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4 顧佟番外篇98
想知道,在你心裡,現在的我,跟嫂子比起來,是不是早就已經微不足道了。
本來,在這之前,方圓都還一直非常自信的以為,雖然顧蕭棠娶了佟宴,可是在他的心裡,她依舊是之前那個他最疼愛的妹妹。
然而在今天,她卻可笑的發現,她大錯特錯了。
在從Lisa的口中聽到佟宴是她的捐獻人時方圓的心情是複雜和震驚的,可還不等她消化好這抹複雜,Lisa後面的話卻是一道晴天霹靂當頭給她劈的整個人都麻木在了原地。
Lisa說,「圓子,你不是一直說你哥在乎你嗎?可是他如果在乎你的話,又為什麼會因為佟宴的安危而不讓她給你捐獻,就連最後在你生命垂危的時候,他也沒有來看你,你當時一直為他找借口,可是,你卻不知道,那個時候,他卻是在國內陪著他的新婚妻子。」
那個時候,在她在醫院最想要人陪,最想要見他的時候,打他的電話卻是一直沒人接,最後就算有人接了,卻也只是簡單的關心和叮囑。
他沒有主動說要過來看她,甚至都沒有朝這方面提過,總是說:最近有點事脫不開身,你要好好聽醫生的話,把身體養好,很快就可以動手術了。
那個時候,她一直以為,他真的是因為工作太忙了,所以才沒有時間來看她。
而在後來,在醫生打電話給他,說她的身體已經很不好必須要儘快動手術的時候,他明明答應說過幾天就可以了。
然而,在她滿心期待的以為真的過幾天就可以動手術,然後可以恢復健康的時候,醫生卻告訴她,捐獻的人發生了點意外,處於對本身身體的考慮,所以不能捐獻了。
這樣的消息,就像是在一個已經垂死掙扎的人身上再次殘忍的捅了一刀,方圓曾經甚至還想過,她如果就這樣離開了也挺好的,因為這樣她也就不用再麻煩哥哥了。
可是,現在的她卻忽然發現,原來有些事真的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全部都是她自己以為,兩人相隔那麼遠,國內發生了什麼事她都不知道。
所以,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原先她認定的一切真的就這麼變了嗎?
「圓子,你一直是我最疼愛的妹妹。」顧蕭棠開口,說著只見他頓了頓,才又道,「我不管你聽到了什麼,有些已經發生的事,不管是什麼,都不會改變。」
有些已經發生的事,不管是什麼,都不會改變。
不會改變……
是我們,還是你跟她?
方圓站在原地,海風吹亂了她的頭髮,那淡淡的冷意順著毛孔鑽入她渾身的血脈,漸漸的,她感覺到身體里的溫度在慢慢的消逝,然後變成一股僵硬的麻木。
「哥,你說不會改變,可是我們的關係還是因為她的出現改變了不是嗎?」方圓說著,微顯蒼白的唇瓣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你在乎她的安危勝過我的,所以你才會阻止她為我捐獻。」
最後一句話,每說一個字,方圓都覺得像是誰拿著一顆一顆的釘子釘在自己的心上,明明已經是一片血肉模糊,可是她卻沒有任何的知覺。
可也是她的話落,對面的男人瞳孔猛然一縮,緊繃的俊顏也在瞬間變了變。
「你聽誰說的?」他問,嗓音隱隱帶著不悅。
聽誰說的,如果說是嫂子親口告訴Lisa的。
哥,你會信嗎?
「我聽誰說的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有沒有這回事?」
只是不死心,想從你的口中親口說出來,或許,更想聽到你的否認,那麼那樣的機會微小到可憐。
女孩眼底的那抹凄然和涼笑讓顧蕭棠眉頭輕蹙,下意識別開了目光。
「當時你嫂子出了點事,那個時候醫生說不適合捐獻。」他開口說道。
終於,還是親耳聽到了呀!
在這之前,方圓曾經還以為,以為是Lisa騙她的,可是現在看來,不是啊!
明明已經是一件很明白的事,為什麼她還要想親口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呢!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當時我沒有動手術的話……」
「不會的。」顧蕭棠打斷她的話,俊顏上帶著隱隱的沉意,「我說過不會讓你出事就一定不會。」
聽著他帶著肯定的話語,此時的方圓卻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什麼,因為知道了有些讓她無法接受的事,還是因為,她發現,她跟他之間,好像已經越走越遠了。
風,越來越大了,遠處的天邊還傳來隱隱的雷聲,明明距離那麼遠,可是方圓卻覺得,那每一道雷聲好像都是擊打在她的身上。
方圓轉頭,面向眼前的大海,目光帶著一絲飄渺和迷茫的落在空氣中的某一個點上。
「哥,你喜歡她嗎?」她問。
話落,身後沒有立刻傳來回答,而是過了好幾秒,男人低沉的嗓音才響起,「喜歡。」
很簡單的兩個字,可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卻是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沒有絲毫的猶豫,落在方圓的耳里,讓她一度感覺,這兩個字,好像已經跟他的身體融為了一部分。
「所以,她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個女孩嗎?」方圓再次問。
在沒有人看到的角落,女孩蒼白的面容上早已經是淚流滿面,晶瑩的淚水被風吹散了,有些揮灑在空中,有些,則是滑入了她的唇瓣里。
很咸,很鹹的味道。
「嗯。」輕輕的應答聲再次從身後傳來,話落,方圓笑了,笑的是那樣的艷麗。
在此時此刻,在男人的這一聲淡淡的「嗯」中,她彷彿聽到心中有什麼東西轟然破裂,然後傳來細碎的殘渣聲。
原來如此。
他心裡的那個她始終就只有一個人,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無論是將來還是那段被忘記的過去,在他的心裡,她就算不在,可是卻一直存在著。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抬手輕輕的擦掉臉上的淚水,方圓轉頭看著身後的男人,面上帶著淺淺的笑。
「哥,我可以抱一下你嗎?」她開口問,語氣帶著一絲不安的小心翼翼。
說完,像是不敢等顧蕭棠的回答,亦或者是怕他拒絕,方圓幾步上前,抬手緊緊的抱住了男人勁痩的腰身,頭深深的埋在他的懷裡,聞著鼻尖那熟悉到已經刻入骨血的味道,方圓閉上眼睛,淚水沾濕了男人胸前的襯衫。
腦海中不自覺的想起在之前的那麼多年,她跟他的所有的點點滴滴,從最開始他到孤兒院,把渾身髒兮兮的她領養回顧家開始,然後她在暮城所有人艷羨的目光中,成了他的妹妹。
所有的一幕幕都像是在放電影般在腦海中一一浮現,有些的很清晰,有些的又很遙遠模糊。
可方圓到現在都還記得,在他把她送出國的前一天晚上,在她滿心歡喜和忐忑的跟他說,「哥,我喜歡你」的的時候,換來的,去是殘忍的真相。
那個時候,男人的臉上沒有任何一絲的表情,那樣冷然的他陌生的讓方圓有點害怕。
可他就是用那雙帶著複雜和晦暗的眸子看著她,說,「圓子,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領養你嗎?」
她一楞,下意識的問,「為什麼?」
那個時候,方圓可以感覺到,男人的目光雖然落在她的身上,可是卻不是在看她。
他說,「因為愧疚,因為想要彌補,因為,想要再見到她。」
就是這樣一句話,當時的方圓其實是不怎麼懂的,可是她卻知道,他,心裡已經有了人。
而曾經的她不懂他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可是現在,她卻懂了,殘忍的懂了。
從始至終,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一個她,唯一的她。
顧蕭棠站在原地沒有動,感受著懷裡傳來的溫熱,他緊蹙的眉頭沒有絲毫的鬆懈,抬在半空中的手停頓了幾秒,最後還是抬起一隻手在女孩的背上輕輕的拍了拍。
感受著男人的輕撫,方圓鼻尖的酸澀讓她眼裡的淚水流的更凶了。
而在這樣一片只有海風跟雷聲的甲板上,方圓終於鬆開他,眼圈很紅,鼻尖也很紅。
「哥,謝謝你當年把我領養回來,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我都不怪你。」方圓說著,唇邊的弧度越放越大,最後,只見她再次道,「可是,如果可以再來一次,我絕對不會再牽起你的手。」
如果再來一次,我絕對不會再牽起你的手。
然後,被你帶回來這個溫暖的像天堂的一個世界。
就算,沒有你,我會死在孤兒院,也沒關係。
真的,沒關係。
說完,方圓沒有再看顧蕭棠一眼,轉身,纖瘦的身子在那呼嘯的海風中,朝著一旁的樓梯走了下去。
這時,耳邊忽然一聲炸雷響起,昏暗的天空好像也因為這道雷而在瞬間變得大亮,然後,天空中好像飄起了細細麻麻的小雨。
顧蕭棠站在原地,看著方圓離開的背影,他沒有動,好像是在想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想。
不知過了多久,一旁的樓梯上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是有人上來的聲音。
顧蕭棠轉身準備下去,可是看到從下面急匆匆的走過來的顧瑋笙的時候,他眉頭輕蹙。
「大哥,你在這裡幹嘛呀,我到處找你。」顧瑋笙一邊說著一邊拉著顧蕭棠朝著下面走去。
「出了什麼事?」顧蕭棠問。
「剛才靖靖給我發消息說嫂子她去找什麼詹醫生了,好像是想要恢復什麼記憶然後催眠啥的。」顧瑋笙頭也不回的道,「我到處找不到你的人,誰知道那個詹醫生安的是什麼心,你快過去看……」
最後的字還沒說完,本來被顧瑋笙拉著的顧蕭棠忽然一個極速的邁步從他的身邊快速的跑沒了影。
顧瑋笙站在原地,看著像風一樣消失在眼前的男人,他楞了楞,隨後忍不住嘀咕,「難道那個詹醫生真的不是什麼好人?」
說完,他臉色一變,也快速的跟了上去。
*
不算大的一間房間裡面,卻裝飾的很溫馨,有種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而且整個傢具和顏色的擺設給人一種很是舒服和安心的感覺。
而在其中放在房間中央的一個木質躺椅上,佟宴正閉著眼睛躺在上面,白皙的面容上隱隱透露出絲許不正常的白,一雙細軟的眉毛緊緊的擰著,臉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有點掙扎,好像是想要醒來,卻不能醒來。
而在他的一旁,詹醫生正一身白大褂的站在那裡,鏡片后的眸子緊緊的落在閉著眼睛的佟宴的臉上,表情微帶凝重。
從佟宴進來,然後答應想要讓他催眠幫她恢復記憶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快一個小時,在這期間,他明明可以感覺到此時在她的腦海里是有畫面的,可是他也感覺到她現在很痛苦。
他想把她叫醒,畢竟昏睡這麼長的時間的病人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可是奇怪的是,他竟然叫不醒她。
也就在這時,身後的房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給一腳踢開,緊隨著就見身形挺拔的男人正一身戾氣的從外面走進來。
顧蕭棠一進來目光就落在了不遠處正躺在躺椅上閉著眼睛、一臉痛苦的女人身上,下一刻,他幾個邁步已經走了過去。
「宴宴。」他喊著她的名字,抬手就想把她扶起來,身後卻傳來詹醫生的嗓音,「先別動她,她還沒有醒。」
話落,顧蕭棠轉頭,看著站在身後的男人,深黑的眸間掠過絲絲縷縷的寒意。
「她怎麼了?」顧蕭棠問,說著不等他回答,又道,「你不是會催眠嗎?怎麼把她催眠的就怎麼把她給我叫醒。」
男人冷沉中透著陰鷙的嗓音帶著隱隱的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顫抖,至於這絲顫抖是什麼,卻沒有人知道。
詹醫生看著眼前的男人,感受著在他渾身的戾氣下隱藏極深的那抹不安,他鏡片后的眸子微微的眯了起來。
「你不用擔心,她沒事,之所以這樣痛苦,應該是跟她夢裡的事情有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