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耍一耍酒瘋
蔡斯年心說『臉變得這麼快?人才!』握著他的肩膀,光明磊落地笑,光明磊落地搖了他一下,彷彿他的鬱悶和兩人的過節是半瓶子水,一搖全灑出去蒸發了,熟稔地說:「欸,大家都是一個組的,哪裡的話!晚上一起吃飯,我請!」
副導演吼:「我請!」
霍夫曼導演茫然道:「吃飯?劇組有經費的!」
於是定下晚上主創和主角們公費聚餐事宜,順帶簡單的開機儀式。
事情塵埃落定,副導演就自作聰明地覺得,蔡斯年放過自己,總也要找人出氣,於是裝作剛想起來一樣,說道:「哎,您剛才還說過,要讓這些小演員們為您做一件事呢,這我可記得,哈哈!」
蔡斯年聽著他的話,又聽他心裡的話,想道:可真蠢啊,原來不是聰明,只是油滑,別人的要是當真的話,你不也得當真滾齣劇組?而後覺得此人真是個小人。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都在一個圈子裡混,招上小人恨,隨時扎你一刀,要是沒招兒幹掉對方,簡直要十年都跑不脫。
但他應對小人,有應對小人的方法,這樣下去這人肯定要粘上他了,但他也不願意與對方「小人之交甘若醴」,最好冷處理,讓他沒話講,沒法恨,又不能纏住自己。
但是副導演提出來,就不能再當沒事了。小演員也有知道利害的,這時看著蔡斯年都有點驚恐,一個個像是顫抖的鵪鶉。頭腦比較茫然的,就更覺得可能不好,但至少還可以趁亂跑掉,所以像是瞪著人,隨時準備撤離的鵪鶉。
蔡斯年環視眾人,在評委桌上坐下來,留海長了,垂在眼前,讓他目光有些隱秘難測,脊背自然挺直,很有幾分清爽和優雅,這樣正正經經地坐著,一張堪稱華麗的臉孔就成了視線中心。
他兩條筆直的腿交疊著伸出去,幾乎讓人覺得桌子太矮了,讓這兩條過分修長的「三角形的斜邊」有些放不下,以至於腳跟離桌子遠得讓人心驚膽戰,半晌,蔡斯年很溫和地笑了一下:「每個人都要回答,不然我就讓你們做過分的事,」他問,「我剛才演得好不好?」
他那笑意讓人像是浸在溫泉里一樣,很舒服,前排幾個人都愣了一下,只有零星幾人叫好。
蔡斯年表示聽不見:「嗯?」
聲音洪亮了起來:「好!」
還是:「嗯?」
這回幾乎每個人都在咆哮了:「好!好極了!」
「哈哈!」蔡斯年開心地大笑,「謝謝你們了!」說完跟霍夫曼導演繼續勾肩搭背,往內間走去了。小演員們還在那愣著,副導演也有些愣著,兩廂不知所措,副導演只能說:「你們……解散吧!」
能逃脫一劫自然是很好,聰明的小鵪鶉,不對,小演員都趕緊跑了,實誠的小演員則還是傻眼小鵪鶉:「不是說要給他做件事嗎?」
副導演呵呵著答不出來,就想罵,河希禮走過他時,溫文爾雅地說:「做了,就是讓你們說他好。」
「啊?」那富有刨根問底的求知精神的小鵪鶉一頭霧水,自己想了想,也不知道想到什麼,「嘿嘿」兩聲,走了。其他也陸陸續續散了,不是覺得蔡斯年神經病,就是覺得蔡斯年精神病,但又普遍不知為什麼有點高興,卻不肯承認與剛才的事情有關。
河希禮看看這群散去的背影,心想:有什麼用呢,人家也不會記著你的好,就算記得,以後有機會還是該踩就踩的。有機會踩別人是珍稀的,能得到這樣的機會卻不利用,簡直覺得自己吃了大虧。
但他又看看蔡斯年,見他笑容神採光明,交際遊刃有餘,偶爾還眯著眼睛,勾著嘴角,顯得有點壞、散漫,卻好看得鮮活而迷人,就覺得這些都無所謂。
『大不了我替他頂著,』河希禮想,『這就是我的工作。』
他禁不住想微笑,第一次覺得蔡斯年這個人真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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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大導審美跑偏,開機儀式堪稱群魔開會,蔡斯年卻覺得一切都很好.他獲得了新的興趣和志向,心中非常快樂,被人敬,敬別人,共同舉杯,喝成一枚酒葫蘆。
喝的時候好好的,他當還是以前,喝酒如喝水,然而出來一吹了風,頭忽然像漲了一圈,身體變成了軟陶捏的,東倒西歪,在車上時根本無法自控,隨著轉彎完全栽進了河希禮懷裡。
河希禮緊張得好像抱著□□,試探著拍他,問想不想吐,蔡斯年憂傷地搖搖頭,然後就突然往前探身過去,河希禮驚恐地以為他要製造「壺口瀑布」,誰知他只是一頭撞在前面沙發的皮面里,土撥鼠似的往裡鑽。
於是,他就犯了兩大忌:回家晚還喝大。
宮家大宅門口,宮政和冷冰冰地垂眼看他:「醉了?」
蔡斯年雙眼迷濛,根本看不見他,抱著河希禮,整個人幾乎掛在他身上,蹭了蹭他胸口,喃喃道:「寶貝。」
宮政和兩道寒冰射線震怒地殺向河希禮,河希禮只覺得兩股戰戰,從此再也不想著為宮先生做些大事業了,立即落荒而逃。蔡斯年被推出去,懸空了一瞬間,就落入了宮大魔王手裡。宮政和半抱著他,像抱著一個面口袋,不上不下地拎著,好像想以吊起他的虐待讓他清醒一些,以免靠到自己身上來。
「這酒氣。」宮政和皺眉道,但旁邊的管家上前要接過蔡斯年,他又沒讓,一邊暗自嫌棄,一邊不離不棄,認命一般把蔡斯年往回拖。
「寶貝。」蔡斯年醉著,見誰叫誰,抱住宮政和的腰,整個人銀魚一樣瘦長,再團在一起,幾乎縮進了宮政和懷裡。
『叫誰呢?!』宮政和心驚了一下,看著蔡斯年把腦袋扎在他胸腹之間,故意拿腹肌頂了他兩下,蔡斯年受了堅硬之苦,「哎呦」一聲,乾脆彈起來,一把抱住宮政和,把滾燙的額頭和臉頰埋進他頸側,還為了找個舒服位置一樣蹭了幾下,呢喃:「斯月……」
最終這個舒服的位置,就是把鼻尖頂在宮政和耳根,把嘴唇貼在他頸側大動脈上。
耳朵□□,頸側像有小貓輕輕舔了一下,宮政和半邊身子都僵了,顫慄一般過電,整個身子酥麻一片。他怔在原地不敢動,不知該推開蔡斯年,還是就著這個姿勢抱他,好在蔡斯年醉了也識趣,自己又直起身來了。
蔡斯年眼角帶著笑意,看著好像有點迷茫,很直接看著宮政和的眼睛,但眼中一層霧粼粼的,竟然十分溫柔,像是藏了一泓清泉。不過,緊接著那泓清泉就涌了出來,流成了面頰上清澈的小溪。
「宮政和,」他笑著流眼淚,抽抽搭搭說瘋話,「我爸媽都死了,妹妹也死了,戰友、朋友全都死了。」
「他們死得那麼慘,我卻無能為力,你說,我是不是才最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