回來,接到同城閃送的電話,通知她取件。
她帶著疑惑下樓,簽收了一個紙袋。
回到宿舍拆開,是她昨晚跟陳小音逛街時試穿的那件霧粉色針織短衫,精致的小V領朝上,疊得整整齊齊。
梁蟬對著衣服拍了張照片,發給陳小音,問她:“是你買來送我的嗎?”
三分鍾後,陳小音回過來三個字:“不是呀。”
??第68章 你婆婆找你說什麽了
梁蟬兩隻手拎起衣服,在眼前展開,它跟昨天一樣美麗,唯一的區別在於吊牌不翼而飛,意味著失去退貨的資格。
隨手擱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一聲。
梁蟬拿起來看了一眼,陳小音發了個貓貓頭表情包,並告訴她:“我知道是誰送的,賄賂我我就偷偷跟你說。”
梁蟬用腳趾都能想到,還用得著賄賂她?
梁蟬:“是蔣祈樹對嗎?”
試衣服的時候隻有她和陳小音兩個人在場,不是陳小音的話,隻能是蔣祈樹,其他人沒理由送她東西。所以真相就是陳小音看出她很喜歡這件衣服又不舍得買,也知道如果她買來送她,她不會接受,她就透露給蔣祈樹。
陳小音:“頭腦可以啊梁蟬,什麽都瞞不住你。”
梁蟬:“幹嗎告訴蔣祈樹。”
陳小音:“沒有啦,是他來問我你喜歡什麽,他想送你件禮物。我一時沒有好的想法,就說看你挺喜歡昨晚試的那件衣服,沒想到他這麽快就下手了。”
梁蟬看著她發過來的一段文字,微微歎氣。
她沒矯情到接受一份禮物就心有負擔,找到蔣祈樹的微信頭像,點進去輸入幾個字:“謝謝你送我衣服。”
蔣祈樹很快回了:“收到了?”
梁蟬:“嗯。”
蔣祈樹在上課,聊天就此中斷。
中午在食堂吃飯,兩人碰麵,續上微信裏沒聊完的話,是梁蟬先問起的:“為什麽要送我禮物?”
蔣祈樹一上午都有課,早就饑腸轆轆,吃飯的速度難免急了點,聞言直接嗆出了聲:“咳咳,我送女朋友禮物還要找原因?”
梁蟬慢吞吞地喝一口牛肉湯,頓了頓,好像確實不需要原因。是她的固定思維,認為送禮物一定得是生日或是有重大事件。
“有件事我提前跟你說,免得你到時候沒有心理準備。”蔣祈樹慢慢撩起眼皮,沒注意到自己下嘴唇黏了一粒飯,“我媽這周末想邀請你來家裏吃飯,以她的作風,她應該會親自邀請你,所以我先給你通風報信。”
輪到梁蟬被嗆到。
她的臉迅速緋紅一片,沒有過渡的時間。
蔣祈樹沒預料到她會有如此反應,手忙腳亂地擰開礦泉水遞給她:“你別緊張,不是見家長的意思,就是很普通的來家裏做客,一起吃頓飯。”
梁蟬喝了幾口水緩過來,臉還是很紅,看到他嘴唇上粘的那粒米飯沒掉,她又很想笑,一笑就再次被嗆。
“這麽難以接受嗎?”蔣祈樹趕緊過去給她拍背。
梁蟬擺手說自己沒事。
蔣祈樹坐回去,拿起筷子撥了撥米飯,幫她想對策:“你不想去就借口說要做兼職,請不了假。這也不算撒謊。我媽會尊重你的意思,不會強來。”
梁蟬與徐茜女士聊過天,當然清楚她的性格:“我去的話,要帶什麽東西嗎?”她害羞地埋下頭,米粉湯裏飄出來的熱氣撲在臉上,更熱了。
蔣祈樹筷子掉了一隻:“你真要去?”
梁蟬不想重複,他耳朵是突然出故障了嗎?
蔣祈樹像是被什麽東西砸中,暈頭暈腦的,笑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不用帶什麽東西,帶上我就行了,我給你當保鏢。”
“……”
梁蟬接不住話,默默地嗦了一口米粉。
*
感謝蔣祈樹提前透露的情報,梁蟬收到徐茜的邀請時,不至於慌亂得找不著北。
徐茜是課間時間,碰巧路過梁蟬上課的教室,托坐在門邊的同學叫她出來。她們站在人來人往的走廊上,徐茜笑著問她周末有沒有時間。
梁蟬是一個擁有答案的考生,無需思考就說有時間。
徐茜臉上的笑容如同加了膨鬆劑,不斷放大,連帶著眼角的細紋也加深,她隨意地說:“那就太好了。阿樹他爸昨天釣了一尾草魚,還在家裏養著,可以邀請你來家裏一起吃魚嗎?”
她沒有發出很正式的邀請,似乎就是丈夫釣了一條大魚,一家三口吃不完,多加一雙筷子的事,就算拒絕也沒關係。
梁蟬點點頭:“那就打擾徐老師了。”
“不打擾,歡迎你還來不及。”徐茜看了眼腕表,還有兩分鍾上課,她抓緊時間說,“有什麽忌口嗎?能吃辣嗎?”
梁蟬:“我都可以。”
徐茜俏皮地比了個OK的手勢,想起什麽似的,掏出手機點開微信二維碼名片:“上次忘了加你微信,我們加個好友吧。”
梁蟬出來沒帶手機,返身回教室抓起桌上的手機,匆匆跑來,掃描二維碼的“嘀”聲與上課鈴聲同時響起。
徐茜揮手說:“快回去上課,我們後天見。”
梁蟬在急促的鈴聲下踏進教室,回座位的路上接收到來自四麵八方的注目,她故作從容地坐下來,呼出一口氣。
哪怕提前擁有考卷的答案,麵對監考官,她仍然不可避免地緊張,手心裏的濡濕是最好的證明。
盧明明腦袋偏過來,開玩笑道:“你婆婆找你說什麽了?”
梁蟬囧得不行:“……上課了。”
“老師還沒來呢。”盧明明一邊注意門口的情況,一邊繼續打聽,“稍微透露一點點好不好梁蟬,我太好奇了。”
梁蟬嘴巴閉得緊緊的,對著她無情搖頭。
*
周六這天,梁蟬起了個大早,宿舍其他人在睡覺,她輕手輕腳地洗頭發、換衣服。
站到鏡子前,幾件衣服在身上來回比劃,平時穿慣了的衣服,今天怎麽看都不順眼,說不上哪裏別扭,可能就是不夠好看。
最終,梁蟬換上了蔣祈樹送給她的那件霧粉色針織短衫,搭配藍色牛仔褲,外麵再穿一件淺色的厚款風衣,重新到鏡子前審視自己。
會不會太刻意了?
像是被人聽見了心聲,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給予充分的肯定:“很好看,不用糾結了,就穿這一套。”
梁蟬回頭,蓬頭垢麵的盧明明側躺著、一隻手托著臉頰作“貴妃躺”造型:“你化個妝整體觀看會更好。”
盧明明的說話聲吵醒另外兩個沉睡的室友,兩顆腦袋分別從各自的被窩裏探出來,眯著睡眼欣賞梁蟬。
十分鍾後,梁蟬被按在椅子上,盧明明以蹲馬步的姿勢在她麵前幫她化妝,另外兩個站在後麵用卷發棒弄頭發。
梁蟬一直在強調:“別太誇張。”
“我們懂,見婆婆就是要清新自然,不能過於張揚,你等著看成果吧。”盧明明自己的臉沒來得及收拾,睡一晚上出了油,微蹙著眉,一臉認真地用最細小的那把刷子蘸取少量遮瑕往梁蟬淚溝處輕輕塗抹,嘴裏嘖嘖稱讚自己的技術,“咱要的就是一個實際化了妝但看起來像素顏的妝感。”
她們已經知道了今天梁蟬要去蔣祈樹家裏吃飯,他的父母也在場,前天徐老師叫走梁蟬就是說這事兒。
見男朋友的家長誒,怎麽能隨隨便便。
肖莉打了個哈欠:“你相信她,她真的可以。我上次參加活動那妝就是她化的,後來拿到名次了。”
蔣祈樹的電話來得不早不晚,妝發剛好大功告成,梁蟬沒時間欣賞被盧明明稱之為“鬼斧神工”的化妝效果,拎上帆布包就出門了。
蔣祈樹在樓下等她,雙手抄進兜裏,沒玩手機,腳下踢著一顆圓潤的小石頭。
聽到梁蟬叫自己的名字,他緩慢地抬起頭,整個人定住。
??第69章 我得收點利息
腳下踢出去的一顆石子蹦到梁蟬鞋邊,她低頭看了眼,以為是從蔣祈樹身上掉落的東西,待看清是顆石子,她無語地笑了下。
蔣祈樹被她唇邊一閃即逝的笑蠱惑,呆滯的表情一直沒緩過來,就像站在荒蕪的山間,輕輕一眨眼,漫山遍野開出了粉色的花。
在他長久的凝視下,梁蟬不由得臉頰發燙,不自在地摸摸發梢,拽拽衣擺:“我今天……是不是有點奇怪?”
蔣祈樹捏住她風衣兩邊的衣襟,輕輕一拉,將人攏進懷裏,說出的話隻有她能聽見:“哪裏奇怪,明明很漂亮,我都看傻了。”
旁邊有晨跑回來的女生路過,梁蟬羞赧到極點,雙手並用推開他,慌亂地說:“別磨蹭了,我們快走吧。”
蔣祈樹看著她耳朵尖上那抹紅,悄然失笑。
夜裏下過一場小雨,早上雨停,出了太陽,道路兩旁綠樹上的雨水被蒸幹,一股清新的氣味彌漫在空氣裏。
蔣祈樹開車過來的,車停在校門外的老地方,上車後,他熟練地掛擋、倒車,微微偏頭注視倒車鏡,嘴上說著:“先回公寓一趟,我拿個東西。”
梁蟬沒意見。
幾分鍾後,車子駛進上次那個小區。小區坐落在學校附近,周圍的步行街吵吵嚷嚷,這裏白天夜晚卻都很安靜,有幾分鬧中取靜的意趣。
車臨停在公寓樓前的停車位裏,沒開進地下停車場,蔣祈樹解開安全帶,微側過身問梁蟬:“你要跟我上去嗎?我找幾本我爸要的書,時間太久不記得放哪裏了,可能得找好久,你一個人待在車裏會無聊。”
梁蟬從善如流地下車,她來過這裏,也算熟門熟路。
電梯抵達樓層,蔣祈樹站在門前輸密碼,梁蟬下意識做了個回避的動作,腦海裏瞬間浮現李傲然給錯門鎖密碼那件事,好奇地盯著他白皙的指尖。
他按了幾個她非常熟悉的數字。
梁蟬杏眼圓瞠,按捺不住地問:“你的密碼是我生日?”
“嗯,有什麽問題嗎?”門鎖打開,蔣祈樹握住門把手推開,側身讓她先進去。
“你怎麽知道我的生日?”
梁蟬不記得自己有告訴過他,她倒是跟他講過生日那天的一些事,沒提過具體是哪天。
“你被籃球砸暈那天,在學校醫務室裏,你填表的時候我就在旁邊,隨便看了眼。”其中一欄要求填寫出生年月日。
梁蟬的問題還沒完:“你什麽時候改成我生日的?”
“寒假裏,門鎖壞了,找安裝師傅換了把新鎖,需要重新設置密碼,我就改成你的生日了。”蔣祈樹推著她的肩膀進屋,彎腰找出一雙新拖鞋,“下次你想來可以直接過來。嫌輸密碼麻煩我一會兒把你的指紋錄進去。”
“你不在我為什麽要來?”梁蟬換上拖鞋,接了句話。
蔣祈樹手撐在玄關壁櫃的上緣,歪頭盯住她,眼裏閃過一絲促狹的笑:“你的意思是我來你就來?”
梁蟬生動地鼓起眼瞪他,能不能別曲解她的話?她是想說進入一棟房子的前提是這棟房子的主人在場,不是說隻要主人在她就一定進來。
蔣祈樹不逗她了,去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瓶橙汁,習慣性瞄了眼生產日期和保質期。距離過期還有三個月,可以喝。
他很少住這邊,平時圖方便都住學校宿舍,偶爾有事耽誤回不去學校,或者有聚會的晚上,會在這裏歇一晚。
蔣祈樹擰開瓶蓋,惡作劇般往梁蟬的臉頰上貼了一下,見她被冰得縮了縮脖子,然後笑著把橙汁遞到她手裏:“你自己玩會兒,我去書房找書,你過來陪我也行。”
梁蟬選擇跟他進書房。
他書房的麵積比她整個出租屋都大,嵌入式的書架頂端延伸至天花板,深沉的胡桃木色,極有格調。
“你要找什麽書?兩個人一起找會快點。”梁蟬收回打量的目光,扭頭對他說。
蔣祈樹說了幾個書名,全都是梁蟬完全不懂的專業類書籍,他隻說一遍她連名字都記不住,表情略微尷尬。
蔣祈樹將她看穿,笑了笑:“我自己找吧。都是不常用的書,估計堆放在高處,需要搬梯子。”
他從角落推來一架人字梯,穩定放在書架前,腳踩上去,目光掃過書架上麵幾層。
梁蟬一手拿果汁,一手扶住木梯,仰頭看他。
“不用扶,梯子很穩當,你站遠點兒,灰塵有點多。”蔣祈樹很快找到其中一本書,抽出來抖摟幾下,從窗戶照進來的一束光裏,清晰可見細小的塵埃飛揚。
梁蟬沒聽他的,堅決站在木梯旁用手扶住,眼睛沒再往上看,掃過下麵幾層書架上碼放得整整齊齊的書脊。
一本最不像書的書映入眼簾,她把飲料放在書架上,抽出那本書,翻開一看發現是本相冊。第一張是小孩子一周歲的照片,坐在色彩鮮豔的兒童椅上,眉心抹了一個圓圓的紅點。往後是一些成長過程中日常瑣碎的記錄,也有兩周歲、三周歲的生日紀念照。翻到後麵,小孩子的眉眼漸漸有了現在的蔣祈樹的影子。
“你在看什麽?”
蔣祈樹抱著幾本灰撲撲的書從木梯下來,探過腦瞄了一眼,她停留的那一頁是他小時候的照片,穿著白色帶黑邊的球服,小腿裹著白襪子,懷裏抱著一個足球,稚嫩的臉蛋迎著陽光昂起來,一副我最厲害的傲嬌模樣。
蔣祈樹糗得不行,劈手就要奪回:“別看了,那都是黑曆史。”
梁蟬搶不過他,手裏的相冊飛出去,落到他手裏,緊接著他的手高高一抬,將相冊插進書架上方她夠不著的位置。
梁蟬不死心地試著踮腳,沒能拿到,她有些泄氣地皺了皺眉,腳尖落回原地,卻被他單手圈握住腰。
他們被困在書架前一隅,彼此呼吸交織。
“給你看也可以,我得收點利息。”蔣祈樹沒告訴她“利息”是什麽,也沒征求她的同意,用行動證明他討要的利息她完全給得起。
他的唇貼上來的一瞬,梁蟬忘了閉眼,眼前是一片模糊的他的臉。
梁蟬呼吸漸而急促,胸口的心跳如同漲潮的海水,一下一下拍打著岸邊的礁石,她幾乎溺斃在浪潮裏。
*
再次上車,梁蟬低下脖子,露出後頸一片瑩白肌膚,心跳仍在持續失衡。這些都是此刻坐在駕駛座上的男生帶給她的,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雙手操控著方向盤,熟練地開出停車位。
驀地,一本相冊從側邊飛過來,落在她並攏的雙腿之上。
蔣祈樹低緩蠱人的嗓音在她旁邊響起:“兌現諾言。”
然而梁蟬隻想跳下車,掉頭回去,當沒來過他的公寓,也沒走進他的書房,更沒有在書架前同他接吻。
這一切都太折磨人,她有些無所適從。
梁蟬也不想回味其中細節,但思想不受她控製。
她紅著臉啃食指的指尖,窗外掠過一家醒目的水果店招牌,她如夢方醒,顧不得害羞,急急地出口叫蔣祈樹停車:“我、我下去買點水果。”
不管去誰家做客,帶點東西是基本的禮數。
蔣祈樹靠邊停下車,解開安全帶陪她下去,到水果店裏挑一些當季的水果,結賬時,被她用身體隔開。
梁蟬:“你別跟我搶。”
蔣祈樹被拆穿意圖,彎了彎嘴角,退到一邊。等她付完錢,他再上前幫忙拎水果。
她買的有點多,兩隻手快拎不下,因而手機響了,蔣祈樹騰不出手來接電話,隻得央梁蟬幫個忙:“我手機在褲子口袋裏,你幫我拿出來。”
梁蟬依言,手伸進他褲子口袋掏出手機,是徐茜女士打來的電話,問他們到哪裏了。
??第70章 新換的手機壁紙
這通電話是梁蟬舉起手機附在蔣祈樹的耳邊,由他接聽的,他彎下脖頸,縮小與她之間的高度差,讓她舉手機的姿勢不那麽累。
梁蟬聽見他對電話裏的徐茜女士說:“我們還在路上,再有十分鍾左右就到了。”
梁蟬離得近,自然也能聽見徐茜的聲音,溫溫柔柔的,帶著笑意:“沒催你們,慢點來不著急,安全第一。”
蔣祈樹嗯了聲,頭頸直立起來,眼神示意梁蟬可以掛電話了。
梁蟬收回手,沒出聲,靜靜等待那邊掛斷電話。
通話結束,返回主頁麵,梁蟬被桌麵壁紙驚得愣在原地,忘了還回手機。
她記得蔣祈樹先前用的壁紙是偷拍她的一張圖片,眼下換成了另一張,雙人照,他們在煙花下親吻。
那是蔣祈樹生日那晚的最後一朵煙花,在他們頭頂炸開,宛如一朵盛放的璀璨的菊,垂下千絲萬縷的粉色花瓣。
他們的臉在不亮的路燈下本該模糊,可能是拍照的人開了閃光燈的緣故,五官竟意外的清晰分明,隻臉部邊緣的部分些許虛焦,有點類似於拍立得照出來的風格。
梁蟬呼吸稍滯,疑惑地望向蔣祈樹,像是在問他,照片哪裏來的?
他和她一同入鏡,拍照的人必定不是他,會是誰呢?
蔣祈樹看懂了她眼裏的不解,壞心地沒有給出解答,由她保管著手機,快步走回停車的地方。
梁蟬終是繳械投降,忍著赧然羞意問了出來:“這是誰拍的照片?”
等她係上安全帶,車子啟動重新上路,蔣祈樹假裝傻愣愣地問:“哪張照片?”
梁蟬氣惱地咬住唇,他絕對是故意的。不對,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是有預謀的,明明把手裏的東西放地上就能騰出手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接電話,他偏要支使她,目的就是要她看到這張羞人的壁紙。
蔣祈樹真是一點虧不肯吃,她都急成那樣了,他還是不說,不緊不慢地將車匯入主路的車流中,凝神觀察路況。
梁蟬被逼急了:“我說的是你手機壁紙,那張親吻照!”
“你說那個啊。”直到她挑明,蔣祈樹才壞笑著拖長語調,慢悠悠地道出照片的由來,“感謝李傲然,不靠譜了那麽多回,總算有一次展示他英明神武的機會。為此,我單獨請了他一頓人均五百的韓式烤肉。”
整件事說來好笑。蔣祈樹並不知道當時被拍了照片,距離生日過去好幾天,李傲然很突然地給他發來一張照片,重要部分打了馬賽克,但他仍能一眼認出他拍的是什麽——打馬賽克的部分是兩人相貼的嘴唇。
李傲然不要臉地敲詐:“一頓飯,幫你解碼。”
蔣祈樹不經思考就答應了他的無理要求。他一向說到做到,從未失信過,李傲然相信他的人品,爽快地給他傳送了原圖。
蔣祈樹問他怎麽會拍他們的照片,李傲然害怕被當成變態,立刻擺正態度解釋:“當時不經意扭頭,發現你小子特純情的一麵,覺得難得就拍下來留待日後笑話你,後來想想,我一個單身狗有什麽資格笑話你。”
蔣祈樹哼笑著接話:“所以你另辟蹊徑,決定敲詐我?”
李傲然咧嘴笑,心安理得地擔下罪名。
*
上午九點,蔣祈樹帶著梁蟬準時出現在家門外。
梁蟬的緊張感這時冒出頭,口腔瘋狂分泌唾液,迫使她不得不咽了咽喉嚨,在腦海裏模擬待會兒見到人該說的話。
前來開門的是蔣祈樹的父親,蔣正源,宜大出名的數理學院的教授。誰能想到私下的蔣教授穿著藍色格子襯衫、黑色西褲,脖子上卻掛著略顯違和的粉色HelloKitty圍裙。手上舉著長柄湯匙,笑起來看不到眼睛。
“叔叔好。”梁蟬輕輕頷首,盡管極力放鬆自己,神情仍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局促,“希望沒有叨擾到您和阿姨休息。”
“快進來坐。”蔣正源指著妻子一早拿出來的拖鞋,對梁蟬說,“歡迎你來家裏做客,千萬別拘謹,咱隨意一點。”
梁蟬緊縮的心髒在他憨厚的笑容裏慢慢融化瓦解:“嗯。”
蔣祈樹將占滿雙手的水果擱置在茶幾上,替梁蟬說出她沒說的話:“水果是梁蟬買的,讓你和媽周末沒事多補充維生素。”
“來就來了,還買東西幹什麽?”蔣正源語氣裏沒有責怪的意思,全是笑意,“下次再來別這麽客氣了啊。”
梁蟬抿唇應下。
一直沒現身的徐茜從房間出來,理了理絲綢襯衫的袖子,一抬眸,見到客廳裏坐著的人,呆了呆:“梁蟬來了?”
梁蟬隻得從沙發上起身,微笑著向徐茜問好:“阿姨好。”
“你好你好。”徐茜閑話家常般的口吻,“我這剛在廚房備菜,炸辣椒油時不小心濺到了油汙,回房間換件衣服的工夫你們就到了。”
梁蟬叮嚀她下次做飯要當心,說起她有次炒肉,濺出來的油落在手背上,登時被燙起一個亮晶晶的水泡,一個多星期還沒好。
蔣祈樹插話:“什麽時候的事?”
梁蟬小聲說:“那時候還不認識你。”
“你們看電視吃水果,我先去廚房看看,等會兒再聊。”徐茜輕聲細語,就像叮囑兩個頑皮的小朋友,起身前拿遙控器幫他們打開了電視。
客廳裏隻剩兩個人時,梁蟬不需要把注意力放在社交上,眼睛四處打量。
早前聽說過蔣祈樹的家世,她來之前是很沒底氣的,以為他會帶自己來到一棟富麗堂皇的別墅,就跟電視劇裏那樣,或者更近一點,就像他曾在除夕夜的視頻電話裏展示出來的房子的一角,歐式複古風格的半圓形陽台、雪白的雕花羅馬柱。
其實不然,她身處的房子小而溫馨,處處可見女主人布置的心思,蕾絲桌布、陶瓷花瓶、開得燦爛的芍藥、多寶閣上的瓶瓶罐罐,並非具有收藏價值的名貴古董,是能讓人一眼看出來出自普通人手工製品的粗糙陶瓷,可能是女主人的愛好。
夫妻二人都是教數學的老師,家裏的文學作品卻有很多,幾乎到了隨處可見的地步。沙發旁放著小型的鐵藝書架,從下到上堆滿散文小說。更遠處的陽台上,有一團灰色的懶人沙發,像個大包子,旁邊放了白色的推車式書架,共有五層,每一層整齊碼放著書籍。
房子裏的每個角落都被書香覆蓋。
蔣祈樹拿著遙控器挑來挑去沒找到好看的節目,後背陷進沙發裏,偏頭靠近梁蟬:“想不想參觀其他地方?”
梁蟬沒來得及說想與不想,廚房裏傳來徐茜的喊聲:“阿樹,出門幫我買瓶醋,家裏沒醋了。”
一句稀鬆平常的使喚,勾起了梁蟬對家的回憶。
應該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吧,家裏停電了,在一個炎熱的夏日夜晚,爸爸給她四塊零錢,叫她去樓下小賣部買蠟燭,多出的錢允許她自由支配。
她買了一包蠟燭,隻要三塊錢,剩下的揣進兜裏,想要攢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卻沒能忍住誘惑,已經走出小賣部十來米,掉頭跑回去買了一根冰棍。
五毛錢一根的冰棍,承載了她全部的幸福。她慢慢地舔,生怕吃完就沒有了。就因為她的不舍,冰棍融化的水滴在手指上,流淌得到處都是,她忙不迭地舔掉融化的部位,一會兒吃上麵,一會兒吃下麵,吃個冰棍也能手忙腳亂。
家門還沒到,她吃得手裏就剩一根木棍,摸摸黏糊糊的嘴巴,靸著拖鞋跑回家。
後來回想,那一路上舔著冰棍的自己是真的快樂。那是一個有家的小孩所能擁有的平凡的快樂。
就在這一刻,徐茜叫蔣祈樹名字的這一刻,她眼眶泛起熱意,在想徐茜會不會給蔣祈樹二十塊錢,告訴他買完醋剩下的錢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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