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血梅

  第21章 血梅


    以往天天都去裴殊觀麵前刷存在感的朝瑤,最近都沒出現在裴殊觀麵前。


    她在思考這場攻略。


    回顧係統給的記憶,甚至羅列一張他的人生軌跡圖。


    朝瑤發現記憶裏除了和現實中的裴殊觀人設不一以外,還不知漏了多少他幼年時的成長描寫,才造成他的性格斷層,表裏不一。


    朝瑤看不透他,甚至突然生出一股無措,讓她不知道這場攻略遊戲,應該從何下手。


    偏偏恩威並施已是極限,她還不能真的對他下狠手。


    或許從任務交代她要得到裴殊觀的心的那一刻,因為裴殊觀的冷心冷肺,她就站在了這段不倫不類的感情的下風。


    想要別人的真心,卻無法以真誠相待。


    這分明是一個悖論。


    裴殊觀可不是什麽好糊弄的傻子,如果不將謊言問題解決,朝瑤不可能走進他哪怕一分一毫的內心。


    “殿下”


    孫嬤嬤輕扣檀花木門,提醒朝瑤,

    “陛下這幾日夢魘嚴重,請了好些法師去看也不管用,殿下還是去探望一下陛下罷。”


    朝瑤別過頭去,她去看有什麽用,不如找個所謂的法力無邊的能人送去,能讓父皇高興。


    “我已讓赤虎幫我尋了一位南傳佛教的大師,年紀雖輕,但據說是聖子,頗負盛名,已經送入皇宮,望他能為父皇答疑解惑。”


    “還有便是。”


    孫嬤嬤仔細觀察著朝瑤的神色。


    “青鳥已經啟程前往江南郡,裴公子那邊,,”


    自那裴家公子中藥也不要公主後,公主這一連幾日都沒有去探望公子,府裏上下都在傳,公主已經厭棄了公子,逐出公主府是遲早的事。


    但孫嬤嬤可不這樣覺得。


    若是他人膽敢如此這般對待公主,現下屍體已經化成灰了。


    可是裴公子沒有,他現在還好好的呆在不係閣,那本是公主過冬的暖閣,吃穿用行也一樣不曾少,公主甚至因為他近日犯了胃病,沒有胃口,派人去江南郡請當地的廚子。


    而且,請廚子這等小事,竟委派的是貼身侍衛青鳥,足已見得公主對裴公子的重視。


    甚至之前給七皇子請大儒的時候,也估計著裴公子即將科考,同樣也為他請了,這幾日到了,也在文風院教習公子,並沒有取消的意思。


    “他怎麽樣了?”


    朝瑤聽見他的名字就想扶額,


    “倒不是什麽不好的事情。”


    “裴公子他讓身邊的小廝淨植,為公主送來了甜湯,可能有致歉之意。”


    瞧瞧這是什麽事嘛。


    惹了她們公主,又巴巴跑來道歉,那當時又為什麽要那樣高姿態的侮辱公主?


    他?道歉?


    朝瑤聞言輕嗤。


    他可不覺得自己錯了。


    斂了發散的神思,朝瑤擺手讓淨植進來。


    “殿下萬福”


    淨植打開保溫的食缽,將裏麵的桂圓芋艿甜湯盛出來,放到朝瑤麵前,小心翼翼道,


    “膳房這兩日送的甜湯格外好吃,公子知道殿下喜歡甜食,便囑托奴才送了些來。”


    朝瑤瞧著那碗甜湯,心底琢磨裴殊觀到底是什麽意思。


    白瓷湯勺在碗裏攪動,翻湧出奶白湯底裏的小料,朝瑤卻沒什麽心情吃。


    “你家公子近日如何。”


    “回殿下,公子近日安好,湯藥也按時吃著,隻是心底記掛著殿下,對上次,,的事情感到十分自責,想等殿下有空了,去閣中一敘。”


    朝瑤聽罷,將手裏的湯勺扔了回去,發出叮當作響的聲音,

    朝瑤怎能不知,他主動遞出這個台階讓朝瑤下,定是有所想法。


    其實這倒是比他一直憋著生悶氣好,至少動起來了,朝瑤才能見招拆招,才有機會逆風翻盤。


    更何況,她現在已經不宜主動出擊,隻有裴殊觀說什麽做什麽,她都受著,事情方能有一絲轉機。


    “你們家公子現在在哪?”


    “回殿下。”,淨植半彎著身子,語言恭敬,


    “公子還在文風苑溫書,為來年的科考準備,不若等公子下了課,再來拜訪您?”


    “不用。”,朝瑤拂手,讓孫嬤嬤拿來鬥篷,“他應當快下課了,我隨你去文風院外等他。”


    既然他不相信,朝瑤從現在開始,更應該拿出態度來證明自己的說法。


    喜歡一個人,總要有喜歡一個人的態度。


    況且上次的春/藥不是一般的春/藥,一月發作一次,現下解藥還沒煉製出來,朝瑤得當麵和他說清楚,不然又怪到她頭上,那她不就倒大黴了。


    兩人走出正殿,穿過長廊、淩霜院,向文風院走去。


    淩霜院的梅林已經打上了花苞,嫩紅嬌弱的花上有雪覆蓋,要不了十天,就到了這些血梅盛開的晚冬。


    當這些花朵完全開放,馨香滿園,就到了朝瑤的生日,府裏近日上上下下,都在為公主的生辰宴做準備。


    宣平侯甚至還提前從比較暖和的地方,采購了大批已經開放的梅花送來公主府做裝飾,就是為了迎接公主的十七歲生辰。


    朝瑤跟著淨植緩緩而去,房間內裴殊觀還在上課。


    朝瑤遂坐在房間外的小椅上等他。


    文風閣雖無地暖,但四周都用上好的銀絲碳暖著,就算是在裏麵,上課時跪坐在席墊上,也是不覺得冷的。


    他們下課的時間,比朝瑤想象中的早。


    率先推門出來的,是學士鄒韓潤。


    他年過六十,一把花白美髯,但既頂著學士之名,現下也不過正七品小官。


    翰林院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但他卻是先帝在時,正統進士出身,也曾是前三甲之榜眼,隻可惜身後無世家幫助,隻能在翰林院任個小官。


    但也是因此,朝瑤才順利將他請來,也很適合教導裴殊觀會試應試之事。


    裴殊觀跟在他身後,他正對裴殊觀讚不絕口,隻是猛然看見朝瑤,便停了聲音。


    朝瑤起身,身上玉玨撞擊,發出叮當作響的聲音。


    “殿下。”


    裴殊觀輕聲問好。


    鄒韓潤也反映過來了,一雙有些老花但看事情還算明白的眼睛掃視遙遙對望的朝瑤和裴殊觀,開口告退。


    大儒告退後,淨植也眼觀鼻,鼻觀心的退後靠牆,直把自己當成隱形人。


    朝瑤上前兩步,托起裴殊觀的手,將從正殿帶來的祛疤藥膏放進裴殊觀手中,裴殊觀微怔,但也並未反抗。


    “你找我?”


    朝瑤盯著裴殊觀,率先發問,聲音帶著少見的扭捏。


    “嗯。”


    裴殊觀攥著藥瓶將手收回,縛眸的長綾混著墨發從胸前滑落,他的嘴角微微繃直,兩人緩步向前走,他身長玉立,儀姿優美,

    朝瑤隻聽他輕聲道,


    “我想向殿下道歉。”


    “道歉?”


    他的突然服軟,讓朝瑤感到古怪。


    “無論是發病弄髒了殿下的衣衫,還是在閣內以無端的理由頂撞殿下,均是我不該。”


    兩人此時恰好走出院外,裴殊觀抬眸向著風吹來的方向遙遙看去,發絲混著白綾飛舞,他擰眉,如水墨一般的眉眼間,是化不開的愁思。


    “殿下可曾聽過,傷弓之鳥?”


    傷弓之鳥,落於虛發。


    朝瑤吐露出一句自欺欺人的話,來附和裴殊觀的說法,

    “所以,你無法信我,是因為曾受過欺騙?”


    他沒有應聲,似乎是默認了這件事,朝瑤不知道他所謂的受過欺騙,是情傷還是其他。


    “我並不想從你身上圖謀些什麽利益,也並不是想利用你去侮辱任何人,更不是為了與朝華作對。”


    朝瑤側過身去,美眸沉凝,平靜客官的陳述事實,卻像海誓山盟的情話。


    “我隻為你而來。”


    “或許等某日,你回顧以往便會發現,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愛你。”


    朝瑤說得內容太過沉重,回答朝瑤的,是久久的沉寂。


    他當然不會相信,就連這場道歉,估計也是在密謀些什麽計劃想要離開她。


    但朝瑤不在乎,總有一天,她會讓裴殊觀接受她的愛意。


    畢竟,她想要的東西,從不會失手。


    裴殊觀沒有回她的話。


    一雙盲眼朝著淩霜院的方向瞧去,那裏的花還打著鮮紅的花苞,宣平侯送來的新鮮梅花被仆人裝飾在各處,無論走到哪裏,都有好聞的香味。


    他在等,等淩霜院的血梅盛開。


    在此之前,他不介意做些伏低討好之事,來為他的計劃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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