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半響才恢復過來,喘著粗氣對春草說:「去,讓人去請將軍,讓他來看看他娶的好媳婦!」
春草忙答應著派人去了。
老夫人重新站了起來,氣息不穩的說:「走,咱們也去看看,看看這書香貴女是如何在咱們將軍府作威作福的!」
即使是凌霜動了她的嫁妝,確實不對,然而有什麼是不能到自己面前說個清楚的!她卻一聲不吭的就帶人去砸開庫房。凌霜說得對,她不過就是仗著自己貴女的身份,根本就沒有把鎮國將軍府放在眼裡!
在顧凌霜的挑撥下,此刻老夫人的態度已經不是針對這件事情,而是針對顏羲和這個人了。
顧凌霜看到老夫人明顯已經對顏羲和動了氣,心中得意,你顏羲和就是身份再貴重又如何,嫁進我將軍府,就得守我將軍府的規矩!惹惱了娘,難道會有什麼好果子吃!一想到,一會顏羲和就會對自己低頭認錯,顧凌霜的心裡就無比舒爽。
老夫人帶著一行人來到了庫房,遠遠的就看到顏羲和坐在椅子上悠哉的喝著茶,全不在乎旁邊眾多丫鬟婆子的圍觀窺視。
老夫人心中更加氣憤,還文官家的貴女呢!一點體面都不講!
顏羲和也看到了遠處走來的老夫人和顧凌霜一行人,心中冷笑,果然來了么!
等到她們走到近前,顏羲和才施施然的站起來,彷彿沒有看到老夫人陰沉的面色般,規矩的給老夫人請過安后便立在一旁。
老夫人原本以為她看到自己,就會迫不及待的告狀或誠惶誠恐的解釋,無論如何也不該是如今這般平靜從容的反應。
看著顏羲和身後庫房門前的地上還散落著被砸壞的鎖,老夫人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回頭看了看顧凌霜,難道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嗎?
然而現在卻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自己既然已經來了,今天這件事情就不能不管,不過此時老夫人的情緒已經冷靜了許多。
「這是怎麼回事?」老夫人用陰沉的語氣問到。
「回老夫人,媳婦從娘家帶來了幾匹布料,這不馬上就要過年了,便想著取出來給府里的各位主子裁幾件新衣,也算盡點媳婦的心意。可是庫房的鑰匙只有春草才有,媳婦便派人去請她幫媳婦開門,誰知春草卻說要伺候老夫人午睡,沒空理媳婦,等什麼時候得空了再來。想來將軍府不會有這樣的規矩,主子拿自己的東西,還要看奴才的臉色,一定是那起子不懂事的狗奴才欺上瞞下、自作主張!」
聽了顏羲和的話,春草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她沒有想到顏羲和居然話語這般犀利,還點明了一切都是自己背主私自做出來的,今天的事情想要善了,恐怕自己就要被犧牲掉!自己在將軍府內這許多年,老夫人幾乎不理家事,自己差不多是將軍府實際的當家人,如何能夠甘心就這樣認栽!
春草跪在地上,大聲哭喊著:「老夫人,奴婢是冤枉的啊!奴婢伺候老夫人多年,一直是兢兢業業,不敢有半點懈怠,如今因為要伺候老夫人不得脫身,沒有及時去拜見夫人,確實是奴婢的錯。奴婢見識短淺,不知道去拜見夫人竟比伺候老夫人還要重要,請夫人責罰!但要說給夫人臉色看,那是萬萬不敢的呀!夫人就算要取布料做衣服,也不必非得在今天啊!老夫人,您要為奴婢做主啊!」
本來老夫人聽了顏羲和的話,也覺得春草過分了些,這些年她幫著自己理家,就掂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嗎!
可是當她聽完春草的話后,又覺得春草說的話很有道理。臉上重新露出了不快的神情。
「下人們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完全可以告訴我,難道我這老婆子還能偏袒她們,不為你做主嗎?」
顏羲和聽到她的話,心中冷笑,去找你告狀?一個是你的寶貝女兒,一個是你的左膀右臂,我一個外人,難道還能指望著你為我做主不成!
之前如果不是派弄晚帶人去攔住給你報信的人,你攔在前面,我如何能夠當面頂撞於你,砸開庫房。沒有拿到嫁妝被隨意偷拿的證據,到時候你讓人悄悄補上,反而成了我沒有氣度,無理取鬧!現在卻來裝好人!
顏羲和做出委屈的樣子回道:「媳婦本來也覺得今天拿不到布料也沒什麼,畢竟還有時間,就等春草什麼時候有空再拿好了!左右無事便想著去妹妹屋裡坐坐,問問妹妹對布料的喜好,也好心中有數。誰知到了妹妹屋裡,居然看到妹妹拿著媳婦母親特意為媳婦準備的新年做衣服用的布料。雖說這十六色的金寶地妝花緞實屬難得,但是如果妹妹喜歡,就是跟媳婦要,媳婦難道會不給嗎?」
聽到顏羲和說到十六色的金寶地妝花緞時,老夫人也暗吸了一口氣,那是如何貴重的布料啊!就是有錢也買不到的!老夫人狠狠的瞪了顧凌霜一眼,沒眼色的丫頭,拿什麼不好,偏挑這樣貴重的東西!
顧凌霜年紀小,見識少,根本就不知道那匹妝花緞有多麼貴重。她看到老夫人瞪自己以後,非常不忿,上前一步大聲說:「不就是兩匹布么?值當什麼!嫂子竟這般小氣,一點書香貴女的氣度都沒有,傳出去不怕人笑話!」
顏羲和聽完她的話,不怒反笑。
「哦?我倒不知道鎮國將軍府的顧小姐擅用嫂子的嫁妝,傳出去大家笑話的會是我。」
「你…」顧凌霜被顏羲和堵得說不上話來。
顏羲和說完,又轉向老夫人,接著說到:「老夫人,媳婦有句不當講的話,但是為了將軍府的聲譽,卻不能不講!妹妹雖然現在年紀還小,但是姑娘家的名聲卻比什麼都重要,即使將來不是要嫁入高門貴府,該有的教養卻不能缺。老夫人身體不適,精力不濟,難免疏於管教,還是為妹妹請個教養麽麽,教導妹妹謹言慎行為好,否則將來不僅妹妹自己吃虧,恐怕也會丟了將軍府的顏面。」
周圍的丫鬟婆子們聽得顏羲和這樣說,都紛紛議論起來,一時間庫房門前嘈雜聲一片。
顧凌霜完全沒有想到顏羲和竟會這樣不留情面,說得這樣難聽,甚至質疑自己的教養。
她面紅耳赤的大聲反駁:「大嫂說別人頭頭是道,卻不看看自己都幹了些什麼!小姑子不過拿了你兩匹布,便誣賴她是偷你的布!派人攔在娘的院門口,不許人出入,居然還用繩子捆人!帶人用暴力砸開庫房!頂撞婆婆!這就是你的教養嗎!」
老夫人聽到顏羲和說顧凌霜私自拿了她那麼珍貴的布料,本來想讓顧凌霜給她道個歉,把布料還回去,今天的事情也就算了。卻沒有想到顏羲和居然抓住不放,還說什麼顧凌霜沒有教養!自己的女兒就算有再多缺點,自己說可以,卻絕不允許別人說!況且顏羲和還當著府里眾多奴僕,全不給顧凌霜留面子,以後讓她如何在府中立足!
老夫人心中對顏羲和愈加不滿,而且現在的情勢已成騎虎,卻不是那麼容易善了的。
看著面前的顏羲和,老夫人總有一種十分違和的感覺,她覺得顏羲和好似是在故意惹惱自己般。然而現在這種情況,卻不允許她退縮。
「因為小姑擅自動用了你的嫁妝,便帶人砸開庫房?天下讀書人表率的顏大人果然好家教!」老夫人嘲諷的對顏羲和說。
顏羲和彷彿早就預料到老夫人的反應,也同樣用諷刺的語氣回到:「媳婦的家教自是比不上將軍府,不僅小姑可以隨便動用媳婦的嫁妝,就連丫鬟也可以!」
「你說什麼?」老夫人聽到顏羲和的話,驚訝的問到。
「媳婦說什麼,老夫人問問春草不就知道了!」顏羲和冷淡的說。
老夫人將目光投向春草,蠟黃的臉上現出一團紅色,顯然情緒十分激動。
顧凌霜動用顏羲和的嫁妝,還可以用姑嫂間感情好,開玩笑這個遮羞布。可是如果是奴婢擅自動用媳婦的嫁妝,性質就完全不同了。況且往深里想,春草這許多年來幫自己打理將軍府,如果連媳婦的嫁妝都敢擅動,那麼她這些年背著自己都做了些什麼就不言而喻了!
春草不知道顏羲和居然知道自己也動用了她的嫁妝,心中萬分驚慌。這些年來在將軍府里跋扈慣了,漸漸的就沒了顧忌,做事驕橫起來,沒想到讓新夫人拿了把柄。
她當然不可能承認,奴僕偷拿主子的東西,論罪可是不輕,況且如果真的追究起來,自己這些年拿的東西可是不少!
春草抱住老夫人的腿,大聲嚎哭道:「奴婢不知道夫人說的是什麼,夫人一定是因為不滿意奴婢沒有及時去拜見她,才會這樣糟蹋奴婢的!奴婢在老夫人身前伺候了多少年,老夫人難道還不知道奴婢的為人嗎!」
聽到她這樣說,老夫人又猶豫起來,人總是這樣,會下意識的相信自己看重的人,以證明自己的眼光沒有錯。
就在春草哭喊的時候,老夫人身後最後面有兩個小丫鬟偷偷轉身跑了出去,顏羲和看得分明,卻只是冷眼旁觀,根本不去阻攔。
春草看到小丫鬟們跑了出去,心中終於鬆了口氣,無力的攤坐在地上。
「你說春草動了你的嫁妝,你如何得知?春草雖是下人,卻也是我身邊最得力的,也不是誰隨隨便便一句話就可以誣陷的!」
「老夫人說的佷有道理,拿賊拿臟,其實很簡單,只要派人去春草屋裡搜一搜,想必事情就會水落石出。」
老夫人沒有想到,自己已經擺出了維護春草的態度,顏羲和居然態度還是如此強硬,顯然今天的事情她是絕對不打算善罷甘休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視,視線交接處彷彿有暗潮湧動,四周的丫鬟婆子們連大氣都不敢出,周圍的空氣好似都凝固了一般。
顧念蒼從遠處走來,眼前靜默的場景如同一幅無聲的畫卷,所有人都成了模糊不清的背景,只有顏羲和氣勢逼人、傲然孑立,鮮活得美艷不可方物!
我終於又看到了你完全不同的一面!
顧念蒼漫步上前,來到顏羲和的身前,看著面沉似水的母親和怒氣沖沖的妹妹,男人對顏羲和緩緩的說到:「夫人,是否應該給我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