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賀飛章跟著蕭遠航在山間高速奔跑,在接近山頂的一處洞穴前停了下來。


  蕭遠航抬手向空中一招,那隻巨大的鷹隼俯衝下來,覆在他的背後不見了。賀飛章看了一眼他背後微微發光的一對翅膀標記,扭過頭去沒有說話。


  雖然已經臨近傍晚,且整個洞口都被濃濃的迷霧籠罩,但在兩個人出色的視力之下,仍然原形畢露。


  蕭遠航一手將擋在外面的植物撥開,道:「霧氣都是從這裡散出去的,應該沒錯了。」


  賀飛章沖他點點頭,兩人一起順著山藤間的縫隙鑽了進去。


  進來之後才發現,洞裡面的空間竟然不算小,賀飛章大致看了看,果然山洞後面是一條緩緩向下的通道。他的視線盡頭是通道的拐角,不知前面通向了哪裡。


  「人工開鑿?」賀飛章蹲下,用三爪刀的鋼尖在地上輕輕刮過,而後又在上面敲了敲,聽到指下清脆的撞擊聲,他咋舌:「這石材,他們怎麼把大理石搬到山頂來的?」


  那邊蕭遠航已經走了下去,賀飛章也不再研究為什麼要在山洞裡鋪地板磚了,他站起身,跟在蕭遠航身後一起往下走。


  越向下走,霧氣就越濃重。待到最後,賀飛章覺得自己簡直是頂著一股巨大的氣流在逆流而下。沒走多久,兩人就停在了一扇刻滿奇異花紋的大門前。賀飛章輕輕敲了敲眼前巨大的石門,喃喃道:「這就是裕尾村的少陰大墓了吧。」


  源源不斷的霧氣從門縫裡溜了出來,猶如漏網的游魚,迅速向外逃竄。


  賀飛章用指節輕輕叩門:「嗨!裡面有人嗎,幫忙開個門唄?」


  蕭遠航也在旁邊將手平貼在大門上,用力推了推,果然紋絲未動。


  「那麼問題來了。」賀飛章敲著門,玩味道:「墓門是關著的,那之前那些記者們來的時候,是怎麼把門打開的?」


  蕭遠航:「有沒有可能,出口不止一個?」


  「或者另一種可能,還記得他們的端公說的嗎。」賀飛章道:「山裡不準火炎低的人上來,會不會是因為,這樣的人會引起什麼異象?」


  蕭遠航:「比如,會使大門開啟,族人屍變?」


  賀飛章聳聳肩:「誰知道呢。」


  蕭遠航果斷放棄強行破門,轉身道:「走,周哥這麼久沒來,說不定有發現。」


  賀飛章若有所思:「嗯……其實我一直在想……」


  蕭遠航回頭:「嗯?」


  「如果這裡真的像村長說的,是風水龍穴,那應該是順風順水的好地方才對呀。」賀飛章打量著大門,然後他伸出鋼爪輕輕在門上的花紋處敲了敲,懷疑道:「但是現在這裡動不動就發生屍變,我怎麼覺著……不會是他們的端公看錯風水了吧?」


  「我是覺得,他們肯定還有些事沒和我們說。」蕭遠航點點頭:「畢竟我們只是外人。」


  賀飛章疑惑:「有什麼事比歷代族人的墓室還重要?」


  蕭遠航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不知道。」


  另一邊,周放將一隻猶在不斷掙扎的殭屍死死釘在地上,蹲下|身仔細查看,它身旁的山地上有一道幽深的裂縫,一眼望去幾乎看不到底。此時,這道巨大的地裂正孜孜不倦的向外釋放霧氣,間或有一兩隻從下面爬上來的殭屍,步履蹣跚地靠近周放。


  周放一箭一個小殭屍,有些無奈地自語:「所以這兩個人跑那麼快有什麼用,還是抵不過老人家。」此時他左眼中的「超隱」還在高速運行著,看著地圖上尚在不斷靠近的定位標誌,再看看腳邊幽深的裂口,索性道:「算了,不等了。」


  周放眨了眨眼將「超隱」上的小地圖關掉,一臉嫌棄道:「到底誰才是行動組的主力部隊啊,嘖,丟人。」說完,他縱身躍進深淵。


  於是,待賀飛章和蕭遠航趕到這處地表裂縫的時候,只看到一個正不斷冒煙的地縫,以及旁邊被一箭穿胸,橫七豎八釘在地上的五六隻殭屍。


  賀飛章乾咳一聲:「這……看來周哥已經進去了。」說著他蹲在洞邊仔細往下看了看,果然深不見底。


  賀飛章看著看著,突然得意道:「哈,果然還有另一個出口!」


  蕭遠航無語:都被周哥搶在前面了,那麼得意幹嘛啊。a05果然讓人費解。


  賀飛章:「下去吧,趕緊趕緊。」


  蕭遠航沖賀飛章比了個「一會兒見」的手勢,率先跳了下去。賀飛章在上面看著他的身影瞬間消失,做了一秒鐘的心理建設,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也縱身一躍,沒入漆黑的裂縫。


  好吧,這感覺就跟蹦極差不多,區別只在於,一個是身上綁繩套的極限運動,而他現在是沒有任何安全防護的自殺舉動。賀飛章向下掉落的時候,非常突兀地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不知道如果就這麼摔下去的話,他身體里的寄生獸會不會直接被震醒呢?

  接著他在空中猛地翻身,在高速下落的同時尋找兩旁的借力點。這處地表裂縫的岩壁並不平整,賀飛章便藉助突起的岩石,不斷卸去重力,最後穩穩地落在了裂縫底部。


  蕭遠航已經在那裡等著他了。


  賀飛章在黑暗中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這裡竟然是一個不大的墓室,看來這道地表裂縫已經延伸到裕尾村的後山墓室里了。他猜測這應該是距離主墓室非常偏的一間墓室,室內面積不大,整整齊齊擺了十口木質棺槨,墓室的角落裡還堆著一些瓶瓶罐罐的明器。


  此時,擺放在墓室中的棺槨,有七八口已經從內部被破壞了,棺蓋摔在地上,碎裂了一半。賀飛章猜測,這些大概就是屍變之後破棺而出,又爬出裂口的那些殭屍乾的了。


  墓室連接外面通道的石門向外敞開著,多半是周放之前下來的時候,將這道石門弄開了。


  蕭遠航走在他身邊,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墓門,進入外間的通道。


  門外左右兩邊都是筆直的通道,遠遠地延伸向未知的地方。蕭遠航臉上的表情不太好:「阿飛個頭太大了,沒有辦法再充當前鋒。」


  這裡的墓道只有一人半高,蕭遠航要是在這裡把阿飛放出來,估計它連翅膀都伸不直。


  賀飛章蹲在地上,從右側甬道邊撿起一根合金短箭,撇撇嘴道:「沒關係,周哥已經幫我們選好路了。」說完,他將那根箭放進背包里,招呼蕭遠航一起踏進右側的甬道內。


  雖然墓道里沒有一絲亮光,但寄生者們卻看得一清二楚,這墓道上方是精緻繁複的仿木磚雕,層層疊疊一直延伸到墓頂。而墓道側面的牆壁上,則繪製有大量線條精美的彩色壁畫,賀飛章大概看了幾眼,上面彷彿是在講述一個部族的往事,他料想,這可能是用來記錄山下裕尾村曾經的歷史和輝煌事迹之類的。


  賀飛章邊走邊聳了聳鼻子,對蕭遠航道:「我聽說一般那種古老的陵墓,因為長期封閉,裡面總有一些有毒的氣體,屍腐味兒或者腥味兒什麼的,再不濟也有很重的灰塵味兒吧。奇怪了,這兒竟然這麼正常,什麼味兒也沒有。」


  蕭遠航拿著唐刀,反手用刀鞘的尖端在其中一個墓室門上方輕輕刮過,低聲道:「這墓室里似乎有人打掃過。」


  賀飛章道:「那應該就是村子里的端公了吧。」


  蕭遠航點點頭。


  他們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墓道的盡頭,賀飛章左右看了看,發現這竟然是條丁字形的三岔路口。這次左右兩條路似乎再不像之前一樣直來直往,他們將每條路都試著走了十幾米,大致檢查了一下,發現兩條路竟然曲曲折折的,通向了不同的方向。


  賀飛章無語:「噫,這不是恐怖片和盜墓小說里常見的戲碼嗎,這個時候分開走,然後主角走的永遠都有一線生機,配角全部必須死翹翹。」


  蕭遠航深以為然:「所以咱們選哪一條?」


  賀飛章:「所以我們分開走吧。」


  蕭遠航:「……」不愧是a05,思維和常人如此與眾不同。


  賀飛章將兩隻爪刀來回搓了搓,刀刃處發出「嚓嚓」的聲響,他笑道:「分開吧,省時間。周哥也不知走的哪條路,咱們一人一條,總有人能和他遇見。」


  蕭遠航無奈,他拿刀指了指左邊那條路,道:「那我就選左邊好了。」


  賀飛章:「ok。一會兒見。」


  他在原地跑了幾步,然後瞬間提速,消失在右邊走道的拐角盡頭。


  蕭遠航的目光跟隨他消失在拐角里,待完全看不見了才將視線收回來,他慢慢摩挲著手中的刀柄,邁步踏入了左手邊的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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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飛章只開頭跑了幾步,不一會兒就放緩了腳步,慢慢地在墓道里穿行。這裡還是半個人影都看不到,不只沒有周放的影子,就連殭屍也是半個都沒有。


  在墓道里慢慢走了很長時間,賀飛章一個人也沒碰上,一直就這麼走到了墓道的盡頭,他穿過一道半圓形的拱門,來到一座不太一樣的大殿中。


  這裡看起來極為寬敞,整個墓室呈長方形,且墓頂很高,賀飛章大概丈量了一下,估摸著離地應該有十來米。墓室的地面鋪著巨大的石磚,不知是用的什麼石料,走在上面會發出「咯噔」「咯噔」的響聲。賀飛章放輕了腳步,慢慢繞著墓室走了一圈。


  這座巨大的墓室四周,擺著一堆一堆賀飛章叫不上名字的器具,大殿正中央有一口十幾米長的石質棺槨,正靜靜地佇立在那裡。整個大殿都給人一種肅穆莊重的感覺,賀飛章莫名的覺得,這應該就是墓室的主殿了。


  此時,大殿中央那口棺槨的棺蓋傾斜著靠在地上,分明已經被打開。


  賀飛章腦子裡瞬間飛速閃過各種恐怖小說的橋段,他咽了口口水,喃喃自語:「這……打架我不怕,但是這會不會有點驚悚?這裡邊不會藏了個什麼東西,一會兒我一伸頭它就上來給我一下……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他一邊做心理建設,一邊往棺槨旁邊挪,最後站在棺材蓋旁邊,小心往裡一看,並沒有發現什麼屍體,懸著的心才算放下一半。可緊接著他的心就又懸了起來,因為他發現,這口棺材興許並不是真的用來裝屍體的。


  賀飛章眯著眼朝棺槨里張望,發現這口棺材的底部並沒有石磚封底,而是有人造了一條斜斜通向下方的台階,這大概就是通向地底二層的入口了。


  也對,巴侯曾經說過,他們那兒歷代族長和大巫都葬在最底下。


  沒什麼多餘的動作,他兩手一撐,利落的翻身落進棺內,腳步輕巧地順著台階下到了底層。


  賀飛章沿著陡峭的台階來到墓室的地下二層,他在通道口四處聞了聞,發現到了這裡,已經開始有一些腐朽的氣味兒了。


  就是在這個時候,他腦中有一瞬間的暈眩,耳邊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嗤……我聞見了,能量的味道……】


  賀飛章一愣。接著他一手扶在牆上,不敢置通道:【蒙多?!】


  蒙多嗤笑一聲,虛弱地在他腦中叫囂:【怎麼,看見爸爸害怕了吧?不和那個可惡的人類一起對付老子了?】


  賀飛章笑了笑:【我可沒想過怎麼對付你。】


  蒙多:【那是因為你打不過老子。】它嘲笑完宿主,又彷彿很虛弱地喘|息了兩聲,道:【喂,崽。往前走,去給我把那幾個能量體找出來,爸爸要吃飯。】


  賀飛章不明所以:【那幾個?】


  蒙多:【一堆蟲子,一隻小鳥還有一根草。】


  元齊正的寄生獸正是變種瓶子草,另外的可不就是蕭遠航的阿飛和逃跑的異種嗎。賀飛章聽了不禁滿頭黑線:【你這是敵我不分知道嗎,只能吃敵人,懂不?】


  蒙多嘲道:【在老子眼裡,食物就是食物,哪那麼多差別。快些走,我餓死了。】


  賀飛章沒反駁它,畢竟一個是自然界生存的動物,一個是秩序社會守規則的人類,兩者從世界觀就不同,沒有可討論性。他只需要時刻防備,不讓這隻寄生獸再奪取他的身體控制權,那麼他們之間的主導權,就還在他的手中。


  不過有了蒙多在旁邊冷嘲熱諷,確實比自己一個人要輕鬆很多。賀飛章這麼想著一腳跨出墓道,來到大殿之中。


  隨即,他的手錶毫無預警的震動了起來,這回不止震動三下那麼簡單,它簡直就像個鬧鐘一樣震個不停。


  賀飛章把戴著手錶的左手抬起,低頭一看,不禁嚇了一跳。


  此時黑色的錶盤上,正密密麻麻分佈著無數綠色游標,分別在他前後左右不同的方向緩慢移動著,賀飛章只覺得這隻手錶跟加多了機油似的,足足過了一分多鐘還在不停的震動,游標不斷增加,最後不滿了整個錶盤,把他看得頗有些目瞪口呆。


  「這麼多,我是跑到異種窩裡來了吧?」賀飛章反覆查看手錶,最後突然想起什麼,一拍腦門道:「哦,這不會是那隻蟬搞的一堆蟬蛻吧。」


  賀飛章之前在外面山上的時候,曾在殭屍身上轟下來過一枚蟬蛻,結合現在的情況,這可能就是一隻蟬不斷在屍體中寄生,然後不斷蛻殼,再重新尋找屍體寄生。如此循環往複,形成了現在這幅局面。


  賀飛章:「……這隻異種是個會玩兒的啊!」弄這麼多影□□出來,它難道沒有一種彷彿身體被掏空的感覺嗎!


  賀飛章看著錶盤上的游標,摸了摸下巴:「這樣的話倒是有點難度了,我哪知道哪個是真身啊,難道要過去一個一個把它們都打出來?」


  蒙多在他耳邊冷哼:【渣滓。】


  賀飛章不滿:【你知不知道寵物都隨主人,我渣你也渣。】


  蒙多想了想,頗不贊同:【你怎麼不隨我點兒好的,嗤。】


  賀飛章:「……」沒法聊天了,辣雞寄生獸。


  蒙多:【不要管它們,走左邊第二道門,那裡有兩隻。我聞得到,很近了。】


  賀飛章沒有太多質疑,直接照它的話進了左邊第二道門。反正這些門他一個也不認識,走哪條其實感覺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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