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殷懷錦回到自己宮裡之後恨恨地砸了個杯盞,把桌面上能瞧見的東西都丁零噹啷掃到地上去,恨聲道:「這個老匹夫!」
正好這時候德妃帶著些吃食來瞧他,看見他這般面上倒也沒見怒色,只是淡淡地吩咐人收拾了東西下去,又問道:「你怎麼這般沉不住氣?」
殷懷錦面上滿是憤懣,把今日的事兒咬著牙給德妃說了一遍,她聽完神色未動,提起曳地的遍灑金線長裙往上首坐了:「我當是什麼事兒呢,就為著這個,也值得發這麼大的火兒?」
德妃神情悠然,顯然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你當人人都是你父皇,一味地誇著你寵著你?三位太傅都是讀書人,就愛認嫡庶正統的死理,只要你還是我的兒子,他們就不可能待見你,可那又又什麼干係?」
她轉過頭來,皺眉瞧著殷懷錦:「你是去學東西的,不是去低聲下氣討好他們的,更不是跟太子鬥氣使性的,只要把該學的學到肚子里,你管他們怎麼想?反正他們礙著你父皇和自己的名聲,縱然對你再有不滿,也不會不用心教導你。」
殷懷錦一怔,想到從小就被德妃教導著忍這個忍那個,喜歡什麼東西要人,想討個宮女也要忍,明明父皇最喜歡的就是他,憑什麼要他伏低做小?!他心裡陡然生出一股怨憤來。
當著面卻不敢辯駁,只是深吸了口氣,低低應了個是。
德妃心裡微微嘆了聲,她縱有野心,也不想這麼快跳上檯面,還不是被形勢逼趕著的,偏偏跟誰都不能說這份難處,還得對人做出歡喜的模樣來。
自打謝太傅上回敲打一份,三皇子上課果然規矩多了,也不再掐尖要強,三位太傅自不會再難為他,只要他不喧賓奪主,就當再多了個伴讀。
其實殷懷錦心裡還是騷動著,只是改了路數,既然討好路線沒用,乾脆走挑撥路線。今日李太傅正上著課,太子中午多用了些湯湯水水的東西,苦著臉就往廁所跑。
李太傅脾氣最好,只是無奈搖頭,乾脆放下書本子讓剩餘兩人先歇歇。殷懷錦一手托著茶盞子,忽問道:「太子正午也沒用什麼不對的東西吧,怎麼一趟一趟的去更衣?」
他又笑著道:「瞧見太子這般,我倒是記得當初和太子一道兒讀書的時候,他就常借著更衣出去透透風,跟身邊的太監逗趣玩樂什麼的。」
更衣是入廁的委婉說法,他這般挑撥的太明顯。沈瓊樓垂眸道:「殿下素來苦夏,容易出汗,方才多用了些湯水,許是因著這個吧。」
因著這張好皮相,殷懷錦對她卻討厭不起來,聽她說完更覺得她鮮煥,不像宮裡那些伺候他的女人,一個個如木人一般,早就失了個性。
沈瓊樓跟太子親近,越是對他不理不睬,他反倒越是想要證明自己比太子強。
他撫著手裡的甜白瓷茶盞,潤白之中透著些微的粉色,好似美人的肌膚。他擅長丹青,眼睛眨也不眨地瞧著沈瓊樓,手指不由自主地在碗蓋上勾勒出一張美人臉來。
沈瓊樓熬著熬著就到了放學的時候,她早就餓了,一下課就飛也似地往出跑,剛到沈老夫人的院子里,就見桌上擺著五六塊熱氣騰騰的點心,她還以為是給她備下的,三兩口就吃的只剩渣子,這才覺得胃裡不那麼虛了。
江嬤嬤這時候打起帘子走出來,瞧見她哎呦了一聲,哭笑不得地道:「三姑娘,那點心是給明姐兒和福姐兒備的,你要是想用,我這就給您準備一盤。」
沈瓊樓正在嚼點心的嘴一頓,一轉頭就見兩個小的眼淚汪汪地看著她qaq。
沈老夫人怕江氏還對兩個小的不上心,所以三五不時接過來看著。她對著兩個哄道:「馬上要吃飯了,三姑姑先幫你們吃了,省得你們等會兒吃不下飯。」
明姐兒和福姐兒賊精,仍舊眼淚汪汪qaq:「三姑姑騙人,你自己等會兒也要吃飯。」
沈老夫人這時候也打起帘子進來,摟了明姐兒和福姐兒,一老二小對著沈瓊樓開□□大會:「三姑姑吃了你們的殿下,她討厭不討厭?」
兩個小的:「討厭!」
沈老夫人又問道:「她吃了你們的點心還騙人,可惡不可惡?」
兩個小的:「可惡!」
沈瓊樓:「.……」
江嬤嬤這時候又端了盤紅豆奶卷上來:「莊子上今兒才送了新鮮的牛乳,喝不完的都做了點心,這兒還多著呢。」
沈老夫人淡淡吩咐道:「快吃飯了,先把點心收下去。」
兩個小的:「.……tat」曾祖母最討厭。
沈瓊樓憋著笑帶著兩個小的上了飯桌,一邊吃一邊把三皇子近日的種種行徑都吐槽了一遍。
沈老夫人給兩個小的夾了筷子玉蘭片,吩咐她們不許挑食,這才開口道:「三皇子年紀尚輕,難免欠了些道統。」
她慢慢地攪動著湯勺:「不過三皇子這般扎眼,娘娘那邊怕也不會空看著。」
……
要是沈瓊樓知道宮裡發生的事兒,肯定要贊一句沈老夫人料事如神,陳皇后病癒之後正好趕上每月皇上得來正宮坐坐的日子,她一身月白色衣裙,淡妝素裹,帶了幾分家常氣息,皇上就是再不喜她,也難免心軟了幾分。
陳皇后親手端上昭睿帝最愛的龍井茶,濃淡適宜,笑得恭謹而又謙和:「今天二皇子從南邊辦事回來,來宮裡給妾請安,又帶了這茶葉過來,您嘗嘗看。」
二皇子生母早逝,也不是很得寵,倒是陳皇后這些年對他多有看顧。昭睿帝接來嘗了嘗,頷首道:「老二也給我送了些,不過點茶的手藝卻不如你這裡的。」
陳皇后這才在他下首坐了,面上帶了幾分感懷:「一轉眼孩子們都長這麼大了,妾也眼瞧著他們從枕頭大長起來,細算下來,二皇子如今十九,三皇子和四皇子也已經十七了。」
昭睿帝本以為她要說三皇子如今跟著幾個太傅學習的事兒,沒想到她隻字未提,心裡倒有幾分滿意,含笑道:「是啊,孩子們確實長大了,老二他們都能獨當一面了。」
陳皇后笑著應和幾句,又沉吟著道:「其實妾身近來在琢磨著一件事,老二老三老四都不小了,是不是……該賞賜封號了?」
皇子只有封王了才有封號,等成年了封王也屬祖例。昭睿帝有些心動,但細細思量一番,又搖頭道:「這事兒事關重大,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辦成的,先準備著吧。」
陳皇后應了個是,又輕聲問道:「那是不是先在宮外開了府,讓三個大的先搬出去,自己歷練歷練?」
她見昭睿帝盯了過來,柔聲解釋道:「妾是想,他們三個也都是大人了,不好總受宮裡蔭庇,出去闖闖才能有擔當,以後成家娶妻了也能方便些。」
最重要的是,開府之後自有別的事要辦,騰不出手來皇上面前討好賣乖,更沒時間來跟著三位帝師聽課。
其實讓皇子開府之事她年前就有準備,德妃怕也是察覺到了她這一步,想到兒子快要離宮甚至封王去外地就藩,倉促之下下了這麼一招爛棋。
昭睿帝頷首道:「皇后辦事素來妥帖,這事兒就交給你去辦好了。」他起身道:「朕乏了,你去命人傳膳吧。」
陳皇后趕忙應了個是,昭睿帝等她帶著人走遠了,才讓眼裡的疲憊和猜忌慢慢浮現出來。
不知道有多少人好奇,明明陳皇后容色遠勝於德妃,他為何偏寵德妃?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跟德妃相處輕鬆舒坦,也會嬉笑怒罵,輕嗔薄怒,像是尋常的兩口子那般,而跟皇后在一處,更像是和那些大臣商議朝政,像君臣更勝過像夫妻。
他有些疲憊地按了按眉心,他年少之時,不是沒有為娶得這樣美麗的妻子而欣喜過,他也想過真心待她好,可沒幾年這些心思便被現實磨平了,他對著這張在自己面前永遠恭順的臉,總也親近不起來。
皇后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聰慧的讓他恐懼,雖說後宮不得干政,但皇后乃是正宮,若是想利用太子插手朝政……他心裡一警,又搖搖頭,長長地嘆了聲。
譬如帝師那事,他這些年偏寵德妃和三皇子,時不時下皇後母子臉子,一來是真愛德妃,二來更是為了捧出他們壓制皇后和太子。德妃也是看出了這點,也抓准了機會。
他沒在皇后這裡留宿,出來之後便在書房見了謝太傅,謝太傅是三位帝師里年紀最大的,不光教了他兒子,還教了他,教了他老子。
皇上對他總存了幾分來自於少年時期的敬畏,若說誰還敢在天子面前直言勸諫,那必是謝太傅無疑。
他見謝太傅,先關切問道:「聽說錦兒前些日子受了太傅責罵,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可是他讀書不用心?」
謝太傅在皇上面前有不用下跪的特權,捋了捋鬍子:「皇上多慮,三殿下於功課之事十分用心,可以說是用心過頭了。」
他就是要攢足了錯處,好一次發作了,所以把近日三皇子的行徑都跟昭睿帝說了一遍,就連今日他挑撥之事都沒落下,昭睿帝一顆心卻偏了去,遲疑著道:「錦兒也是一心向學,雖急了些,到底心還是好的。」
謝遠淡淡道:「若是人品穩重,哪怕目不識丁也是可造之材,修身先修德,三殿下這般搶著出風頭,實不是君子所為。」
昭睿帝偏心眼,總把和真愛生的孩子往好處想,當初三位太傅本是不願教個庶出皇子的,是他信誓旦旦地說殷懷錦的天子如何出眾,品德如何優秀,如今三皇子作了這些幺蛾子,又被謝太傅當面提了出來,他心裡十分難堪,對三皇子也難免生出不悅之心。
他不想提這事,謝太傅偏要他臉疼,連連搖頭道:「皇上說三皇子是天縱英才,又德行出眾,沒想到竟是這般……哎。」他一切盡在不言中地嘆了聲,又道:「三皇子若是再這般下去,萬一把太子也帶壞了,那宮中豈不是亂套了?」
昭睿帝臉上火.辣辣的,但也知道謝太傅說的都是實情,有的東西他樂意給,不代表也樂意看三皇子爭著搶:「朕本想著錦兒勤勉好學,太子前些日子犯錯,便把他放在太子身邊,能起敦促督導之意,沒想到倒讓他生了歪心思出來。」
謝遠聲音沉凝:「人犯錯不可怕,關鍵是要安於本分,清楚自己的身份,若是得了高於自己身份的東西,便會生出妄念來,臣知道皇上一片慈父心腸,又高看三皇子一眼,總想著把好的留給他,可若是給的恩典太多,讓殿下生出妄念來,那愛之便是害之了。」
昭睿帝心思句句被太傅說中,臉上火燒火燎的,無奈道:「朕也沒想到錦兒會如此糊塗.……」
謝遠平靜地道:「三殿下並不是糊塗,只是恩寵太過罷了。皇上以為,此事該如何了結?」
昭睿帝想到陳皇后和謝遠兩邊的磋磨,還有這幾天御史的彈劾,一時頭疼,沉吟片刻,緩緩點頭道:「朕回頭便下旨讓三皇子搬府,幾位太傅的學堂.……他也不必再去了。」
謝遠暗嘆,昭睿帝在帝王業上資質平平,卻愛幹些自覺聰明其實糊塗的事兒,還得他們幾個老的幫著收拾爛攤子。
其實他的目地很簡單,就是告訴皇后太子,朕能把你捧上太子之位,也能把你撤下來換個人做。防著年紀漸大的太子是每任皇上的老戲碼了,只是也沒像他這樣那帝師作伐的。
他心裡搖搖頭,躬身退下了。
……
沈家的莊上送了好些新鮮牛乳過來,沈瓊樓又開始琢磨吃食,一頭扎到廚房裡,先用蛋清和牛乳蒸了碗雙皮奶,上頭細細灑了一層煮好的紅豆,吩咐底下人每個主子都要送到。
想了想又做了一小盒花生牛軋糖,準備帶到宮裡給太子嘗嘗,按說宮裡的吃食自有定數,不能隨便亂吃,但太子向來不講究這些,其他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皇上雖說了要讓幾位年長的皇子搬出去開府,但也不急在這一時,宮裡消息還沒傳出來。
殷懷瑜撿了個長條的牛乳糖咬的嘎嘣響,連連點頭道:「這個牛乳糖味道不錯,奶味也濃厚。」
沈瓊樓道:「家裡的莊子上把才產下不到半個時辰的牛乳趕忙送了過來,奶味自然足,配上花生又甜又香。」
殷懷錦的聲音猝不及防地□□來,含笑道:「沈家表妹這可是偏心了,有這般好東西,怎麼不說給我帶些啊?」
他最近越發熱絡,從沈侍讀一路叫到了沈家表妹。沈瓊樓淡淡地瞧他一眼,冷漠又不失禮數:「臣把昨天做好的糖都帶過來了,一共就這麼一小盒,殿下自可取用。」
殷懷錦笑著嘗了口,他其實不太愛吃甜食,不過還是贊了句:「味道甚好。」
他說完從書里抽出張精緻的花箋,還帶著花汁的香氣:「昨天突然來了詞性,半夜起來按著鵲橋仙的詞牌填了首詞,請沈家表妹幫忙品鑒一二。」
殷懷瑜在一邊按耐不住,嫌惡道:「渾叫什麼呢,誰是你表妹?!」
殷懷錦對著他皮笑肉不笑:「沈侍讀是太子的表妹,自然也是我的表妹。」
這話倒也沒錯,這些皇子不管生母是誰,真正的母后只有皇后一個,殷懷瑜冷哼一聲,卻不好反駁什麼。
沈瓊樓見他轉頭看了過來,退了幾步擺手道:「三殿下給別人瞧瞧吧,臣看不懂這個。」她不負責任地建議道:「聽聞李太傅詩文倜儻,殿下何不給他瞧瞧?」
殷懷錦暗裡皺了皺眉,他想了許久才作出的寄情的情詞,身份貴重的才子,美貌如花的佳人,想想便是一件風雅事兒,怎麼到她這兒就這麼不領情呢?
他正要再說,忽然就見皇上身邊的內侍過來傳話,呵著腰恭敬道:「太子,三殿下,皇上請您二人過去一趟,他有事兒要吩咐。」
殷懷錦和殷懷瑜對視一眼,抬步往外走。
他倆一走沈瓊樓便無所事事,三位太傅也沒過來,她又不好擅自走,枯坐了一天也沒等到太子回來。
放學回家卻發現氣氛有點詭異,沈木跟沈老夫人坐在正堂,陳氏滿面擔憂地坐在沈木旁邊,見沈瓊樓回來,都齊刷刷盯著。
她被盯得汗毛直豎:「祖母,爹娘,你們都瞧著我幹什麼?」
沈老夫人沒說話,沈木深吸一口氣,直直地盯著她,嘴裡飛快地道:「今天聖上把幾位皇子叫過去讓他們出宮開府的事兒,三皇子本來不願,但聖上也惱了,這才不得不應下,卻提了個條件.……」他深吸一口氣:「說要討了你去府里做長史,你可知道此事?!」
猛然聽到這個消息,對沈瓊樓不亞於晴天霹靂,驚道:「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沈木見她臉上的神色不似作偽,心裡先鬆了口氣,按了按額角道:「就是今天早上的事兒,太子聽完便火了,對著三殿下直言相斥,皇上本來把眾皇子叫過去是為了顯示手足和睦,沒想到.……」
沒想到起了反效果,沈瓊樓還沒從這道九天玄雷里回過神來:「那,那皇上怎麼說?」
沈木一臉的頭大:「皇上自然沒應下,把太子和三殿下各罰了一頓,又派人來問了幾句。」他說著臉色微微發沉:「你真的沒有……?」
沈瓊樓正色道:「自然沒有,我跟太子跟三殿下並無任何牽扯,不然皇上皇后也容不下我。」
她想到這幾天發生的事兒,自己也反應過來,覺得自己簡直苦逼死了,三皇子自己發騷關她毛事?
沈木對自己的女兒倒是了解的,知道她決計干不出那等下作事,但卻更為頭疼:「近來你也別進宮了,在家先避避風頭。」
沈老夫人卻不贊成:「三丫頭行的直坐的正,挑這時候不去反倒要讓旁人嚼舌根,說咱們心虛,皇上萬一起了疑這事兒就更難辦,依我看,讓三丫頭該做什麼做什麼,權當這事兒沒有發生過。」
頓了下又道:「就沖著咱們家和皇后的關係,德妃娘娘那邊也不會讓這事兒成行,明擺著是三殿下一時頭腦發熱,咱們何必先自亂陣腳呢?」
沈木仔細想了想,覺著沈老夫人說的更有理,便點頭應下了。
這時候心情最沉重的卻是皇上那邊,他見大小兩個兒子為了沈家女爭起來,差點氣了個仰倒,罰完人之後頭件事就是派人細細查了。
查完了才清楚沈瓊樓無辜,人家在宮裡安安分分地當著伴讀,只是相貌生的好了些,偏自己三兒子發情期到了瞧上人家,太子視她為至交好友,自不肯相讓,於是兩人就這麼爭了起來。
要是個尋常宮女,哪怕她自己無辜,但讓兩個皇子這麼鬧起來也是拖出去杖斃的下場,偏偏她既是權貴嫡女,又是皇后的外甥女,國丈忠勤侯的外孫女,輕易動不得。
昭睿帝一時頭疼的跟抽風似的,不過沈瓊樓接下來幾天照常來上課,老老實實地做自己的本分之事,倒是讓他剩下的幾分疑心盡數去了,只是三皇子像是鐵了心一般,仍舊過來跟他求人。
沈瓊樓這幾天也漸漸放下心來,太子過來寬慰她,說無論如何也不會把她讓出去,她只能苦笑。
她今日上完課收拾收拾東西出宮,沒想到才走到東華門的時候就被三皇子攔住了,他含笑站在她面前:「沈家表妹。」
沈瓊樓暗裡皺了皺眉,規矩行禮:「三殿下。」
他伸手想去扶她:「表妹在我跟前不必如此拘束,隨意些就行了。」
沈瓊樓不願跟他多纏歪:「禮不可廢。」然後直接繞過他:「殿下若無事,臣先走了。」
殷懷錦冷不丁抓住她的手腕:「前些日子我想要你去我新府做長史的事兒,你想必已經知道了,意下如何啊?」
少年人的頭腦有時候真的很難理解,就像他明知道沈家和陳皇后是姻親,還是想把人弄到手再說。
幸好此地隱蔽,沒什麼人瞧見,他算準時候,又安排了人手把尋宮的人拖住,但也把她驚了一下,用力甩開他的手,厲聲道:「殿下想做什麼!」她不耐地退開幾步:「臣無能,殿下另請高明吧。」
她突然疾言厲色,倒把他嚇了一跳,本以為小女孩隨便哄哄就能到手,沒想到她這般剛硬。
殷懷錦面色也沉了下來,眼裡帶了幾分脅迫,正想軟的不行來硬的,就聽不遠處的夾道里一把溫和的嗓音傳了過來:」殿下,皇上準備要抽查您功課,您怎麼還在這兒。」
老遠就見蘇沅站在夾道里,外頭罩著素紗罩衣,裡頭套著蟒袍,殷懷錦心裡慌了下,目光在沈瓊樓臉上流連片刻,還是掉頭快步走了。
沈瓊樓心頭砰砰亂跳,倒不是怕殷懷錦光天化日對自己做什麼,他也不一定打的過她,而是怕萬一皇上知道了,對她又起疑心。
蘇沅緩步邁了過來,輕聲道:「沈侍讀?」
沈瓊樓這才回過神來,鬆了口氣向他道謝:「多謝提督解圍。」
蘇沅瞧了眼前路:「咱家正好也要出宮,順道送侍讀出宮吧。」
沈瓊樓本不想答應,但又怕殷懷錦再過來纏歪,遲疑一瞬便應下了,拱手道:「勞煩提督了。」
兩人靜默無聲地走了會兒,蘇沅忽然輕聲道:「臣記得,幾年前宮裡得了盞極漂亮的琉璃花燈,太子和三殿下都瞧上了,爭的很厲害,皇上一怒之下便把那燈盞砸了,說它壞了手足和睦,留下來也是個禍害。」頓了下,他又低聲道:「花燈無辜,但最後還是落了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沈瓊樓嘆了口氣:「我如今便是那盞花燈。」同時鬱悶地想,她真的不是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