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周放的家在z市市中心,二環以內,商業繁華,高樓林立,簡直是黃金住宅區。因此,他們的車毫無懸念的被堵在了路上,以龜速緩緩向前挪動。
沒錯,這傢伙是開著一輛路虎去接他的。
賀飛章現在還有點搞不懂這人的腦迴路,一個開著路虎穿西裝看起來就是白領小資的人,怎麼就想不開,跑來給他當護工呢。
特級護理人員那是說著好聽,本質不還是醫院裡給病人把屎把尿的護工嗎,區別也只在普通護工和高級護工之間嘛。
想了想曾經在醫院住院部見過的那些大媽,再看看單手扶著方向盤,降下車窗查看堵車情況的周放,賀飛章覺得此人如果不是懷有巨大陰謀,那就是對這個職業懷有深沉的愛。
對此,賀飛章表示:不是很懂你們城裡人。
車流緩緩移動,周放看他實在無聊,於是說:「無聊的話,不如我們隨便聊聊天?」
賀飛章猶豫著問:「你……你的工作就是當護工嗎?」
「並不是。」周放隨手從上衣口袋裡抽出一張名片,遞給賀飛章,說:「我有正經工作,特護只是興趣愛好。不過不用質疑我的特護能力,我有專門考核過。」
賀飛章接過那張名片,只見純黑底的卡片上,凹刻著銀色的「周放」,下面是某個出版社的名字。賀飛章看了看頭銜:「你是個主編?」
周放點點頭。
估計還是既清閑又賺錢的那種主編。賀飛章在內心嫉妒:萬惡的有錢人,還當什麼護工,果然是閑得蛋疼了。
賀飛章不可思議的問:「所以我們到底怎麼認識的?」
「當然是醫院。」周放看了他一眼,「我認識幾個大醫院的醫生,在那邊都掛了名,如果有什麼奇特的病人需要特護,他們有時候會通知我。」
哦,奇特的病人。他冷冷的想,又有妄想症又想干翻別人的精神病很奇特嗎?呵呵,殺了你哦。
周放邊開車邊冷靜的說:「不過我們主要是合眼緣,並不是因為我對你的病有興趣。所以,你可以把刀收回去了嗎,大馬路上,影響不太好。」
賀飛章呵呵冷笑:「哦,可是我是病人啊,我控制不住自己的。」
周放看了他一眼。
賀飛章被這一眼看得心裡發毛。
沒來由的,周放這個長年坐辦公室的文職工作者,只是轉頭一瞥,賀飛章卻被看得寒毛炸立,背生冷汗。
周特護幽幽的說:「沒關係,我會當一個稱職的特護的。」
然後他對著賀飛章伸出右手。
賀飛章察覺危險逼近,警惕的繃緊身體道:「你……」話還沒說完,周放手已經伸了過來,賀飛章身體本能的動了。
他整個人從座椅上彈了起來,然而還沒做更多動作,那隻手已經來到他頸后輕輕一捏,他悶哼一聲,半邊身子都麻了,刀也掉在腿上。
感覺到身體一陣陣的麻痹,他驚道:「我靠怎麼回事?!麻了麻了!」
「獨門秘技。」周放又露出對待病人的「溫和」笑容,笑著拿過那把刀,放進車內儲物箱里,笑眯眯的對他說:「現在我們可以只聊天,不動手了嗎?」
賀飛章:「你你你你!」
周放還在絮絮叨叨:「年輕人,不要每天總想著打打殺殺,多談談戀愛,做做練習冊,對你病情也有好處。」
賀飛章虛弱的靠在副駕上:「停車,我要回家啊……」
周放溫柔的說:「別怕,我又不吃人。」
賀飛章內心幾乎飆淚:神tm特級護理啊!郝醫生,我感覺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啊!
就這麼癱了一路,車開到周放家的時候,賀飛章已經不堪其擾的在副駕座位上睡死過去了。周放在旁邊看了他一會兒,俯身湊近,手在他臉上虛虛比劃了幾下,然後彈了他一個腦瓜崩,帶響的那種。
賀飛章嗷的一聲,醒了:「……到了?」。
「恩,下車吧,跟我來。」
兩人出了地下停車場,周放帶著他刷卡進樓,一路進了公寓樓的電梯,待賀飛章站定,他才隨手摁下數字。賀飛章看見他按的是28層的按鈕,公寓頂樓。
這公寓看起來是仿歐式風格建的,門口大堂寬敞的嚇人,天花板上吊著三座巨大的水晶燈,廳內羅馬立柱上刻著精緻華麗的浮雕,靠近大門的地方還有一處專門待客的小會客區,此時正坐著幾個人小聲聊天。大理石地板打理得光可鑒人,要不是這個點兒大堂里還有不少人,賀飛章簡直想在上面試著溜旱冰。
一路上將周圍都大致掃了一遍后,賀飛章已經在周放頭上貼了個「土豪」的標籤了。
這麼土豪的人,還給他把屎把尿的當護工。莫名的,賀飛章生出一絲貧下中農翻身做主的詭異滿足感。
電梯在28樓停下,賀飛章跟著周放走出來,四下觀察一番,發現這層只有一個通道,走廊盡頭就一扇門。看來這所公寓28樓整整一層,就只有周放一個住戶。
……現在的主編都這麼有錢了么,為什麼周放這個人的背影看起來突然顯得無比高大了。
終於起了點怯心,賀飛章開始考慮現在轉身回家的可行性。
周放這時已經開了門,回頭沖他說:「進來吧。」
賀飛章只好硬著頭皮跟他進了屋。
果然,屋裡也到處擺的都是一派「壕」氣的歐式傢具。這要身上沒點兒氣場,還真不敢隨便往裡面住。
賀飛章簡直要被閃瞎眼了:「我說你這……也太有錢了吧?主編已經能賺這麼多了?」現在轉專業還來得及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周放有點無奈的說:「這房子我可買不起,是別人給我暫住的,我只是個租客。」
賀飛章靠在玄關旁,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屋裡的擺設有些眼熟,他回憶了一下,想起似乎在自己手機里見過。他和這傢伙的合影里,背景屋子的裝修風格和這兒還真挺像。
果然,周放和他說:「你上個月也在這兒,住了將近一個月。」
賀飛章:「……但是,據說我還去了一趟神農架。」
周放道:「哦,那是我去年旅遊拍的。」
賀飛章:「……」
周放看看他,晃了晃手機:「朋友圈我發的。」
賀飛章覺得白天受到驚嚇的自己簡直像個智障。很好,不解之謎又少了一個。
「別光站在門口,進來吧。」周放從鞋櫃里找出一雙拖鞋,放在他腳邊,接著又像想到了什麼,一拍腦門對他說:「哎,忘了你又失憶了,我再介紹一下家裡另一個成員,來來。」
周放笑眯眯看他換好鞋,走到客廳左邊一個房間門口,將手搭在門把上:「之前你們已經相處得很融洽了,所以我想,重新再認識一次應該也不難。」說完他將門緩緩打開。
賀飛章看他笑容詭異,琢磨著這人估計沒安好心,想來他要介紹的人和自己也有些過節。也是,他還犯著病呢,試問誰會和一個精神病處得哥倆好一樣啊。
賀飛章有點想念他的蝴蝶|刀。
然而這次他想差了。
一股奇特的氣息從門縫蔓延出來,瞬間鎖定他,彷彿有一隻恐怖的猛獸藏在門后,下一秒就要飛撲出來咬碎他的喉嚨一樣。賀飛章幾乎在門開的一瞬間,立刻就全身僵直起來。
恐怖的氣息鋪天蓋地砸了他一身,他張口想說話,結果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來。
周放彷彿沒發現他的異常,推開門抱出一隻白色小泰迪,笑著對賀飛章說:「重新認識一下,這是醬包,只要不和它搶吃的,一般都很溫和。」
賀飛章:「……」
賀飛章已經要背過氣了。媽的老子快被這氣勢嚇尿了,結果是只泰迪?!
他看了看那隻狗,只有成人兩個巴掌大,米白色的毛卷卷的,就這麼一動不動窩在周放懷裡。這小傢伙一對豆大的小眼緊緊盯著他,喉嚨里發出「嗚嚕嚕」的咆哮聲。
賀飛章立刻被嚇得貼回門板上。
周放視而不見,還笑眯眯的握了握小醬包的前爪,對他說:「它之前就挺喜歡你的,這幾天也要好好相處啊。」那隻泰迪彷彿能聽懂,「汪」了一聲回應他。
周放說:「呵呵,醬包跟你打招呼呢。」
賀飛章淚流滿面:「我想好了我還是回家吧就不麻煩你了再見!」
周放把狗又放回房間,關上門:「真遺憾,上個月你走的時候,你們都已經如膠似漆了。」
賀飛章驚恐的注視著那個房間,他還能聽見裡面隱隱傳出來撓門聲。周放招呼他來到客廳坐下,他才心有餘悸道:「我以前不怕狗的,剛剛快嚇尿了啊。」
賀飛章給他倒了一杯溫水放在桌上,自己也坐在旁邊沙發里:「沒事,你倆在一起呆兩天就好了。醬包平時很溫順,而且它能緩和你的病情。」
賀飛章茫然道:「啊?」
「你沒覺得有醬包在,你就已經嚇得砍不動人了嗎?」
賀飛章:……大哥你真的是幫我治病嗎,我覺得不太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