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上位者自當無情
我要阿直安然回來，也要你安然回來！左將軍大人，一切拜託了！
司馬立看著上將軍秦峰，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其實二人心裡都明白，安然回來？還要兩個人都安然回來？這怎麼可能？此一去只怕真的是天人永隔了！
秦峰的這番苦肉計，說起來好似不那麼厚道，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難道因為這些國主們對秦軍的支持，難道因為那爛陀寺封秦峰為佛門護教法王，就讓這裡的數萬秦軍將士，這裡的十數萬秦人，為那爛陀寺一起殉葬嗎？
秦峰知道，秦軍和佛門始終只是合作關係罷了，而且在秦峰的內心深處，對於佛門的警惕一直存在，並沒有因為自己身份的變化，而有絲毫鬆懈！畢竟據史料記載，中原王朝自漢末以後，豪邁尚武的中華民族，開始變得羸弱衰敗，佛教的傳入和大行其道，在其中起了很重要的推波助瀾的作用！
而且這番苦肉計，秦峰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大！一萬重甲騎兵，要知道秦軍目前重甲騎兵只有兩萬，秦軍也不過只有五萬而已！更何況還有四萬各國精銳兵馬，除此之外，還有秦峰的義弟，秦軍第一猛將司馬直，和秦軍左將軍，監御史司馬立，以及王彥波，周噲等一干年輕將領，這些人只怕今夜去后，不會再有人活著回來了！
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只是為了給各國國主演一出苦肉計，如此慘痛的損失，秦軍能否承受的住？秦峰心裡沒底！秦峰自己能夠承受的住嗎？秦峰心裡也沒底！秦峰知道，這一萬秦軍銳士，和司馬直父子一旦全軍覆沒，那麼自己哪怕能夠活著還我大秦，這一生都會在內疚和痛苦之中煎熬！一將功成萬骨枯，秦峰自嘲一笑，看來自己真不是個能幹大事的人！
司馬直父子如何領兵，前去救援那爛陀寺暫且按下不提，只說秦峰送走司馬立等人之後，又返回議事大殿。只見大殿之內，原本聚集在這裡的數百人，都去各自忙碌大軍出征諸事，此時已經紛紛散盡，議事大殿之內，如今只剩下蒙靖一人而已！
要說秦峰此時最怕面對的人是誰，那就是自己的大哥，秦軍都尉蒙靖了！要知道蒙靖，秦峰和司馬直，在秦城結為異姓兄弟之時，曾有過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的誓言。現如今三人結義不到一年，就在這哈拉帕城，就在這議事大殿，秦峰親手將司馬直推上了一條必死之路！
所以現在秦峰最怕見到蒙靖，因為一看到蒙靖，就會想起自己三兄弟，那會在秦城歃血為盟時的場景。就會想起當時司馬直憨厚的笑道：「大哥，二哥，這是小弟我生平最暢快的日子啦」！就會想起在秦城，在波倫城，在哈拉帕城，在憍薩羅國，在流崖山，在葫蘆口，自己的義弟司馬直那矯健的身姿，狂放不羈的大笑聲！
這一切的一切，好似放電影一般，在秦峰眼前不斷浮現，每每想到這些，秦峰就會覺得自己簡直不是人，親手送自己的三弟司馬直去死！秦峰就覺得自己穿越而來，來這刀光劍影的亂世所為何來？還不如在一個小縣城，做個教書匠來的安逸！或許以自己的才智品德，也就只能做個教書匠吧！
秦峰走到蒙靖面前，對著蒙靖低頭跪了下去，看著蒙靖鐵青的面龐，哭著說：「大哥，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阿直！我對不起滿門忠烈的司馬家」！
蒙靖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秦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二弟，蒙靖鐵青的臉龐，慢慢開始和緩起來，只是那雙通紅的眼睛里，卻溢滿了淚水！就在今天，就在剛才，蒙靖差點恨死了秦峰，秦峰送司馬直去死，那可是阿直！那可是自己的三弟啊！
雖然蒙靖知道，讓阿直去是最好的安排，換了別人去，難道別人沒有父母妻兒，難道別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嗎？雖然蒙靖知道，秦峰已經將此次的損失減少到最小，阿直和自己的岳父，以及那些秦軍將領，連同一萬秦軍重甲騎兵，以及四萬各國精銳，讓這些人去死，總比大家全軍覆沒來的好些！
以公而論，蒙靖理解秦峰的決定，甚至也會支持秦峰的決定！可是以私而論，蒙靖此時恨不得殺了跪在自己面前的秦峰，跪在自己面前的二弟！
可是若是自己和秦峰易地而處，自己會怎麼做？只怕要麼和秦峰一樣，送阿直前去送死，作戲給眾位國主看！要麼自己先行崩潰，然後數萬秦軍，十數萬秦人，還有這裡的50萬各國兵馬以及百萬子民，這麼多條性命，大家一起完蛋！
「二弟，要不我率龍驤營去接應阿直，或許，或許我能夠救他回來」！
秦峰此時早已在痛苦的深淵裡泥足深陷，早已支撐不住，聞言抱住蒙靖雙腿嚎啕大哭：「大哥，沒用的！那海護王如此用兵，這必死之局，誰去都沒用，都沒用的！你若去了，除了和阿直死在一處，還能做什麼」？
「大哥，我何嘗不想你我兄弟三人，一起前去和那海護王拼個你死我活，你我三兄弟葬身沙場，也好過讓阿直一人前去送死！可是這裡還有四萬秦軍，還有十數萬秦人，我們都死了，他們怎麼辦？還有先前戰死的數萬秦軍將士，我們答應將他們的骨殖帶回咸陽。我們若都戰死了，誰來帶他們的骨殖還我咸陽？我們若都戰死了，誰來帶這四萬秦軍，誰來帶這十數萬秦人還我大秦？還我咸陽」？
「大哥，要麼對不起阿直，要麼對不起這四萬秦軍將士，和十數萬秦人，你說，你說我該怎麼辦？大哥，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秦峰此時由剛才的失聲痛哭，變得有些癲狂，看著蒙靖一個勁的大聲發問。
蒙靖看著自己的二弟，好似又看到了在波倫城的那夜，秦峰下令屠殺降卒，下令遷出城內數十萬百姓時的場景。那夜的秦峰，也是因為內心痛苦煎熬，而瀕臨崩潰邊緣。只是和今夜相比，波倫城那夜的微風，簡直堪稱和煦怡人！
蒙靖長嘆一口氣：「二弟，自古上位者無情！我只希望不管到了什麼時候，你不要變得鐵血無情，不要變得麻木不仁！不要忘了自己是個人！不要忘了自己是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說完蒙靖拍了拍秦峰的肩膀，紅著眼睛走了出去！
秦峰看著自己大哥的背影，想喚住蒙靖，想讓蒙靖留下來陪著自己，可是秦峰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秦峰看著蒙靖的背影，留下兩行清淚，秦峰知道，自己兄弟三人，就在今天，就在這議事大殿里，就在自己決定送阿直去死的那一刻，變得生分起來！當初在秦城義結金蘭，誓同生死的三兄弟，如今是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此時的議事大殿只剩下秦峰一個人，殿外雖有千兵萬馬，可是秦峰卻覺得自己是那麼的孤獨！好似在這天地之間，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自己心裡的苦，自己心裡的罪，想要找個人傾訴，暮然回首望去，才發現這一路走來，陪在自己身邊的親人兄弟，都已經不知所蹤！茫茫宇宙，萬千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只剩下自己煢煢孑立，徹底變成了孤家寡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秦軍丞相馬里卜，在門外探探頭走了進來。馬里卜進來一看，只見秦峰跌坐地上，滿臉灰敗之色，臉上更有道道淚痕。秦峰好似並沒有發現有人進來，猶自喃喃自語，一會嗚咽痛哭，一會失聲發笑！
馬里卜嚇了一跳，連忙過來扶起秦峰：「上將軍，你，你沒事吧？要不我傳醫官前來？上將軍，上將軍，你別嚇我啊」！
秦峰好不容易醒過神來，抬頭看了眼馬里卜：「丞相大人，你來此何事」？
馬里卜看著秦峰，只覺秦峰此時雖說看著自己，可是那雙眼睛空洞之極，沒有任何焦點，好似穿越自己，不知在看著何處？似乎，馬里卜似乎覺得，秦峰目前看著的，都不是這個世界，都不是這個時空！
馬里卜看了眼秦峰，頗為猶豫的想了想，最後咬咬牙開口問道：「上將軍，老臣前來想問上將軍，是否照舊準備大軍出征所需的糧草軍械？還是，還是做做樣子就算了」？
秦峰一聽馬里卜這話，原本那失神的眼睛，一瞬間變得殺氣騰騰，一把抓住馬里卜衣襟，陰涔涔問道：「是誰讓你來問的？是那些國主托你來問的嗎」？
馬里卜見秦峰眼睛里殺氣四溢，語氣也是殺機暗伏，嚇得渾身一顫，連忙跪下身子，貼近秦峰小聲說：「上將軍放心，那些國主沒有發覺！上將軍放心，老臣是秦軍的人！老臣是上將軍的人！老臣只有上將軍一位主人，上將軍一定要相信老臣」！
馬里卜如此說，不僅僅是在表忠心，簡直是在搖尾乞憐了！因為馬里卜早已看穿，秦峰此番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只是為了在眾位國主面前，演一出苦肉計罷了！此計若是被那些國主發覺，那麼秦峰只怕會在一瞬間變得冷血無情，大殺四方！秦峰為了使此計萬無一失，都捨得讓自己剛剛大婚的義弟司馬直前去送死。自己一介降臣，若是壞了秦峰此計，秦峰若是不殺自己，只怕馬里卜自己都不會相信！
秦峰此時渾然沒有發覺，馬里卜跪在自己面前瑟瑟發抖，聞言輕聲說道：「丞相大人，用心料理糧草諸事吧，三日後大軍開拔，前去救援那爛陀寺！另外城中若有人議論此事，不管是誰，你可相機行事，取他首級，不用事事報我」！
馬里卜點頭答應下來，逃也似的躬身後退，就在此時，只聽秦峰身後幽幽說道：「丞相大人，麻煩你準備五萬口棺材吧！阿直他們，他們是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