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此時被母蟲控制的大巫正在與周放和蕭遠航對峙,大巫手中揮舞師刀,蕭遠航提刀近戰,周放則站在遠處圍觀,時不時放一梭子冷箭。
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一處明顯區別於其他地方的石台,第一次進入大殿的人們都會格外關注這裡。
這座石台位於大殿右側,三面與牆壁相連,整個石台大概有一米多高。石台側面雕刻有精緻的花紋,檯面上又另外放置著幾張小型石桌,桌上的東西大都看不太清楚,但其中有一個嵌在石台檯面,只有一半露在外面的巨大球體,卻很是吸引人的注意力。
這枚大型青銅球雖然鑲嵌在檯子里,但它此時正在緩緩轉動,隨著它的不停運轉,檯子內部傳來細微的「咯噔」「咯噔」聲。
元齊正看到那枚青銅球,便指著它道:「前輩,那個就是改變陵墓結構的機關。」
然而賀飛章的注意力卻不在那裡,他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的幾個人。
蒙多吸了吸嘴角的口水:【三隻……還是少了點兒……】
賀飛章:【……你給我回來,換我來。】
蒙多:【老子要吃飯!】
賀飛章冷笑:【被周放發現,你就只能繼續睡覺。】
蒙多一噎,想了想覺得非常有道理,它憤怒地【嗤——】了一聲,最後還是不甘地退了回來。
賀飛章:【收好你的氣息,別被發現了。】
蒙多:【哼,不用你說。】
賀飛章輕輕眨眼,眸中金色的紋路漸漸褪去。
他示意元齊正一齊走進周放,在他身邊停了下來。
看見賀飛章和元齊正終於下來了,周放揮揮手,示意他們過去速戰速決。
寄生在大巫屍體中的母蟲等級並不高,估計只有c級,但奇異的是,它似乎在寄生的過程中發生了不同方向的進化,當這隻母蟬控制著大巫時,它竟然可以使用大巫生前的法術。
母蟬避過了三名近戰寄生者的攻擊,它就地一滾,抓起手中的師刀,另一隻手掐出法訣。瞬間,幾道縈繞著恐怖力量的落雷從師刀中飛出,電光火石間,已經照著幾人面門襲來。
閃電還未到身前,幾人都已經感受到了上面積蓄的雷法威力。
賀飛章嚇了一跳,他機警地向後快速後撤,那道雷卻彷彿追蹤獵物的蛟蛇,在空中不做停留,追著他又竄了過來。賀飛章無法,他硬是瞬間從地上摳下來一塊兒地磚,隨手將石磚甩了出去。閃電擊中飛來的石磚,發出巨大炸裂聲,碎裂的磚塊立刻被炸得到處都是。
賀飛章臉上淡定,然而內心已經開始蒙逼了:wtf???這是什麼情況,唯心主義?唯物主義?能量守恆定律又在哪裡啊!
賀飛章:哦。瑪德都有寄生獸了,寄生獸還能藏在紋身里呢,呵呵還談什麼守恆。
不只是他,蕭遠航和元齊正也不敢觸其鋒芒,紛紛向後退去。那隻母蟬見狀便又揮舞起師刀,瞬間,無數落雷席捲了整個大殿,閃電將墓頂和地面統統擊穿,頓時大殿內一片狼藉。
唯有那處高台彷彿被未知力量保護著,在雷擊中幸免於難。
這隻異種竟然在以一敵四的情況下,還能招來萬千落雷擊退賀飛章幾人,讓他們無法近身。可見它之前一定吸食了很多有巫力的屍體,並且現在寄生的這具屍體,生前也擁有巨大的實力。
賀飛章險些被一道落雷劈個正著,他逃跑還不忘驚叫:「什麼情況,我怎麼覺得劈我的閃電特別多?喂,它是按誰長得帥來排的嗎!」
周放連射幾箭擋下射來的七|八道閃電,聞言嘲道:「哦,可能你做了什麼對不起它的事吧。」
賀飛章想起剛剛被蒙多一口悶了的蟬蛹,自覺理虧,只能在心裡大罵蒙多。接著他腳步一轉,又奔著母蟲去了。
落雷從大巫手持的師刀中飛出,賀飛章怒喝一聲,他揚起爪刀,硬生生接下了飛速奔來的幾道厲光。
蕭遠航也從不遠處朝這裡奔來,見狀大喊:「小心!」
蒙多:【吼————】
幾萬伏的電流在他身體里流竄,賀飛章全身控制不住地抖了起來,他聽見蒙多此時也在他體內怒嚎,它周身翻騰著對抗電壓。
周放神色一凜:「賀飛章!」
賀飛章額角青筋暴突,周身的氣場都被電流帶動,他的頭髮漸漸飄起,上面呲呲泛著細小的電火花。
有那麼一瞬間,他彷彿聽到了不知從哪裡傳來的號角聲。
雷霆都司法印在他口袋裡靜靜躺著,印面光芒閃爍,瞬間,所有電流都彷彿找到了宣洩口,沖著法印一股腦流去。待它吸凈了最後一絲閃電,便又恢復沉寂,沒有動靜了。
從賀飛章擋雷、法印將落雷的能量吸收,中間過程也只有短短几秒鐘。賀飛章深深吐出一口濁氣,趁著眾人還沒回神,幾步來到大巫面前。
賀飛章一爪挑起大巫的衣袍將它掀翻在地,搶過它手中的師刀扔得遠遠的。然後賀飛章便摁著地上的大巫,面無表情地抬頭,慢慢從嘴裡吐出幾口煙氣。
蒙多四腳朝天,它一身毛都炸了起來,莫名還覺得有點爽:【瑪德,有點刺激……】
賀飛章一說話嘴裡就冒煙:【電死老子了!!】
趁著眾人忙於應付落雷,他用身體擋住視線,一指點在它的標記上,指尖輕吐出一絲屬於a級寄生獸的氣息。母蟬在標記里似有感應,它想要反抗,卻最終只能屈服於本能,顫抖著縮成一團。
元齊正剛剛被雷劈到了牆角,此時在遠處叫道:「打它左側肋下!它藏在那裡!」
蕭遠航早已經來到賀飛章身後,這時聞言,立刻抽刀對著屍體左肋插了進去。
啊,好像插歪了。賀飛章眼睜睜看著蕭遠航把刀插在寄生獸標記的上方,他動了動嘴,最後還是吞回了想說的話。
蕭遠航:「是這裡嗎?」
元齊正跑過來:「等等,我讓瓶子出來找找。」說著他伸出右手,將手掌置於屍體左肋上方。
他的手心突然裂開一道約有五厘米長的大口,奇異的是,那裡面並沒有血管和骨骼,鋸齒狀的葉子順服地貼在裂口旁,此時只有一些絨絨的綠色長毛從裡面伸了出來。長毛不時輕觸下方的屍體表皮,彷彿在確認母蟲藏在哪裡。
賀飛章在一旁看著,感覺到蒙多又在體內蠢蠢欲動,連忙制止它道:【安靜點兒,別想出來!】
蒙多:【老子餓死了,給我飯吃!】
賀飛章:【你……】話還沒說完,他突然覺得背上的背包不安分的動了起來,賀飛章嚇了一跳,來自背包的拉力竟然帶動著他向後走了幾步。
他一回頭,正好看見周放站在身後,一隻手正按在他那隻小巧的箭筒暗扣上。此時散落一地的合金箭紛紛飛回箭筒,片刻后安靜下來,又變得嶄新如初。
賀飛章這才想起來,自己包里還有一根周放的短箭呢,他趕緊解開背包將那根箭取出來,遞給周放。
周放接過合金箭隨手放回箭筒,另一隻手放在他的肩上,低頭看著他的眼睛,問道:「你怎麼樣?」
賀飛章:「……沒事啊。」
蒙多:【嗤——】
賀飛章忙道:【別出聲。】
周放仔細在他臉上搜尋,而後慢慢道:「哦?我看你剛被雷劈了那麼多下,你沒受什麼內傷吧。」
蒙多:【傷的是老子好嗎!】
賀飛章惱道:【閉嘴!】
賀飛章面上風平浪靜,對著周放笑了笑:「我沒事,周哥,咱們去把異種解決了,趕緊出去吧。」
周放還想說什麼,那邊元齊正叫道:「找到了,在這裡!」
兩人齊齊轉頭,正好看見元齊正手心那幾根毛狀物正死死巴住屍體肋下一處地方,並拚命想往皮膚里鑽。蕭遠航見狀,將唐刀貼著那幾根植物的縫隙,緩緩插了下去。他停住動作,小心將刀柄調整角度,又將刀向前遞出幾分,片刻后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中了。」
蕭遠航利落抽刀,眾人定睛看去,果然見到刀尖上插著一隻母蟬,它感受到周圍一群強大寄生獸的氣息,翅膀微微扇動幾下,再也不敢動彈了。
蒙多隱隱躁動:【嗚……】
賀飛章此時卻已經顧不上管它,周放握住他肩膀的手彷彿一塊烙鐵,壓得他進退維谷。
周放雖然雙眼盯著他們取出異種,但他卻一直站在賀飛章身後,右手穩穩壓在他的肩上,不允許他動彈半分。
賀飛章心中不禁有了不好的預感。
元齊此時正從背包里取出一個長方形金屬盒子,他示意蕭遠航平舉刀尖,掌中鋸齒狀葉片緊緊咬住那隻母蟬,不顧它的掙扎,將它輕輕取了下來,裝入盒中。
母蟬一進入這個特製的容器,它的翅膀立刻裹住身體,生理機制全面陷入休眠。
尚在墓室各處,控制屍體行走的蟬蛻隨即失去感應,紛紛從標記中掉落。一個又一個殭屍沒了蟬蛻的控制,便如同脫線木偶一般跌在地上,再也不動彈了。
元齊正將盒子鎖好,放進背包,長舒一口氣:「好了,任務完成。」
他興沖沖地轉身想找賀飛章,元齊正之前從沒見過這位新同事,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卻從心底生出一股不敢反抗,想要順服的念頭。然而他轉頭便看到賀飛章和周放兩人站在一起,氣氛似乎有些凝滯。
元齊正看了看兩人,很機智的退到蕭遠航身邊,兩個人跑到一旁的高台上研究那個青銅球去了。
賀飛章低頭看了看肩上的手,不解道:「周哥,你這是幹嘛?」
蒙多呲著牙:【放老子出去,讓我咬死他。】
周放的超隱仍在高速運作著,一連串【警告】從他眼中劃過,但他只是盯著賀飛章的表情,低聲問他:「飛章,你的寄生獸醒了嗎?」
賀飛章沒料到他直接問出來,他慢慢地抬起頭,語氣中還有一絲擔憂:「它睡了好幾天了,一直沒醒。周哥,它不會有事吧?」
周放盯著他沒說話。
半晌,他將右手收回,嘆了口氣道:「飛章,你不會騙我對吧。」
「……」賀飛章眨了眨眼,道:「對。」
周放點點頭,他關掉超隱,不再說話。
巨大的青銅球換了個方向,又開始緩緩轉動起來。除了地底7層的中心大殿,陵墓中的所有房間和通道,都開始「轟隆隆」地重組結構。
賀飛章已經懶得再質疑,這裡面到底科不科學迷不迷信了,他覺得想了也白想。
片刻之後,所有聲音都沉寂下來,他便知道,這是所有地道都歸位了。
果然,元齊正在那邊大聲道:「各位,收拾收拾殘局,咱們可以走了。」然後他看見蕭遠航站在一旁,正偷偷摸摸觀察旁邊石台上擺的一串巫器,似乎很想上手試一試,元齊正滿臉黑線把他拽過來:「快走快走,摸壞了小心人家又詐屍跑來砍你。」
蕭遠航聞言,默默收回手。
賀飛章和周放並肩走過來,兩人神色都非常平靜,周放道:「走吧。」
元齊正領著三人熟練地尋找每層的出口,他們在地底2層找到了巴魚的屍體,元齊正招出手中長長的植物絨毛勾住巴魚的衣服,將他扛在身上。
「他和我在這裡呆了五天,教了我很多事情,是個很厲害的大巫。」元齊正有些難過的和他們說:「後來他被母蟬的蟬蛹寄生了,但一直沒對我下過狠手,我想他可能還有一點意識。」
巴魚當然已經沒有氣息了。
蕭遠航拍了拍他的肩膀。
元齊正帶著他們走的是正路,出口就是賀飛章和蕭遠航曾經見過的,開在山頂隧道里的雕花石門。
四個人到達出口的時候,正好看見大門敞開著,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兒進進出出,賀飛章一怔,出聲道:「咦,這不是崇義大哥嗎。」
巴崇義正在來回搬運族人的屍體,聽到有人叫他連忙回身,一眼就看見賀飛章他們幾個從墓里出來。他身後還有幾個裕尾村的青年,有人看見元齊正肩上的巴魚,失聲道:「那,那不是巴魚大人嗎?!」
「真是巴魚大人!」巴崇義幾步走到他們跟前,小心接過巴魚的屍體,隨即一怔:「這,巴魚大人他……」
元齊正默然。巴崇義狠狠抹了一把臉,對他們道:「先下山,巴侯大人跳了端公舞,山裡已經恢復正常了。你們那幾個記者我也找到了,都在我家。」他看了看懷裡抱著的巴魚,哽咽道:「還是……先去一趟巴侯大人那裡吧。」
幾人沒有意見,巴崇義招呼幾名年輕族人繼續幹活,自己帶著他們下山去了。
此時已是天光大亮,賀飛章拿手擋了擋太陽,這才恍然,他們在地底已經待了一個晚上了。
路上也沒人說話,等到了巴侯的小院,巴崇義抱著巴魚進了大屋,發現巴侯已經等在那裡了。
賀飛章進了屋就注意到,巴侯雖然還是昨天的打扮,但他臉色透著病態的蠟黃。此時看見眾人進門,巴侯低低咳嗽幾聲,示意一旁的小童從巴崇義懷裡接過巴魚。
巴侯道:「非常感謝,尊貴的客人,謝謝你們幫巴氏後人解決了這場禍事。」
想了想自己好像把人家祖墳都給打穿了,賀飛章頓時尷尬的摸摸鼻子,沒接話。不過幸好還有元齊正在,他主動和巴侯交談起來,巴侯顯然有幾分清楚他們是去墓里抓什麼,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只含糊地和元齊正了解了一下前因後果。
幾人本來就是來抓異種的,這回下了趟墓,該解決的都解決了,自覺也該告辭了。
賀飛章想到了什麼,他忙從兜里掏出那枚木頭印章,上前幾步雙手遞給巴侯,道:「巴老先生,這個還給您,嗯……我好像沒用上。」
巴侯顫巍巍伸出手,頗有些費力地拿起那枚法印,在法印上摩挲了幾下,他這時才算露出一絲笑意:「不,它已經發揮了自己的作用。」
賀飛章:???
然而巴侯已經將法印收進袍中,輕輕和他說:「孩子,不要被強大的力量迷惑心智,如果你控制不了它,最好儘早擺脫它。」
賀飛章心中一跳,他抬頭看了眼巴侯,什麼也沒說,只點了點頭。
只有蒙多聽了他的話,不滿地在標記里踱步,最後它窩成一團,自己生悶氣去了。
少陰山之行算是告一段落,巴崇義要上山和村裡的兄弟們一起,重新將族人安葬,清理陵墓,還要再帶人去處理山間那段裂縫,於是他便拜託大哥巴崇禮帶幾人出山。
正好昨天帶他們來的李家陽也要回去,賀飛章他們回村長家裡取了剩下的行李,悄悄避開幾位攝影記者。趁著天色尚早,他們直接跟著巴崇禮和李家陽出山,朝著最近的機場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