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化身錢家私生女
世子彷彿看透了她的心思,輕輕嘆道:「師父留了幾個人看管禾苑,等你長大了,可以隨時回來,你爹娘回來,也會立刻知道你在哪。」
楚漁這才放下心,抬起頭,眼中又閃起了淚光。
「師父,我不想離開你。」楚漁揉揉眼睛,再次撲向世子,雙手緊緊抱緊他的腰,頭在他肚子上蹭來蹭去。
四年前,小魚的頭頂還剛到他的腿彎,現在,小魚的手已夠得著他的腰了。
「唉。」世子柔聲安慰哽咽的人兒,「師父答應小魚,一定很快就來接小魚去師父的家,師父的家裡有吃不完的肉包子,喝不完的美酒,使不完的狗腿子,最悠揚的琴聲,還有漂亮的姑娘,英俊的男兒,健碩的駿馬.……小魚不喜歡騎在馬上看漂亮的人嗎?為師保證小魚眼都不想眨。」
楚漁探出紅紅的腦袋,板著臉:「師父笑話我,我只喜歡騎在馬上看師父這樣的漂亮叔叔,別的人再漂亮,我也不喜歡看,在我心裡,師父最漂亮最最漂亮。」
世子忍不住捏捏她嬰兒肥的臉蛋,笑出了聲。
「小魚啊,你不在,還有誰來逗我笑呢?」世子在心裡一遍遍問自己,而答案是無,苦澀的笑容浮現在臉上,無比滄桑。
第二天,四更天,睡夢中的楚漁被阿飛扛進馬車,十餘輛馬車,數十匹駿馬,近百號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雲井村。
楚漁扒開車簾,戀戀不捨地往著即將離開的地方,黑暗中的村落,房屋稻田什麼都看不見,楚漁閉上眼睛,回憶著它的模樣,手指在車廂上一點點描繪雲井村的輪廓。
村西的禾苑和橘子樹,村東的土狗,村北的榕樹,村南的大海,還有村頭的石頭,每一樣,都深深刻畫在她的心裡。
馬蹄聲在環繞的山腳下迴繞,楚漁想起他們剛來村裡時的情景,那是她第一次與師父和小馬哥哥相識,緣分是註定的,他們註定會來她楚漁的生命里,卻又註定會離開她的生活。
路邊的花草還是幾年前的那些花草,村裡的幾頭牛還是那幾頭牛,牛頭山還是那座牛頭山,這一群人在村裡生活了四五年,並沒有融入雲井村,更別說改變雲井村,現在,他們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對雲井村而言,一切都沒有改變過,就好似他們從未來過一般。
而楚漁一家也是如此吧,她的離開,村裡也沒誰會在意吧,最多茶餘飯後再說楚漁家幾句閑話罷了。
雲井村因一口從不幹枯的井而得名,楚漁希望雲井村的人和雲井村的水一樣,生生不息,源遠流長。
師父等人似乎有很緊急的事,急著把楚漁送去福州,一路上,除了喝水吃乾糧,其它的時間都在趕路,到達福州時,恰是傍晚。
錢家一屋子人在門后迎接,還擺了七八桌酒菜,錢家幾個重要男丁和楚漁等人兩桌,其餘的隨從則被安排在後院吃飯。
錢安居發須盡白,錢青竹長得有點猥瑣,眼角往下巴拉,錢爺爺另有兩子,一名錢青松,五短身材,一名錢青柏,肥頭大耳。
飯桌上,錢安居父子竭儘可能地招呼師父和她,楚漁竭儘可能地保持微笑和禮儀,飯吃完,又喝了會兒茶,師父交代了楚漁幾句,就帶著一干人上了馬。
楚漁追在後頭,眼淚嘩啦啦地流,世子不忍見,閉著眼,狠下心,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揚長而去。
他們走遠了,楚漁也跑不動了。
「師父,你一定要來接我。」楚漁朝著深遠的前方大聲吶喊,她不知道師父是否能聽見她的呼喊。
小眉嗚咽的哭聲被馬蹄聲覆蓋,鍾叔沉著臉,阿飛也覺得失去了一樣重要的東西,而他們的世子爺依舊沒有表情,沒人知道他把對楚漁的祝福全都深埋在心中:「小魚,你要開開心心長大,嫁人,生兒育女,老去,一輩子自由自在,就像魚兒在水裡一樣歡快。」
在錢安居和錢青竹的安排下,楚漁由錢青竹正房夫人撫養。楚漁要求單獨住,錢安居父子就讓她單獨居住在一座四間房的小別院,名為「梅園」,梅園是錢青梅在錢家時住的地方。
錢夫人馬氏帶著一堆丫鬟浩浩蕩蕩地來關照了一番,馬氏表面上說是關照她這個假私生女,一把比一把淚,心肝兒肉桿兒地叫,實際上看楚漁的眼神里都暗含厭惡與嫉妒。
大戶人家妻啊妾啊嫡啊庶啊爭風吃醋的事,楚漁在雲井村也聽過不少,尤其牛婆子的閨女給人做了妾又沒生齣兒子后,每回回娘家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撕心裂肺,還順帶把她家祖墳和送子娘娘拜幾拜。
對於錢家,她只是暫時借住的過客,楚漁才無心去參合錢家的事,更沒心情與錢家人深交,即使有梅姨的因素在,她也不喜歡這個地方。
楚漁慵懶地打個哈欠,伸伸懶腰,馬氏倒也識趣,留了幾個丫頭做侍候楚漁,就走了。
趕了一天的路,楚漁累得骨頭都快散架了,往柔軟的錦被中一躺,眼前都是師父彈琴看書的模樣,唉,師父啊師父,你才剛離開,小魚就想你了。
「姑娘,這些書和字畫,奴婢都給你放到書房去了,衣服放在睡房柜子里,其它東西都放在廂房,可以嗎?」
進來的丫鬟叫小屏,看起來十三四歲,五官倒秀氣,就是生得有些黑,馬氏說她力氣大,人機靈,以後就給楚漁做貼身大丫鬟了,另外還有個叫倩兒的丫鬟,十歲,長得面黃肌瘦,和小屏一起照顧楚漁的貼身事物。外院的兩個婆子,一個姓張,三十多歲,一個姓劉,四十多歲,聽馬氏說這二人都是寡婦,而倩兒則是那張媽媽的女兒。
楚漁把畫和她爹留下的東西挑出來后,才讓她去放行李,那個小屏一雙烏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瞧著只是本破冊子,金牌也是鍍金,畫看起來也不值錢,才收回眼睛,出門后還不忘和外院的婆子嘀咕幾句。
「小屏,新來的主子家當怎麼樣?」張媽媽最先圍上來。
小屏嘆了口氣:「別說了,就是個窮破落戶,守著一本破冊子和一張破畫做寶貝,其它的行李,我粗粗翻了下,就那廂衣服看起來值錢點。」
「我們幾個也是倒了八輩子霉,來侍候這麼個窮主子,夫人又不喜歡這窮主子,我們幾個在梅園真是一點油水都撈不到,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下去啊。」劉媽媽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張媽媽搖著頭,似乎不相信:「不至於啊,那金珠可是笑春樓的頭牌誒,又受大老爺獨寵多年,這小金庫少說也得有那麼兩箱子,金珠又只有這麼一個閨女,她死了,那些金庫就該在這新主子手上啊。」
「張媽媽你不知道,聽說送新主子來的可是金珠的遠房表弟,我看這丫頭也不像個機靈人,指不定錢財都被那表舅給私吞了。」劉媽媽分析道。
「有也有理。」張媽媽贊同道。
「唉。」小屏一聲嘆息,「跟這麼個窮主子,我們也是窮丫頭的命。」
張媽媽這回可不贊同了:「這可也不一定,你們沒看到嗎?這麼個私生女,太老爺、大老爺、二老爺和三老爺可是親自去迎接了,就這待遇,可見這窮主子在太老爺和大老爺心中的分量,只要太老爺和大老爺喜歡,還怕窮主子富不起來么?」
「也是。」
「對,夫人也畢竟要聽大老爺和太老爺的,而且我聽說錢家家產都在太老爺那。」
楚漁透過窗戶瞧著院子里的幾個人,小屏幾個說著說著又喜上眉梢,只有面黃肌瘦的倩兒一直頭也不抬地默默掃地,那怯怯的樣倒一點也不像她娘。
楚漁打開隨身帶的包袱,裡面全是白花花的銀子,足有一百兩,又從碎銀子中拿出幾塊碎,這是小眉給她準備的,小眉說到了大戶人家,少不了要打點下丫鬟婆子,尤其是她剛進府,打點了,這些個丫鬟婆子才盡心。
楚漁按照小眉教的,拿著銀子跟丫鬟婆子寒暄了幾句,果然,幾個人再看她時,眼中都冒著光,熱情得不得了。
楚漁不由得在心裡感嘆:銀子真是讓狗腿子乖乖聽話的神器啊。
換了新地方,換了新床,周圍還全換成了她不認識的人,楚漁果然失眠了。躺著心煩,就乾脆跑到院子里數星星,還好今兒天晴,夜空中閃閃爍爍地,倒有點景緻,數著數著,楚漁又想起和師父一起數星星賞月亮的快樂時刻了。
師父總能念許多關於星星和月亮的詩詞,唉,不知道師父有沒有和她一樣睡不著。風吹起樹葉,莎莎作響,楚漁一低頭,恍惚中,好似看見一個人影從眼前快速溜過,想去追,又有些害怕,不由得抓緊了袖中的匕首。
聽小屏說著園子很多年沒有住過人了,楚漁幾乎可以肯定那黑影鐵定是沖著自己來的,看那黑影的身形像是個姑娘,心中暗暗記住了黑影躲藏的位置,快速躲回被窩,手裡緊緊抓著匕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