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死遁

  第42章 死遁

    昨夜春風一度, 這次醒來,美人並沒有離開,反而窩在他的懷裏, 信任的將嬌豔的臉蛋貼在他的胸膛。


    伸手輕觸美人麵龐,有溫熱的感覺傳上來, 這並不是夢。


    心髒密密麻麻的感覺傳上來,裴啟元肖想這一幕肖想了好多年, 眼眶不禁有些濕潤。


    白綰在他的觸碰下也?醒了, 錦被之下, 兩個人赤,果?,果?的纏在一起。


    白綰見裴啟元低頭瞧她, 遂伸過胳膊攬過他的脖頸, 起身親吻他, 待到一吻完畢, 柔弱的靠在他的肩頭,輕聲詢問,


    “裴郎, 我已?經讓華兒去試探過妙生了, 他絕無回?心轉意之可能,不知我昨日和你說的,意下如何?”


    裴啟元好不容易才能這樣親近她一次,自不會滿足於?這樣一個吻, 將白綰牢牢圈經在懷裏,慢慢向下吻去,

    “那?小兒如此忤逆,性格執拗不重大局, 那?也?別怪為父了。”


    白綰聽過,心中一顫, 隻覺目的達到。


    其實這件事情,若裴啟元肯為裴殊觀考慮半點,哪怕是將他困於?府中,強硬要他不娶,然後花上大力氣息事寧人,也?比殺了他好。


    但?這小兒以後要殺她家華兒,所以白綰不得不使出全身手段,蠱惑裴啟元殺了裴殊觀以絕後患,哪怕是多陪他睡幾?覺也?無所謂。


    細細瞧著這往日的俏郎君,他的眼角也?長出了皺紋,隻是看起來仍舊儒雅清俊,還像當年一樣好騙。


    昔年她勾勾手指,就讓這個男人娶了自己胞妹當平妻,逼走了溫氏和那?小兒,扶持她兒到今日,現下再?柔情蜜意哄著些,連殺自己親子都幹得出來。


    瞧著這精蟲上腦的男人,白綰心中冷哼一聲,卻揚起白皙纖細的脖頸,環抱著他的頭,更加溫柔的配合裴啟元,柔聲誘哄道,


    “那?裴郎打算如何做?”


    裴啟元不滿於?麵前的美色,俯身將白綰壓倒,牽著白綰的手向下撫摸而去,


    “這事,自然我不能明麵做,但?聽聞前些日子元宵節,上次並未絞殺幹淨的馬賊追殺我那?小兒和朝瑤那?小賤蹄子,刑部關押了一些,還有一些正在逃竄。”


    “我會想辦法要求那?小兒出府,然後派人告知那?幫馬賊他的必經之路,讓他們想辦法殺了他,屆時再?將殺人的馬賊擒拿,這樁事也?算是有了交代?。”


    白綰聽聞,嬌笑?一聲,吻在裴啟元的唇上,


    “裴郎待我真好,也?算是我被困深宮唯一的慰藉,裴郎可千萬不要負我。”


    白綰算得上裴啟元順風順水一生中經年的遺憾,現下正陷入她構建的美夢裏,怎麽會負她,聽見她如此說,疼惜還來不及。


    事閉之後,裴啟元回?府,一封書信致於?裴殊觀。


    信中先?行?責罵,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豈容兒戲?


    再?說他久住公主府,名聲早已?有所損毀,身為裴家兒郎,再?不可在公主府住下去。


    言明如若他想要娶朝瑤,三日之後,收拾東西回?府,婚姻大事,宗族親長一同?商議,否則府

    中絕不同?意朝瑤這個私相授受的兒媳。


    這份信的內容,以固國公府這樣端正守禮的清貴世家書寫出來,太正常不過,任何人都不會生疑。


    裴殊觀亦知,婚事要與?家族親長商量,要三書六禮,要備足彩禮,給?朝瑤足夠的體麵。


    他的母親,盡管在裴家不受寵,可因為母家富裕異常,那?場十裏紅妝的婚禮,京中無人比極的盛況,也?讓她念叨了好久。


    母親是外祖獨女,她過世後,外祖將江南的好多產業都放到了他的名下,想起朝瑤現下的情況,為了他與?宣平侯府決裂。


    他說服父親之後,就會前去為朝瑤和宣平侯府挽回?關係,若不能成功,無人給?朝瑤添妝,那?他可以為朝瑤添妝,定不會叫她比不過其他家的小姐。


    朝瑤聽聞之後,其實是不大願意的,隻因她回?家的能量隻差一點,若裴殊觀回?府,那?她一月都不一定見得到他一次,更何談獲取能量?

    明裏暗裏纏著裴殊觀說了好多次,先?說不用?如此麻煩,兩個人一心相守就很好,他不同?意。


    又改口說科考在即,搬來搬去太過麻煩,不若等考完了再?回?家商量,也?被他以科考完很快就是殿試。


    麵聖時要說明娶她的情況,期間這麽短時間,要與?固國公府和宣平侯府洽談,還要準備彩禮和婚書,怕準備得不夠充分而拒絕。


    反正橫豎是鐵了心要回?去商議這場婚事,哪怕朝瑤抱著他裝哭說舍不得他也?沒用?,隻很快被他抱著哄好,告訴她,這次的事情重要,不可兒戲。


    他一貫如此,非常有原則,認定的事情,便不可輕易更改,朝瑤見挽留沒戲,就假借舍不得為名,沒日沒夜的纏著他獲取能量。


    或許是知道朝瑤不想離開他,他有的時候被朝瑤搞得煩厭,覺得她太過放縱不知節製,口頭上雖然也?要說幾?句,但?大多時候還是縱容的。


    就連沐浴的時候,朝瑤非要闖進來與?他一同?,他也?不會對她有過多苛責。


    隻害怕水冷了讓她著涼,快速的替她洗好,抱到床上去,然後再?出聲警告下次不可如此。


    時間一轉眼就到了朝瑤要去取‘逢考必過’符,其實昨日就是第三天,她已?經派人去取過了。


    可是寺廟說必須本人去取這副才能靈驗,派過去那?小奴一聽此言,念及著朝瑤對裴殊觀的上心程度,就不敢取了。


    於?是就拖到了今日,裴殊觀要走了,清點收拾東西,她卻還要上山替他取符咒。


    她其實就隻差一點能量了,裴殊觀留下陪她十天半個月的,指定能收集完成,可惜裴殊觀不肯,,

    不過想來也?快了,她已?經在偷吃五石散做準備了,等時機一到,就把剩下的配冷酒吃了,一覺睡過去,就能回?家過逍遙日子。


    想到自己馬上要走了,這公主府,還這麽大一爛攤子。


    聽說仵作那?邊已?經有消息了,赤虎正在處理,上次賣首飾還剩一些錢,朝瑤將錢留了一些日常用?,剩下的大頭分給?了顧廷芳,讓他有了新身份之後東山再?起用?,小頭以賞賜之名分給?了赤虎和青鳥。


    但?算來算去,還有孫嬤嬤和朝域,這一老一幼。


    朝瑤給?宣平侯府寫了一封信,倒也?沒交代?後事,隻說自己成婚勢在必行?,如若成婚之後,顧及不了孫嬤嬤和朝域,望宣平侯能將他們接到府中照養。


    但?這封信暫壓府中,還未寄出,朝瑤想等裴殊觀說服了固國公府後再?寄出,不然現下宣平侯收到這封信,認為朝瑤不信他信中所言,指不定要找她大鬧一通,說她不聽長輩的苦口婆心。


    馬車悠悠搖晃,將朝瑤的思緒晃了回?來,外麵有馬夫道,


    “殿下,風隱寺到了。”


    朝瑤下馬車,此次隻是為了前來拿那?開過光的符咒,不拜佛也?不祭祀,所以格外的快,今天不知怎的,都二月了,卻有些倒春寒,下起了小雪,雪花飄揚在山頂上,有些寂寥的氣氛。


    取了符,一個黃色通過特殊手法折成三角形的符,上麵有朱砂寫的文?字,小小的一個,朝瑤怕弄丟,順手就放進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香囊裏。


    轉身正欲離去,沒想到卻遇見了朝華。


    她一襲雪白的蜀錦雲紋羅衫拖拽到地,依舊是熟悉的白色雪狐裘領,襯得她小臉巴掌大,一頭清麗水潤的玉石,打扮得格外耀眼。


    可在朝瑤眼裏,似乎有種耀武揚威的感覺。


    朝瑤真的沒有時間精力和她周旋,隻盼著今天最後一天,能在裴殊觀那?裏多賺點能量,況裴殊觀還在等她下山,心底翻一個白眼,正欲走,朝華卻上前一步,將她攔下,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母親供奉趾離的事情,是遭你陷害。”


    朝華的眼睛緊緊盯著朝瑤,卻發現朝瑤臉上並沒有被她戳破的惱羞成怒,隻淡淡抿唇,像看麻煩一樣看她,隻嬌聲道,


    “是我又如何?”


    朝華知道又如何,現在局勢這麽混亂,齊貴妃失寵,朝華哥哥遭到皇帝猜忌,齊貴妃一脈都自顧不暇,她難道敢對自己下手?


    朝華被她臉上的淡然戳痛,想起她家進來一係列的操作,搶自己夫婿,害哥哥被猜忌,害母親失寵。


    她現在在京城的地位大不如前,走到哪裏都被人恥笑?,原來那?些趕著上來討好她的人也?對她避如蛇蠍,甚至還做了會被裴殊觀殺掉的預言夢。


    一張清冷柔弱的臉,更是憤恨,冷聲道,


    “你前幾?日上山,為表兄求符之時,他離開你了一段時間,你應當不知道,他是和我在一起吧?”


    朝瑤聞言,麵色果?然沉寂了下來,想起那?日她跪得腿都麻了,裴殊觀才珊珊來遲,詢問他為何才來,他答是圓興法師在為他解簽,但?是心中也?並不全然相信朝華的話。


    隻因裴殊觀雖然對自己冷淡了些,但?冷情既成信條,也?不至於?什麽人都能接受。


    退一萬步講,就算那?時候他和朝華在一起,又能說明什麽?

    如若裴殊觀那?樣性子的人,能腳踏兩隻船,那?可真叫她笑?掉大牙了,遂不屑道,

    “你若是能說服他接受你,那?我倒是佩服你。”


    朝華聞她此言,臉色不免有些抽搐,心中委屈不已?,如果?不是朝瑤橫插一腳,裴殊觀明明是她的!

    “明明是你奪我了夫君!我一定會讓你後悔。”


    她已?經聽說了朝瑤對裴殊觀的癡迷程度,甚至敢為了裴殊觀和宣平侯府鬧掰,她已?經迫不及待的看到,裴殊觀被殺之後,朝瑤心神俱裂的痛苦模樣了。


    朝瑤既讓她不好過,她就要殺了朝瑤最愛的人,讓她痛苦一輩子!


    朝瑤看著朝華麵色扭曲的樣子,一時間有些索然無味,新年寺廟裏人多,已?經有不少人圍了過來看熱鬧,朝瑤還趕著回?去送裴殊觀,不願再?與?她爭吵,轉身離去。


    回?到府邸,恰好中午才過,府中奴仆已?經將裴殊觀的東西收拾妥當,裴殊觀也?針灸完成了,小雪沙沙的下著,落到朝瑤的衣領上。


    正好出門辦事的赤虎,看見朝瑤回?府,恭敬的向她問好“殿下萬安”,朝瑤點點頭,忽然想起來一件事,詢問道,


    “我前幾?日讓你去阮禾那?裏打探,他在宮中監視齊貴妃,她們是否有異動??”


    赤虎也?猛然想起這件事了,他去問過了,那?邊說是沒什麽重要消息,他遂沒放在心上,再?加上最近主子給?他安排的事情有些多,忙起來就給?忘記了,現下主子再?次提問,趕緊回?應道,


    “阮禾那?邊並無消息,齊貴妃才受創,想來最近都自身難保了,應該會消停一陣子。”


    朝瑤覺得也?是,但?是因為這幾?日來,舅父的提醒和朝華的挑釁,總讓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去暖閣尋裴殊觀時,就忍不住又有了挽留之意。


    他還在等她,並未離去。


    朝瑤步入暖閣,大紅的裙擺逶迤掃過地板,紅色衣服上沾染的雪花,緩慢消融。


    走進兩步,將身上裝著符咒的香囊,取下來,微微靠近,掛在裴殊觀腰間的玉帶勾上。


    鵝黃色的香囊精巧,上麵幾?朵白色冷梅點綴,裏麵放著冬日梅花混合香料製成的幹香。


    符咒放在裏麵,能存放良久。


    掛上的那?一刹,果?然有係統音提醒,能量更近一步,現在隻剩一成。


    裴殊觀在室內並未佩戴白綾,他瞧著朝瑤的輪廓靠近,是女性柔美的外形,有淡淡冷香襲來。


    伸手撫摸她的發,入手卻是一點點雪化的沁涼。


    “殿下。”


    “用?膳吧,我一直讓人溫著。”


    朝瑤在裴殊觀的安排下坐好,想起方才在山上遇到的朝華,正欲開口告狀,告知裴殊觀,朝華上門挑釁她,又想問,為何那?日見了朝華,不告訴她。


    但?話到嘴邊,又想起某一日,裴殊觀曾出聲警告她,說朝華於?他有恩,以後莫要當他麵議論朝華的是非。


    過往零零總總的事情襲來,想起裴殊觀這般在意此時,話到了舌尖,卻並不好開口了。


    她好像也?無需和朝華爭寵,隻獲得屬於?自己的能量就好了,隻說,

    “我舅父書信與?我,說你父親與?齊貴妃之間情誼深厚,必不會同?意你娶我,我怕你一回?去,他們就把你軟禁,不讓我與?你相見。”


    朝瑤可憐巴巴的拉著裴殊觀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往他身上靠,使勁撒嬌,

    “我害怕見不到你,阿殊先?別回?去?”


    裴殊觀習慣了朝瑤這幾?日纏著他不讓他走,可是這件事,不是兒戲,如若是其他小事,倒還可以商量。


    輕輕歎一口氣,他馬上就要走了,陪不了朝瑤一會兒了,可以和她說說其他的事情,但?不想在早已?說定的事情上糾纏。


    原本溫和的語氣就要放重一些,清潤聲音略微警告道,

    “殿下難道是想這樣不明不白的和我在一起?”


    其實也?不是不行?,,

    朝瑤一點都不看重這個所謂的名分,可是裴殊觀很看重,生怕兩人名不正言不順。


    但?這樣一來,朝瑤收集能量的大計就不知道要被耽擱多久了。


    說不動?他,朝瑤也?有些生氣,這些天來,軟哄硬哄,理由都找了上百個了,可人家就是不為所動?。


    氣呼呼的甩開裴殊觀的手,沉默的吃完午飯,裴殊觀要再?說幾?句拒絕她的話,她眼淚就要啪嗒啪嗒的流了。


    好在裴殊觀也?知曉,她離開他不開心,隻說了那?樣一句不輕不重的話叫她死心,感覺到她情緒低落之後,又沉默的夾了好多菜哄她。


    待到一飯閉,裴殊觀也?要坐上回?府的馬車了。


    因為他執意要走,臨到裴殊觀起身告退的時候,朝瑤隻沉默著一粒一粒的吃著飯,也?沒有要理他的跡象。


    其實兩家宅院,根本就不遠,不過半個時辰,就算他回?去,也?可以時常與?她相見。


    裴殊觀不懂,為何她那?麽傷心。


    奴仆已?經將東西送到公主府門口,就連為他治療眼睛的王醫師也?一路隨行?,隻因他快要科考了,眼睛還未好全。


    佇立在公主府門口,小雪紛紛而下,沾濕了他的孔雀翎大氅。


    他長身玉立,麵容昳麗,墨發如錦緞。


    有雪落在他的發上,落在他的肩上,落在他的黑色的纖長眼睫上。


    淨植見狀,趕緊拿傘替公子遮蔽。


    臨到奴仆將所有東西搬上馬車,他才回?首望去,也?沒見那?一抹紅衣出來送他。


    她一定很不開心,才如此待他。


    裴殊觀本意也?不想她難過,心下思忖,下次見到她,應當如何哄她,是買些新奇的小玩意讓她開心,還是對她予給?予求不反抗為好。


    無論如何,她開心就好。


    “公子。”


    淨植小聲提醒,


    “公府已?經派人來接,再?不走回?府就有些晚了。”


    “嗯。”,裴殊觀回?首,伸手摩挲朝瑤方才給?他係上的鵝黃色香囊,輕聲應了淨植,“我們走吧。”


    雖然如此說,在撥開馬車簾幕,進車廂之前,還是未能忍住回?頭看一眼,但?結局亦如他猜想的那?般,紛紛白色中,沒有那?道紅色的身影。


    回?過頭來,不再?看,裴殊觀撥開簾幕,進了馬車。


    外麵小雪紛紛而下,車廂內卻暖烘烘的,車廂四角都放了小型碳爐。


    裴殊觀脫掉沾雪的大氅,在車裏端坐,閉目養神,馬車緩緩行?駛。


    卻突然隱約聽到了點什麽動?靜,有布料掀開的聲音。


    裴殊觀猛地睜開眼,伸手摸到袖中那?一把放在裏麵防身的小型匕首,帶著梅花香味的柔軟身體卻撞他個滿懷。


    將他撞到在車壁上,還大膽的伸手環住了他的腰。


    “阿殊,,”


    朝瑤戀戀不舍的蹭在他的胸膛,趁著這最後半個時辰,賺一些能量。


    裴殊觀手撐著座椅將自己穩住,但?到底沒有推開朝瑤。


    反而伸手將她環抱,手指穿過朝瑤黑鴉鴉的發,手掌貼合她的脊骨,讓她能省力一些,

    “你怎麽躲在這裏麵,這是固國公府的馬車。”


    言下之意,等會兒若被固國公府的人瞧見,又免不了一頓議論或說教。


    朝瑤名聲已?經糟糕透頂了,完全不在乎這些議論,隻甜膩膩的說些甜言蜜語哄他,


    “我想了想,還是舍不得你,也?不知道這次你要走多久,所以來陪你這一段路,阿殊可別趕我走。”


    裴殊觀抿唇輕笑?,一掃方才在雪下等候朝瑤的滿身清冷,眸漆唇紅,麵容生動?無比,如桃花綻開,驚豔得將朝瑤全部目光吸引,

    “你來陪我,我怎麽會趕你走?”


    馬車駛過鬧市,近來花朝節,外麵熱鬧得很,有小販當街售賣,新鮮的桃花、梨花、杏花,花團錦簇的模樣瞧上去好看極了,還搭了戲台子在唱戲。


    珠圓玉潤,高昂激昂的戲音悠悠揚揚的傳來,朝瑤輕聲道,

    “花朝節,外麵好生熱鬧,花兒也?好看,若你不回?固國公府,今日就可以陪我出來逛逛了。”


    裴殊觀不認同?她的話,聲音清醇優雅,


    “這花朝節要開好些天,等我回?去安頓兩日,若殿下還想逛,便派赤虎來我府中置喙,我便出來陪你。”


    “不用?派他!”


    這任務的緊要關頭,朝瑤巴不得裴殊觀天天出來陪她,她黑漆漆的美眸,瞧著裴殊觀,認真約定道,


    “那?我們就說好了,兩日後的這個時辰,我在市場等你,你可一定要來。”


    “嗯。”


    裴殊觀輕笑?應她,或許是朝瑤出來陪他了,他現下心情難得的好,朝瑤說什麽他都同?意。


    朝瑤趴在他的懷裏,更加過分的要求,


    “還有不到半月你就要科考,到時候你一定要出來陪我吃頓飯,我親眼看著你進考場才安心。”


    “到時候,你眼睛也?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可以看清我長什麽模樣了。”


    朝瑤貼近裴殊觀,不依不饒的絮絮叨叨,


    “我長得可美了,之前本來打算拿美□□惑你,可惜你看不見,等你看得見了,一定要好好看看我。”


    “好。”


    裴殊觀無言失笑?,他其實基本都看得見周圍的東西了,但?是看不太清。


    比如現下朝瑤在他懷裏,裴殊觀雖然看得見她的輪廓,看得見她的五官,看得見她撒嬌討賴的小模樣,但?是看不清她的長相,現下所有人在他眼裏都長得差不多。


    但?王醫師說,淤血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現在還在恢複中,再?過十日,就應當能看得清了,如若到時候還不不清,隻有下一劑猛藥了。


    馬車行?了一路,朝瑤一個接一個的小要求提了一路,外麵雨雪紛紛似乎與?他們無關。


    朝瑤抓著裴殊觀的手,一下一下撓著他的掌心,小貓一樣慵懶,裴殊觀又聽她輕聲道,


    “你一直喚我殿下,我覺得不夠親密,你以後可不可以喚我瑤瑤?”


    裴殊觀一一輕笑?著應了,他解下腰間的玉佩,是破廟裏那?塊代?表他身份銘牌的玉佩,係在朝瑤腰間。


    朝瑤今天今天送了他香囊,他還她玉佩,是不是就算做民?間常說的定情信物?


    隻是不知道那?玉佩上的花紋她可否喜歡,或許應當征求過她意見之後,為她重新雕琢一塊。


    他其實也?很喜歡朝瑤窩在他懷裏這種親密的感覺,會讓他感到甜蜜和愉悅。


    至少,比方才在雪下,等不到她來送他的感覺好很多。


    或許,等父親同?意之後,他就能一直與?朝瑤,過這種親密而安穩的生活。


    不需要多激烈跌宕,一輩子長相廝守就好,這樣的生活就很好。


    突然,馬車哢噠一聲,停了下來,外麵奴仆的聲音傳來,說是馬車出了故障,請公子先?下來一下,他們好修繕馬車。


    靠在裴殊觀懷裏的朝瑤也?抬起了頭,水盈盈的眼仰麵瞧他。


    裴殊觀伸手撫摸上去,如玉般白皙纖細指尖穿過她黑鴉鴉的發,指腹劃過青絲。


    裴殊觀輕聲告知朝瑤,


    “快到固國公府了,殿,瑤瑤也?不必在這裏等馬車修繕,你去坐上後麵醫師的馬車,我派人護送你回?府?”


    朝瑤知道他的意思,他不想讓她在固國公府被瞧見後,又被他們議論。


    反正也?陪了一路了,該賺的能量都賺了,遂輕輕點頭,拉著他的袖子央求道,

    “好幾?日都見不到阿殊,下車之前,阿殊能否吻我一下?”


    裴殊觀知曉朝瑤一貫喜歡與?他親近,想著這次回?府,本來也?是拂了她的意,遂對她格外寬容一些。


    正欲起身親吻,馬車外裴府的奴仆見裴殊觀遲遲不下馬車,竟有些慌亂著急起來,發出一些嘈雜之聲。


    其中一個叫張刀的侍衛,忍不住往西北方向的高樓看去,那?是京城第一酒樓積香居,也?是京城最高的建築。


    此時好幾?個已?魏文?為首馬賊就等在高樓的轉角處,手持箭弩,等裴殊觀下馬車。


    可這裴殊觀卻遲遲不下馬車,也?沒見他應聲,張刀疑心他是否是知道了什麽,跳上馬車,一把拉開簾幕。


    因為他的擅動?,隨之傳來淨植的驚呼聲和苛責聲。


    馬車裏,張刀隻見紅白兩色的衣衫相交,姿態妖嬈的女子坐在端正公子懷中,向上攀附糾纏。


    裴殊觀聽見有人擅闖,側身環抱朝瑤,隔開男子窺探的眼神,不悅的抬頭瞧去,神態冷凝下來,眼色冰冷似寒刀。


    朝瑤攀附著裴殊觀的臂膊,對這人的打擾也?感覺十分的不滿,可這男子似乎是確認了人在車廂裏,就討笑?著告歉退下了。


    隻是被他扯開的幕簾,大大敞開著,有風雪飄進來。


    朝瑤打個哈切,因為中途被打斷,也?不想再?索這個離別吻了,正撥開裴殊觀的手臂,準備起身下馬車,抬眸向外的時候,眼睛卻被寒光一閃。


    定睛瞧去,竟是有人拿著□□對準他們車廂!

    朝瑤心裏一驚,此時腦海中係統音響起,


    【警報警報,攻略對象受到生命威脅,攻略對象絕對不能死亡,請宿主速速援救!!!】


    電光火石之間,那?弓箭已?然離弦,劃破長空,朝著裴殊觀奔馳而來,朝瑤呼吸一窒,來不及細想,翻身將裴殊觀擋過。


    那?寒光一般的箭直直戳破她的喉嚨,留下一個碩大的血窟窿,血液汩汩流出。


    朝瑤摔倒在裴殊觀身上,她的血濺了他滿臉。


    裴殊觀看不清楚,隻知突然有溫熱腥氣的液體沾上他的臉,眼前一個紅色的窟窿,正不斷的冒著猩紅的液體。


    感知到發生了什麽,裴殊觀臉色瞬間蒼白,渾身如墜冰窟,他伸手去捂那?血窟窿,源源不斷的血液,從他的指縫中穿過。


    “瑤瑤?”


    他指尖泛白,渾身哆嗦,幾?乎是不可置信。


    外麵已?經紛鬧雜亂了起來,下麵遊走的百姓意識到樓上有人放冷箭,開始四處逃竄起來,風雪的聲音也?好像大了些。


    可是這些,他全都聽不見了,身前濕熱溫暖的身體,倒在他的懷裏,他渾身僵硬緊繃起來,幾?乎是不可支配軀體。


    朝瑤的□□聲就在他的耳側,可他卻怎麽也?止不住那?血。


    他的喉嚨裏溢出一聲絕望的哀鳴,再?也?沒了平日的端莊持禮,轉頭向身後的車廂大喊,


    “醫師!醫師!”


    “你快來救人啊,快救救她,醫師,,”


    那?樓上的魏武察覺到了下麵的混亂,知曉應該不多時就有官兵要來抓他們了,手起刀落,再?換上幾?隻冷箭,朝那?車廂裏射去。


    一共六隻箭,兩隻射到了朝瑤身上,一隻射空,剩下射到了車廂裏,裴殊觀抱著朝瑤向更裏麵躲去,那?箭就紮在他們身前。


    射完箭後,魏武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潛入房間,準備換衣服逃跑,高樓下麵卻因為這幾?隻致人於?死地的冷箭變得更加惶恐混亂起來。


    大口大口的血往上湧,根本止不住,朝瑤忍不住嗚咽起來,


    “,好痛,,好,,”


    她痛得沒有力氣說話,破洞的喉嚨不停的湧血出來,也?讓她說不了話,朝瑤就要窒息,脖頸就要斷了一般,就那?樣垂落


    裴殊觀聽見她說話了,手指緊緊捂住朝瑤纖細的咽喉,可是血還是源源不斷的往外流,已?經沾濕了裴殊觀的整個衣袖,順著他的手臂留下。


    他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樣,但?也?知她的生命就要在他眼前消逝。


    想說些什麽,卻又無法說出口,渾身顫抖戰栗的不像話。


    是他的錯,他應當聽朝瑤的話,陪她一同?去逛花朝節,這樣她就不會氣息奄奄的躺在這裏。


    他無措的小心翼翼的叫著朝瑤,期待能得到她的回?應,可她麵色慘白的像紙一樣,渾身都軟了,再?沒了活力。


    眼淚終於?大滴大滴的流下,混著她的血一同?往下,砸在朝瑤身上,冰冰涼涼的。


    “快叫醫師過來!快救救她!”


    裴殊觀抱著朝瑤,她的體溫正在消逝,一種巨大的惶恐席卷他全身,側頭向身後的馬車固執的叫喊。


    淨植躲避冷箭之後,也?趕緊爬起來查看車窗裏的情況,可裏麵的慘狀滲人得讓他發慌,殿下的鮮血幾?乎將公子全部染紅。


    趕到的王姓醫師瞧見車廂裏的場景也?不禁怔愣,垂死之人癱倒在公子懷裏,雙眸緊閉,麵色如白紙,盡管如此,喉嚨卻還在汩汩冒血。


    朝瑤已?經要不行?了,她的神識模糊了起來。


    她看見了在夢裏第一次見裴殊觀的雪色裙擺,

    看見了破廟裏裴殊觀坐在窗口下,在陽光的照耀裏宛若神人,

    看見了元宵節各種各樣的花燈,裴殊觀向她承諾會娶她,,,

    關於?這個世界的所有記憶都在她的腦海中翻滾,一幕幕如走馬觀燈般在她腦海中放映,然後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她怎麽也?抓不住,,,

    腦海裏係統音重啟,可她半點也?聽不清了,隻覺得渾身撕心裂肺的痛。


    直到她的脖頸如折翼般垂落,眼前一片漆黑。


    這個盛大的世界轟然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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