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武後試兒心、太平表陣營
紫宸殿裏鋪就了新換的紅底暗花毯,即便是在這一日勝一日冷的暮冬時節裏,殿內也是一派春溶暖意。在這裏總容易使人模糊了季節的冷暖界限。
太平親自為武後倒了一盞茶遞過去,眉目間浮了一縷淘巧之態:“母親這陣子,保養的愈發容貌妍麗了!”於此又很順勢的轉目瞧了一眼上官婉兒,唇畔一笑盈盈,“全賴於婉兒姐姐悉心照顧。”不忘討好了婉兒一句。
婉兒頷首一禮,唇兮亦勾了一個莞爾:“哪裏,這是天後福澤深濃,且賴於薛師悉心照顧才對呢!”音波穩穩的,但這話兒說的極對心。對武後的心、也對太平公主的心。
“薛師”自然是指薛懷義了,這是一個敬稱。薛懷義深得武後之心,這樣的稱謂自然會對武後的心;而薛懷義又是太平公主“孝敬”給武後的,武後既然對薛懷義得心,這不也賴於太平公主的功勞?
上官婉兒如此體貼心意,武後也覺愈發舒心的很。與婉兒會心一笑之後,轉目又麵向進宮拜見自己的女兒:“好些日子沒見你進宮來,可是一有了駙馬便不要了母親?”眉心舒展,與女兒開了個小玩笑,做了家常閑言。於此忽又一頓,武後蹙眉微微,“太平,你好似比前一陣見你時,又消瘦了一些。”
聞著母親如此關切,太平心裏一暖,而又見母親提起了駙馬薛紹,便又免不得惹了諸多心緒翻騰起來。哪裏是有了駙馬便忘記了其他,旁人眼裏隻當她這個公主與駙馬之間琴瑟合鳴、恩愛不移,但這之中諸多不盡如人意處又豈能被外人所體會到?
不過曆經了城陽公主、還有這之中的許多事情後,太平公主已經不複了少女時的那一懷明澈的心境,她學會了有所保留,哪怕是對自己的母親:“哪兒能呢,還不是……思念母親故而消瘦?”引唇一笑,太平往武後懷心裏蹭了蹭,“母親這是因為女兒這陣子來的少了,便起了怪罪?”她乖憨的嘟嘟唇角做了淘巧模樣,明澈的雙眸浮過一縷狡黠的神色,有意拿腔拿調的拖長了聲息,“兒臣還不是顧及到母親有薛師、怕是不想見到兒臣,故而……有意避開母親的視線,留給母親與那可心人兒一個清淨的花香世界?則個……”
武後被女兒這般的淘巧模樣逗的眉心一舒,而那抹縝密的思緒並未有片刻的鬆緩:“你這張小嘴倒是越發的會甜人了!”一聲笑歎之後斂了鳳眸,這回口吻變的正色,“母親還以為你進宮來,是為了另一件事。”
太平一怔,雖然母親的口吻依舊是穩穩淡淡的樣子,但她心裏自然明白母親所說的另一件事兒指的是什麽。
當今最大的事兒、且是最直接的關乎到太平而最應該令太平引起忖度的事兒,自然是李唐宗室那所謂的“謀反”案背後牽扯出的一通株連!
太平到底是李家的公主,她姓李,麵對自家宗室裏的人就這樣被武後大肆屠戮、成為武後謀權之路上可悲的犧牲品,按理來說,她的心中該對母親有所怨恨!
但是……
須臾的默然,太平抬眸卻勾了檀唇莞爾一笑:“母親放心。”隻有這四個字,她一頓。軟眸下意識瞧了瞧默立一旁的上官婉兒,既然武後方才說那話時並沒有避開婉兒,那麽太平這一通說給武後的話自然也不消對婉兒過多顧慮,“女兒……永遠都隻是母親的女兒。”善睞的明眸款款一斂,有浮光泠泠的在眼底兒流動,太平定定的看向麵色慈愛、卻隱露深意的武後,聲色有了沉澱。
一些心意隱藏在字句間,雖不能直白的說出來,但說者有心、聽者亦留意。武後心中有了底兒,那最後的幾縷介懷也跟著散了去:“母親知道。”她抬手撫了撫女兒烏漆漆的長發,不動聲色的做了一個吐納。
在母親溫暖的懷心中,太平將眸子闔了一闔,借著這當口又把心緒整了一整。耳畔又傳來武後不緩不急的一句:“母親時今,倒是有一件事兒需要好女兒你幫忙呢。”
這聲音極恣意,儼然一位慈母在同親昵的小女兒閑話家常般的樣子。
太平一頓,重將身子於武後的懷抱中伏起來,向武後頷首微微:“母親有什麽事情,需要女兒效勞?”說話時那心間且起了忖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