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農忙二胎
阿飛癟癟嘴:「她會甜言蜜語唄,一天到晚流著口水誇咱爺長得好,眉毛好,鼻子好,手好腳好,連每根汗毛都好。」
這小子沒個正經,鍾叔搖搖頭:「因為她乾淨任性活得自在,她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當土匪就離家出走,她就是一條魚,無憂無慮,天真無邪,自由自在。」
鍾叔停了停,嚴肅地看著阿飛,反問他:「這不就是爺最想要的生活么?」
阿飛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啊轉,半天反應不過來,他好像懂了。
二人一片默然。
許久后,鍾叔指著園子外的天空,微笑著道:「你看,這外面有山有水,有牛有豬,每日清晨有雞叫,傍晚有炊煙裊裊和落日黃昏。這裡沒有權利之爭,沒有爾虞我詐,沒有打打殺殺。我們沒事去阿貴家喝喝酒,跟他打打魚,不挺好的么。」
「好像是,這裡的日頭都轉得慢些,雖然每天挖土,卻覺得很輕鬆,飯吃得香,覺也睡得香。」阿飛凝神看向圍牆外的天空,腦中回憶在村裡生活的點點滴滴。
「這不就對了嘛!」鍾叔拍拍阿飛的肩膀,笑道,「這池塘也快好了,你明兒讓小魚去虎子家給你抱條狗來,每日遛遛狗,釣釣魚,快活過神仙哪。」
鍾叔還要繼續往下說,阿飛鄭重地點了點頭:「叔,我懂了。」
「懂了就好,我過幾日幫阿貴家割稻子去,你要不要一起來啊。」鍾叔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抓起木桶繼續往坑裡倒水。
阿飛則去井裡打水,二人配合緊密,又是力大無窮的壯漢,不過兩日功夫,一個人工池塘就竣工了。小眉將從楚漁家要來的大魚小魚悉數倒進池塘,楚漁又扔了兩隻小黃鴨進去,小黃鴨在水上撲騰幾下,嘰嘰喳喳地遊了起來。
整個禾苑蔓延著楚漁和阿飛歡快的笑聲,天空都變得五彩斑斕起來。
世子爺靜靜地看著天空,明媚的陽光照進他的雙眼,那其中的陰霾終被夏風吹散,天上的雲朵映射在他雙眸,那些雲朵竟漸漸飄起來,他已經很多年沒見到過會飄的雲朵。
「爺笑了。」一直密切注視世子爺一舉一動的小眉簡直要熱淚盈眶。
一萬分激動的小眉簡直想把楚漁早晚三炷香給供起來,為了表示她的謝意,小眉窩在廚房一下午,做了十道大菜,外加一碗阿飛心心念念的蓮藕骨頭湯。
阿飛看看骨頭蓮藕湯,又看看小眉秀氣的臉蛋兒,一顆心飄啊盪啊,都快要盪到外婆橋去了。
鍾叔特地跑去田地里跟楚貴說了聲,楚漁便留下來吃晚飯。而楚漁看著那碗蓮藕湯就像看到自己蓮藕般肥嫩的小手被燉成湯,小嘴嘟成了肉包子。好在她今日心情還算不錯,又因為這桌從未見過的豐盛大餐而格外寬容,才沒跟阿飛一般見識。
這頓飯吃得極為歡快。世子爺目送楚漁出禾苑時,已是月朗星稀夜。
睡得迷迷糊糊的楚漁被鍾叔送到雲娘的懷裡,只翻了個身,又睡得口水橫流。
楚貴夫妻看著閨女這不雅的睡相,哭笑不得。
第二日,楚貴家進入一年中最繁忙的季節,即收割。
雲娘最近身體虛弱,楚貴見鍾叔說來幫忙便答應了,當朦朧的月亮還掛在天邊時,穿著粗布衣裳的鐘叔推開了楚家籬笆,後面還跟著自告奮勇的阿飛。
楚貴三人別著鐮刀,戴著草帽,踏著露珠,摸黑下田,雲娘也沒閑著,餵雞餵豬燒火煮飯,整個村子里忙得熱火朝天時,只有兩個人最閑:一個是正在夢中啃雞腿的楚漁,另一個是受失眠困擾只能發獃的世子爺。
雲娘將早飯送到田埂,就留在田裡忙活,楚貴心疼媳婦,但想到繁重的收割任務,只得眼睜睜看著媳婦受累。
四個人忙得熱火朝天時,張小馬父子出現在田埂,楚貴夫妻嚇得差點一屁股坐進水田。張小馬雲姨雲姨父叫得親熱,張寨主嘿嘿憨笑幾聲,簡短說明來意,便捲起褲腿,和兒子一起下了地。
楚貴阻攔不了,綳著臉,埋頭干起活來。雲娘想著來者是客,人家好心幫忙,他們總不能太過分,便低聲在丈夫耳邊嘀咕幾句,楚貴這臉色才緩了緩。
雲娘笑著招呼張小馬父子,又在地里撿了會兒稻穗,便早早回家準備起中飯,收割都是體力活,這飯菜一定不能差。
楚漁跑田邊跟張小馬玩了會兒,見大家都忙著割稻穀,也沒空搭理她,便悻悻地鑽進貓洞,纏著世子爺釣起魚來。
楚漁這種沒耐性的人,釣魚也不過是圖個新鮮,而一直被囚禁,毫無作為的世子爺卻從釣魚中得到了極大的成就感。
接下來的好幾天,禾苑都是吃魚,為防止魚被釣完,小眉和阿飛隔三差五地把買回來的魚悄悄倒進池塘。
每每往池塘放魚時,阿飛都覺得他就像奶媽子,在哄楚漁和世子爺兩個小娃娃玩,不過,只要爺高興,就算讓他喂/奶,他也一百個樂意啊。
沒有人打擾的日子裡,楚漁和她的漂亮叔叔感情又進了一步,這種別人都難以理解的感情也讓虎子很是苦惱,虎子時常坐在草垛上掰手指:今天喵喵又去那個園子了,這是這個月的第二十次了,已經四天沒見過喵喵了,這在以前,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於是乎,在某一天的黃昏,虎子終於避開了他娘親貓一樣的眼力,從田間偷偷溜回來,堵住了正要鑽貓洞的楚漁。
繁茂的槐樹下,虎子滿臉都是委屈,晚間的餘暉灑在他淳樸的面容上,投射成長長的影子。楚漁到底小他幾歲,對於情感並無過多思考,大多時都是隨性而為,她並未意識到玩伴與往日的不同,只顧踩虎子的影子玩兒。
「喵喵,我們有四天沒見面了。」
「喵喵,你好久沒來找我玩了。」
「喵喵,你是不是討厭我啊?」
楚漁無所謂地搖搖頭:「我沒有討厭你啊,我只是現在更喜歡跟小馬哥哥和漂亮叔叔玩。」
「是我哪裡做的不好嗎?」
「不是。」
「那你為什麼不喜歡跟我玩了呢?」
楚漁想了想:「我不是不喜歡跟你玩,而是更喜歡跟小馬哥哥和漂亮叔叔玩。你只是個小屁孩,不會騎馬射箭不會彈琴畫畫也不能教我寫字,可是小馬哥哥和漂亮叔叔都會。而且漂亮叔叔還長得好看,我每天看見他,飯都可以多吃一碗,那我當然跟他玩不跟你玩啊。」
楚漁奮力地捏捏自己的小肉臉,以證她從漂亮叔叔那獲得的油水比從虎子那更多,此時,楚漁絲毫沒意識到她的話對虎子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
樹蔭下,牆角。
楚漁腦子裡全是熱騰騰的肉包子,她費了好多口水,小眉才答應今天給她做肉包子,肉包子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虎子,我要進去了啦。」
虎子那張黝黑的臉,不知是被曬的,還是憋得,紅彤彤得像顆盛開的芙蓉花。
「喵喵,終有一天,我也會騎馬射箭彈琴畫畫寫漂亮的字。」虎子憋了許久才憋出這句話,而此時楚漁的半個身子已進了貓洞,只一雙肉呼呼的腳丫子在外頭晃啊晃,晃得他眼疼。
這天下午,在村子里發生了一件慘絕人寰的虐童慘案,虎子在晚飯間隙被他娘抽得屁股開花,臉上身上全是柳條啃過的痕迹。
第二天下午,虎子娘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跑進了楚漁家。
「楚大哥,嫂子,你們一定要幫我,我家虎子死活要去念書,可我哪有錢啊,這孩子也是命苦,早早沒了爹,還攤上個沒用的娘,嗚嗚嗚。」
虎子娘那個哭聲啊,是真凄涼,雲娘也跟著抹眼淚。
楚貴與虎子娘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還定過娃娃親,只是後來楚貴的爹娘去的早,楚貴一走就是數年,虎子娘才改嫁虎子爹,這事,村子里的老一輩都知曉,時不時開他倆玩笑。
楚貴嘛,那也是把虎子娘當親妹妹般看待,自也不忍心看她哭。
「虎子娘啊,你先別急,虎子想念書是好事,至於錢的事,我和你嫂子想想辦法,能幫襯的,我和你嫂子總不會不幫。」
「我替虎子先謝過大哥了。」虎子娘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
「都屋前屋后,客氣做啥。」雲娘看不下去,把她扶起來。
「虎子娘啊,你家那幾塊地還沒收拾完吧?」
虎子娘擦擦眼淚,愁眉苦臉地說:「大哥大嫂啊,自我那短命男人見了閻王后,家裡這幾畝地,橫豎就我一雙手,虎子能搭把手,但畢竟年少,我起早摸黑,也不知何時是個頭。」
「唉!你也別急,能收拾多少算多少,等我忙完自家的活,就和你嫂子來幫你。」
「大哥大嫂的恩情,我無以為報,待虎子成人後,一定讓他替大哥大嫂做牛做馬。」說完,虎子娘又要跪,及時被雲娘攔住了。
晚上,楚貴夫妻商量了一宿,第二天還是給虎子娘送去了一吊錢,雲娘雖有點心疼,但也沒多說什麼。
於是,虎子下個月就去鎮上念書了。
楚漁家今年多了幾個強有力的勞動力,幾塊地收拾得特別快,忙完活的那天,雲娘整了一大桌子酒菜,楚貴、鍾叔、阿飛、張寨主和張小馬五個男人在院子里喝了半下午的酒,也算是賓主盡歡。
剛送走張小馬父子,楚漁家的豬圈就發生了件大事,雲娘扶著豬圈的門吐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就在鍾叔和阿飛都困惑不解時,楚貴立馬想起了他前些日子在媳婦這塊沃土上的辛勤耕種,想必是到收穫期了,自然喜不勝收。
鍾叔瞧著楚貴的表情自然懂了。
「嫂子這是吃壞肚子了么,鍾叔你笑啥,你不是會診脈么,趕緊給嫂子診診啊。」
「你小子是真傻啊,這是喜事!」
「我看鐘叔你才傻,嫂子都生病了,你還幸災樂禍,虧得吃了嫂子家那麼多酒。」不明就裡的阿飛也不甘示弱。
鍾叔白了阿飛一眼,真恨不得打他幾耳刮子。雲娘的癥狀,楚貴欣喜的表情,這麼明顯的喜事都看不出,也真是沒誰了。
「我懶得跟你這傻小子說,你自己問貴兄弟。」
楚貴笑得合不攏嘴:「那還要勞煩鍾大哥給內子把把脈。」
楚貴小心翼翼地扶著媳婦坐下,鍾叔認真把完脈后,笑著祝賀他們夫妻:「是喜脈,有一個半月了,脈象穩定,定是個好男兒。」
鍾叔為人嚴謹,他說出口的話定是十拿九穩的事,楚貴高興地合不攏嘴,當下喜沖沖地進屋搬酒罈子,只是這一轉身,就對上了一雙憤怒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