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暗夜四
她聲音有些沙啞的道,「已經沒事了。」
他蹙眉,冰冷的手伸到南星的脖子間,南星不禁被冰的躲閃了一下。
他蹙眉更深,動作迅速,「以後單獨在我面前的時候,不要偽裝。」
他只是關了她的變聲器。
他再度牽著她,兩人的步伐幾乎一致。這裡盛放著南星所有的畫,從她小時候畫殘的那副開始。
南星的第一幅畫其實挺慘不忍睹,但是當時的她很開心,拿著到處炫耀,先是得到了朱麗的誇讚,然後便是南歐的,最後又來到了龍戰面前。
南星記得,當時龍戰明明說的是,「這鬼畫符的什麼鬼,這長方形的東西是蟲嗎?再沒有比這更丑的畫了!」
小南星當場就氣哭了,生氣的將畫甩了,跑回自己家。
一邊跑一邊嚎,「龍戰是大壞人!」
回想到兒時幼稚的自己,南星不禁笑了,真的不知道當時自己怎麼那麼愛哭。
哭了整整一天一夜,連朱麗都慌神了。
現在反而不愛哭了,可能是以前太愛哭,把淚都流幹了吧。
龍戰看著她笑,又看著她悵惘。沒有牽著南星的那隻手握緊又鬆開——
他們一副又一副的看,那彷彿就是南星整個人生軌道。
當年說著她畫丑的人此刻卻又將她所有的畫都銘刻在了這裡,從第一幅到最後一副。不僅那些問世的,還有不問世的,連在博物館里的也有。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有些畫明明是被她扔掉了的。
是被龍戰撿走了嗎?
這個人明明一直在說,「你真是畫師界里的敗筆!」一直在打壓她的自信心。
當所有人都在稱讚她時,就他在那不咸不淡的打擊她。
可是他卻完好的保存下來了這些足跡——
保存了南星整個的天真歲月,保存了她無憂無慮的那年代,保存了她最珍貴的東西……
再沒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有一種感情叫做陪伴——
有一種欠揍式的交往方式叫做我就是要吸引你全部的注意——
龍戰無疑是成功的,當南星回首往事時幾乎都是龍戰那張讓她無比想踩扁的臉!
原來他已經那麼強勢的在她生命里刻下那麼多的痕迹——
無法抹去。
可是一切都已回不去——
如果她不曾遇見那個像天使一般的人就好了,如果她不曾明白喜歡到底是什麼就好了,如果她就這麼糊裡糊塗的嫁給龍戰成為他的女人什麼都不管就好了……
可是時光的海,無法回溯。
記憶的弦一聲又一聲,直到最後的支離破碎。
這條走廊好長好長,長到南星幾乎無法走完,因為現在的她不再懵懂。
不能當作什麼都不明白了。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而這裡就是龍戰無聲的告白。
可是她不能答應,不能接受。
她不想傷害龍戰,可是卻又不得不——
如果她不曾動凡心就好了。
這樣大家都不會受到傷害!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恨,無憂亦無怖。
我們都再也回不去年少輕狂——
世間萬般如是,姻緣愛恨不由人。
一條走廊,彷彿走完了南星的一生般,那些過往裡的天真再度漫上心頭。那是獨屬於少年南星的色彩——
可是這些畫里少了一副最重要的畫,像南星人生的轉折點一般的畫,她所有公布作品里唯一有黑暗色彩的畫——《天使》。
天使去了哪?
他明知故問。
南星默默不答。天使已經飛走了,飛到它該去的地方了。
兩人都選擇了緘默。
最後,南星說,「謝謝你。」
龍戰說,「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三個字。你知道的,我討厭從你嘴裡說出這三個字。」
在那盡頭,龍戰抱住了南星。
南星的手握緊,卻最後又放棄了掙扎。她沙啞著嗓子,「對不起,給我時間。」給我時間去遺忘,去在心裡抹去那個人。
龍戰摸著她的頭,「如果時間有用的話,七年還不夠嗎?星,你等的夠久了,我也等的夠久了,等得心都疼出了一個洞。」
南星垂下眼睫,再度說道,「對不起。」
龍戰的手頓了一下,「我不想聽到這三個字。」那是拒絕,世間最折磨人的拒絕。
他憐惜的看著她,卻最終吐出殘忍的話,他一定是被逼瘋了吧。他痛,所以他要拉著她一起痛!「明天,是他結婚的時候,我會帶著你赴宴。」
南星傻在了那裡。
那個「他」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
夜熙,終於要娶別人了嗎?
終於……她又在執著什麼?這不是自己希望的嗎?是她親手導演了這一切啊!
可是,要她親眼看著他娶別人,親眼目睹他的婚禮——
未免太過殘忍!
「我不去。」
龍戰眯起眸子,「星,你不去的話,他在婚禮上發生了什麼,我可不敢保證。」
南星睜大眼睛,「你!」
「星,是誰讓我變成這樣的,是你。」他的手移到南星的背上,隔著衣服緩緩摩挲,當他的手觸到的那一刻,他感覺到了南星身體的顫慄。
看來那一次,真的嚇到她了。可是,他心疼,但不後悔。他要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刻印,要讓她永遠記得他。
哪怕有一天,他死了,也要她還記得他。所有人都可以遺忘,唯獨她不可以。
龍戰撫摸的地方,不算厚的衣料下,掩著一條巨大的龍,還有一朵妖冶至極的花。它們盤旋在這副潔白的身體上,交錯著,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南星。
「星,你是我的。」他咬在她的耳邊,呼出的熱氣是那麼的灼熱。
「你是我的。」他一遍又一遍的重複。
南星只覺絕望如潮水一般的湧向她,她逃不過,逃不出,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
她不想傷害龍戰,可是這件事,她只能傷害他。
就像——他為了得到自己,傷害她一樣。
背上的紋身似乎又在發熱了,還在發著痛。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寂靜的走廊悄悄,兩個人的呼吸也是那樣的平靜。就這樣迎接將要到來的暴風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