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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時也命也

  第159章時也命也


    秦宗誠想起前段時間他去了趟美|國,“你之前出國,就是為了查這個事。”


    程越生搖頭:“工作原因,順便辦點私事。”


    “什麽私事?”


    “信托的事。”


    “給你兒子留錢?”秦宗誠說,“你這也太早,別告訴我你遺囑都立了?”


    程越生笑起來,似真似假地說:“確實立了,誰知我會不會哪天就橫死。”


    秦宗誠想這確實是他的風格,未雨綢繆。


    他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證婚儀式已經開始,那邊開始催,兩人才過去,坐在最後一排,看這對奉子成婚的新人在人前表演恩愛。


    新郎對天發誓,對麵前的女人至死不渝。


    新娘拿著誓詞卡,美美流著眼淚找跟拍攝影的機位。


    晚宴來了更多人,何家包下酒店二樓整層宴會廳,從外場走道,到場內布景,無不奢華絢麗,樂隊奏曲,新人夫婦台上互動,台下敬酒,整場婚宴熱鬧非凡,賓主盡歡。


    程越生坐在台下,不時便有故人前來敬酒同飲,仿佛新郎是他。


    來者眾多,卻無一人敢提當年之事。


    一來在場當年受程家好處的人多了去,隻要不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都不輕易揭人傷疤。


    二來,即便是曾經的仇家想看熱鬧,也得擔心程越生眼下混得風生水起,會伺機報複,又要顧忌幾分趙家和許家的薄麵,還怕壞了何家喜事,自不敢輕易上前自討沒趣。


    但總有那麽些人,以為時過境遷,又小人得誌,忍不住來博存在感。


    一男人一手拎酒壺,一手執酒杯上前,遠遠的就已經雙眼含淚,甫一走近,那張溝壑縱橫的老臉上便浮起幾分虛偽奸佞的傷感,哽咽道:“世侄,多年不見,你過得怎樣?”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程越生笑看對方,從椅子上緩緩起身,“多謝沈叔關心。過得還行,若無意外,再活個幾十年也沒問題。”


    沈父微愣,抹了抹薛定諤的淚,拍拍程越生的肩:“那就好那就好……當年我也受過程兄的恩惠,老天瞎了眼,竟讓程家落得個這樣的結局,我實在心痛,擔心你一蹶不振,你能走出來最好。”


    秦宗誠坐在一旁,臉色都已掛不住。


    程越生親自拿過酒,慢悠悠地給沈父斟滿,“時也命也,都已經是往事了,人總要往前看。”


    程越生緩慢說著,將白酒杯遞給對方,沈父伸手來接。


    手剛捏住酒杯,程越生收手時,一股輕微力道掛住杯座,酒杯從沈父手中施然落下,杯子落在地毯上倒沒碎,酒倒是傾灑了一地。


    沈父臉色微變,程越生盯著那灘酒液,帶著醉意笑問對方:“看來沈叔說心痛是真,連酒也要先敬給我父母和兩位叔叔?”


    沈父眯了眯眼,周圍人都看著這邊,知情的不敢作聲,不知情的以為姓沈的真這麽仁義,深深為之觸動。


    沈父哈哈訕笑兩聲,感慨道:“是啊,這麽多年了,我還沒親自去上過一炷香,敬過一杯酒,那就趁今天……”


    沈父說著,又接連倒了兩杯酒,咬緊牙一臉沉痛地倒在地毯上。


    過後,沈父也沒心情再要程越生喝他的酒,隻是笑嗬嗬地跟程越生說起沈紓紜,麻煩他多照顧。


    “紓紜從小任性,還要勞煩你多包容了。”


    程越生:“一定。”


    聊了幾句,沈父帶人走了,一轉身臉色大變。


    身旁不知是助理還是小弟的人物,點頭哈腰跟他說了句什麽,他目視前方,看也不看人,反手就給了人一耳光。


    程越生看了眼地上那攤水,皮鞋踩上去。


    姓沈的也配給程家人敬酒?

    別人敬酒,有叫他“兄弟”的,有喊“生哥”的,也有叫他“賢侄”的,程越生來者不拒。


    水晶燈下,各異的麵孔一茬茬地掠過,不知誰是誰。


    直到一個女人抱著孩子上前來,竟是雙眼含淚喊了句:“生哥。”


    程越生覺得這人麵熟,但叫不出名字,心說這人怎麽一副生了他孩子抱著上門認爹的淒苦模樣?

    秦宗誠見他喝大了,提醒說:“這是程程的閨蜜,當年形影不離的,老往程家跑。”


    程越生看著麵前年輕女人的臉,愣了會兒,才溫和笑笑:“變了。”


    秦宗誠歎氣,這麽多年了,還不變。


    程越生又盯著她懷裏的小女孩,“孩子多大了?”


    “兩歲多,”女人哽咽,“小名叫程程。”


    程越生點頭:“好名字。”


    他打電話給李方長,叫人立刻準備一張銀行卡,裝紅封裏頭送來,在離席前給了那個叫程程的小女孩。


    難得相聚,氣氛又佳,婚禮舞台儼然變成KTV,故人在上麵唱:“也許我偶爾還是會想他,偶爾難免會惦記著他……隻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讓往事都隨風去吧……”


    程越生就著麵前這光景,越喝越覺得心靜。


    曾經程家人出入場合,多少光鮮,多少擁躉。


    如今,外人隻會因程家死了幾口人唏噓。


    **

    顧迎清白天從程越生那兒出來,方覺腿下發軟,腦中空白,接駁車開出了一段距離,才想起來她的行李還在那兒。


    但又不想折回去。


    於是先回了自己的房間,準備自己去市中心逛逛,順便解決午餐。


    但又怕故地重遊,勾起傷心事,曾經她和父母來州港旅遊過。


    未出門,兩位女同事又邀她一起逛街,明日要工作,今天有空,怎能不去購物天堂買買買?

    三個女人作為逛街伴侶,日行萬步,滿載而歸,又在外麵吃了晚飯,乘郵輪,在霓光繁華晚風習習的港邊逗留許久。


    回到酒店時已經是十點過,顧迎清準備去程越生那裏拿行李,給他打了個電話,半天才有人接,接了又不講話。


    她問:“你在房間嗎,我過來拿行李。”


    聽筒那邊傳來平緩的呼吸聲,顧迎清擔心是白天惹他不快,他懶得跟她講話,便掛斷,直接過去。


    如果他沒回來,她大不了在外等等。


    到了別墅門口,她準備按門鈴,卻發現門開著一道縫隙,她伸手推門,開了。


    室內竟沒開燈,顧迎清以為沒人,走進去,卻見一抹火星在昏昧黯淡的光線中半明半滅。


    程越生背對她,麵朝落地窗,靜靜靠著沙發,手臂擱在沙發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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