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出師不利
衛永真尤其令恪文佩服的一點是,她能從每次失敗中獲取經驗。當恪文苦惱於嚴防死守的士兵、如何處理綁來的莎麗等人時,正是衛永真完善了這一計劃,將負擔變為有利條件。
清晨時分,她們準備混上貨車的時間,差不多剛好是莎麗等人被埋的垃圾車通過南區分界線的時候。檢查站的紅外一定能掃描到垃圾車底部的人影,就跟當初找到衛永真一樣。那時,大量兵力將被吸引過去,為她們創造機會。
回到了屋子裡,恪文急著要看衛永真偷來的證據。衛永真將厚厚一隻文件夾遞了上去,馬上碰到恪文的手又收了回來,說道:
「提醒你一句,我們的行李容量是有限的。」
「我知道。」
打開文件夾,恪文不禁感嘆於莎麗的小心謹慎。每一次和學委會的交流,她都留下了時間、地點、人物記錄。如果是對話,還有對話文字記錄。文件夾的最後裝了一隻移動硬碟。衛永真的房間里沒有電腦,不過恪文相信硬碟裡面一定是相關的證據備份。
這隻文件夾對於恪文來說是最寶貴的東西。她寧可扔掉乾糧和水,也不願意丟下它。打開背包,左挪右騰清理出一塊地方,把文件夾塞了進去。拉上拉鏈,背上試試,好像並沒重多少。
不過這只是假象,隨著人體力的下降,背包會顯得越來越重,好似有人不斷往裡加石頭。衛永真知道這一點,看著恪文努力地將文件夾裝進背包,她忍不住說道:
「把你包里的東西分一些給我,這樣下去你連『鵝頸』都到不了。」
恪文不是不想減輕負擔,但看到衛永真的背包也臨近撐爆邊緣,就怎麼也說不出請求幫忙的話。
不了解島外的情況,她們不得不多帶一些乾糧和水,一旦到達外界知曉了地理位置,她們可以立即拋棄一部分行李,那樣逃跑的過程會容易許多。
今夜,準確地說是明天清晨,潮最低的時間大概是四點半左右。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退潮太晚,天都快亮了。沒有黑夜的掩護,會給她們帶來諸多不便與風險。但是這畢竟不是她們能夠左右的事,現在,兩個人都躺在沙發上小事休息,為即將到來的奔波養足體力。
一想到即將到來的挑戰,兩個人都無法入眠,於是你一言我一語,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恪文提出了困擾她已久的一個疑惑——衛永真到底是什麼身份?她父親為什麼要偽造她的死亡?
衛永真曾說過她的爸爸偽造了她的死亡,所以偽造恪生的死亡也就得心應手。那時基於兩人之間緊張的關係,恪文沒敢多問。
「他以前曾是NSAG的人。」衛永真望著天花板幽幽地道。
恪文差點從沙發上摔下來,愣愣地看了衛永真許久,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
「NSAG?西北的私人部隊NSAG?」
「不然還能是誰?」
「那他怎麼成了……」恪文猛地掐住後半句的話頭,她本來要說他怎麼成了一個拾荒者。
「因為他退出了。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退出一個組織會帶來殺身之禍,總之那就是他面臨的處境。幾個居住區都呆不下,只有在居住區外流浪。」
衛永真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出奇地冷靜,甚至有點冷漠,像在說一個毫不相關的人。
「所以,連你也曾面臨危險嗎?那你為什麼還來天鵝島?」恪文的反應很快。
「NSAG曾經想通過追蹤我來除掉他,卻反被他設計,殺死了一個無辜的女孩和一個他們自己的人。不過,NSAG認為『我』是真的在那場暗殺中身亡。至於來天鵝島,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聽上去很熟悉的一個故事。恪文立刻想到,裴江源曾經跟她講過同樣的一個故事,那是他剛剛升入NSAG的第一個任務,監視並暗殺一個少女和她的父親,而那場失敗的任務中,他們也恰恰損失了一個自己的士兵!
會有這麼巧嗎?由不得恪文不懷疑,裴江源和衛永真這兩個看似毫無關係的人,背後實則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果真如此的話,這件令裴江源至今倍感痛心的往事便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他們早就被衛父設計,註定要殺死一個無辜的少女。
恪文躺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衛永真的側影。當時她的心中是怎麼想的,一方面父親為了保護她不惜一切代價,一方面又心狠手辣地操縱了無辜少女慘死。如果她是衛永真,她很難對父親說一聲「謝謝」,甚至很難稱他為「父親」。衛永真一直叫他「老頭子」,也許正是出於這個原因。
一直到準備出發,恪文都在考慮要不要把裴江源的故事告訴衛永真。衛永真以為她還在想暗殺的事,便拍了拍她的肩。這還是衛永真第一次主動的肢體接觸。
「別想了。見到他,你問個清楚。」
一點整,正式出發。恪文最後洗了個冷水臉,對著鏡子說些自我激勵的話。衛永真忙著後續工作,把兩隻裝了人的垃圾桶拖到路邊,關窗拉窗帘。待恪文出來,衛永真替她取下了手環。恪文隨手將手環扔進壁爐里。
從後院出去,最後望了一眼房子,兩人默契地互不作聲,埋頭向分界線走去。這段路已經非常熟了,不需要彼此提醒也能順利走到。
然而就在兩人準備翻圍欄而過的時候,背後靜悄悄的樹林里忽然傳來一聲大叫:
「你們兩個!」
恪文剛好爬到一半,被嚇得跌落在地,連心都快蹦了出來。衛永真急忙將她拉起來,兩人一同面對樹林里衝出來的人。
出人意料,居然是付秋露。
好長時間沒有見到她,此人彷彿從生活中徹底消失,偏偏又在這個節骨眼上冒了出來。
「你們好大的膽子!哼,這回終於被我抓住了!」
看到恪文和衛永真站在一起,付秋露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指著恪文大聲叫罵:「好你個譚恪文,不要臉的東西!我說你們是一夥兒的,當初還想騙我,這下被我抓到現行,看你們怎麼解釋。走,跟我去找徐院長!」
說著就上來拉恪文,手還沒碰到呢,恪文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將之一把甩開。
也許是從來沒被這麼對待過,更不用說對方是一個自己一直看不上的小角色。付秋露的火氣蹭地冒了上來。正要加倍罵回去,一看兩個人都帶著一個巨大的背包,再考慮到所在的地方,付秋露忽然明白了什麼。
「你們該不會是想逃跑吧?」
恪文和衛永真都一言不發地盯著她。恪文清楚,說出了這句話,付秋露的下場已是板上釘釘,衛永真絕不會放過她。在衛永真動手之前,她要先問個問題,搞清楚除了付秋露還有沒有別的人來。
「你怎麼知道我們今天晚上走?」
先退一步承認,令付秋露放鬆警惕。
「我看見她——」她指著衛永真,「翻進莎麗的屋子,就知道她一定在搞鬼。就等著你們露出狐狸尾巴!」
付秋露果然一點心計也沒有,就這麼大大咧咧地說了出來。在她看來,反正抓了個現行,譚恪文和衛永真是不可能有翻身的機會了。
衛永真忽然轉過身去翻圍欄,恪文尚未明白此舉何意,付秋露已著急地沖了上去準備把她拉下來。沒想到這不過是衛永真的一個計策,只見她從圍欄上跳下,藉助高度優勢,直接按住付秋露的肩膀把她摔倒在地。
「啊——」
付秋露的慘叫剛叫了一半,就不得不中止。衛永真對著腦袋一拳下來,當場讓她昏迷過去。恪文也沒想到衛永真下手這麼狠,要說其中沒有個人情感誰也不會相信。
「走。」衛永真站起來,簡要地說。
誰知剛擺平了付秋露,又冒出新的危機——付秋露的手環監測到主人心率波動,發出了刺耳的警鈴。這個響亮尖銳的聲音別說驚醒周圍沉睡的女孩,連北邊的部隊都可能被驚動。
「快給她取下來!」恪文也慌了。
「沒用。」衛永真將背包甩過圍欄,「快離開這裡。」
兩個人翻過圍欄,逃命似地跑離分界線。手環刺耳的警鈴還在樹林里回蕩,恪文的心隨之沉了下去——這樣下去,北部的部隊很快就會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