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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禁忌之信

  在回農場的車上,恪文一路思索素浸、衛永真、付秋露三人的關係。


  那晚,衛永真一見到好似鬼火的狼眼睛,第一反應就是素浸的鬼魂前來報仇。鬼不在樹林里,而是遊盪在她的心中。只有害怕至極,才會做出如此反應。


  而鬼魂報仇一說也與付秋露接下來的行為相佐證。與衛永真的恐懼相比,付秋露更加憤怒。一記耳光,惡語相向,都是想否認衛永真說的話。很明顯,付秋露也認識素浸。她不想聽到素浸來報仇的言論,恰恰說明她了解內情,以付秋露飛揚跋扈的個性,很可能還是當事人之一。


  可是如果說她們曾經對素浸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恪文又覺得說不通。付秋露倒還罷了,她對付別人的手段恪文已經親聞目睹,可衛永真不像是幹得出壞事的人。


  她雖然孤僻怪異,但沒有表現出任何攻擊性,面對旁人對她的欺辱也是默默吞下的受氣包樣。如此一來,她在素浸之事中扮演的會是什麼角色呢。


  關於衛永真,還有更大的謎題等待恪文解開。


  是晚,恪文準時守在窗前,手裡舉著望遠鏡。老時間,衛永真走出房門,按亮自己的手環,綠色的光芒隨之亮起。恪文再次確認一遍,她的手環光的確是綠色的,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樣。


  與昨天相同,衛永真飛快地朝北方跑去。今夜天空烏雲沉沉,遮住了月光。衛永真手環的燈光一熄滅,恪文立刻就失掉了她的蹤影。


  恪文放下望遠鏡,正心焦今天的追蹤就要這麼無果而終了。忽然間,一個奇異的念頭在她心頭升起——為什麼不追上去呢?


  之所以說這個念頭奇異,是因為這種行為將徹底顛覆恪文平日的做事準則。她身負禁閉處罰,還要在半夜十二點偷跑出去跟蹤衛永真,她往北部而去,跟蹤的過程中很可能越過分界線觸發警報……光是想想就可以嚇出一身冷汗,風險不可謂不高。


  別忘了還有被發現的風險,被何氏夫婦發現怎麼辦,被衛永真發現怎麼辦,如果剛好遇到巡邏的士兵,被他們抓住又該怎麼辦,上報到學院,她又該如何面對徐院長嚴厲的斥責與處罰。


  恪文站在窗前猶豫,窗外是寂靜的黑夜,散發著神秘勾人的氣息。她腦門子一熱,做出決定,轉身快步走到桌前拉過椅背上的外套,打開了門。


  屋子裡靜得只能聽到客廳里掛鐘走針滴答的聲音,以及一樓主人卧室里何叔的鼾聲。恪文為了不使腳下的地板發出刺耳的吱嘎聲,只有放慢腳步,貼著牆壁摸下樓。打開大門的動作也是輕之又輕,門鎖發出的咔嗒一聲幾乎要把她的心臟都震出胸膛。一整套慢動作下來,恪文意識到,衛永真只怕早就跑得沒影了,哪裡還跟得上。


  不過既然都費了那麼大功夫出門,還是至少嘗試著去追一下。恪文束緊領口,兩手插兜里,後悔沒有多穿幾件衣服。出來時因為太著急,連襪子也沒來得及穿一雙,此時雙腳還撐得住,一會兒肯定得凍成冰塊。


  到了路口,恪文已經哆哆嗦嗦腳下打顫了。冷風吹熄了發熱的頭腦,她想到下周還有骨髓檢查,此時若受涼感冒,下周豈不是要拖著病體離島。事不宜遲,恪文轉身準備打道回府。


  誰能想到初次嘗試跟蹤會是這種不了了之的結果,下次絕不只憑衝動做事了,她發誓。可是即使做好了準備,也不見得跟得上衛永真的步子。農場木屋距離路口有一段距離,她從木屋出來,追到路口,衛永真早就跑了。


  恪文縮著脖子往回走,一眼瞧見路邊蹲伏的黑黢黢的龐然大物——那輛生鏽的破車。她若有所思地走上前,摸摸車窗的玻璃,拉了一把車門,居然打開了。座墊已經爆開,露出淺棕色的海綿,像被人開腸破肚了一般。恪文壯著膽子坐進去,抹了抹面前的玻璃,衛永真的房子近在咫尺。


  她找到了蹲點守候的好地方。


  只可惜追蹤衛永真的計劃被迫需要延後。連續幾天熬到半夜,精神高度緊張,昨夜又吹了一頓冷風,恪文的身體有些招架不住。追蹤計劃要緊,可身體更要緊,恪文決定今晚暫緩跟蹤,睡個飽覺再說。


  本打算在床上多賴一會兒,偏有人來敲門。恪文以為是趙嬸催她起來幹活,便對門外的人說:


  「我身體不舒服,想休息一天。」


  「是我,開門。」


  原來是羽娜,大清早的她來幹嘛。恪文拖著乏力的身軀起來為她開門。門一開,羽娜嗖地閃了進來,立刻關上了門。


  「你幹嘛?」恪文揉著眼睛問。


  「有你的信。」


  羽娜遞給恪文一隻白色信封。恪文翻過信封看正面,收信地址寫著「何氏農場譚恪文收」,寄信地址則是空白,右上角也沒有貼郵票。恪文雙眼迷濛地看了眼羽娜,問:「這是怎麼回事?」


  「你還問我怎麼回事。這是島內信件,寫個地址就能投遞的。」


  「是誰寄來的?」


  「我不管是誰,總之你得告訴這人,別忘這裡寄信了。幸好今天早上是我查的郵箱,要是被他們發現還了得。」


  恪文皺著眉頭:「為什麼?」


  「還為什麼!被我爸媽發現的話,你就不是第一個拆信的人了。」


  恪文嗤地笑了一聲:「你也太小心了。他們沒理由拆我的信,也不敢冒這個風險。」


  「如果是為了我哥,他們什麼風險都敢冒。」


  「你是說付秋露指使他們那件事?我還以為你說氣話呢。」


  裴隊長來宣布切斷網路信號時,怨忿至極的羽娜曾經說過何氏夫婦折騰恪文,就是因為想討好厭惡恪文的付秋露。恪文聽了沒往心裡去,她想象不到何氏夫婦討好付秋露的理由,以為那只是羽娜的個人揣測。


  「付秋露的老爹是聯亞區治安局的頭子,我哥就在他手下幹活。」羽娜攤開手,那意思是這下你明白了吧。


  恪文半張著嘴,想了一會兒才說:「即便如此,你爸媽也不敢拆我的信,被我發現了上報學院他們要受罰的。」


  羽娜白她一眼,表情像在說原來這個傻丫頭還是不明白。


  「他們不敢拆,交給付秋露,她總敢拆。付秋露也不敢的話,報告學院,學院總會拆來看吧。」


  私下傳遞信件是學院絕對禁止的行為。學院以害怕女孩受蠱惑為名,一旦截獲信件,不用告知本人就可以當場拆閱。


  恪文的瞌睡醒了大半,連連向羽娜道謝,將她送出門,摸摸心跳得厲害。


  坐在床上,恪文撕開信封,抽出裡面的信紙。信紙頂端印有一對正在接吻,脖子形成一個心形的天鵝,下方一排小字「天鵝島賓館」。再看署名,清楚明白寫著的兩個字——孔青。恪文差點拿不穩信紙,胸中有如撞鐘擂鼓。


  萬幸這封信被羽娜領了回來。


  信很短,只寫了半頁紙不到。字跡工整,看得出是細思慢想而成。


  譚恪文


  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謝謝你對我坦承一切。我承認你說的事情對我是個衝擊。整個周末我都在思考,我的能力有多大,會給家裡人帶來什麼樣的影響,我能承受的極限在哪裡。我不擅長表達,只能告訴你,我還會來,繼續選擇你。


  另:我知道這樣私自寫信違反規定,可我找不出別的方法傳達我的心意。請你記得看過之後妥善處理信件,不要被人發現給你帶去麻煩。


  孔青

  恪文雙手捧著信,彷彿這張薄薄的信紙有千鈞的重量。她慢慢地閉上眼,將信捂在胸口,感受著信中每一個字在心中激起的漣漪。屋子裡靜悄悄的,她能聽見腦海里的自我在不斷地低聲重複三個字: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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