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靜王
和上次去錢塘一樣,這次啞女依舊在錢塘城門外五里處將楚漁放下了,楚漁當時本想直接奔赴江寧去找趙文昌商議,可想起許久沒見師父了,又忍不住進了城門,想先見了師父,明日再去江寧。
這次楚漁直接去了靜王府大門,守門的府兵當然是將她攔住了。
「你是何人?王府豈能隨便讓你進。」
「我找一位叫小雪的姑娘,我是她遠房表妹,青州來的。」
想來知雪在王府混得還不錯,那些府兵還蠻賣她面子,轉身就進去稟告了。等了會兒,前去稟報的府兵回來了,態度差了許多:「小雪姑娘說沒有表妹。」
另外一個府兵隨即立馬說:「大膽,竟敢冒充小雪姑娘的表妹,看在你是個姑娘家家的份上,趕緊離開,就不追究你擅闖王府之罪了。」
耶!這幫傢伙!誰擅闖王府了!這個小雪,也太死板了吧,就算沒有表妹,也該見見啊。楚漁正欲再找小眉時,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
「小魚,我沒看花眼吧?」
說話的是阿飛,身後跟著鍾叔,阿飛看到她自然很開心,而鍾叔似乎不怎麼開心,一直板著臉。
「見過鍾叔,見過阿飛叔叔。」
「客氣啥,走走走,進去再說,爺看到你來了一定很高興。」
「好啊,鍾叔保養的好,怎麼越來越年輕了。」
進了院子,鍾叔突然壓低了聲音:「小魚,怎麼有人跟蹤你?」
「我嗎?」楚漁心中一驚。
鍾叔點點頭:「有好幾雙眼,直到你進府才離開。」
糟糕,怎麼被跟蹤了!難道是國色天香的人?她這一路上都沒怎麼注意,和啞女分開后就直接進了錢塘城,她來錢塘的事也只有國色天香知道,他們跟蹤她做啥?難道上次偽造密函的事被懷疑了?還是名冊的事被懷疑了?楚漁啊楚漁,你怎麼這麼粗心?海棠一定是想試探你幕後的掌控人是誰?你就這麼愚蠢的把他們都引到了靜王府。現在看來,海棠讓她來殺師父,擺明就是試探她,而她卻還忍不住跑來看師父,這下要穿幫了。
「小魚,你是不是有啥仇家啊,說說是誰,我幫你解決。」阿飛還是一如既往的仗義。
「鍾叔,快領我去見師父,我有要事找師父。」
眾人剛走到靜王書房外,正遇上小雪端著托盤出來,盤裡擺著幾個碗,用蓋子蓋著的。小雪初見到楚漁第一眼時,震驚中帶著點不悅,雖然立即換上了喜悅的笑臉,但楚漁還是捕捉到那一絲僵硬。可見小雪並不喜歡她的到來,至於為何不喜歡,憑藉女人的直覺,也大概能猜到和師父有關。
「小魚,你怎麼來了,咋也不說一聲呢?」小雪臉上掛著笑。
「路過,想著就來看看師父。」
「王爺這兩天身子不太好,剛歇下。」小雪擔憂地朝書房望了眼。
楚漁急道:「師父怎麼了?」
「王爺他……」
小雪剛開口就被鍾叔打斷了:「王爺又沒吃飯嗎?」
鍾叔掀開托盤裡的蓋子,面臉愁容,小雪鼻子一吸:「今天的葯也沒喝。」
鍾叔點點頭,摸了摸碗邊,見還是燙的,便順手接過托盤:「老不吃飯怎麼行!讓小魚把飯送進去,興許王爺就吃了,小雪,你把葯熱一熱再送來。」
「我……」小雪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點點頭,「那就有勞小魚了。」語氣頗為生份。
也沒太多閑工夫去處理小雪的那點情緒,楚漁從鍾叔手中接過托盤,就直接推開了門,進了屋,脆生生地喊了聲:「師父,開飯了。」
正端坐在書案的背影一震,楚漁把飯菜放到飯桌上,就扶著靜王去吃飯,順便朝阿飛喊了句:「阿飛叔叔,你再去給我弄副碗筷來啊,再來兩個菜也好,我都還沒吃中飯呢!」
「馬上就來。」阿飛對外面的侍女吩咐了幾句,又笑嘻嘻地進來了。
楚漁飯碗和筷子塞到靜王手裡,就托著下巴坐在對面,津津有味地看靜王吃飯。
靜王舉著筷子呆立片刻,才問:「什麼時候來的?」
楚漁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靜王莞爾一笑,便乖乖吃起飯來,守在旁邊的鐘叔這才鬆了口氣:果然一物降一物啊!
不一會兒,小雪端著新炒的菜和靜王的葯進來。這王府的生活就是不一樣啊,米飯都格外軟些,幾個小菜也都是色香味俱全,楚漁毫不客氣地拿起碗筷,嘩啦啦就是三大碗米飯。
靜王只吃了一碗,便放下了碗筷,楚漁本想勸他再多吃點,可想到他可能平常半碗都沒吃,這一時半會突然把飯量加太大反而不好,而且還要留著肚子來喝葯,便只給他舀了一小碗菌菇湯,靜王倒是非常聽話,一聲不吭地就把湯喝完了。師父喝湯的樣子都和別人不一樣,孤傲中略帶一點矜持,真好看,楚漁敲著筷子,不由自主地咂了咂舌。
飯畢,小雪收拾了碗筷,遲疑了下,就出去了,楚漁翹著二郎腿,邊看靜王皺著眉頭喝葯,邊考慮待會該怎麼跟師父說國色天香的事。她這一時大意就把國色天香的人引來了靜王府,怎麼著也得讓師父多防備下啊。
靜王喝了半碗,就搖了搖頭,一副喝不下去的樣子。
楚漁想著靜王以前哄她喝葯的樣子,便伸長手,拍拍靜王的頭,笑眯眯地說:「師父聽話,喝完它,我買糖葫蘆給你吃。」
靜王一愣,也想起了以前的事,嘴角輕揚,笑容在臉上展開,端著漱口茶進來的小雪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嫉妒的蟲子咬得她心痒痒。
靜王乖巧地喝了葯,又用龍井茶水漱了口,淡綠的茶汁還沾在嘴角,小雪下意識地就去拿手絹,想要替他擦乾淨,卻被靜王用手給擋開了。小雪的手在半空中停了會兒,頗有些尷尬,靜王不悅地掃了她一眼。
王爺這幾年歲數漸長,脾氣更是漸長,動不動發脾氣都酸了,最近還上升到時不時絕食,一屋子的人愁白了頭,也沒能讓他吃下幾粒米飯,可這小魚一來,飯也吃了,葯也喝了,簡直跟老母雞看到黃鼠狼一樣聽話,唉!真是一物降一物!阿飛頗為感慨:「小魚啊,我們家爺還就只有你能治。」
「那是你們沒找對方法,哪有隻叫人喝葯不給人糖吃的呢?」楚漁說著手往兜里一伸,趁靜王不注意,往他嘴裡塞進了一顆蜜餞,「是吧,師父。」
突然而來的甜意讓靜王有點不知所措,可當那越來越多的甜意席捲整個舌頭,蔓延到喉嚨時,他露出了笑容,藥水帶來的苦楚都被這甜蜜化成了繞指柔。
「師父著是要返老還童啊,還貪戀甜食了。」楚漁說著又以極快地速度往靜王嘴裡塞進了一顆蜜餞,靜王爺就像隔壁家的二獃子一樣,默默地咀嚼,這一幕可把阿飛和鍾叔看呆了。
「還是小魚有辦法啊。」阿飛十分欽佩地對楚漁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
而小雪眼睛都要擠出淚水了。
楚漁拍拍手,倚著靜王的手臂,感慨地說:「以前我小時候不肯喝葯,師父也是這麼忽悠我的,師父也有今天,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你小時候哪有這麼好哄啊,鬼機靈的很,為了哄你喝個葯,我們幾個老傢伙每次都是提著腦袋哄,可沒少受罪。」鍾叔笑道。
「等鍾叔老了,我也哄你喝葯不就好了嘛。」
「對了,丫頭,別顧著貧嘴了,咱剛才的正事還沒說呢。」
阿飛也跟著問:「就是,剛才跟蹤你的那幾個人是誰啊!住哪?我去把他們打一頓。」
「誰?」靜王爺問。
說到正事,楚漁收起了笑容:「這可是件要緊的事,關係到許多人的生死還有師父的安危,鍾叔你得找人在外邊守著。」鍾叔立馬吩咐了幾個護衛在外院看守。
「我跟你們說……」楚漁正要說,突然想到小雪還在屋裡,就下意識地看了她一眼,鍾叔立馬明了,「小雪,爹有要事和王爺相商,你去忙你的吧。」
只要小魚一出現,王爺就像變了個人一樣,連阿飛和義父都圍著小魚轉,她就像是地上的一粒灰塵一樣,完全被大家遺忘,他們要講大事講秘密,不能讓她這個外人知道的大事和秘密。當年,她借小魚的身份在王府求得一條活路,后又在不知不覺中戀上王爺,本以為在王府長大,又憑藉義父的關係,怎麼著也能在王爺身邊求一個位置,而結果在王爺的心裡,她只怕連小魚的一根頭髮絲兒都比不上。她怎麼這麼命苦,少時沒了爹娘,被人販子拐賣,苟且偷生一世,總是事事不如她意。
想著也是失落的很,知雪欠了欠身,默默地退出了屋子,合上了門。
待小雪的腳步聲走遠了后,楚漁的面色變得極為嚴肅:「鍾叔、阿飛,你們可要小心保護師父,國色天香的人要害師父。」
「國色天香.……」阿飛沒想到這四個字會從楚漁嘴裡說出來。
鍾叔也頗為驚訝:「你怎麼知道的?」
「我我我……」楚漁遲疑了下,還是決定說出真相,「我被國色天香抓去做了細作,是他們派我來害師父的。」
「你……你.……進了國色天香?」阿飛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小魚怎麼可能進了國色天香?這一定是做夢,一定是做夢,「我一定是在做夢,對不對?」
楚漁掐了阿飛一把,告訴他:「你沒做夢,我是真的進了國色天香。」
鍾叔緩過神來:「那剛才跟蹤你的那幾個人就是國色天香的?」
楚漁很苦惱地點點頭:「應該是。」
「你沒把密函給他們?」靜王突然問。
「當然!我怎麼能出賣師父呢?我把真密函燒了,做了封假密函交上去了,當時她們好像也沒有發現,至於後來,我也不知道了。」
鍾叔和阿飛異口同聲問:「什麼密函?」
楚漁乾笑兩聲:「此事說來話長,以後有時間,我慢慢和你們說。」
「這國色天香到底是幹什麼的?好像神秘的很?」阿飛好奇地問。
鍾叔搖搖頭:「我知道的也不多,只聽說厲害的很,行事毒辣,也沒人知道他們在哪!」
阿飛撓撓耳朵:「要不,小魚你給我們說說。」
楚漁咳咳兩聲:「這也不是三言兩語說得完的,以後慢慢說。」
阿飛嘴一扁,有些不樂意,還是鍾叔比較穩重:「那些跟蹤你的人目標是你還是王爺?」
「應該是我!」楚漁翻了個白眼。
「不過,你敢拿假密函騙國色天香的人也是膽子大啊!」鍾叔呵呵笑道。
「可能.……也不……」楚漁吞吞吐吐地說,「全是因為密函。」
靜王靜靜地看著楚漁:「因為什麼?」
「你們可做好心理準備,我接下來要說的事,可能會嚇著你們。」
「.……」
阿飛屁股往凳子上一坐,捂著胸口說:「太嚇人的還是不要說好了。」
「膽小鬼!」楚漁白了阿飛一眼,但還是怕嚇著他們三個,所以,聲音壓的極低,說的極慢,「那個我好像是偷了國色天香最重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
「什麼叫好像是?」
「國色天香的東西你也敢偷?」
「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小魚,沒想到你這幾年混得這麼好啊!」
……
鍾叔和阿飛兩個七嘴八舌地問,而靜王一直默默地坐著,靜靜地看著楚漁:「何物?」
「那個,師父,鍾叔,你們知不知道國色天香有一本名冊,記載了所有細作、殺手、護衛和啞女的來歷,被派去了哪裡,以及一些大的活,比如梁國滅國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