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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熟悉的人

  信封正中央只有三個字——「天鵝島」。一看不是恪生的筆跡,恪文的心先就涼了半截。但不死心的她還安慰自己,恪生可能找人代筆。再看寄信地址是新亞區一個陌生的地址,便不由地奇怪,難道恪生已經回到新亞區了?

  恪文等不及回屋,就地撕開信封,抽出信,剛抽出最後一頁想看署名,忽聽到大門口傳來趙嬸的高聲叫喊。


  「是誰大開著門忘了關,蒼蠅全飛進來了!」


  好像是問話,語氣實則不帶絲毫疑問,滿是指責。恪文匆忙疊好信件收進信封,快跑到門前,鞠躬道歉,承認是自己忘記了關門。趙嬸咚地關上門,斜了她一眼,嘴裡念叨著大晚上的往哪兒跑,順手打開滅蠅燈。


  「你跟我來。」


  恪文不得不壓制焦急的好奇心,跟在趙嬸後面,穿過昏暗的客廳和廚房。趙嬸打開廚房側門,走進後面的車庫。


  正對側門的牆上豎著一排魚竿,天花板上除了一盞昏暗欲熄的吊燈,還掛滿了各種鏈條、皮帶、鋼圈,兩側的牆上釘了幾排木板,上面擱著各式各樣恪文通通叫不出名字的工具。正眼花繚亂之際,趙嬸拉過一張椅子,令她坐下。椅子旁的手推車上有四個大箱子,每個箱子里都是巴掌大小的塑料盒。


  「這是標籤機。」趙嬸拿著一個像釘書機的東西說,「看好我怎麼用。記住,一個盒子打一張,打在正中,要看準了打,打錯了撕不下來,盒子和標籤就浪費了。」


  趙嬸做了示範,又站在一旁監督恪文試做了幾個,才放心地讓她單獨做。恪文惦記著懷裡的信,原本說好了晚上是她的休息時間,這種活兒怎麼不讓羽娜來做,便脫口而出問了一句羽娜在哪裡。誰知這一問戳了趙嬸心窩子。


  「鬼知道她上哪兒野去了!」


  恪文不敢再問,安靜地低頭幹活。一想到那封信,就渾身發抖坐不住,又不得不耐著性子。她奇怪不已,警方仍在追捕恪生,他怎麼能給自己寄信呢,不怕被追蹤嗎?恪生在同亞區失蹤,又是怎麼躲過追捕悄無聲息地回到新亞區的?綜合兩個疑問,恪文開始懷疑,也許寄信的不是恪生。


  也許是思考太投入,手不聽使喚,恪文忽然覺得手腕一熱,低頭一看,原來是不小心將標籤打在了手上。恪文趕忙抬頭確認趙嬸在哪裡,若是被她發現肯定又是一頓指責,還好她沒察覺。恪文撕下標籤,無意中看了一眼,短短一愣,急忙捂住嘴,險些笑出聲來。


  標籤上畫著一個白裙飄飄的黑髮少女,捧著一盒小番茄,一臉虔誠的表情。下面兩行字——「來自天鵝島純潔少女的問候,全天然有機聖女果。」


  「怎麼沒聲了?」趙嬸突然發問。


  恪文憋住笑,將標籤收入口袋。


  等到四箱塑料盒全部打上標籤,恪文的兩隻眼睛都要瞎了。趙嬸連一句感謝的表示都沒有,走的時候還嫌她動作慢,翻著眼皮子嘀嘀咕咕。恪文不願多好時間,回到房間,身體還靠在門上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信,拿著信的手顫抖不已。一看信的署名,她的心向深淵沉下去。


  寄信人不是恪生。


  「怎麼會是……陳阿姨?」她喃喃自語。


  陳姨是母親以前的一名同事。她家早先和恪文一家的關係非常和睦,她的兒子孔青是恪生十分敬仰的榜樣。可後來兩家關係漸漸疏遠,直到形同陌路人。此時看到陳姨居然能給她寫信,恪文的震驚程度可想而知。


  「你家人去同亞旅遊,出發前,你母親告訴我給你寫信的密碼,說是以防萬一,沒想到她再也沒了消息。你無需太擔心,我們會儘力打聽他們的消息……」


  恪文長嘆一口氣,看來陳姨也被蒙在鼓裡。母親明知此去同亞區是從事非法活動,才會告訴別人寫信的密碼。母親明明和陳姨關係疏遠,卻還是不得不託付她,可見身邊一個值得託付的朋友都找不到。


  「還有件事要告訴你,孔青一年前申請了天鵝島見面會選拔,上個月已經通過了考核。他下個周末將去天鵝島,你們兩兄妹時隔多年可以見面敘敘舊……」


  孔青,一個多麼熟悉的名字。關於此人的印象已經模糊,只記得父親經常誇他聰明勤奮,恪生天天像個小跟屁蟲似地跟在他後面,倒是與自己關係不遠不近。搜索小時候有關他的回憶,恪文還清楚地記得一件事。


  那天她一個人在父親的辦公室玩耍。父親快過生日,她決定用僅有的一支藍色蠟筆在他的辦公桌上畫一隻唱生日歌的兔子。正值下課時間,孔青來辦公室取教具,看她畫得開心,笑著說:


  「我家裡有一隻兔子,你想要嗎?」


  恪文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孔青沒說什麼就走了。


  過了幾分鐘,孔青踩著上課鈴聲衝進辦公室,手裡多了一隻兔子玩偶,藍綠色的碎花裙子,紅色的眼珠。恪文看到他滿頭大汗,像是才從水裡拎出來一樣,嚇得縮著手不敢要,孔青硬是塞到她懷裡,還問她:


  「我家裡還有一隻真正的兔子,你想要嗎?」


  恪文忙把腦袋甩得像撥浪鼓。上課鈴已響,孔青不敢多做停留,沖她笑笑,飛奔回教室。


  那隻兔子玩偶,恪文拜託恪生替她好好收著,不要被母親當做破爛扔掉。不知它現在躺在哪間柜子的角落裡,孤零零地等待主人的歸來。


  他為什麼要來?是為了她?不會的,她自認和孔青並不親密,自他們搬家后,兩人更是斷了來往。仔細想想,他來也是極為正常的事。孔青眉清目秀,聰明好學,現在一定有所作為,這樣的男人到天鵝島來尋找伴侶再正常不過了。只可惜,他來的第一周,自己還在關禁閉,沒法見到他。


  恪文將信收到一個保險的地方,身上每一塊酸軟的肌肉都在催她熄燈睡覺。她關了燈躺在床上,還在琢磨怎麼說服羽娜讓她用電腦,隱約聽見樓下有人開門進屋,想必是羽娜回來了。幾陣響動過後,安靜的房子里突然爆出趙嬸的喝罵。


  「又跑碼頭去了,和那些水手鬼混,還要不要臉!」


  恪文心猛地一扭,沒料到趙嬸張口就辱罵自己的女兒。


  「誰鬼混了!人家都有自己的家庭,和我就是單純的聊聊天而已。」


  「你還狡辯!我聽別人說了,你扭著個騷腰和一幫男人打撞球。勾引中年人,你要不要臉!」


  「我沒有!」羽娜放聲哭號,像是要把整個肺都撕裂一般。


  恪文聽得心驚肉跳。樓下的趙嬸還在罵罵咧咧。羽娜咚咚的腳步聲快速上樓,跑進旁邊的房間。隔著木板牆,依然能聽見隔壁女孩低聲的抽泣。


  屋外夜色正濃,伴隨著狂風呼嘯,哭聲漸漸低了下去。


  次日早晨,從起床到出門,恪文都沒見到羽娜。她的房門緊閉,想必誰也不想見。恪文簡單地吃過早飯,坐車來到醫院。儘管她沒有專門挑選出門的時間,但由於恰逢晨會,所以車上、路上都見不到女孩們的身影。


  簽到,等待,進入診療室。恪文癱倒在診療床上,巴巴地等著狄醫生。一晚上的睡眠似乎不足以緩解疲勞,肌肉酸痛反而加重了。連狄醫生那熟悉又好聽的聲音響起,都沒能立刻將她從床上拉起來。


  「早上好,譚同學。今天感覺怎麼樣?」


  「感覺一般。」


  恪文坐起來,像條抽掉脊樑的鹹魚干,弓腰駝背,有氣無力。


  「我大致聽說了你的事。需要我幫忙的話,儘管跟我說,我會儘力。」狄醫生看著恪文說。


  「謝謝你一聲。」恪文累得一個字也不想多講。


  「來看看血檢的結果吧。開始我們以為你有低血糖,但檢查結果顯示你的血糖在正常範圍內。」


  狄醫生翻開報告文件夾,沉默片刻,方才說道:


  「倒是你的血常規,需要立刻引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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