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二娘和二大爺
趙文昌的意思,楚漁當然懂!他不過是想利用傾城為他們打聽唐國的消息罷了。哼!還想利用楚漁去拉攏傾城,這種事,她楚漁才不會做呢!她救傾城是純粹的俠義之為。
見楚漁不太高興了,趙文昌也很識時務地轉開了話題。
兩個人又七七八八地嘀咕了幾句,楚漁也把她對這案子的預測結果,同趙文昌大致說了下,趙文昌聽了頗為贊同,也答應暗中幫助楚漁脫罪。
那頭的獄卒已經在催了,趙文昌樂呵呵地搓了搓楚漁亂糟糟的頭髮,有點恨鐵不成鋼:「要不是看你確實是塊好材料,我才懶得管,話說劫獄也很辛苦啊。」
楚漁嘴一扁:「少來,你就出出力,還喊辛苦,我生死關口走一遭,才殺死蕭都司,還背了殺人罪名,你們卻平白無故得了那麼多好處。」
「你殺蕭都司,關我們什麼事嘛!我們能有什麼好處?」趙文昌嘿嘿一笑。
「得了吧,忘恩負義的傢伙。」楚漁低低罵了句,反問趙文昌,「唐國朝堂鬥成這樣,你們沒好處?六皇子黨得了好處,唐國外戚勢力助長……」
楚漁還欲說下去,趙文昌早已連連擺手:「得得得,小看你丫頭了,人都說婦人家頭髮長見識短,到你丫頭這咋就不管用了呢?」
楚漁對著趙文昌的背影翻了個白眼,哼道:「唐國亂,最得利的就你們漢國了。」
趙文昌一扭一扭,扭到獄卒那邊,還和那些個獄卒聊了會兒,惹得獄卒笑聲連連。
「喲,官爺幾個可辛苦了。」
「還要煩請官爺幾個多照顧,回頭請官爺去奴家家裡喝酒。我家哪,就住在西街豆腐坊後邊,嗯,家裡沒人,就奴家一個。」
「你們可要來喔。」
那些個獄卒還真是塊肉就要舔幾口,一雙雙色眯眯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趙文昌碩大的胸部,有幾個手腳不幹凈的獄卒,還趁機在趙文昌翹/臀上捏了幾把,當過過手癮。
楚漁好想問那些獄卒,是不是看起來是肥肉,捏上去卻是瘦肉的感覺。哈哈,也虧得這些獄卒下得去手,也虧得趙文昌能忍。
吃飽喝足的楚漁心情大好,又繼續去折磨那幾隻饑渴的老鼠了。
接下來的半個月里,楚漁就像被衙門忘記一般,獨自在監獄過著無聊的生活,她每天掰著手指頭數日子,在牆壁上劃到第六個正字了,還是沒誰來提審她一下,就連趙文昌那傢伙也沒再來,莫愁和九兒自然是一問三不知,整的楚漁開始有點擔憂了。
難道,她要一輩子在監獄度過嗎?沒道理啊!是殺是放,總該有個說法啊。
到第十六天,趙文昌終於來了,這回他假扮的是衣衫襤褸、鬍子花白的莊稼老漢。
「官爺.……咳咳咳.……官爺……咳咳……我是犯人二大爺.……咳咳咳.……家裡窮.……咳咳咳.……沒啥能孝敬官爺的……咳咳……這兩隻鵝……家養的.……咳咳……官爺……咳咳……行個方便.……咳咳咳咳……」
「去,去,臭死了。」
「咳咳咳……那這兩隻鵝……」
「鵝留下。」
「多謝官爺.……咳咳咳.……官爺好人……」
趙文昌小心翼翼地把懷裡的兩隻大胖鵝放在地上,又對官爺作揖,才佝僂著背,深一腳淺一腳地朝楚漁這邊走來。
見了滿臉麻子的趙文昌,楚漁強忍著笑,叫了聲「二大爺好」。
趙文昌從兜里摸索出兩枚煮熟的鵝蛋,朝獄卒那邊大喊:「丫頭,你大爺窮……這兩顆鵝蛋早上煮的.……咳咳咳.……吃吧吃吧……」
楚漁接過鵝蛋,往鐵門上敲了敲,邊剝殼邊朝獄卒的方向大喊:「還是我二娘疼我,我家二大爺窮啊。」
楚漁一提起二娘,那幫獄卒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一想起二娘那*的臀/部,獄卒一陣騷亂,那兩隻肥碩的大鵝在地上呱呱呱地叫。
楚漁吃了口鵝蛋,壓低了聲音:「喂,外面現在什麼風聲啊,咋都沒人來審我啊。」
趙文昌微眯著眼,蹲在一旁:「僵持不下唄!」
「僵持不下?什麼僵持不下?」
趙文昌嘴一抿:「周國舅想要將此案鬧大,讓刑部公開審理。」
「那蕭儼的臉不丟到姥姥家了?」楚漁插嘴道。
「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趙文昌懶懶地拍了拍楚漁,「這可是丟祖宗門面的事,蕭儼當然不肯啦!所以呢……」
趙文昌頓了頓:「所以,蕭儼跟周國舅在某些方面達成交易,周國舅同意不再公開審理,你這案子就算結束了。」
「啊……那難道我要一直蹲在監獄么?」一口鵝蛋黃塞在嘴裡,楚漁心裡堵的慌。
趙文昌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你這丫頭終於知道怕了。這事嘛.……」
趙文昌拖長了聲調:「你這案子上不到刑部,那最後將會由知府審理,只要放到知府這邊,那就是雞鳴狗盜的小案子了。既然蕭儼不會再插手了,只要周國舅讓人跟知府打個招呼,那知府也不傻,自然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估計關你幾個月,這事就算完了。」
「不過,周國舅和蕭儼已達成交易,那我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周國舅還會幫我嗎?」
天哪!這兩傢伙居然說握手言和就握手言和,那她楚漁之前不都變成了異想天開了么?萬一這周國舅過河就拆橋,那她不就得一直在牢獄住下去了,雖說這裡有吃有喝,曬不到太陽還對皮膚好,可沒有自由總是不太好。
「你也知道怕,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趙文昌優哉游哉地說,「也希望你能吸取這次教訓,以後做事情前先想下後果。」
「.……」
周國舅靠不住了,那就只有靠趙文昌了,楚漁眼睛一擠,眼淚說來就來,撲上去,抓著趙文昌的衣袖哭起來:「二大爺,我二大爺啊,你可不要不管我啊.……」眼淚鼻涕一把又一把往趙文昌身上擦。
「放開,放開……」
楚漁哭得那個情深意切,連那邊的獄卒都有點感動。
趙文昌掙扎不過,不得不投降:「別撓了,別撓了……咳咳咳.……」
這回是真咳。
「停,你死不了。」趙文昌瞪了楚漁一眼。
楚漁這才罷手,笑得像條土狗,咧著牙齒:「二娘,二大爺,要不你劫獄吧。」
「劫獄不要錢啊!」趙文昌翻了個白眼。
說到錢,楚漁無言以對,垂下頭來。
趙文昌這才慢條斯理地說:「你是為救傾城才殺的人,傾城自然會幫你去找周國舅。」
「可是,周國舅能聽傾城的么?傾城畢竟也只是一個煙花女子,在男人眼裡,高興的時候,是個寶,不高興的時候,還不是一根枯草。」
「嘿嘿,你倒想的明白。傾城和周國舅來往多年,手上估計也有不少周國舅的把柄,只要她有心,周國舅自然會替你打點。不過我近期因你的事,也暗暗打探了些傾城的事,我發現這傾城也是不簡單啊.……」
趙文昌斜眼瞟了瞟獄卒那邊,見沒人注意,才低聲說,「我調查的時候發現她和金芙蓉玉葫蘆兩個一樣,在某一年就突然出現在金風館,再之前的事,一點資料都查不出來。說是金芙蓉從永州買來的,可我調查金芙蓉多年,她那年根本沒去過永州,而且傾城也沒一點永州口音。不僅如此,永州人喜辣,可我打聽到的是傾城滴辣不沾。」
「古人有詩云『鄉音未改鬢毛衰』,一個人什麼都會變,但習好和口音卻不是一年兩年就能改的了,依我看,這傾城應該知曉不少金芙蓉的事。」趙文昌眼前又閃過那日在金風館見到的那個絕色女子,一身水綠色的長裙,就那麼靜靜地坐在角落,看他和耶律沖打架,那淡定自若的神態也不是普通青樓女能有的。
想著想著,趙文昌鼻子就有點酸澀。
「完了完了,紅顏禍水啊.……」趙文昌趕緊敢在鼻血洶湧而出前,捏住了鼻頭,匆匆忙忙地同楚漁道個別,就佝僂著身子,低著頭衝出了牢獄。
「官爺.……咳咳咳.……人有三急.……」
「趕緊滾,臭死了,臭死了。」
楚漁握著一枚鵝蛋,誒誒誒了半天,也沒明白趙文昌這又抽的是哪門子風。
這個趙文昌咋有點怪啊!唉,不管了,還是先想想越獄的事吧!萬一這周國舅不給傾城面子咋辦呢?她還是得多準備條退路。
早知這一生還會進監獄,當年就應該跟小馬哥哥和阿飛多學點技能啊。唉,要是能變成老鼠那麼小隻就好了,隨便刨個洞就能出去。
果然如趙文昌所言,第三天上午,楚漁就被提審了,提審的過程快得讓楚漁看花了眼。
堂審正位坐著知府大人,旁邊坐著師爺,兩邊站了兩排府衙,門外只有一隻貓懶懶地蹲在樹邊曬太陽,連個圍觀的百姓也沒有,再遠一點呢,就能看到莫愁和幾個人站在大街上,往這裡頭張望。
整個堂審的過程是這樣的。
知府大人:「堂下所跪何人?姓甚名誰?哪裡人士?現住何處?」
楚漁答:「草民姓楚名漁,福州人士,為金風館的丫頭。」
知府大人點點頭:「嗯,案情的經過,本官已知曉了,現在就宣判。」
楚漁張大嘴:「這就問完了么?」
知府大人的驚堂木一拍,念念有詞:「現有刁民楚漁,與蕭都司半月前,於茶館產生糾紛,掙扎之下,氣得蕭都司突發隱疾,不治而亡。然,蕭大人寬厚待民,念楚漁孤苦無依,不再追究其罪過。又依唐律,年十歲以下者,犯罪,則罪減一等,遂,本官判楚漁入獄半年。楚漁,你可服氣?」
「服!」楚漁凌亂了。
殺人罪就判六個月……楚漁當然服氣啊,服的五體投地,果然是狗官當道,狗官啊。
就這樣,楚漁又被關進了牢房,當天晚上,夜深人靜時,牢獄颳起一陣冷風,牢獄里的鐵鏈哐當幾下響,看守的兩個獄卒相繼喊了聲「女鬼」,就雙雙昏厥過去。
一道白影忽悠幾下,就飄到了楚漁跟前,那女鬼血粼粼的舌頭伸得老長。
大半夜鬧女鬼……這牢獄也是陰氣重,楚漁嚇得一哆嗦,朝著女鬼就是一拜,心中默念了一萬遍阿彌陀佛。
那女鬼才咯咯笑幾聲,袖子一甩,甩出來幾本厚厚的書,《史記》?居然是《史記》?女鬼居然甩《史記》給她?真是個好學的女鬼啊!這女鬼有蹊蹺啊。
楚漁順著燭光,就看見這女鬼有一雙筢子一般大的腳。再看那身形,楚漁怒了。
「該死的趙文昌,你過來,我不打死你。」
「這人生過得太無聊了,找點樂子啊。」
趙文昌兩手一攤,一副欠扁的樣子,楚漁從地上爬起,就撲上去去抓趙文昌,趙文昌身子閃的比豹子還快,早躲得遠遠了。
「你有本事別躲啊,你有本事別躲啊。」
「傻子才不躲。」趙文昌笑著向楚漁招手,表情囂張得不能再囂張了,嘴上嚷嚷著,「你有本事來打我啊,有本事來打啊。」
楚漁氣厥,憤憤地瞟了眼書:「為什麼是《史記》?」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司馬遷當年被漢武帝用了宮刑,可司馬遷身殘志堅,在獄中寫了《史記》,多可歌可泣啊,你也得學學。」
楚漁點點頭:「我準備寫一本《趙文昌裝扮史》。」
「樂趣,樂趣,人活著總要找點樂子啊。」趙文昌連連擺手,又摸摸楚漁的腦袋,「丫頭,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這脾氣太暴躁了,以後要吃虧。這牢獄環境清幽,你趁機養養性子,多好啊,可憐我用心良苦。」
「環境清幽.……」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哈,六個月後再見。」
話未落音,那道白影已經飄到了獄卒身邊,正拍著獄卒的肩膀。
只聽幾聲尖叫,又兩聲叮咚,獄卒直接倒地。
「哈哈。」
隨後,一連串的歡笑聲飄遠,消失在牢獄大門口。
寂寞的時光就這樣一點點地流逝,百無聊賴的楚漁最終還是捧起了那本《史記》,雖然不愛讀書的她,也漸漸從書中找到了一些樂趣。
書能養性,這話也一點不假,一天天中,楚漁明顯感覺自己的心情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就連看到醜陋的獄卒,她也一點都不討厭了,偶爾還會和獄卒聊幾句。
美好的春天,潮濕的春天,就這樣過去了。
轉眼即到了夏天,牢房裡終年昏暗,到了夏天,反倒格外的涼快,這也算是有所得吧。
七月初的時候,知府大人又下了一道文書,大意是楚漁在獄期間表現極好,反思透徹,又得蕭公子力保,特准許提前出獄,只是一月之內不準離開江寧城。
於是,楚漁就這麼糊裡糊塗地出獄了。
走的時候,楚漁突然有點捨不得這間小小的牢獄了,還有那一堆被她調/教得十分乖巧的老鼠兄弟。
楚漁是七月初一出的獄,出獄的當天,是莫愁和九兒來接的她。楚漁坐著傾城的轎子,一路被抬進了金風館後院,下了轎子,就進了傾城的屋子。
傾城懶洋洋地靠在椅子里,逗鳥兒玩,見楚漁來了,只微微抬頭:「你這一身也真夠臭的,趕緊去洗洗。」
楚漁掄起衣袖,用力一吸,也確實是臭。
「牢里蚊子多,臭點好熏蚊子。」楚漁嘿嘿一笑。
「不錯,嘴還是那張巧嘴。」傾城忽然話鋒一轉,「還是說說你我之間的事.……」
傾城一聲輕嘆,美麗的眸子從楚漁臉上移開:「你為我殺的人,我救你出的獄,你我之間也基本算兩清吧。雖然總體算起來,你還是吃了點虧。」
頓了頓,傾城又說:「殺蕭都司的事,從頭至尾,也都是你自願而為,我並未強迫與你,所以,我並不感激你,你也別以為我會多照拂你。」
搞半天,這個傾城居然是擔心楚漁以此恩惠要挾她,楚漁也是心塞。
「傾城姑娘多慮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我們牛頭寨的寨規,我殺蕭都司只是為救我自己,和傾城姑娘並無關係。就算傾城姑娘未救我出獄,我們之間也是互不相欠。」
傾城愣了愣,點點頭:「此事到此就算結束,你以後也是不能留在金風館了。」
「為什麼?」
「金夫人不會因你而得罪蕭儼,更不願加入周國舅與蕭儼之間的鬥爭,收留你,即是得罪蕭儼,懂嗎?」傾城淡淡地看著楚漁。
楚漁點點頭。
傾城忽地起身,自房間拿出一個盒子,放到楚漁手上:「這裡有一百兩銀子,還有你在金夫人那的賣身契,月底,蕭公子有商隊要去福州,你到時與他們同行即可。」
福州?回到福州幹嘛?娘的仇未報,爹未找到,回福州幹嘛?楚漁搖搖頭:「傾城姑娘,金風館不能留我,我離開便是。」
「你不想回福州?」傾城微微驚訝,又道,「我聽人說你也是被人販子拐來的,福州是你的家鄉,你不想回到爹娘身邊嗎?」
「爹娘.……」楚漁怔怔地望著房梁,「娘在黃泉,爹亦不知在何處。」
傾城「喔」了一聲,嘆道:「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莫愁和九兒看到這一幕,也紛紛想起自己的家鄉和爹娘來,眼淚又撲簌而落。
「你們也都別哭了,爹娘沒了就沒了吧,日子還是要過的。」傾城擺擺手,扶著額頭,重新坐回椅子里,「小魚。」
楚漁抬頭:「傾城姑娘有話請講。」
「你畢竟殺了蕭儼的幼子,他不會輕易放過你。這江寧城,你是不能呆的,如若你不想回福州,也可以去別的地方。」
「我又能去哪?」楚漁自嘲道。
傾城想了想,又道:「你是吳越國人,我前些日子認識了吳越國的靜王爺,靜王爺七夕節會來金風館,我可托他在錢塘給你找個地兒,你拿著這一百兩銀子去買塊小地也好,開個小鋪子也好,總是能安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