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還願(已修)

  第53章 還願(已修)

    朝瑤或許是低估了自?己在裴殊觀心中的地位, 當裴殊觀向她直白?的表示思念之情時,有一瞬的詫異。


    畢竟,裴殊觀在她心中, 是個冰塊似的人,他內斂含蓄, 認為感情是不必要的東西。


    但詫異一閃而過,朝瑤很快就反應過來, 伸手?環上了裴殊觀的腰, 嗅著他身上熟悉的藥香。


    學著裴殊觀眼眶微紅的樣子, 將自?己貼近他一些, 硬生生擠出一滴眼淚, 卻?又?掉不下來, 反將眼睫惹得將濕未濕, 看起來好不可憐,

    “終於?見到你了。”


    “我一直想找機會見你,但是她們告訴我, 我現?在是個宮女, 想見你真是太難了。”


    之前在裴殊觀的千錘百煉之下,朝瑤從不輕易對他說謊,到了後?來,更是以真心相待, 說謊的語音,也?在有意訓練之下, 回歸了正?常。


    而這次用的謊話編織的環境,朝瑤篤信, 裴殊觀不會懷疑。


    誰會懷疑一個,甘願為他赴死的愛人呢?


    朝瑤是在裴殊觀身上騙出些經驗了, 真話說得多了,誠意讓人看見了,假的也?變成真的了。


    隻要再騙倒他一次,她就可以擺脫這個世界。


    裴殊觀神情仍然有些迷惘,像置身於?夢境,隻要他開始思考,開始分辨,這個夢就會破碎,他可笑的思念因?此展露無餘,朝瑤再也?不會入他的夢。


    如玉指節撫上朝瑤臉頰,沾了點淚水的濕意,似絲綢一般柔軟輕膚,不再堅硬且冰冷。


    如果這是現?實,裴殊觀感激上蒼憐愛;如果這是夢境,他亦甘願沉浸其中。


    少時孤苦,親人背叛,愛人離世,世界已?經沒什麽值得他珍惜的東西了,隻有朝瑤的愛,隨著她為救他而死,留了下來。


    將朝瑤抱在懷裏,裴殊觀感覺到無比的心安,就算她哭泣的模樣,也?讓他覺得歡喜,


    “他們不讓你見我?”


    朝瑤鼻腔發出哼的聲音,


    “才醒過來兩天,現?在局勢我都不清楚,萬一有什麽壞人又?想殺我,我又?不是笨蛋,才不要和他們說我是公主。”


    不是公主,隻能是宮女,宮女沒有辦法見到裴殊觀是很正?常的,這就解釋了朝瑤為什麽重生回來不去找裴殊觀。


    裴殊觀聽完此言,卻?伸手?壓住了朝瑤的唇,唇珠在他拇指下磨搓,朝瑤不得已?仰頭看他,卻?突然發現?,他好像比原來更高上了一些。


    親密接觸下,朝瑤覺得,他身體也?不似當年那般少年的清瘦,腰卻?是一樣的細,隻是變得更韌了些,整體看上去,依舊清麗出塵。


    他現?在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青年了,雖然麵容依然漂亮得有些蒼白?,眉毛和睫毛也?穠豔,但也?有了些成年男子的壓迫感。


    被?他‘挾持’住,昳麗到逼人的容顏就在眼前,比原來更美,未消解的微紅眼眶,讓他的清麗中帶著一抹猩紅的豔色。


    “我不會讓人傷害你。”


    他的承諾,說得既輕又?重,輕的是他依舊溫和有禮、磁性悅耳的聲音,重的是他的眼神,黑眸湛然,既似琉璃又?似水墨,是他的橫亙在心的承諾。


    兩人目光相觸,窗外風雪飄落紅梅,朝瑤眸中波光閃動,嘴角扯出一個甜美笑意,踮起腳尖,一個冰涼的吻落在裴殊觀的唇角,有獎勵的意味,


    “要說到做到哦。”


    這個吻一觸即離,卻?在裴殊觀的胸膛跳躍出音律,好似是這一刻,世界在裴殊觀麵前生動了起來,將隨著朝瑤死亡而帶走?的東西,還給了他。


    裴殊觀呼吸有些急促起來,那種微涼的觸覺,激發了他的血液,兩人懷抱之處不斷升溫,麵容相抵,呼吸綿密糾纏在一起,難舍難分。


    手?指穿過朝瑤柔滑的發,炙熱的掌心展開,壓住她的頭,使她向自?己迎麵而來,帶著清冽的氣息,加深了這個吻。


    含住唇珠,緩慢吮,吸,津液交融,四片唇瓣相交,朝瑤被?裴殊觀拖著腰臀向上,整個人都搖搖欲墜。


    待到裴殊觀退開,朝瑤因?為缺氧,神色還有些渙散,腰肢纖軟乏力的將全身重量交給裴殊觀。


    還未等她緩和過來,裴殊觀伸手?,用如白?玉般的指尖,托起她的臉,揉搓被?他吻得洇紅的唇,然後?落下一個吻在上麵。


    接著是圓潤精致的鼻尖、臉頰相擦而過,又?落在她的耳根和脖頸,他唇裏味道清冽,呼吸卻?是灼熱,擊得朝瑤,渾身一顫。


    脖頸相交,如同兩隻絕美的天鵝,裴殊觀在用朝瑤曾經珍愛他的方?式,珍愛朝瑤。


    待到朝瑤終於?將裴殊觀推開,已?經有些呼吸喘喘,看向裴殊觀的眼神,也?沒有了滿心滿眼的算計,反而多了一絲尷尬,麵色也?有些羞憤的紅。


    之前她自?己主動的時候,心中有目標,強大的內驅力推著她向前走?,到不覺得和遊戲對象睡個覺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畢竟她也?不虧。


    但是遊戲對象主動起來,用心照顧她的感受,沉浸感自?然是要比自?己主動好上許多,有些□□,雲裏霧裏。


    上頭的時候,就有點忘記裴殊觀的虛擬身份了,這樣一來,難免讓她有些不適,反映過來之後?,就趕緊將裴殊觀推開。


    裴殊觀看著她,眉目清朗,笑意深深,身上經年的陰翳消散殆盡。


    他放開朝瑤,牽起她的手?,穿過指縫,兩人十指相扣,他牽著朝瑤往外走?,廢樓門房一打開,大片的梅花映入眼簾,樓外的仆從戰戰兢兢的退至兩側。


    朝瑤看到他們,想起了剛才被?壓下去的筱琴,剛才自?己撒謊說是兩天前醒過來的,若她胡言亂語些什麽,譬如收了她的錢、有機會在勤政殿麵見裴殊觀卻?不進去此類的話。


    雖然自?己可以甩鍋給原主,心中也?有隱約的不安,但越是這樣,朝瑤表麵更要不動聲色一些,別自?亂陣腳,叫裴殊觀生了疑。


    在自?己慘死的加持下,裴殊觀現?在應當是全然相信自?己的,就算因?為聽了筱琴那些言語覺得奇怪,也?絕計不會聯想到她要棄他而去。


    畢竟,她是那樣的愛他,又?怎麽會拋棄他?


    心中有了計較,朝瑤就更有底氣了起來,微微拉緊裴殊觀的手?,側頭詢問,

    “那個宮女呢?”


    裴殊觀耐心溫和,曜色瞳孔看著她,


    “她衝撞了你,自?然會有人處罰。”


    朝瑤受了偏愛,覺得詫異,之前她在他麵前,都不能說一句朝華的不是,故意詢問道,


    “方?才是我要打她,你怎知是她衝撞我,不會有失偏頗麽?”


    進入陽光燦爛,灑在兩人之間,裴殊觀玉白?的衣裳,染上金黃,他眸光溫柔而坦然,

    “殿下雖然驕縱了些,但並不會全然的無理取鬧,是她有錯在先,你才會打她。”


    “處罰她,合情合理,並不是我有意偏袒你。”


    朝瑤與他麵對而立,聽他說這話,分明是誇獎,但又?覺得詭異,眸光緊盯著裴殊觀的麵容,嘴裏咀嚼著他說出來的字,想到自?己的性格,以及頂著的臭名昭著的人設,覺得有些可笑,


    “不會全然無理取鬧。”


    “何以見得?”


    裴殊觀繼續牽著朝瑤,穿過長廊往外走?,古樸的紅漆木廊外,是盛放的梅花,還有一些珍稀品種,以盆栽形勢,擺在長廊兩側。


    簌簌雪下,兩人手?指相交,十指相纏,裴殊觀略微垂下眼睫,回答朝瑤的問題,


    “有些事情,即便違背世俗道理,但是自?己想要,又?何嚐不是理,不必理會外人對你的評價。”


    朝瑤聞言,再次站定,伸手?推倒了旁邊一盆金貴白?瓷花盆裏的珍稀綠梅,瓷片迸濺在地上,發出嘡啷一聲巨響。


    珍貴嬌弱的綠梅砸在地上,混合上了泥土,焉了花,格外可憐。


    朝瑤卻?笑得有些開心,就像是開玩笑一樣,笑顏如花,一點也?不讓人反感,反而有點像撒嬌,


    “外人評價我並不在意。”


    “但我覺得你說得不對,並不是我良心未泯,而是我這個人就是有點壞,最大的願望就是可以無理取鬧、胡攪蠻纏。”


    朝瑤轉頭看那盆可憐的花,眸光閃閃,歪頭唉聲歎氣,

    “咯,你也?見到了。”


    “所以哪天,我要真做出點什麽壞事也?不是不可能。”


    朝瑤從小就知道,誇讚並不是什麽好的東西,隻會禁錮她,束縛她。


    對於?朝瑤來說,這次的誇讚,就代?表她下次必須這樣做,如果做不到的話,就是她的錯,會讓她產生愧疚。


    朝瑤討厭一切禁錮住她的東西,既然如此,不如就承認自?己是個壞人,就相當於?,我是個壞女人,那你還愛上我,你到時候被?我拋棄,也?是應該的。


    朝瑤眸色盈盈的看著裴殊觀,語氣卻?是玩笑一般,

    裴殊觀並未生氣,反而伸手?拾起朝瑤那隻去推花盆的手?,取出手?絹,替她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的擦拭幹淨。


    裴殊觀手?指微涼,骨是骨,肉是肉,像一塊玉石,被?他將手?拖在手?裏仔細清理,接觸之中,感覺他的肌膚十分讓人舒適。


    他沒有反駁朝瑤,等將她手?上的泥汙擦拭幹淨,才抬頭起來看她,青年在古樸長廊中,長身而立,風姿綽約,嗓音低醇,


    “有一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


    他抬頭起來看朝瑤,笑意深深,眸中曜光閃動,


    “名義上,殿下已?是吾妻,婚禮舉辦的有些簡陋,沒有高堂、沒有三書六禮,但我卻?很喜歡。”


    “既是夫妻,我定然會護著你。”


    朝瑤沒料到裴殊觀會這樣回答,本來帶著看笑話的眼神看他。


    他這話一出,倒還真顯得自?己在無理取鬧了,而且是像女孩子爭取男友注意力那種無理取鬧,朝瑤一時惡寒。


    趕快將這想法甩了出去,努力將渾身的雞皮疙瘩壓下去。


    貓兒這個時候,終於?從梅花林裏鑽出來了,它是嗅到味道在這邊,可是到處都是梅花,它迷了路,一頭紮進了雪堆裏,等到再鑽出來的時候,已?經錯失最佳時機了。


    噃噃抖落黑色皮毛上的雪花,朝著朝瑤飛奔而去,朝瑤還在怔神,猛地被?貓一撞,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好在裴殊觀還穩穩當當的拉著朝瑤的手?,才叫她沒有摔倒,看著眼前這生動的一幕,裴殊觀本應心底愉悅更甚,以為貓兒的喵喵聲,眼前生活的畫麵,無時無刻不在告訴裴殊觀,朝瑤真真正?正?的活過來了。


    眸光下移,落在好久沒有這樣興奮的貓兒身上,裴殊觀唇角勾勒出輕淺的笑意,但不知為何,腦海閃過破碎的畫麵,貓兒飛撲而去的身影有些恍然的似曾相識。


    究竟在哪裏見過,,


    裴殊觀在腦海裏搜尋那些記憶碎片,但還未等他細細回想,朝瑤已?經被?眼前的貓兒吸引,毫不留情的將被?他牽住的那隻手?掙脫開,伸手?去將貓兒抱進懷中,一點一點撫摸著它的皮毛,滿眼盈盈光彩,如珠似寶的哄著。


    裴殊觀看著朝瑤眉眼彎彎,懷抱貓兒笑容燦爛,原本是想笑的。


    但是不知為何,看見眼前這一幕,裴殊觀恍然感覺自?己被?與朝瑤隔離開來,這種感覺讓裴殊觀有些恍然。


    近十年的孤寂在風雪之後?,忽而又?奔湧而來,又?急又?猛,沒有原因?,也?沒有給他半點反映時間,無端而起,擊得他渾身發涼,呼吸急促。


    麵如冠玉的皮囊之下,是暗流洶湧的驚濤駭浪。


    頭腦有些發暈,腳步竟控製不住的踉蹌一下,裴殊觀深吸一口氣,幾番吐息,額頭滲出冷汗,再次睜眼之時,身體的異樣才平息下來。


    身體的異樣平息之後?,再次看到眼前這一幕時,已?經能心平氣和的接受,仿佛剛才的不適隻是錯覺,原因?隻是近來身體有些累


    陽光照耀之下,簷鈴被?風吹得叮鈴作響。


    青年站在那裏,臉色慘白?,額頭滲出一些冷汗,手?腕上佩戴的玉石佛珠散發出瑩潤又?透明的光彩。


    朝瑤卻?半點沒有注意到這一幕,貓兒懶洋洋的躺在熟悉的懷抱裏,朝瑤很喜歡這隻貓,所以盡情逗弄,也?並沒有什麽偽裝的姿態,將貓兒伺候舒服之後?,才想起裴殊觀,抬頭看他,挑眉詢問,


    “阿殊,我們現?在去哪?”


    隨意的一個眼神,眸光卻?觸及裴殊觀還未完全緩和的蒼白?臉色,現?在還在愛夫人設的牢籠裏,朝瑤為了騙倒裴殊觀,自?然是馬上毫不留情的丟下懷裏已?經呼嚕嚕的小貓,盡職盡責的焦急關心裴殊觀。


    朝瑤快步上前扶著裴殊觀,伸手?拂過他的額頭,眼裏的焦急不加掩飾,確認裴殊觀沒有發燒,但還是不放心道,


    “臉色好蒼白?,是不是不舒服?”


    裴殊觀緩緩搖頭,微微勾勒唇角,他眼中含笑,讓朝瑤放下心來,剛才的不舒服隻是一瞬,可能是吹了風,這冬日寒風透骨,讓他有些難受。


    “我們回家?。”


    他選擇回答朝瑤上一個問題,聲音低醇。


    又?牽起朝瑤的手?,風雪吹過,長廊下的簷鈴鐺嘩啦啦的響,兩人並肩而走?,貓咪在地上打滾也?並未再次得到關注。


    裴殊觀的聲音混著鈴聲適時響起,在梅花香味裏顯得格外動聽,


    “明日陪我去一趟風隱寺。”


    朝瑤還要想辦法通知朝域和顧廷芳他們現?在自?己的處境,聽見裴殊觀的話,心中雖然不樂意,但是也?並未表現?得太明顯,隻詢問道,

    “去幹什麽?”


    裴殊觀眸光對上朝瑤,他沒有多說些什麽,那些疤痕會成為隱秘的記憶,而不是朝瑤的負擔。


    輕淺的兩個字,穿堂而過,並未引起朝瑤的特別注意。


    “還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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