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狗男女
第240章狗男女
“嗯。”顧迎清心口亂撞,被他吻臉時,比跟他接吻還令她心動。
她不難感受到,程越生很滿意。
他想到手的得到了,想聽的她也說出口了。
顧迎清之前就算被他逼出“喜歡”兩個字,後麵都會跟一長串理由,為自己開脫辯解,竭力掩飾自己動情動心的事實,想要騙人騙己。
而她今天不僅說了喜歡,還加了程度副詞。
顧迎清連對趙縉都不曾這樣直接地表白過。
她之前對程越生要報的仇和要麵對的人和事並沒有具體的概念,這幾天的事,才讓她有了清晰的認知。
沈進友殺她不眨眼,程家人的死恐怕都是他幹的。
所以程越生也做好了隨時會沒命的心理準備。
她突然就對他之前說自己不是個值得托付的人,理解得更深。
他給她承諾說會對她好,這話其實能鑽的空子很多。
有程越生剛才那番話,顧迎清現在更傾向於這話的意思給足她物質和人身安全保障,感情上他隻是持能在一起多久都順其自然的態度。
她隻是想讓他知道,她願意陪著他,也會陪著他,他現在沒那麽喜歡也沒關係。
她想讓他對她的感情更深些,再深些。
那樣他或許會為了感情,在報仇的時候,多為自己考慮後路,多留幾分生機,不要把命也豁出去。
畢竟他準備再充足,保鏢再多,百密也總有一疏,沈進友說得出同歸於盡這種話,也做得到。
顧迎清晚上沒吃藥,耐不住緊張了一晚上,先前又哭過,心神消耗,這會兒待在程越生懷裏,人放鬆下來就有些困倦了。
程越生見她有睡意了,就把人讓回副駕駛,讓她趁有睡意趕緊睡。
“日出的時候叫我。”顧迎清放低了座椅。
程越生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些,又讓人條毯子過來。
那麽多輛跟來的車裏找不到一條,讓人臨時去買的,東西送來時顧迎清已經睡著。
程越生給她蓋上,他無眠,單手墊在頸後,看著滿城燈輝。
靜下來就開始想,程雲治死之前喊“阿敏”的時候在想什麽。
程雲治和趙淳敏二十多年的感情,放不下是肯定的。
可越深的感情,在生離死別麵前就越是悲哀。
顧迎清身體忽然抽動了一下,眉心不安地攏緊,濃密的睫毛輕顫,眼珠在眼皮底下轉來轉去。
程越生把手伸過去,指背貼著她的臉撫蹭了幾下。
他躺靠在車座上,偏頭看著她。
她很喜歡貼臉。
上床的時候她臉貼上來的動作像助情劑,心煩時又能讓人心神平定。
顧迎清晚上睡得不太好,也不太沉,她知道自己在睡夢中,也知道自己在翻來覆去。
被人揉臉叫醒時,顧迎清腦袋發沉,她睜開眼正好是朝程越生那一邊,看到他側臉,還有側眸看她的眼神。
她在一點點清醒的過中起揚起嘴角。
顧迎清去看天際的煙霞,曦光破開天際的刹那,她越過中間,去吻住他。
她昨晚就想,要在日出的時候跟他接吻。
程越生吻著就收不住勢,本性冒頭,將人抱到身上,把人親得五迷三道後在她耳邊啞聲說:“要是你沒受傷,在這兒肯定很爽。”
顧迎清撩起垂下的頭發別在耳後,迷離地親著他長出胡青的臉,氣息不穩地小聲說:“小腿那裏沒有傷,可以就這樣……”
她小腿正壓在他大腿兩側的皮椅上。
程越生重吸一口氣,握住她去解他拉鏈的手,“這車上沒套。”
顧迎清垂眸,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的唇,她有點上頭。
見她沒反應,像在糾結什麽,程越生立馬把她轉了個方向,扣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向車外,“看日出,冷靜一下。”
她隻要點了頭,他肯定忍不了。
顧迎清心跳如雷,臉也紅透,這話以前好像是她的台詞。
結果過了會兒,她冷靜下來了,他還遲遲冷靜不下來。
顧迎清扭頭去看他,他擰著眉,手抬起捋了把發茬,懶散地睨她一眼:“還看。”
顧迎清抿出個笑,又心不在焉地看了兩眼日出。
在忍不住第二次看向他的時候,臉才剛轉過去,程越生便壓著她的後腦勺用力咬住她的唇,攥住她的手就往下帶……
動身下山時太陽已經升到半空,程越生開著車,顧迎清默默地用濕巾擦手。
清湯腩也吃不了了,得回去收拾一下去機場。
落地南江,程越生送她回家之後,直接去德信。
到了公司直接拐進會議室,許安融坐在會議室一端,眼神淡漠地凝在他身上,許久都不挪開。
程越生麵不改色地聽人做報告,開完會後,回自己辦公室拿了份文件,跟著去了許安融辦公室。
許安融正坐在大班椅上,往自己額頭抹精油。
程越生進來,她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慢悠悠地繼續著手上的動作,冷聲冷氣地哼一聲說:“你在州港的事處理完了?”
程越生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完了。”
許安融諷刺地笑起來,語氣變得陰陽怪氣:“顧迎清也回來了?”
程越生將文件袋扔茶幾上,挑眉笑了下,說:“回來了。”
許安融不再出聲,隻是跟變臉一樣,整張臉瞬間鐵青,胸口憋的氣無處撒,手上動作也用力,一下一下摁著自己的太陽穴。
過了會兒,她忍不了,一把抄起精油往沙發區那邊使勁扔過去。
許安融的聲音在精油瓶破裂,花香四溢的同時尖銳地響起:“狗男女!”
程越生不動聲色地將落在他腳邊的玻璃碎片踢開,平聲靜氣地提醒:“這三個字一般是針對關係不正當的男女,用在我和她身上不太合適,你注意一點。”
他一點沒否認,輕鬆認下,原本隻是深度懷疑的許安融,得到如此直接的答案,腦殼頓時一昏,感覺眼前發黑。
“你,你……”她氣得說都說不直溜,氣極反笑,“你覺、你覺得跟她關係挺正當的?”
程越生挑眉:“挺正當的,男未婚女未嫁。”
“誰說沒嫁?她可是……”
“可是她是趙南川的老婆?許總,你既沒有承認過她,也沒有法律規定死了丈夫的女人不能再嫁。”
第241章 誰還敢
“嫁?”許安融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似是以為自己聽岔。
程越生道:“我的意思是,不是我也有別人,她不可能就因為和趙南川出現在同一本結婚證上一天,就要一輩子為他守寡。”
“你有沒有道德你!”許安融差點破口大罵,“你別忘了你媽是趙鴻槐的妹妹,南川要叫你一聲表叔!”
程越生頓了下:“我媽跟趙鴻槐同父異母,我媽結婚後,程家跟趙家來往也不算很密切,對吧?”
他這個反問就很意味深長且點到為止。
許安融表情從怒轉僵,隻在一瞬間。
因為程、趙兩家來往何止不密切,自從趙淳敏她爸死後,趙淳敏一年都不一定能回一次趙家。
趙淳敏挺討厭趙家大部分人的,她母親出生一般,但智貌雙全野心大,憑本事為趙淳敏拿下了德信的股份和不少產業,這對母女一直都是趙家其他人的眼中釘。
其實趙淳敏她媽從她小時候就帶她見各種人,大點還開始教她做生意,幸好趙淳敏她媽死的早,也幸好趙淳敏是個女兒,她媽死後,她爸對她雖寵但礙於趙家其他人阻撓,沒有再給更多家產,後來趙淳敏跟程雲治結婚時,珠寶產業也是應給盡給,從沒有哪個趙家的女兒拿了那麽多陪嫁。
這麽多年裏,程趙兩家生意上當然也有交集,但也隻是屬於那種,就算是沒仇的關係,都會互讓互利權當結個朋友的交集。
後來程家出事,趙家也仗著事發突然遠水救不了近火的理由袖手旁觀。
連程越生回了南江之後,跟趙家也隻有節日往來。
許安融現在氣頭上,眼前關注的重點全在顧迎清真勾搭上了程越生這上麵,怒聲道:“你真是豬油蒙了心,什麽借口都找得到!她勾引你的是不是?”
程越生說:“這種事單靠勾引成不了。”
許安融的火被這話扇得更旺,她仗著辦公室隔音,語調放肆,聲音高亢:“什麽意思?你難道要告訴我,你跟我去世半年的兒子的老婆互相看對眼了兩情相悅啊?”
“確實是。”
許安融既怒還震,因為多種情緒一齊頂到頭,以至於抖著手指著他,連個“你”字都發不出聲。
他是真的不要臉,怎麽能臉不紅心不跳說出這種話來的?
其實是周賦那件事讓她起的疑心,主要是周賦那人私生活放浪到了聲名狼藉的程度,他盯上顧迎清後,都向她開口暗示了,結果到嘴邊的鴨子都能飛。
果然,又是程越生從中轉圜。
甚至程越生還因為她把顧迎清推給周賦,跟她動氣甩臉。
說什麽德信不靠賣女人做生意,可德信那麽多女人,飯局應酬裏多少眉來眼去,他管得過來?
唯一的理由就是顧迎清不一樣唄。
就算他以顧迎清是趙南川老婆當理由,可她都點頭了,他有什麽不爽的?
再到前幾日程越生去了州港,顧迎清又請了假。
許安融娘家就是州港的,沈進友涉嫌綁架案,許家的人打聽到,沈綁的就是程越生的人,他去州港就是救人的。
種種痕跡一對上,不難猜到顧迎清就是那個被綁的。
若顧迎清對程越生來講沒點分量,沈進友才不會搞這一出。
能發展成這樣,恐怕早就暗渡陳倉,許安融氣得想嘔血,一拍桌子問:“你們到底什麽時候勾搭在一起的!?”
意識到周賦那事不太對勁的時候,晃過神來,忽而意識到,程越生這都是第幾次替顧迎清解圍了?
往前回溯,一直回一直回,竟然讓她回到了最早的養老院!
養老院不僅沒推掉,顧迎清還跑來威脅她要進德信。
她記得那時程越生缺席了一次會議,是在外麵跟女人過夜,大概就是同一時間段的事。
程越生手臂隨意往沙發扶手上一搭,好心說:“已經是前兒媳了,你別激動,畢竟年紀擺在那兒,要是氣出個好歹我不好交代。”
“你需要跟誰交代啊?你不需要啊!”許安融將桌子前的東西胡亂一推,兩手一揮,“你狂得很嘛,沈進友都能讓你搞進ICU,誰還敢跟你要交代啊?”
程越生笑了下:“關我什麽事?”
“你少裝,不是隻有你在州港才有人。許家在州港雖說比不上沈家和以前的程家,好歹也是有頭有臉有路子的。我知道沈進友綁了你的人,他跟著就受了重傷,不是你還能是誰幹的?”
程越生抬手,兩指伸進脖子與襯衫領口之間整理了下衣領,沒做聲。
說起這個,許安融也有話說:“程越生我也真是小瞧你了,這麽些時間看來,你本事真的不小。”
無論是這半年來快速重振德信,還是悄無聲息地突襲沈家,足以讓她看清,他的確是個人物。
“沈貫期來南江五年,涉及洗錢還更早,你怕是早就開始算計了,來南江就是為了搞沈貫期,借他撬動沈家吧?沈家現在水深火熱,所以沈進友才想報複你!”
去年初他回國後,還是在老東家投行做亞洲區總裁,趙家還有人私底下說他是在國外混不下去被降職了。
一群蠢貨。
連她都被騙了,直到沈貫期出事。
程越生依然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不鹹不淡地否認:“別什麽事都往我身上推。”
“少來,外人也許看不透,可州港那邊有人在傳程家落敗跟沈家有關,這事又是從時寧能源開始,由淺至深挖出來的,除了你還能有誰?”
她看程越生追沈紓紜那麽久,主要是從程家出事前就開始追的,還以為程越生沒聽過這種說法,或者就算聽說也並未信那些風言風語。
許安融冷哼:“我之前還想,以你的手段本事,再加上你爸媽肯定給你留了不少錢,這十年你做大一個自己的公司綽綽有餘,為什麽幫別人打工呢?嗬,恐怕是因為別人的公司造起來不心疼!萬一你被人盯上,別人想要針對你也是無的放矢,無論是你的老東家,還是現在的德信,沈家但凡要動你,就勢必要惹到背後的利益體,一惹就是大麻煩。”
第242章除了他
程越生不置可否,隻問她:“那我問你,到現在為止我做過損害德信利益的事沒?爛攤子倒是幫你們收拾了不少。”
他說完哂笑一聲,像是在說:有點感恩之心吧,許總。
“那萬一沈家遷怒趙家呢?”許安融口快,說完覺得也太滅趙家威風了,從前沈家勢大,那趙家也是可以和對方打擂台的程度,還怕他不成?
程越生不耐煩說:“那我到時候辭職,行了沒?”
一時半會兒像是說不完,他起身走到辦公桌前。
許安融被他辭職的說法震住,心說,你要是辭職了,誰幫我對付趙縉?要辭也得等老二一家倒了再辭。
正想著,就見他徑直上前來按了她的內線電話,讓人送咖啡進來。
混賬!
囂張死了!
無法無天了簡直!
許安融忍無可忍:“你威脅誰?你別仗著你對我有用就橫成這樣!”
正因為如此,就算他跟顧迎清搞在一起,她需要他幫自己對付趙縉,也沒法真把他怎樣,想衝顧迎清撒氣……沈進友綁了姓顧的,他跑去州港把沈進友送進ICU了,她顯然是暫時不能動。
許安融氣得沒辦法,開口的語氣竟然慍怒中夾雜幾分無奈:“這麽多女人,你就非看上顧迎清不可?”
那女的雖然有幾分姿色,但結過婚生過崽,還跟趙縉不清不楚過,怎麽會入得了程越生的眼?
她以前就是因為有這種篤定的想法,才一直沒往那方麵想,直到現在,線索直接擺在她麵前來。
程越生不答反問:“那你又介意什麽?”
門推開,梁倩送了咖啡進來,退出去前瞧了眼程越生。
門關上,程越生說:“除了我和趙家的關係,你更介意的隻是顧迎清過得好。”
他喝了口咖啡,擱下,往沙發區邊走邊說:“你兒子死了,你懷疑跟她有關,即便你一直拿不出證據,即便你知道她也是受害者。但你還掰不倒老二一家,掰不倒趙縉,你又需要泄憤。隻有顧迎清沒地位沒背景,你就拿她撒氣,踩她如踩螞蟻,你恨不得她一起死了給趙南川陪葬,即使活著,最好也找個一事無成的男人,一輩子活在陰溝裏,生活苦難,無名無姓鬱鬱而終。你把她推給周賦,就是想看她被人玩弄再丟棄,因為你知道周賦這種人不可能對她負責,她要是敢鬧,你還可以聯合周家一起打壓她。”
“反正在你的打算裏,總有一天要讓顧迎清跟趙家徹底斬斷關係,不如,你就從現在開始把她當一個和趙家沒關係的外人。”程越生拿了文件袋回來,往許安融麵前一放,“條件是,我會幫你。”
許安融看著文件袋,直覺不是什麽好東西。
畢竟程越生主動來找她提這事,肯定做足了準備,要讓她心甘情願接受他和顧迎清的關係。
她遲疑了一下,打開了文件袋。
程越生說:“這是今年德信兩次向凜興國際撥款的記錄,都沒有經過你手,你也不必懷疑真實性,費點功夫你也查得到。”
許安融心往無底的深處沉下去,在看到批款人是趙柏相的時候,她的手開始抖。
她的丈夫,她去世兒子的父親……在幫那個害死他們兒子的凶手。
許安融手指上的紅寶石鑽戒有多奢華,她蒼白微枯的手指就被襯得多無血色。
程越生點點桌子,“之前趙縉為了買地,他還私下幫趙縉拉了資金,趙柏相這樣做,不管是因為趙鴻槐施壓還是其他理由,都足以說明你老公現在都不站你這邊。”
除了他,沒人會幫她對付趙縉。
許安融翻了翻這些東西,最後忍不住將手一蓋。
吼聲已經在她喉嚨口,可她麵無人色地坐在皮椅上,呼吸沉緩,一聲不吭,仿佛被人抽走靈魂。
在之前趙柏相同意趙鴻槐的提議,點頭讓趙縉進德信開始,她就不信他了。
她隻是沒想到,他一個大半身子踏進棺材的人,兒子的仇不親手報,還在為仇人鋪路!
就因為趙縉是趙鴻槐唯一孫子了?
他為了趙家,為了德信,竟然把喪子之痛都置之身後?!
程越生給的並不是全部,許安融要是想查,還能查到在趙南川死之前,就有過這樣的資金往來,就是不知道趙南川知不知道。
他留了一手,因為在查另外的東西,比如趙柏相為什麽這做?
趙縉可是他兒子的競爭對手。
許安融很快恢複理智,“你要的就隻是讓我對你和顧迎清的關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程越生挑挑眉,“當然不是,我和沈家的事,你最好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端著剩下的咖啡優哉遊哉地離開總經理辦公室,梁倩立馬跟上來。
跟了幾步又不出聲,滿臉都是欲言又止。
程越生一邊看手機,一邊瞥她一眼,“有事?”
“程總,顧迎清回來了嗎?”
程越生去的州港,又是程越生替顧迎清請的假,所以梁倩猜顧迎清回老家是假的,和他一起在州港才是真!
梁倩以為,官方場合的官方答案應該是:不清楚,我怎麽知道?
但程越生居然笑了聲說:“回來了。”
怎麽說呢?這種百押百中的感覺,比贏了遊戲之後那句“victory”還令人心情舒暢。
梁倩忍住雀躍,憋笑問:“程總,我想吃頓好的,能不能報銷?”
程越生爽快道:“好說,出去玩兒的時候找李方長給你升艙。”
梁倩扭頭就給顧迎清發微信:【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異父異母的姐妹。】
顧迎清看到消息,摸不著頭腦,回了個“疑惑”的表情包。
她正在家裏收拾東西,偷偷抽了支煙,清理幹淨煙灰缸,又把刀塞到書櫃最底層的抽屜裏,打開窗戶透氣,啟動掃地機器人拖地。
公主全程寸步不離地跟著,找到機會就往她小腿上蹭,然後身子一歪,倒在她腳邊,露出肚皮,打著呼嚕求摸。
下午門被敲響,顧迎清事先知道小朋友要來,做了心理準備。
一開門,程之兗又笑又叫衝進來,“我想死你啦!”
他手裏抓著隻粉色的玩具豬,那隻豬被捏得變形,正跟他一起尖叫。
第243章我盡量懂
顧迎清跟司機打了聲招呼,關上門。
程之兗一臉雀躍地晃著小身板兒,手裏的豬被他捏的“哦、哦、哦”地叫。
安靜的氛圍頓時變得歡鬧,顧迎清心情也跟著好,取下他的書包,不由放柔語氣問他:“你怎麽這麽高興呀?”
“因為我們明天就開始放暑假啦!”程之兗滿臉都是可以隨便野隨便浪了的興奮。
“那你們有暑假作業嗎?”
程之兗站在鞋櫃前,想了兩秒,仰著小臉說:“我才上幼兒園,壓力不能太大了,你說呢?”
顧迎清想起上次這小孩做個作業磨半天,程越生在電話裏教訓他,也是因為不做作業。
她好笑得很,這家夥也太有意思了,這麽小個人,就學會了在不樂意談的話題上避重就輕。
“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呢?”顧迎清存心逗他,作勢要拉開他的書包,“不知道書包裏會不會有暑假作業……”
程之兗慌忙阻止:“別看,沒什麽好看的。”
他咽了咽口水,緊張地看著顧迎清。
顧迎清把書房放在櫃麵上,“逗你的,今天先好好玩,暑假那麽長,隨便什麽時候做都可以。”
程之兗鬆一口氣,一副虛驚一場的表情,還用手假裝抹抹腦門兒的汗:“嚇我一跳,我們好不容易才見麵,不要說這些不高興的事了。”
他笑嘻嘻地坐到凳子上,翹著小腳慢慢給自己脫鞋,聞了下自己的腳,尷尬地說:“有點臭啊哈哈哈……”
“我聞聞。”顧迎清隻是客套,不是真的想聞,小孩兒臉上不好意思,行動上還真把腳往她麵前伸過來。
酷暑天熱,小孩子又好動,可想而知,幼崽的肉腳可愛是可愛,臭也是真的臭。
顧迎清連忙躲,把他抱到浴室去洗腳,又給擦幹換上拖鞋。
程之兗看見她額頭上的傷,摸著額頭問她:“嫂子阿姨,你摔跤了嗎?”
顧迎清一愣,後知後覺,說:“對呀,所以你走路要小心,知道嗎?”
她這裏沒有小孩可以玩的玩具,問兗兗:“放假的第一個晚上,你想玩些什麽呢?”
“我要玩五個小時遊戲,再看一晚上動畫片,天亮了就去遊泳釣魚。”程之兗快樂地說著,熟門熟路地去開冰箱找冰淇淋。
“那你什麽時候睡覺呢?”顧迎清做主給他拿了個最小杯的哈根達斯,怕他看到裏麵更大碗的。
程之兗接過,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顧迎清關上冰箱門。
“那個……嫂子阿姨。”程之兗站在冰箱前不走,“是因為我還小,所以隻能吃小杯的嗎?”
“對呀,你還小,肚子隻能裝得下這麽多,吃多了就會生病,你先把這個吃完再說好嗎?”顧迎清哄他。
“也行……吧。”程之兗答應得很勉強,跟她談條件,“那我可以一邊吃這個小的,一邊看動畫片嗎?”
“當然可以。”顧迎清帶他到書房,開電腦給他放動畫片。
程之兗指定要看海賊王,還報出看到第多少多少集了。
顧迎清問他看得懂嗎,畢竟他還不到五歲,在她的認知裏,這麽大的小孩應該在看《汪汪隊立大功》。
程之兗一臉少看不起人的表情說:“我懂,我盡量懂。”
行吧。
畢竟他已經是個會衝浪的小孩了。
顧迎清剛在視頻網站找到片源,門從外麵打開,金玉吟來了。
之前她離開前把鑰匙放在了門外隱蔽處,金玉吟幫忙來看了一次公主,給它清理了貓砂,走的時候把鑰匙拿走了。
顧迎清回來用的是之前程越生那兒的鑰匙。
她給程之兗放好動畫片,便出了書房。
金玉吟知道顧迎清今天回來,剛好跟策展人去見一個藝術家,結束後她馬不停蹄趕過來。
即便顧迎清在脫險後每天都跟金玉吟聯係,表示自己已經無礙,金玉吟還是不放心,一定要第一時間看到她沒事才行。
金玉吟在收到顧迎清的“遺書”之後,一直很後悔自責。
之前顧迎清在州港,金玉吟跟她打語音,問她這一切到底怎麽回事。
顧迎清隻說是被趙縉威脅,走投無路了,後來又被人綁架。
綁架這種詞離金玉吟實在太遠,她這輩子遇到過最荒唐的事,就是在飲泉路1號被人下藥。
那是她頭回清楚意識到,法治社會是真的有法外之徒。
當初全靠顧迎清才有驚無險,沒真的釀成難以承受的後果,所以她吃到的教訓不深,對於顧迎清這幾年的遭遇,更多的也隻是心疼,沒有太強的代入感。
尤其兩人常常一周或者半月才見一次,導致她忽視了很多東西。
之前她換工作搬家,忙得要死,跟顧迎清吃飯時,隻覺得她瘦了,吃得少話不多,還以為是因為她想著爺爺的事。
再往前想,顧迎清以前生孩子也是,她有段時間人消失了大半年,微信上卻沒消失,還會跟她打語音電話。
一會兒說因為趙縉畫廊的事忙,一會兒又說出國見畫家挑畫什麽的,加上她確實也沒回老家,金玉吟就真的沒覺得有問題。
她生完孩子後再出現,人變得鬱鬱寡歡,臉色蒼白得不像話,常常都是一副沒精神的樣子,說是管畫廊和畫畫太累。
顧迎清在父母死後性格就變了很多,那時候開始就寡言少語了,因此金玉吟也覺得她是勞累加性格所致。
金玉吟很愧疚很愧疚,顧迎清的異常,她全都沒有發現過。
她看到顧迎清額頭上還沒完全消腫的淤青,鼻子一酸,心痛又自責:“對不起。”
“這一切都不關你的事,你別道歉,我會很難過。”顧迎清讓人有了情緒負擔,也很歉疚,輕鬆地拍拍金玉吟的後背,趕走傷感氣氛。
程之兗聽到聲音,從書房裏出來,站在走廊裏跟金玉吟打招呼:“玉吟姐姐,你好!”
“喲,又見麵了你個小家夥!”金玉吟瞥了眼顧迎清,開始打腹語問她:他怎麽也在?
顧迎清說:“他爸爸送他過來玩會兒。”
金玉吟頓住:“不會他爸也要來吧?要來我就走了。”
金玉吟不是那種閨蜜找了男人,就起哄要幫忙把關,還要跟人吃飯啥的。
她覺得怪尷尬的。
憑見過一麵的直覺,她覺得跟程越生吃飯會像坐牢,會消化不良。
第244章你真單純
但金玉吟更難想象的是,顧迎清跟他談戀愛會是什麽感覺。
顧迎清說:“公司事多,他還有應酬,應該晚點才會來接孩子,你在這兒吃晚飯吧。”
金玉吟才鬆一口氣,一邊換鞋,一邊拋個眼神給她,小聲問:“你們倆真在一起了?”
“算是吧。”顧迎清想糊弄。
金玉吟“嘖”地一聲:“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顧迎清才說:“是。”
“你們別說悄悄話呀,我也想聽。”程之兗遠遠靠著牆,手裏不忘拿勺子拋冰淇淋。
“大人講話,小孩子別偷聽。”金玉吟打發他。
程之兗不屑,不聽就不聽,有什麽好聽的,肯定是在說別人壞話,就像當初大姐姐一樣。
大人有什麽了不起,他也會長大的。
程之兗回到電腦前,爬上電腦椅,盤腿坐在上麵享受他的動畫片和冰淇淋。
外麵金玉吟跟顧迎清說:“我就知道有這麽一天。從在三橋村,你跟我徹夜談心,吐露心聲那晚開始……”
顧迎清忍不住打斷她:“你就馬後炮吧……”
“嘿!”金玉吟無力狡辯,轉為語重心長的語氣,“不過我提醒你哦,越有本事的男人越難管得住,他感情經曆又複雜,還有個兒子……”
因為顧迎清和他的開始,本來就一言難盡,程越生玩她的意思不要太明顯。
隻是現在玩出點感情了。
誰知道他這種生意人,有幾分看重感情?
說不定他兒子的媽也是玩出過幾分感情的呢。
金玉吟沒把話說太難聽,畢竟人家才在一起,說太直白就有潑冷水的嫌疑了。
要是關係一般的,說這話,人家還以為是在嫉妒。
顧迎清說:“我也有個兒子。”
這方麵誰也別嫌誰,所以有再多的好奇和介懷她都隻會放心裏。
“那他跟你提過他兒子的媽嗎?”
“已經去世了,為什麽要提?”顧迎清去開冰箱,想看晚上吃什麽,結果冰箱一打開,裏麵空空如也。
她忘記自己去州港之前已經很少開火了。
“他說去世了就去世了?怎麽死的?”金玉吟忍不住挑高音量,恨不得直接告訴她:你真單純。
“這難道有什麽好隱瞞的嗎?所有人都知道兗兗媽媽不在了。”
兩人到沙發上坐下,顧迎清掏出手機在超市裏下單食材。
從最初她知道程越生追了沈紓紜十年,卻跟別的女人有孩子開始,就知道他不是傳說中的什麽深情專一的舔狗。
之前在那張硬盤的錄像裏,她也發現他的十八歲生日和畢業派對,身邊跟著的都是不同的女孩子。
但那是以前的事情,現在才確立關係,她也不能沒事翻他十幾年前的舊賬。
“你別說,我之前還真在網上看到個女的投稿:有個男的很可憐地跟他女朋友坦白,他以前喝醉了被一個女的主動上了,之後這個女的懷孕了,偷偷把孩子生下來才來找他,威脅要跟他結婚,他誓死不從,但後來還是為了給孩子上戶口妥協了,一直就跟這個女的分居,但共同撫養孩子,問他女朋友能不能接受。”金玉吟覺得好笑,講著講著就笑了,一拍大腿說,“笑死,詭計多端的死男人……”
金玉吟看見顧迎清沉默的臉、幽然的眼神,頓時哽住。
“那個,我沒有別的意思啊,就是你以前暗戀趙縉,結果吃這麽大的虧……當然,程越生不一樣嘛,他各方麵該給的都給得很積極,又是派人保護你,又是這樣那樣的……哈哈,是吧?”金玉吟坐立不安,語無倫次,小心翼翼,生怕說錯話,“知道你善解人意,就是……咱們還是要多留個心眼兒,畢竟都決定在一起了,該問的還是要問清楚。”
顧迎清緘默了片刻,說:“時機到了我會問的。”
她不了解他,這是事實。
現在隻能說對他的經曆了解得要多一點點了。
顧迎清以前沒想過跟他在一起,即便對他的過去和私生活有好奇,也不會多問。
即便在一起了,她也暫時不想問。
她現在也有了點能爽一時是一時的心態了。
顧迎清覺得問多了,程越生會不喜歡,她也會胡思亂想。
她很清楚自己是個容易產生顧慮的人。
隻是她不想破壞現在感情初始階段的,類似棒棒糖嚐第一口的新鮮和甜蜜。
金玉吟感覺自己煞風景了,轉移話題,讓顧迎清給她看看身上的傷。
顧迎清撩起家居服給她看了。
金玉吟看到她背後大片被人擊打留下的傷於,幾天過去,已經變色,大片沒有邊界的深青淺紫,與下背部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
金玉吟深呼吸後,開口的聲音很艱澀:“畜生……”
她說著就要去捋顧迎清的袖子。
顧迎清慌忙扯下說:“手臂和小臂就是繩子勒傷的,像這個一樣。”
她說著將領口往下扯了扯,露出胸上緣的傷口,除了勒痕還有破皮滲血後結的血痂,小傷口的痂已經開始脫落。
金玉吟心情跌到極點。
雖說綁架這種事沒傷到筋骨、沒丟掉性命已經算好了,但她不懂為什麽顧迎清要遭受這些。
“要我說,趙縉的媽就是那個禍根,她要跟你媽不是同事兼朋友,什麽事都沒有了。”
顧迎清暗中掐了掐手,“趙縉他媽媽以前對我還是挺好的,挺可憐的一個女人。”
但這些好,也早都被趙縉做的這些事抹平了。
她的確是,寧願她媽媽從沒認識過這位朋友。
金玉吟在這裏吃了晚飯,難得地幫顧迎清打下手,還幫忙顛勺,吃完還把碗衝了放洗碗機。
吃完飯她怕撞上程越生,趕緊溜了。
顧迎清後背上的傷雖然痛感日漸減輕,但吃不消再帶程之兗去滑滑板或者遛彎了,便帶他在書房裏畫畫消磨時間。
程越生十點左右來的,顧迎清給他開的門。
“程之兗呢?”
“在書房畫畫。”顧迎清臉上還寫著一句話叫:不知當講不當講。
程越生換了鞋到書房,見程之兗專心致誌地趴在地上,手拿毛筆,在宣紙上上寫寫畫畫。
手上臉上衣服上全是墨汁。
程越生見這小子竟然不理人,上前從後麵單臂撈起兒子,拋了一下後兩手托住,順勢在他屁股上一拍:“見了你爸不叫人?”
第245章又回來
把孩子轉了過來正麵一瞧,程越生才發現這小子鼻子臉頰黢黑,連嘴巴上都是墨。
程之兗躺他爸懷裏,臉似花貓看不出原樣,隻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悄咪咪地衝他斜眼偷瞄,小聲哼哼:“我還生氣呢。”
“你還生氣?生什麽氣?”程越生一邊問,一邊掂了掂兒子,手感上來說胖了一點。
程之兗吃飯常糊弄,總是隻長個子不長體重,在程婉黎那裏有人追著喂飯,估計吃得多一點。
程之兗跟他細數:“你那天說好陪我攀岩,結果才開始你就走啦,你後來還在電話裏凶我!”
“你不做作業不該挨罵?”
“我、我看過,我都會。”
“會就不用做了?”
程之兗沉默,手指撚著毛筆尖,越來越多的墨汁染在手上,眼看著賬要算到自己身上了,他小心思一轉,說:“爸爸,改天你再陪我去攀岩,我就原諒你了。”
程越生嗬了一聲:“謝謝你原諒。”
程之兗喜笑顏開,抱著他爸的脖子就要親,程越生警告地說了聲“NO”,立馬把人放地上。
小孩玩性大發要造次,故意將手上的墨水抹在他爸的襯衫上抹,抹完就衝到書房門外,躲在顧迎清身後,覺得得意又刺激,笑出鴨子叫。
程越生黑著臉站在書房裏,顧迎清怕他凶人,立即牽了小孩去洗手。
他身高不夠,顧迎清拿了墊腳凳讓他站在洗手池前,打開溫水,仔細地給兗兗擦洗臉和手仔。
顧迎清低聲在他耳邊誇讚:“你怎麽這麽勇敢呀,敢挑釁你爸。”
“那你喜歡我這麽勇敢的小孩嗎?”程之兗也用氣音問她。
“喜歡啊。”
程之兗笑得眼睛都沒了:“那我以後會更勇敢的。”
顧迎清見他頭發劉海垂下來擋住額頭,拿自己的發帶給他戴上。
小家夥哼著歌把手伸在水流下搓洗,隨著墨汁一點點擦淨,程之兗的臉也清晰起來。
稚嫩的臉蛋上屬於兒童的天真可愛居多,有他爸的基因在,似乎已經能窺見十八歲的英俊。
沒有哪個小孩是一比一複製父母的長相,程之兗乍看不知像誰,但隻要跟他爸稍微熟的人,一眼就會覺得這就是程越生的輪廓。
隻是五官也有明顯的屬於另一個人的影子。
組合起來,再加上小孩自己的特點,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程之兗看著鏡子裏:“嫂子阿姨你在看什麽?”
“看你啊。”
程之兗不好意思,羞紅小臉:“為什麽要看我?”
“因為你太好看了。”顧迎清揉著他濕漉漉的小臉蛋。
程之兗被誇得找不著北,往後栽進顧迎清懷裏,用擦臉巾捂住臉笑得顛來倒去。
顧迎清笑著笑著心裏就不自覺發苦發酸,不知道這輩子還沒有有機會這樣抱著那個孩子。
她跟星星見麵的次數,還沒有程之兗多。
程之兗都跟她一張床睡過,她卻還沒抱過星星。
每每想起那個孩子,顧迎清的心情都很複雜。
一想起他,就會被拽進那段痛苦的日子,但母性和激素似乎能讓人產生愛淡忘痛。
當初他還在自己肚子裏的時候,她那麽強烈地想讓他被優勝劣汰的自然規則淘汰掉。
那會兒孕反很嚴重,每次意識到那個胎兒的存在,意識到那是她和不愛的男人的孩子,她就惡心。
可在分離的那些日子裏也會想,如果能抱一抱他就好了。
不過,幾年的分別或許在一定程度上淡化了她的那部分母愛。
她覺得星星很陌生,隻存在一種“那是她兒子”的血緣牽絆,讓她想要接近,又礙於那孩子對她也有心理上的陌生和排斥,反倒不知如何相處。
加上前有趙縉,後有許安融強硬地阻止她和那孩子相處,她一直覺得撫養星星沒可能,也沒想過要跟他建立起母子紐帶,畢竟結局是分離,讓孩子對她產生感情和依賴,最後再分開,對孩子也不好。
她以為思念和母性可以慢慢消解掉,其實不然。
顧迎清靜靜地等著程之兗自己擦幹淨臉,小孩心情不錯,轉過身伸手要她抱。
她剛把他抱起來,一用力,後背牽扯著有些痛,但也能忍。
跟著程越生就從她背後出現,把孩子接過去。
程之兗這下洗幹淨了,抱著他爸獻媚地親親:“爸爸,你都不知道這幾天我想死你啦。”
程越生哼笑:“你有什麽目的?”
程之兗裝傻充愣,再順便發揮誠實美德:“什麽是目的?我隻是想吃碗冰淇淋。”
程越生皺眉訓話:“天天飯不好好吃,就知道吃零食。”
時間不早,程越生要帶孩子走。
程之兗說要留這兒過夜,他爸沒同意,他就坐在門口的換鞋凳上傷傷心心地哭,眼淚卻沒掉幾滴。
紅著眼眶可憐地看向顧迎清,她就心軟了,隻是那不是她的孩子,她不好說什麽。
主要是程之兗挺愛裝可憐的,有時候也不是真傷心,隻是想達成目的而已。
程越生二話不說,拿了鑰匙,把人抱起來,拎著他的鞋和書包下了樓。
程之兗不樂意,反骨強烈,在程越生懷裏撲騰著短腿,門關上前,樓道裏還傳來小孩的哭聲。
門一關,瞬間的安靜讓人覺得突兀,耳邊似乎還存幻,小孩大人的交談聲甚在。
顧迎清有點受不了熱鬧褪去,被如晝燈光包圍,卻靜得腦子裏有嗡鳴的環境。
她之前情緒有些亢奮,一下子沒來由地蕩到底,她想做點什麽,但整個人像被無形的東西桎梏住。
她隻好不斷走來走去,想平複心裏不安的躁動,和悶促的呼吸。
她順著心意走到書房,拉開抽屜,找出煙灰缸和煙。
第一口煙過喉的時候,她才覺得好一點。
顧迎清把腿屈起,縮在椅子裏,又點了第二更,才兩口,門口突然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
她頭皮一緊,緊張得心率飆升,立馬把煙按滅,煙灰缸往抽屜裏一塞,打開窗用手扇著煙霧。
還不忘問來人:“你怎麽又回來了?”
第246章他媽沒死
程越生推開半掩的書房門,頓了一下,接著放緩腳步往裏走。
顧迎清從書桌前起身,朝他走來,複又問:“你怎麽又回來了?”
她故作鎮定地擋在他麵前,又做賊心虛地想推著他往書房外走。
程越生淡笑凝著她因為緊張而微紅的臉,“我聞到了。”
他才說罷,扣著她下巴抬高她臉,低頭噙了下她的唇,鬆開,在她後知後覺張開唇鬆了齒關後,極具侵略性地用力掃過舌又裹住唇,又再鬆開。
顧迎清在喘氣,他貼著她唇畔,低笑著戲謔問:“偷吃還沒來得及擦幹淨嘴?”
她惱羞成怒地往他腰上擂了一把,“你不是帶你兒子回去了嗎?”
他才走了這麽會兒,感覺隻是往返小區門口的時間,“你隻是把他送到門口,交給司機了?”
“嗯,送到他姑婆那裏去。”
“他會生氣吧?”顧迎清想起程之兗臨走前那頓嚎啕,那個時候已經不是裝可憐,而是開始生氣了。
要是知道程越生也不跟他一起走,估計哭得更厲害。
“沒辦法,隻有一個臥室,他跟我隻能留一個。”程越生說,“要不然你住我那兒去?”
顧迎清剛因為他前半段話有笑意,後麵那句話又讓她怔住,隨後視線轉移,雙唇翕動了一下,想說什麽但是沒出聲。
顧迎清覺得直接住去他家太過突然。
程之兗到時候要是問,星星的媽媽為什麽跟他爸爸住在一起?
她該如何作答?
猶豫,說明就是不願意。
程越生並未強求,改問:“要不換個大點的房子?”
顧迎清糾結:“這房子還有半年多才到期……而且我很喜歡這房子,裝修挺好看的。”
原房主是個二次元,還是娃圈手工愛好者,審美很不錯,風格溫馨不繁複,電視牆兩邊又做了嵌入式展示櫃,她也喜歡買擺件,放在裏麵賞心悅目。
她開玩笑說:“其實你也可以睡沙發。”
程越生涼涼睨她一眼,用一聲低哼否定了這個建議。
顧迎清雙手環上他的脖子,問他:“你把他送到我這裏來,就不怕我趁你不在的時候欺負他?”
“欺負他?”程越生聽得挑眉,“誰上次被他欺負得告狀,電話裏聽起來快氣哭了?”
程之兗年紀雖小,誰對他好誰對他壞卻分得很清楚,就算一開始對某個人有好感想親近,隻要對他不好,他肯定會討厭這人,更別說還總是想到她這裏來玩。
顧迎清仰臉看著他說:“你兒子很可愛,有時候也很調皮,小心思可多了。”
“男孩兒調皮起來是有點煩,但他挺喜歡你的,你以後可以多跟他相處相處。”
顧迎清怎麽都覺得這話聽起來像在說:多處處,看能不能給他做後媽。
她不由得想起金玉吟說的那些話。
關於程之兗那個去世去世的母親。
她垂下眼簾,視線落在他胸口的衣襟上,來回數解開的扣子,輕聲說:“程之兗笑起來不像你。”
程越生聽出她話裏的試探,他笑笑說:“嗯,像他媽。”
顧迎清心裏一咯噔,強作無事問:“那他媽媽應該還挺漂亮的。”
為了表示自己的豁達,還抬頭用坦然的眼神回視他。
程越生打量著她,眼裏笑意明顯:“是挺漂亮的,還挺可愛。”
顧迎清心說這人可真是有意思,她就隨口一說,他還真誇上了。
她心裏忽然一慪,立馬要抽回手,程越生拽住她手臂搭回肩上,摟緊她腰說:“別什麽不明不白醋都亂吃。”
顧迎清又猜上了,為什麽叫不明不白?這其中難道有什麽隱情?
既然都問到這裏了,在好奇心驅使之下她又多問了一句:“兗兗媽媽怎麽去世的?”
程越生摟住她的腰,沒有立刻回答,但顧迎清看到了他可能是在組織語言的過程中不經意皺了下的眉。
“他媽沒死,當初分開了,免得別人問東問西,才說人不在了。”他一筆帶過。
程越生平鋪直敘的語氣,卻像巨石砸進水裏,在顧迎清心裏掀起千層浪,她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眼愣愣的。
金玉吟讓她問清楚的時候,她心裏忍不住想,她也沒什麽好騙的吧?程越生有什麽必要大費周章地騙她?
他的確隱瞞了實情,但如今對她坦白,她反而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她從未想過,能問出這樣的回答。
疑問也緊隨而至,比如為什麽分開?這麽多年從未聯係嗎?兗兗他媽媽從來沒看過孩子?
當初他跟孩子母親是什麽感情,是一夜情還是認真談過?即便有了孩子也能老死不相往來?
想到此顧迎清就覺得背後發涼。
程越生見她這個反應,神情也逐漸淡下來:“你在想什麽?”
話音一落,顧迎清匆急別開臉也轉開視線,卻被他單手扣住後腦,讓她被迫麵對他,逃不開躲不掉。
“有什麽疑惑現在問出來。”程越生直視她,眉眼深邃鋒利,看人時自動施加一層壓力。
顧迎清很懊惱,他總是很咄咄,不給她緩衝的機會。
“這時候你要我問什麽?”顧迎清回避說,“我什麽都沒想,隻是很驚訝……你,你跟她這麽多年有聯係嗎?”
“沒有。”他回得幹脆果斷。
好絕情,她想。
她隻是緩緩回了一聲:“我知道了。”
顧迎清一陣恍惚混亂,好像有什麽東西往自己頭上狠狠一敲,敲出幾幀閃回的畫麵,和從前不敢跟他有感情牽扯的心情。
如今事情竟像是一路開著高鐵,飛速朝她從前害怕的方向駛去。
而她竟然心甘情願。
半年前的她,想都不能想。
顧迎清像是陷進了清醒與淪陷的中間地帶,忽然掙紮了那麽一下,心口猛一戰栗,像走鋼索時大腦神經傳遞來的危險信號。
在程越生吻住她的時候,她又瞬間平靜下來,隻剩湧動的心潮一波又一波地湮沒她,讓她情難自已地攀住他的肩回應。
顧迎清睡前吃了顆藥。
程越生說:“我讓李方長找了個心理醫生,什麽時候預約一下去做個檢查?”
顧迎清頓了一下,不以為然說:“沒必要了吧。當時那個檢測結果上不是顯示說,長期缺覺也會導致那什麽神經失衡麽?我這幾天睡眠時間充足,沒什麽不適了。”
第247章大事不妙
顧迎清滑進被子裏,又補充:“我覺得等這藥吃完,作息調整過來就沒事了。”
程越生沒說話,靠在床頭,借著暗淡朦朧的光打量她一會兒,小臂撐置在她頭頂。
“那為什麽還抽煙?”他手沿著她側臉線條摩挲。
顧迎清側躺著,抬眼望著他光影下棱角分明的側臉,心動在所難免,嗓音也不受控製地變得低柔:“習慣了,一時還改不掉。”
“那就戒掉,這玩意兒有害無益,趁你現在抽的時間不長,戒起來不難。”
顧迎清反問:“你也知道,那你怎麽不戒?”
“我在戒。”
顧迎清詫異:“什麽時候開始的?”
程越生低笑說:“十年前。”
顧迎清:“……”
“那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的?”
程越生:“高中,那會兒抽得少,後來上了大學運動量大,就戒掉了,”他解釋,“抽煙影響心肺功能。”
後來複抽了一段時間,抽得多了,戒起來就難。
顧迎清一瞬不瞬盯著他,忽然道:“運動量大是因為打冰球嗎?”
“嗯。”程越生應了聲,又過了會兒才意識到不對,意味深長地看向她,“我好像沒說過。”
顧迎清臉熱:“我看了一點那個硬盤裏的東西。”她說完又補充:“隻看了你的。既然你放我這兒,意思就是我也可以看的吧?”
程越生笑了下:“看,隨便看。”
顧迎清好奇:“你那會兒是打算打職業嗎?”
“不是,業餘玩玩。”
在上大學之前,冰球對他來說就隻是一項業餘運動,隻是更有興趣,所以玩得多,上大學之後進了校隊,為了打比賽,才會拿時間配合校隊訓練。
畢業之後肯定是要回程家的,沒想過打職業賽。
程越生之前的衣服已經被顧迎清打包送走,他沒得穿,此時被子裏就一條浴巾在腰上,打著赤膊,露著胸膛,被子滑在腰間。
顧迎清手從被子底下抱上去,嘴角揚出笑說:“我聽說打冰球的運動員大腿都很有力量。”
“你聽說的,問我幹什麽?”程越生要笑不笑地看著她,不動聲色地放鉤子。
顧迎清洗澡之後還穿著長袖睡衣,是從州港帶回來的那幾條差不多的真絲裙子,皮膚的溫度隔著薄軟的布料熨在他腰間。
他體溫又像團火焰,把她灼得渾身發燥。
顧迎清咬了鉤,掌心貼著他肌肉分明的小腹上移,然後撐著他的胸膛起來,貼著他的唇在似吻未吻的距離說:“向你求證……”
她說完,蓋了個吻上去。
“之前沒感受到?”程越生捏著她下巴,回了她一個更深一些的。
顧迎清耳廓通紅,媚眼如絲地瞧著他片刻,跨上去捧著他的臉,低頭學他之前那樣用力地封住他的唇。
她發絲滑落,氣息交疊間傳來一股柔軟馨香,程越生坐起來,將人摟滿懷,壓著她後腦勺癡纏。
身體緊密貼合,程越生把她親得喘不上氣時,移向她的側臉下頜,再到脖子鎖骨。
顧迎清虛闔著眼,眸光中一片迷離,像躲在看不清四周的水霧裏偷歡。
她抱著他的頭,掌心拂過他腦後如發茬般又硬又刺的短發。
顧迎清察覺身前的人呼吸粗重,卻停了下來,啞聲說:“我先看下你的傷。”
她登時清醒,將頭靠在他肩上,說:“不用了。”
程越生這回沒依她:“為什麽?”
顧迎清說:“沒什麽好看的。”
“看了才知道恢複得怎麽樣。”
顧迎清一手扒著他的肩,一手捏著裙邊,不讓他撩起來,他用力,她就比他更用力。
程越生沉聲:“顧迎清。”
她不應聲。
他又道:“你在倔什麽?鬆手,快點。”
顧迎清鬆開他,一屁股往後坐他腿上,沒好氣說:“不好看。”
“傷還得好看才給人看?”程越生不由分說把她放趴,一把將裙擺從下捋到背。
顧迎清掙紮了一下,氣得呼吸發急,把臉悶在枕頭裏不再說話。
他有一會兒沒作聲,隨後指腹往她背上按了一下,力道很輕,但顧迎清明顯滯了一口氣。
“痛嗎?”
她嘴強說:“不痛。”
程越生把衣服給她拉下來,蓋上被子,在她身旁躺下來。
顧迎清仍是趴著,悶得有些透不過氣了,才把臉拔出來看向他,甕聲問:“醜到你了?”
程越生皺眉,“你到底在想什麽?”
她有些煩躁,脫口道:“那你幹嘛看了之後就不繼續了?”
程越生氣笑了:“你想傷上加傷?”
顧迎清沉默地把臉轉到一邊。
程越生把人轉過來,揉進懷裏:“為了報答你早上好心幫忙……”
顧迎清還沒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麽,他手撩開她裙擺她才明了,呼吸一緊,抓緊他手臂……
過後正逢藥起了效果,顧迎清身體輕飄飄,昏昏欲睡,被人攬進溫暖的懷裏。
她臉貼著他熾熱的胸膛,耳畔傳來悶鼓般節奏清晰的心跳。
將睡未睡的那一刻,人不知是清醒還是糊塗,想起他和他兒子的母親。
隨後又想到她自己,一時有些迷茫。
他對她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擺到台麵上的。
她就是不知道,他一開始看上她什麽了?
這個點她自己有研究過,她知道程越生對她遠遠不到“愛”的程度。
同樣,顧迎清也不知道自己看上他什麽。
感情從來沒有理由和道理可言,它始於對方身上某個戳中自己的點,又再在許多個一閃而過的瞬間裏不知不覺加深。
等反應過來,這個人在心裏的存在感和分量已經很重了。
就像她也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程越生讓她覺得可靠,跟他待在一起有安全感,見到他會渴望擁抱接吻肢體觸碰,會對他有欲望。
沒見到的時候會想起他,會想見到他。
她知道大事不妙,往他懷裏又蹭了蹭。
第248章男人的意見
顧迎清年假還沒休完,該耽誤的已經耽誤了,打算休完再回公司銷假。
這之前加上周末還有五天時間,她要回一趟永溪鎮。
早上程越生打電話,開門拿衣服,洗漱換衣,顧迎清都能聽見動靜,但人像被魘住了,又困又沉,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清醒過來了。
程越生正從書房裏出來,見她醒了,問她:“要不要帶程之一起回去?”
顧迎清想了想,說:“鄉下沒什麽好玩的。”
她看著他手裏拿著什麽東西,定睛一看,是她藏在抽屜裏的煙。
離開南江之前的幾天,她又從那個便利店老板那裏高價買了一條,才抽掉了兩包。
“沒收。”程越生舉起煙揚了揚。
顧迎清瞌睡全沒,連忙叫住他:“等下……”
程越生眉一挑,拿煙的手臂抬起抵住門框,“你最好能想出個說服我的理由。”
“……這煙挺貴的。”
“多少錢?”
“35一包,我買一條老板也沒給我便宜。”老板當時還說,看她是老顧客的麵子上,才會一次性賣她一整條,還說這煙可不是到處都好買的。
顧迎清當時心說你就吹吧,但她那會兒也話都懶得多說,更別說磨嘴皮子講價,爽快地原價買了。
程越生覺得好笑,“人就是看你年輕臉皮薄好騙。”
顧迎清:“……我當你誇我了。”
程越生掏出手機給她轉賬,顧迎清手機響起來,一看轉賬三萬五,備注:香煙回收。
程越生拿了煙走人,還警告說:“別偷偷去買,我會突擊檢查。”
鑒於要她立馬戒掉不太可能,留下一包給她作緩衝。
顧迎清把那煙和打火機塞進包包的內層,出發前化了個妝,用遮瑕細細地遮了額頭上的傷,回了永溪鎮。
即便腮紅口紅都打了,人看起來氣色不錯,奶奶還是一眼發現她又瘦了憔悴了。
“你是不是工作忙起來不吃飯?”
顧迎清順口答是,“出差前後都忙得不行。”
端午節沒有回來,也是用的工作當借口。
奶奶心疼又責備:“本來就有胃炎,還不把身體當回事,賺再多錢,最後還不都給了醫院!”
本身謊言的存在就會令人心虛,心虛使人煎熬。
見老人為她擔心,顧迎清生出的愧疚更使煎熬加倍滋生,隻好快速跳開這個話題,聊起爺爺的身體。
奶奶說顧中敏每天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總是說累,說困,明明前一刻還戴著老花鏡在看書,轉個頭的功夫,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垂著腦袋,手沒去扶眼鏡,眼鏡就掉在地上摔碎。”
後來奶奶又去鎮上給他換了副新眼鏡,養老院裏有人議論,說顧中敏這樣了看書還能看進去多少,何必還麻煩。
奶奶氣得獨自哭,說這些人懂什麽,顧中敏這輩子都離不開書和畫,要是在最後的日子裏還要剝奪他為數不多的精神食糧,誅心又殘忍。
她的日子還是照樣過著,每天學點新菜,烤點甜品,超市不好買的食材就發給顧迎清,讓她在網上幫她下單。
沒事就在養老院裏跟人跳舞,院裏開設了幾門興趣課程,她還教人彈琵琶和畫畫。
她自己什麽都會一點,但都是半罐水,糊弄人還成,養老院的老朋友有人把她當偶像,也有人私下說她花蝴蝶,現眼包,半吊子功夫拿出來顯擺啥?
奶奶說起來就很生氣:“我勸她們不要太嫉妒,我琵琶古箏考級的時候,她們連鳳凰傳奇的廣場舞都還沒跳明白。”
傍晚的時候,顧迎清咬著冰棍兒,跟爺爺奶奶坐在小樓後院的屋簷下,支了個風扇,奶奶一邊調琵琶的弦,一邊講老姐們兒的八卦。
顧中敏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他聽說以前一個學生現在在北城美院教書,還是個什麽阿婆主,把自己的公開課發在網站上,讓顧迎清拿iPad給他,他來檢查一下講得怎麽樣。
顧迎清覺得如果父母還在,這樣的碎片時光,足以熨平一切傷痛。
顧中敏已經到了多陪一天是一天的時候,曹賓那邊問起情況顧迎清也沒隱瞞。
曹賓聽說顧迎清在永溪鎮,就說趁她也在,來看一看顧老師。
顧迎清晚上回的城區裏的家,說到這裏,她忍不住在微信上問了句:曹叔叔,修複學院明年的研究生招生計劃大概是怎麽樣的?
她有點緊張,忽然聽見門外有人拍了下門,她捏著煙去門口貓眼看了眼,沒看見人,重新將門反鎖一次,才回了房間。
很快曹賓回複了,是語音消息:“你想考研了嗎?修複學院今年已經擴招了,之前兩年是20人,今年擴招到了25,明年我估計還是這個人數,回頭我幫你打聽一下。”
曹賓現在是南江美院中國畫學院的院長,算是師承顧中敏,連職稱和在校職位也承了顧中敏。
他又說:“你本科的吳老師吳教授,現在就是卷軸畫修複方向的研究生導師,咱們學校看重本校生源,你又有專業功底在,要是真想考肯定沒問題。”
南江美院的修複學院開設時間不長,目前就三個方向:傳統壁畫、油畫和卷軸畫,校內也有對應的實驗工作室。
曹賓不難猜到,顧迎清肯定是主攻卷軸畫修複的。
第二天曹賓來養老院,一起推著顧中敏在養老院周邊溜達聊天,說院裏的事情。
又說起顧迎清如果願意的話,可以考中國畫,難度會更低,院裏喜歡她的導師多的是,還說將來考博,他還可以給她當博導。
顧中敏直接替顧迎清否了:“她十幾歲就誌在國畫修複了,你說服不了她的,讓她追求自己喜歡的就好了。”
曹賓笑了笑說:“都好,都好。”他停了下,又問:“那你要考研,你男朋友知道嗎?工作上的事怎麽安排?”
顧迎清一愣,她在德信藝術酒店開幕式之後隻見過一次曹賓,但沒說她和趙縉“分手”的事。
又是顧中敏替她答的:“她跟趙縉早都分手了,再說她考研想考就考,還得問男人的意見嗎?”
曹賓倒像是沒反應過來:“趙縉?”
說完愣了一瞬,才生硬一轉,笑起來說:“哦,那你沒有交新男友?”
第249章你想我嗎
顧迎清被問得打了個愣。
隔著條主幹道,養老院對麵就是一方荷塘,永溪鎮這樣的荷塘多不勝數,沿路的梧桐鬱鬱蔥蔥,遮陰擋陽,趁晌午前暑氣還不算濃,三人沿著荷塘慢走。
馬上七月,即將步入盛花期,綠葉碧波,其間墜著粉荷,實在養眼,走在周邊還能隱約聞見荷葉的清香。
如果是下雨,這樣的香氣會混合著泥土的氣息,散發出類似一種大地新生的氣味。
很難避免地,顧迎清想到了雨打荷葉的場景。
她盯著荷塘,自以為很鎮定又大方地答了個:“有。”
顧迎清才說完,顧中敏那雙渾濁、死氣沉沉的眼瞬間透出一束光。
顧迎清後知後覺地臉紅,難為情說:“等關係穩定了,我再帶來給您瞧瞧。”
“別讓我等太久。”顧中敏忽然有了力氣似的,笑聲聽起來精神氣十足,一時瞧起來紅光滿麵。
這樣的精神頭持續到了中午飯,顧中敏飯量已經很小了,說咽不下,吃幾口了說困了,要去睡午覺。
曹賓午飯後也走了,跟顧迎清提了一嘴,說:“迎清,你覺得給老師辦個畫展,怎麽樣?”
顧迎清問:“這個時候嗎?”
現在誰還有心情呢?
顧迎清是聽說過有學生為患癌的恩師辦特殊展,但是那位畫家尚有活頭,而現在顧中敏三天兩頭要透析,其餘時間已經不出門,沒有精力再應付其他事。
這會兒籌辦,等展覽開幕,說不定已經是紀念展了,她覺得不吉利,此時籌展像是在催命,就等著人一走,就開始販賣情懷。
曹賓說:“你別介意啊,是因為之前有校友問起我老師的近況,聽說之後提出給老師辦個展,就當是個留念,你爺爺好多畫都還沒展出過。”
顧迎清猶豫,“我問問爺爺吧,看他怎麽想的。”
等顧中敏醒來時,顧迎清跟他說了辦畫展的事,顧中敏眉頭一皺:“別折騰,等我死了,隨便你們怎麽弄。”
最近頻繁有他的學生來探望,雖說是好心,但他應付多了隻感覺累了煩了,像是無時無刻有人在提醒他:你就要死了。
連顧迎清多在他跟前晃悠幾天,他都趕人走,說:“你沒你自己的生活嗎?天天圍著我一個老頭子也不閑無聊,不如去找你男朋友多增進感情。”
顧迎清腿上捧著一本年輕畫家出的異獸主題的畫冊,畫風瑰麗生動,她挺喜歡的,給顧中敏也買了本。
她低頭翻著畫冊說:“男朋友看多了也會煩。”
顧中敏聽得直笑:“你就不想他啊?”
沒想到他問這麽直白,顧迎清耳廓發燙,不說話,心裏卻在說,是挺想的。
這幾天,跟爺爺奶奶說話走神的時候想,打車回家的路上會想,洗澡的時候會想,睡前也會想。
顧中敏看她害羞的樣子,覺得既有趣又心酸,再開明、沉得住氣的家長也會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男人撬走了自家辛苦養大的女孩子。
顧中敏假裝不在意地問起:“你男朋友姓什麽?”
“姓程。”顧迎清說。
“哪個cheng?”
“禾口王,叫程越生。”
“哪裏人?”
“州港人。”
“那麽遠啊?”
顧迎清解釋:“之前有十來年都在國外,現在在南江。”
“長什麽樣子?有沒有照片?”
顧迎清存的照片都是他二十來歲的時候,想起來他們並沒有合照,也沒有他單獨照片。
她憋了口氣說:“沒有,反正挺帥。”
顧中敏更好笑了:“瞧你這出息!隻看模樣可不成啊!”
“那也不能不看臉吧!”在後麵偷聽許久的奶奶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從門後走出來。
她拉了個板凳坐在顧迎清身邊急急追問:“多大年紀,做什麽的?家庭狀況如何?是不是你上次回來,遮遮掩掩講電話,還說是工作電話的那個人?”
這麽多問題一股腦砸下來,顧迎清怕自己說多錯多,她和程越生各有個孩子的事,要怎麽說?
她說不出口。
隻道:“哎呀,以後你們就知道了。”
金玉吟下午回來了,先回了趟三橋村,她倆和金城約好去吃燒烤。
金玉吟給她打電話,說馬上到養老院外麵了,顧迎清才有借口逃掉。
坐進後座,顧迎清笑著招呼了一聲:“城哥。”
金玉吟笑點被戳中:“哈哈哈,cheng哥。”
顧迎清頓時轉過彎,手從副駕和車門的縫隙間伸過去掐了她一把。
金城不明就裏,還以為金玉吟嘲笑他,立馬嗆回去:“幹嘛?不能叫哥?”
金玉吟笑而不語。
金城殷勤地遞來零食,讓顧迎清先墊墊肚子。
顧迎清沒看清是什麽,接過來說了聲謝謝,然後回程越生微信。
他問她晚上吃什麽。
她回:【和金玉吟還有金城去吃燒烤。】
她又問:【你晚上怎麽安排?】
金玉吟扒開扶手箱,裏麵放著什麽榛子夾心威化,芝士條,山藥片,並不是金城會吃的。
再從後視鏡裏看顧迎清,人家嘴角帶著盯著手機屏幕打字。
金玉吟真是不忍心潑冷水。
這邊顧迎清看著程越生的回複:【有飯局。】
顧迎清盯著窗外,想起顧中敏問的那句話,腦子一熱就發出去了。
她盯著對話框裏那句“你想我嗎”,手機忽然變成燙手山芋,她立馬撤回,結果點成刪除,她衝動之下又添了句:【我爺爺今天問我,想不想男朋友。】
好個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又撤回。
突然反應過來……完了。
顧迎清麵紅耳赤,心裏極度不好意思,不自在,難為情,腳趾抓地,真是死了算了。
那一瞬間顧迎清心如死灰,盯著窗外的景色麵無表情。
隻能當做無事發生。
手機比她更沉默,一直到了燒烤店坐下,也沒回複。
其實也就十來分鍾的車程,加上停車下車進店入座,也就十多分鍾,她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
車上她還回複了兩條德信同事問她項目上的事情。
金城點完菜,問她要吃什麽,顧迎清隨便點了兩樣。
她有些心不在焉,心緒被人牽動,注意力都在手機上。
第250章撲進
其實之前幾天也沒怎麽聯係,程越生一般會在晚上睡前給她打個電話,兩人在微信上的文字交流都很簡短克製。
也許是適應關係和身份的轉變需要一個過程,又也許是顧迎清打從心底覺得他沒有抱著手機回女人消息的習慣。
那四個字像是革命性的突破,打破了長期以來的相處模式。
顧迎清很窘迫,又期待他的回應。
麵對麵的時候“我喜歡你”這種話都說了,可這其中的關鍵差別在於:這種話說出來時,主動權在她這邊。
“你想我嗎”這個“嗎”字一出,主動權就遞到他手裏了。
所以她隻能被動等回複,猜他到底想還是不想。
想得牽腸掛肚。
顧迎清把手機屏幕蓋過來放在桌上,把心思都放在金玉吟和金城聊天的上麵。
這倆堂兄妹見麵老愛互嗆,金玉吟什麽都想吃,還在繼續加菜,金城搶過菜單,“眼大肚皮小,吃得完嗎你?”
金玉吟話接得很順:“替你點的,多吃點吧,再增增肌,細狗。”
“你懂個屁,我在健身!”
金玉吟上下看他:“那是你不行,還是你教練不專業?”
金城將半袖一撩露出肱二頭肌,鎖她喉,一氣嗬成。
燒烤店位於中心城區的一條老街,拆改了一半,對麵建了大型商場,正是飯後天未黑透的時間,出來散步和覓食的人都多了起來。
三人坐在靠門邊的位子,顧迎清托著腮笑看著他倆,金城被她看得不好意思,鬆了手,叫來服務員,把菜單遞過去。
金玉吟說:“等下吃完飯再去看個電影唄,之前上映的那部漫威的啥啥俠我還沒看過。”
金城嗤笑,更正說:“那是DC的。”
顧迎清把手機翻過來看了眼屏幕,又蓋回去。
她有段時間沒好好吃飯,後來在州港時吃得又比較清淡,加上胃炎反反複複,不太能吃辣了,燒烤吃得很少,點了碗魚香麵吃了三分之一。
金玉吟果然點多了,剩下的讓金城打包帶回去。
吃完飯三人去對麵商場的電影院,因是周六,又是黃金時間段,人較多,金城去排隊買爆米花和可樂。
顧迎清和金玉吟在檢票口附近等著。
顧迎清不時抬起手機看一眼,金玉吟看不下去,按住她再要抬起的手,“別看了。”
她為顧迎清抱不平:“他什麽意思啊,怎麽一直不回消息?”
顧迎清為他辯解:“他有應酬。”
“你知道那你還看。”
“我看時間。”
“你這話說的,不是前後矛盾麽?”
顧迎清:“……”
金玉吟歎息:“沒想到你談戀愛是這個樣子。”
“……什麽樣子?”
“上頭的樣子,心都被勾走了。”金玉吟微微低頭,湊到她耳邊,“誒,你倆私底下怎麽相處的啊?會聊天嗎?會貼貼抱抱嗎?會單純地隻親嘴嗎?”
她真的好難想象,顧迎清跟程越生原本那種關係,發展到如今的戀愛關係,能跟正常情侶一樣嗎?
顧迎清悄悄告訴她:“你要是喜歡一個男的,不會隻想單純地跟他親嘴。”
“啊,接下來呢?”金玉吟兩眼放光。
“接下來?”顧迎清眼睛盯著檢票口的隊伍,神情自若,但臉頰發紅,“接下來是付費內容。”
金玉吟解鎖手機:“微信轉賬?”
顧迎清裝沒聽見,金玉吟惋惜地搖頭:“金城武知道了估計要傷心死。”
“你表哥挺好的。”顧迎清知道金城對她有點那方麵的意思。
她分得清異性的照顧,到底是單純把她當朋友或妹妹,還是夾雜了男女情愫在裏麵。
金城對她的好很有邊界感,即便在知道她喜歡趙縉之後,依然很照顧她,有從小一直玩到大的情誼在,顧迎清總不好直接對人家說:你別對我好。
金玉吟問:“哪兒好?”
“你們家基因好,除去身高外貌都不錯,他應該挺會照顧另一半的。”
金玉吟讚同,金城以前大學還是院籃球的,上學的時候異性緣也不錯,就是人挺一根筋。
進影廳找座位的時候,金城見金玉吟走在最前頭,顧迎清走中間,心裏正偷偷開心,結果到了三個連號座位前,金玉吟忽然在中間的座位坐下,把顧迎清拉到最右。
金城隻能坐在最左。
他氣得要死,瞪著金玉吟,惡狠狠地往嘴裏塞了把爆米花。
熒幕裏放廣告的時候,金玉吟附耳跟他說:“你別瞎費功夫了,顧迎清已經有男朋友了。”
怕他不信,她還說:“我沒騙你,就是上次來三橋村開阿斯頓馬丁SUV那個男的。”
金玉吟有點壞,她其實可以選擇看完電影再說,這時候說,金城恐怕電影都看不進去了。
金城突然不說話了,直到龍標出來,他才鬼一樣湊到金玉吟耳邊幽幽來了句:“不可能吧,那是她領導啊。”
金玉吟斜睨他一眼,流暢地翻了個白眼。
金城感覺手腕上的手表震動了一下,抬起來一看,手表在提醒他現在心情緊張,心理壓力超標。
一場電影,隻有金玉吟完全看進去了。
看完電影已經十一點,金城送顧迎清回家,商場離顧迎清家就幾分鍾車程。
顧迎清家所在的小區離紅綠燈路口不足百米,她下了車後,金城還在跟顧迎清道別,叮囑她進家門後報平安。
金玉吟使勁催他:“快走快走,馬上紅燈了。”
“催什麽催?”金城慢吞吞地踩電門起步,眼睛戀戀不舍地往後視鏡裏瞟。
顧迎清下車後,從包裏掏門禁卡,順便把手機拿出來,看了眼屏幕,還是沒消息。
忽然,一聲鳴笛刺破深夜的寧靜。
顧迎清嚇一跳,人跟著抖了一下,跟著才朝聲源處看去——
一輛眼熟的車停在路邊的樹下,透過斑駁的路燈光影,她看清坐在車裏的人,唇角難以自抑地揚起來。
金城從後視鏡裏,看著那道纖細的身影,朝車裏下來的男人走過去,腳步從慢到快,後來幾乎是克製不住地小跑著撲進那男的懷裏。
金城的心像被人揪緊再一頓亂錘,差點一口氣吸不上來,還不得不踩刹車等紅燈。
金玉吟嘖聲說:“都讓你快點了。”
第251章緩緩
顧迎清穿了條掛脖收腰的水墨吊帶,外麵套了件寬鬆的絲質罩衫,跑起來衣擺裙擺跟著翻動,像蝴蝶振翅。
看見他的那一刻,她心情一漲,差點想叫出來。
程越生一身襯衫西褲立在車邊,似笑非笑看著她跑來,單手把人摟接住,另一手扶上腰揉了一把,將她抵在車身上。
顧迎清踮腳環住他,他在開著冷氣的車裏待挺久,襯衫還沾著涼意,使他的氣息聞起來有股特殊的不屬於夏日的清冽。
“想我沒?”程越生俯首埋在她發間往她脖子上親了下。
顧迎清心似小鹿亂撞,渾身酥麻手指酸軟,她抿緊嘴,扭捏了一下,低低說:“嗯。”
其實也不過才四天時間。
“你怎麽沒有提前跟我說?等多久了?”她側過臉抬眸看他,嗓音很輕很低,刻意弱化了音量,以免被人發現聲線中的微微顫抖之意。
程越生抬腕看了眼時間,“半個多小時。”
即便是深夜,室外也有二十七八度,有白日殘留的暑氣,體感溫度其實更高,加上顧迎清心底躁動,熱烈的軀體緊密相貼,身上很快就出了一層汗。
她指尖搭在他脖子後麵,問:“你待多久?”
“你想我待多久?”程越生沉沉的視線籠罩她。
顧迎清給他一個選擇題:“夜裏走的話,可以把車停外麵,明天走的話就把車開進去。”
程越生貼在她耳邊壓低聲說:“那就開進去。”
顧迎清想到了冬天,他車停在養老院外那次,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
他一個眼神就表露目的,她從上車到酒店,除了報地址沒有別的交流,壓抑與曖昧的氣氛交織彌漫了整個車廂,她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感到緊張又畏懼。
但不排斥。
小區有些年頭了,但當初開盤就是打著高檔花園住宅的名頭,前有雕塑噴泉,後有下沉式小廣場,物業和維護比她在南江租的小區好很多。
但依舊存在停車位緊張的問題,尤其是晚上,顧迎清指路,程越生往裏開。
他問:“你有沒有駕照?”
“有。”
“什麽時候考的?”
“大學。”
“一直沒開車?”
“嗯。”顧迎清大學畢業本本來是要出國,沒有買車的打算,後來又因為懷孕,被迫進了趙縉的畫廊和美術館,她自己的收入隱瞞著,也沒想過買車。
沒頭沒尾的話題結束。
程越生在隔壁單元樓後麵的緩坡上找到個車位停了進去。
他從扶手箱裏拿出套開始她就沒吭聲了。
單元樓下的門禁已經形同虛設,常年打開,沒有開關門的聲響,聲控燈未亮,剛進漆黑的樓道兩人就纏吻在一起。
程越生的手探進罩衫裏麵,發現裙子是露背的,交叉的係帶貼著肌膚。
“背上的傷好了?”他喘著氣,語調中穿插著濃烈的沉悶感。
“嗯……”
疼痛日漸好轉,存在感也不那麽強烈了,傷口痕跡變淡,也在掉痂長出粉肉。
這條裙子掛脖領口在鎖骨下,可以擋住胸口,罩衫一套,該擋的都能擋住。
上了樓,顧迎清拿鑰匙開門。
這裏的家仍然是三樓,所以在外麵租房時她對三樓的層高情有獨鍾。
門關上,還來不及開燈,程越生將她抵在牆上,四瓣唇難舍難分。
他大掌探進後背係帶與她的肌膚之間,稍稍使力往後繃,致使前麵的布料裹緊胸口,呼吸有些不暢。
他堵住她的唇舌,到她快窒息時鬆開她,忽然用鼻尖抵住她的臉,吻在她耳垂下。
顧迎清偏開頭,抱住他的背,氣喘籲籲地發出一聲喟歎,難耐地扭動身體,肩膀不小心壓在開關上,走廊的射燈被打開。
兩人都有些意外,頓住了動作,互相望著對方。
程越生垂眸打量她燈光下潮熱的臉,迷離瀲灩的眼,喉結滾動數次。
顧迎清咬住唇,胸膛起伏,伸手摸他的臉,總感覺身體和靈魂都不受控製地要溺進他淩厲與欲望交織的眼裏。
程越生再度壓下臉,從下巴吻到嘴角,吻一下又一下,既不連貫,也不深入,充滿挑逗,粘粘黏黏。
“程越生……”顧迎清捧著他的臉,指腹拂過他的鬢角,依稀感受到了胸腔裏撞得亂成一片的心跳。
“嗯?”
程越生不滿足於讓手就那麽待在那裏,被係帶勒著,開始四處找尋源頭。
顧迎清覺得有些癢,埋進他懷裏,蹭著他,兩隻無力的手一起去摸他緊繃的下頜和脖子。
“你臥室是哪間?”程越生撥開懷裏這人耳邊的發。
顧迎清指了下走廊右邊那間主臥,她悶在他頸窩說:“裏麵有浴室……”
程越生扯住一條垂下的細帶一扯,全靠它固定的衣領頓時不在原位,又立刻托住她腿將她抱起來。
經過主衛外靠牆的抽屜櫃時,顧迎清讓他停一下,伸手把櫃麵上的全家福和一家三口的照片蓋上。
去州港之前在酒店那次根本不算,距離再上一回說久不久,但也可以稱之為久曠。
程越生念在她背上那傷始終還沒好透,沒怎麽讓她躺,也隻是最後才讓她背躺在他身上懷裏。
程越生靠在床頭,單腿屈膝,顧迎清腦袋靠在他肩上,懶洋洋地半眯著眼,向後伸出手去摸他下巴和下頜的胡青。
空調開得低,又出了一身汗,程越生摸了下她手臂,有些涼,將被子拽來蓋上。
顧迎清往後看他,“你想抽煙嗎?”
程越生盯她一眼,手臂收緊揉她一把:“不想。”
顧迎清忍了忍,還是說:“……我想。”
程越生嘖了聲。
顧迎清蹭了蹭他,程越生頓時皺緊眉呼吸發沉,固定住她的腰,警告她一眼:“動作小點。”
顧迎清回想起來,還真不動了,隻是期期艾艾地看著他。
程越生指腹撚了撚她耳垂,把她從身上弄下去。
顧迎清趴在被子裏深呼吸。
看他套了條褲子,出臥室把她擱在門口的包拿進來,打開煙盒抽了支出來點燃遞給她。
顧迎清用嘴去接,咬住後往床上一倒,手指拿下煙,看著他,緩緩吐出口煙霧。
第252章很久很久
她檀口微張,明眸浸著懶意,薄霧散盡前幽緲地籠著她媚意殘存的臉。
顧迎清身體疲軟倦懶,神經卻還在持續處於亢奮狀態。
她歪頭看著站在床邊的男人,用臉蹭了蹭枕頭,一隻手捏著身上的涼被,隻是沒注意到那片被角隻堪堪遮住心口和一半腰身。
暖黃的床頭燈,給她的曲線鍍了層柔潤的光。
顧迎清咬碎爆珠,尼古丁和水果味同時在嘴裏爆開,她眯起眼睛,覺得快樂又鬆軟。
程越生像是看見自己帶出來的好學生一點點學壞,變得叛逆,既覺得頭疼,又感到極為受用。
“累不累?”程越生目光鎖緊她。
顧迎清知道程越生此刻那樣看著自己,以及問的這三個字是什麽意思。
她衝他彎起眼睛搖頭說:“反正不行了。”
程越生撈起她小腿,握住腳踝,一言不發地輕輕摩挲。
顧迎清覺得他現在的樣子野性又性感,赤著健壯的上身,神情淡淡,欲望還未消散,西褲皺巴巴的,褲頭敞開掛在腰上。
很難相信,他平時穿著西裝出入公眾場合時會是那種穩重樣子。
她伸出腳,繃著腳背,腳趾抵在他大腿上,踩了踩,感覺到了肌肉的力量。
見他腹肌收緊,玩心大起,又去踩他腹肌。
程越生神情不明,眼神發沉,下頜緊扣,忍耐的意思明顯,又隱約像是要爆發的前奏。
顧迎清見狀,不敢再玩,輕輕抿唇,別眼望向床頭櫃,上麵有個異性置物陶瓷盤,被她臨時作煙灰缸了。
找準位置,她伸直手去抖了抖煙灰,忽然說:“拿下紙……”
程越生拿了紙巾走到床邊,重新握住她腳踝。
顧迎清挪了挪身體,抬起腳抵在他胸肌上。
她垂著眼,長發淩亂鋪散在腦後,慵懶中一股媚意瀉出,蜷起腳趾,眉心輕輕蹙攏。
顧迎清才察覺他呼吸變重,下一刻便被他托起她腰身。
他單腿跪在床沿,俯首從她腰間吻上去,直到含住她的嘴,忽然又鬆開,埋首重重咬了她一下。
顧迎清皺起五官,半邊小臉陷入枕中,舉著煙的手抬遠,一手抱著他的頭,手指顫顫地收緊,指尖縫裏嵌進硬硬的發茬。
程越生趁機奪了她的煙,撫著她頭發問:“藥吃完了沒?”
“……還有一顆,在櫃子上。”顧迎清眼裏浸著水。
她又伸出兩指,把煙從他指間取出來,塞進他唇間,“你試試這個,別浪費。”
濾嘴上還有她的齒印。
程越生咬著煙,拍了下她臀,起身出去給她接了水又回來。
顧迎清歪在被子裏,看他背對著床站在櫃前把藥從錫板裏剝出來。
煙灰燃了一截,程越生拿著藥和水走到床邊遞給她,順便吸了口煙,立時嫌棄地皺眉,拿下煙就要撚滅在置物盤裏。
什麽玩意兒。
顧迎清撐坐起來,“再給我一口。”
程越生敲落煙灰,抬起手掌心一翻,煙遞到她嘴邊。
顧迎清就著他手吸了口。
程越生這個角度看去,她眼睫垂下的瞬間,神情中溢滿寧靜,黑發如瀑,肌膚柔潤。
他手指穿入她發間,掌根貼在她耳廓處,她柔柔地把臉歪過來蹭了蹭,唇間吐出白霧。
顧迎清靠在他身上,吃了藥。
程越生把杯子放到一邊,又返回半人多高的櫃子前,拿起被顧迎清蓋住的相框。
顧迎清立馬說:“別看。”
“理由。”他已經翻過相框,看見裏麵一家三口的合照。
“等你穿上衣服再看。”
不然總有一種在家長眼皮子底下幹壞事的感覺。
程越生笑笑,將相框蓋了回去。
顧迎清原本不住這間房,養老院開起來之前,顧迎清和爺爺奶奶會在寒暑假時來住一段時間,父母都很少來住。
爺爺奶奶搬進養老院之後,騰空了主臥,留給顧迎清,她按自己的喜好重新布置過。
但整套房子都是中式風,家具都是實木的,沒有丁點少女氣息。
程越生回到床上,手裏拿了個顧迎清先前隨手放在櫃子上的疤痕凝膠。
她之前怕留疤買的,其實又並未天天認真塗。
程越生坐在床上,問她:“先塗哪兒?”
顧迎清把手臂伸過去,程越生擠了點凝膠在她長出粉肉的地方,抹開。
最後擦的腿,完事後,他握起她腳踝,打量她的腳背和小腿。
當時顧迎清被綁的海裏,近岸處有很多沉積的細碎礫石,在腳上和小腿上刮出了一些小傷口,但那些傷小,是最早好的。
顧迎清想到之前在西南那家山間黑店的晚上。
她收回腳,在他的注視下,一點點爬進他懷裏,程越生單腿屈膝而坐,肘抵膝蓋,手撐著臉,看著她,逐漸勾起唇角。
程越生單手抱住人和被,低頭吻了吻,低聲問:“想幹什麽?”
顧迎清笑而不語,隻是抱緊他。
程越生抱著她躺下,伸手關了燈,說:“明天我去見一下你爺爺奶奶?”
顧迎清猝不及防,愣了一瞬,“……好突然。”
“來都來了,不想我去見?”他聲音並沒有什麽波瀾,聽起來隻是單純征求她意見。
不是不想。
顧迎清不知道如形容。
“我爺爺奶奶肯定會問你在哪裏工作,家庭背景,一提德信和趙家……”
他們肯定會想到趙縉,一般人的思維很容易往歪了想,說不定還會以為她是因為程越生才和趙縉分手。
可現在,好像也到了該見一麵的時候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見不上了。
爺爺下午才說,別讓他等太久。
或許這剛好是個機會。
“那你別說太多,隨便編個職業。”
程越生想了想:“公務員?體製內?夠不夠有麵子?老年人應該都挺滿意的。”
“什麽體製內的開那種車?貪的吧。”
“不是,為了充麵子租的。”
顧迎清笑得不行。
她這晚亢奮,想到明天又緊張,情緒堆積,藥起不了作用。
程越生睡著了,身旁傳來均勻平穩的呼吸,顧迎清在昏蒙裏看他很久很久。
到後半夜實在睡不著,又不想翻來覆去吵醒他,起身去了放畫的房間畫了會兒畫。
又在天明前溜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