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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莎麗

  遲東來一眼就認出了來者,低頭閃身走人。屋內餘下的人獃獃地望著衛永真。她是什麼時候來的,聽到剛才的對話了嗎,莎麗這下要如何應付。無論怎樣,一個老師在背後打聽學生的隱私終究還是不妥當的。


  莎麗首先回過神來,也不管衛永真有沒有聽到她剛才的問話,輕描淡寫地說:「你去別的房間吧,這間我們佔用了。」


  是了,衛永真也算資歷很深的前輩。她的年齡應該已經超過了二十二歲,所以來楓穎樓也是正常的。


  莎麗的反應真夠快的。


  衛永真兩隻手擺弄著衣角,依然站在門口不肯離去。她一開口說話,不知是不是由於太緊張,聲音又干又啞,需要清一清嗓子才能發出聲音。


  「我回來拿我的衣服。」


  原來那件灰色T恤是她的。恪文條件反射般地看向垃圾桶,同時發現周圍好幾個人都在往同一處望,看來剛才發現「抹布」是件衣服的人不止她一個。


  莎麗還不明白哪裡多出來一件衣服,不解地問:「什麼衣服?」


  「一件灰色長袖T恤,我走的時候搭在椅背上。」


  衛永真的聲音又小又低,彷彿落下衣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錯。


  莎麗短短一愣,知道她所指為何,立刻轉過身來,不去看衛永真,語氣十分敷衍:「去問樓下吧。清潔工打掃了房間,一定是把你的衣服丟進失物招領箱了。」


  「我已經問了,他們說沒動過,衣服還在這屋裡。」


  衛永真依舊擺弄著衣角,說話嘟嘟囔囔的。那個樣子就像是闖了禍和媽媽承認錯誤的五歲小孩,讓人搞不明白她究竟在怕什麼。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莎麗騎虎難下,放不下臉面承認錯誤。她生出一股火氣,好像衛永真的怯懦反而激怒了她。她沒好氣地說:

  「我都說了沒看見,你怎麼還問!那些清潔工以為是塊破布沒人要,丟進垃圾桶也說不定。你要找,就去垃圾桶里翻。老來問我,搞得好像是我給你弄丟了一樣。你們看見是我丟了嗎?」


  莎麗詢問,或者說是帶威脅性質的詰問女孩們。女孩們鴉雀無聲。有的低頭看筆記本,有的摩挲襯衣,還有的乾脆玩手指,個個都裝作沒聽見。恪文也平靜地坐著,沒有站出來做出頭鳥的意思。


  衛永真最終還是沒有去翻找垃圾桶,默默地在門口多站了一會兒才走。莎麗掃視坐成一個半圓的女孩們。她剛才當著新學生的面欺騙趕走了一個老學生。小事一件,她懶得放在心上。


  「把裙子拿出來給我看。」


  女孩們摸不透莎麗的脾氣。她有時和藹可親,有時是個暴君,把別人像泥一樣揉捏。莎麗沒發火,只是對所有的裙子都挑出了毛病。所有人都要改換,所有人。


  下課了,一群人走出房間,再不似之前進屋時興緻高昂。頌薇小聲抱怨著上個禮儀課比體育課還累。等走到一樓的大廳,恪文突然一拍腦門,對頌薇說:

  「哎呀,我的筆記本忘拿了!你先走,不用等我。」


  頌薇對回身上樓的她喊:「要幫你買飯嗎?」


  恪文擺擺手:「不用。我還要去見辛西婭,完了再吃。」


  來到門口,恪文左右看看走廊上沒人來往,才進了空無一人的房間。她徑直走向小廚房,拉出餐台下的垃圾桶。那件灰色T恤好好地躺在裡面,乍一看,還真像塊抹布。


  恪文拉開背包拉鏈,本想直接把衣服放進包里。可仔細看了看,T恤被扔在一堆深紫色的李子果皮上,周圍掉著幾團餐巾紙。她實在不想弄髒自己的包,於是又挨個打開櫥櫃門,找到一盒大號食品包裝袋,從中抽出一隻,打開袋子套在手上,伸進垃圾桶將衣服抓了出來。


  正好遲東來重新回到房間,瞧見她從垃圾桶里掏出衣服的動作,一臉不可思議。恪文也發現了遲東來。她沒法解釋,只有朝他笑了一下,將袋子束了口,從他身邊快步走了出去。


  隨著剛才同學們的離去,此時楓穎樓前一輛電動車都沒有,只停有一輛軍用敞篷吉普。恪文看看手錶,現在是十一點半,與其等待不知什麼時候才會來的電動車,不如走著去生活區,反正生活區就在去行政樓的路上。


  天鵝島有一個功能豐富的生活區。這裡有飯堂,茶餐廳,書店,藥店,超市,郵局等等。現在快到午飯時間,正好是生活區人最多的時候。恪文走了條捷徑,在一片銀杏樹林中沿著人踩出來的小路直接來到洗衣店門前。


  老闆正在抬頭看電視里轉播的一場籃球比賽。恪文還沒進門就聽見老闆「快攻快攻」地喊個不停。恪文推門進屋,將自己的白襯衣和裙子都拿出來,交待了修改的要求。老闆記在單子上,收走了白襯衣。


  洗衣店的老闆娘是名裁縫,所以這家店也兼營裁剪的生意。每年的這個時候開始,一直到十一月,周周都有女孩來將襯衣和裙子送洗和修改。本周末又是本年度第一次見面會,因此洗衣店的生意更是火爆。老闆提醒恪文道:

  「最近人多,要周四才能洗好啊。」


  恪文聽了吐吐舌頭:「我本來還打算周四送來洗,幸好早了一步,不然要壞大事。」說完又將灰色T恤拿了出來,放在櫃檯上。「這件也麻煩幫我洗了吧。」


  老闆看看櫃檯上的灰色不明物體,又看看恪文。等了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說:「洗這件衣服花的錢,可以買一件新的了。」


  恪文笑著說:「我知道。麻煩您了。」


  老闆將T恤在櫃檯上攤開,背面幾道縱貫頭尾的泥印子,還有三個小洞。再看正面,三五團烏黑的污跡,像是油印又像是桑葚汁。領口一圈磨白了,袖口和腋下全是毛球。說實話,當塊抹布都不夠格。


  老闆皺起了眉頭:「姑娘,你這件衣服得加錢。」


  恪文早料到這麼一件臟衣服得花費更多的錢。都已經在掏錢包了,又聽見老闆說道:


  「衣服上有機油,必須單獨洗。」


  「有什麼?」恪文掏錢的動作停了下來。


  「機油。」


  「雞油?」恪文沒聽明白。


  老闆指著衣服上烏黑的污跡,說:「這是機油的污漬,不信你聞聞。」


  恪文湊上去聞了聞,果然有股刺鼻的味道,令人噁心。她將信將疑地問:「什麼雞才能炸出這麼難聞的雞油來?」


  老闆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眼淚花子都笑出來了,才強忍著對恪文說:

  「機器的機,不是母雞的雞。」


  恪文知道鬧了笑話,也樂了半天,又問:「那機油是用來做什麼的,總不會是拿來炒菜的吧?」


  「拿來炒菜要出人命的。」老闆將灰T恤收起來,「機油用來潤滑汽車發動機。說起來,你哪兒弄這麼一身機油?你們平時坐的小車是電力驅動,也用不到機油啊?」


  恪文心裡咯噔一下。衣服是衛永真的。她怎麼會沾了一身機油呢?如果照老闆所說,只有汽車才會用到機油,而島上的汽車都是部隊所有,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衛永真昨天坐了部隊的汽車,然後不小心沾到了幾滴機油。


  付了錢,出了洗衣店,恪文腦袋裡還在想機油的事。就算衛永真坐了部隊的汽車,可機油是坐了車就會沾到嗎?應該不會,否則遲東來的身上也應該有一股機油味。然而剛才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自己沒聞到刺鼻的味道。可惜她對於汽車的構造一無所知,不然可以推測出衛永真沾上機油的原因。


  恪文看眼手錶,居然已經十一點五十了。她急忙飛奔往行政樓去見辛西婭。才跑了一小段路就開始上氣不接下氣,到了行政樓,更是頭暈目眩,肺像是要炸裂一般。奇怪,她的體質從來沒有如此糟糕。


  辛西婭正在辦公室等恪文。她是女孩們的英文教師,從北美洲移民過來。膚色黝黑,高個子寬肩膀,還有一個碩大的臀部。偏她又愛穿緊身褲,為此背後遭了不少非議——屁股大還不知道遮一下之類的話。可她毫不在意,照樣我行我素。


  「我的天,你怎麼喘成這樣?快坐下,喝點水。」


  辛西婭見恪文喘得厲害,親自去為她倒了一杯水。恪文接過來,含了一口在嘴裡,慢慢吞下去,心臟還是跳得厲害。


  「助理跟我說我的課代表要見我,我還奇怪,我什麼時候指派過課代表。後來一想就知道是你搞的鬼。說吧,找我什麼事?」


  辛西婭最喜歡恪文這個學生,因此和她說話從來都用英文。她靠在桌子上,笑著望向恪文,心情似乎十分愉快。


  恪文順了順氣,決定開門見山。


  「辛西婭,我家人失蹤了。你一定要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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