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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權先生赴丹國,鐵一般的戰友情

  深知權赫峻每天關注丹國新聞,在得到丹國傳回來的最新傷亡信息后,老爺子第一時間給孫子打了電話,將戰車遇襲後續事情,告知他。


  歐陽纖芊被彈片擊中左小腿,萬幸她自己的速度夠快,衝擊波作用在她身上的力度,沒有將她的腿打斷,也就是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有一名戰士被衝擊波擊中了腦部,當場壯烈犧牲,另外四名戰士一名重傷正在搶救,三名不同程度的傷。


  接下來兩天時間,又傳來那名重傷的戰士,搶救無效犧牲的消息。


  作為大隊長,任務期間戰友犧牲,還是在自己面前犧牲的。


  此刻小女人心情該如何痛苦,權赫峻不用想都知道。


  這個時候陪伴是最好撫平傷痛的方法,權赫峻有種立馬去找她的衝動。


  但那是戰地,他又擔心自己的到來,會給小女人帶來麻煩。


  直到8。12日,也就是事發四天後,他收到小女人在8。1建軍節,給他寫的信。


  從信里知道她過去七個月的生活,他才下定決心去找她。


  信里她第一次講述過去七個多月,生活的環境,每天做的事情,至於戰亂的事只是拿了件小事,輕描淡寫繞過。


  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轉眼間,來到這裡已經7個多月了,這裡的自然條件及生活條件雖然艱苦,但維和部隊就像一個大家庭,領導和每名隊員都很照顧我,我在這裡生活得很愉快。你不用擔心。以你對我的了解,我是那麼堅強、自立,適應能力那麼強,沒有什麼困難可以難住我。」


  「嚴重的戰亂,把這個國家的一切都毀掉了。這裡的人民生活很艱難,沒有農業生產,也沒有工業建設……經過了解,他們還有一個奇怪習俗,就是在人死後全村人都要親吻死者的身體。正是因為這些原因,這裡各種疫情橫行,人民飽受痛苦。」


  「將來有機會,我想帶小太陽來這裡看看,讓他感受一下一個國家戰亂,會給人民帶來何種的傷痛。要他知道生活在咱們那個幸福的國度,是多麼幸福的事。也要他知道,只有人民武裝部隊、軍事力量強大,成為軍事強國,才能叫國家繁榮富強,給國家人民帶來穩定幸福的生活。」


  信中她還提到在丹國,墾荒種菜的趣事,「儘管這裡大多是沙土地,高溫炎熱,雨季的大雨和遍地的害蟲又增加了種植難度,可沒有什麼能難住我們的維和部隊。嘗試了很多次,我們終於種出菜來了。前不久,我們還吃上了西瓜,感覺比在國內吃的甜多了,畢竟是自己種的。空心菜、黃瓜、絲瓜、豆角也會偶爾光臨我們的餐桌,雖然只是打打『牙祭』,但勞動所得,吃進肚子里,別有一番滋味。」


  另外還有一段,寫的是暴亂的事,「……接到警情后,我們第一個趕到事發地點。當時情況非常混亂,暴徒混雜在人群中,難以辨別;人群中不時有人朝我們扔石塊,砸在我們的盾牌、頭盔上砰砰作響……面對危險,我們果斷處置,驅散了騷亂人群,成功解救包括聯合國工作人員在內的所有人質,順利平息了此次騷亂。」


  沒有纏綿悱惻的兒女情長,字裡行間多是對那個戰亂國家,發展現狀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擔憂,更有對強軍強國的迫切感。


  權赫峻反覆將信的內容,看了幾遍,心中那個去丹國找她的想法,越發強烈。


  這輩子跟軍隊無緣,是他心裡最大的遺憾,小女人執行其他任務,他想參與都不可能。唯獨這維和行動,他能跟在她身邊,親身體驗她的生活工作。


  他甚至有種衝動,如上校所說那般,將兒子一起帶上,叫他知道上校大人的生活多麼辛苦。但這個想法很快讓他打住,小傢伙雖然身手不錯,但畢竟短胳膊短腿的,真要碰上武裝戰爭,跑不動,那就危險了。


  打消帶著小傢伙一通前往的心思,權先生將自己的想法跟家裡人說了一下。


  老爺子聽完他的話,沉默了許久,終究還是點頭。


  這個孫子從小對軍隊事情的熱衷程度,絲毫不亞於如今的小太陽,當年因為身體的原因,又考慮到老二兩夫妻早早就犧牲,他們留下的這個血脈,無論如何他都要保住。所以,當年他堅決不讓他留在部隊,他知道這相當於斬斷了他從小懷揣的夢想,無異於跟折了他的翅膀一樣,叫他沒有了翱翔天空的羽翼。


  那段時間權赫峻話很少,更是對部隊的事絕口不提。


  作為同樣從那個年紀走過來,老爺子那時後悔沒同意他留在部隊,叫孫子一生留有遺憾。


  如今既然他自己想去體驗戰區的生活,成全他當圓他曾經的軍旅夢。


  得到老爺子的允許,權先生當下用了一天的時間,將公司該處理的文件,統統處理好,又全權將公司的事委託給宮宸禹,便買了機票,登上前往丹國的飛機。


  跟他同行的還有,非要纏著一起來,說要體會民生疾苦的穆子彥。


  對他的死纏爛打,權先生除了擺著一張黑臉,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對他。


  穆子彥看著他比包拯還黑的臉,笑嘻嘻道,「你若真看我這麼礙眼,大不了我跟人換個位置,不在你眼前晃蕩?」


  「你知道我要去的是什麼地方嗎?那不是給你玩過家家,可以讓你想玩就玩,不想玩就不玩的,知道嗎?那是隨時一個不小心都可能丟了小命的地方,你知不知道?」


  穆子彥翻白眼,「我今年二十五歲,不是兩歲半,怎麼會不知道那個地方危險?可我就是想去看看我姐生活的地方,想體驗她過去十幾年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我不會忘記讓她過上這樣生活的人,是我的親生母親。」


  「所以我要記住她最艱辛的生活,叫我永遠不要忘了自己對她的虧欠。」


  如果沒有她母親的橫插一杠,歐陽纖芊不會選擇這條艱辛的軍旅路。


  這段時間楊曉靜總是逮著機會,就跑到他跟前,想給他洗腦,叫他跟歐陽纖芊起隔閡。加上刑期滿被放出來的歐陽菲菲,在一旁煽風點火,他簡直要被那對母女氣死了。


  同時他也擔心,自己受到那兩母女的影響,真的對纖芊姐有了某些想法。


  他不想這樣,卻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哪天腦殘,聽信那對母女某些話。


  所以他選擇用這樣的方式,去提醒自己,永遠不要忘了讓她活在戰亂紛飛的過度,是他母親、是歐陽菲菲以及他這個弟弟,帶給她的。


  一句話大概叫權先生知道,穆子彥心裡是如何想的。


  「說難聽點,你的死活我並沒多在意,但若你真在丹國出事,內疚自責的是你纖芊姐。我看不得她痛苦,所以想把可能造成她痛苦的因素,扼殺在搖籃。」


  「而且我們說實話,姑且不說歐陽菲菲,另外那個女人再怎麼說也是你母親。你纖芊姐也不希望你因為她,跟自己的親生母親,鬧得太僵。」


  「她寧願跟你保持在適當的距離,也不會要你這樣做的。」


  「所以我希望在下一站轉機的時候,你買返回的票,乖乖回H市。我會盡量爭取每天都發最新的消息,回來給你。」


  他自己一人去那個地方,小女人已經可能發飆了。


  還帶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穆子彥,簡直就是找抽的節奏。


  而且就眼前這個長得跟弱雞一樣的騷年,絕對是個拖後腿的貨。


  又是個不能不管的貨,他不想給上校找麻煩。


  更不想增加她的危險性。


  「我就不。」


  穆子彥是個很執拗的人,決定的事,很難再改變。


  「大不了你不讓我跟,回頭我自己坐飛機去。」


  「你怎麼跟個無賴一樣?」


  面對這個已經二十五的大夥子,比小太陽一個八歲孩子,還會耍賴,權先生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我要是不無賴,就不會跟纖芊姐,有如今的感情了。」


  對權先生的話,穆子彥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小時候若不是我無賴得叫纖芊姐,不得不天天面對我,你覺得她會跟我這個搶了她父愛的孩子,這般好?」


  「最開始我跟著她,純粹只是我跟她同樣不受我家老頭待見,我想跟她達成同盟,共同抵抗老頭子的。後來隨著跟她接觸多了,我漸漸發現比起眼中只有老頭子,沒主見的母親,這個姐姐好太多了。」


  「她雖然只大我六歲多點,但大概是經歷過重大變故的原因,在很多事上她表現得特別成熟,讓我在她身上有種找到母愛的感覺。」


  「你知道嗎?全家人只她一人,知道我藥物過敏,而我的母親在喂我吃了能叫我過敏的藥物后,看我渾身起疹子,只知道一味在那裡抱怨醫生不告訴她這事,安全忘了醫生早就跟她說過,是她自己不記得而已。」


  「因為在她心裡,我對她來說只是一個能叫她靠近老頭子的存在。她的心裡除了老頭子的事,就是怎麼討歐陽老太太的歡心。」


  「你說這樣的母親,我要怎麼拿她當母親敬重?」


  其實老頭子從來沒在他眼前,詆毀過楊曉靜一句話,是他自己對那個從來不給他母愛的女人,沒多少感情。


  加上這女人又整天喜歡,在他面前搬弄歐陽纖芊的是非,讓他不耐煩聽,也不想聽。


  他才會在歐陽纖芊去部隊后,叫老頭子把他送到國外的。


  歐陽家那比爛賬,權先生還真不想聽。


  但聽到眼前這麼大的男孩,把他的小女人,當成母親一般的存在。


  權先生有種惡寒的感覺。


  「我可生不出你這麼大的兒子,以後別說拿纖芊當母親一般了。」


  「……」


  還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他的重點,好像不在拿纖芊當母親上面吧?


  「我跟你說這些,只想告訴你,纖芊姐在我心中,是個比母親父親更重要的存在。」


  「可這跟你現在去找她,有什麼關係?」


  他還是不想帶這個在纖芊心中,占著重要地位的男人一起去。


  「有心的人,就算你母親在你耳邊再說什麼,你也不會動搖。沒心的話,就算你知道她過得再辛苦,也阻止不了你跟她疏遠不是嗎?」


  「你已經是個明辨是非的大人,如果輕易就能被人影響,那你對纖芊也沒那麼重要了。」


  「所以就算你真的想要去丹國,也不要以要體驗你纖芊姐的日子為由,免得在那裡你不幸出事,你纖芊姐一輩子活在痛苦內疚中。」


  誠如他之前說的,這個男人的生死,於他而言並不重要,他在意的是不要叫歐陽纖芊因這個男人內疚。


  秒懂權先生話里意思的某男,立馬換了個說辭。


  「我說了想要娶個軍人當妻子,我瞧著那個戰地記者就不錯。」


  「所以我打算去看看,能不能跟她來場戰地戀愛?!」


  「嗯!就這麼簡單。」


  「……」為嘛現在的孩子,無論大小屬性,都是熊呢?!

  戰地記者,不就是蘇家那個叫人頭疼的小魔女?!


  「你知道那個戰地記者,幾歲嗎?」


  「幾歲有關係嗎?」


  「你就沒想過人家興許結過婚?有過孩子?」


  「……」


  他只是隨口提提,又不是真的想去那裡談戀愛,怎麼可能想這些問題。


  「她不行,總還有其他女人吧?」


  權先生翻白眼,「既然想編借口,那就編得像一點,否則你纖芊姐,怎麼信?!」


  「你說的那個戰地記者,叫蘇沁彤,跟你纖芊姐同歲。以前是家裡被寵壞的小公主,整天賽車遛狗,不務正業,叫家裡人好生煩惱。」


  「過年那會兒,親耳聽你小外甥說了你纖芊姐的事迹,回家第二天就把收藏了十幾年,當命一般寶貴的賽車,全部賣掉,把她的賽車服全部剪掉。」


  「然後得知你纖芊姐要帶隊去丹國維和,就磨著她父親給她謀了這個戰地記者的差事,跟著你纖芊姐一起去了丹國。」


  「我聽他大哥說,這六七個月,她就跟脫胎換骨一樣,完全變了一個人。」


  「想說泡人家,好歹把這最基本的信息,了解清楚了。」


  已經聽得目瞪口呆的穆子彥,聽到權先生最後一句話,眼睛發亮。


  「wuli,這麼有個性的女孩子?」


  「來來來,再多說說她的事,比如結婚了沒,比如有沒有女朋友,比如他中意什麼樣的男人等等。真中我意我這次去,無論如何一定把她追到手。」


  見一臉興奮的穆子彥,權先生不由出生提醒。


  「你可想清楚了,人比你大六歲,你不介意?」


  「不是說女大三抱金磚,她大我兩個三,那不是能抱兩倍金磚?!」


  「我如今已經是10億身價的富翁,再抱個兩倍回來,那不就成了30億大富翁。」


  「這麼好的事,我求之還不得,為什麼要介意?!」


  穆子彥的確不介意,女的比他大。


  要不是從小到大就把纖芊姐當成親姐姐,骨子裡的親情早就濃厚得不行。


  在知道她跟自己沒血緣關係時,他指不定會對她生出男女之心呢。


  不過,想想有這樣牛逼的姐姐,他臉上也挺有光的,挺不錯的。


  見穆子彥完全一副全然不介意的樣子,權先生默想了一下。


  戀母的男人,想法給真夠奇葩。


  連抱兩倍金磚,這種奇葩的想法,都能想到。


  他估計這世上,也只有眼前這個人。


  「別說我打擊你,就你這種思想某些時候比小太陽還幼稚的小鮮肉,你看得上人家,人家還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女人可都喜歡成熟一點,能給他們安全感的男人,而不是像你這樣,一看就是個弱雞的男人。」


  「不過你既然這麼有心,那我就姑且把我所知道的,她的事告訴你。」


  「追不追得到人家,就只能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說著,權先生開始搜羅起腦海中,有關蘇沁彤的事來……


  丹國我國維和部隊駐地

  大隊長歐陽纖芊的營帳里,戰地醫生徐冉重新幫她包紮好傷口。


  神情很肅穆地看著她,用最嚴厲的話,再次警告道。


  「上校,您這傷口再不上點心,回頭落下毛病,可就是一輩子的事了。」


  「請您別在如此『任性』,不遵醫囑任意妄為了。」


  這天是8月15日,距離8月8日政府軍隊和*部隊衝突,已經過去一個多星期。這一個星期里,兩名戰友的犧牲,給維和大隊蒙上了一層陰影,叫整個大隊的成員心情都異常傷痛。


  然他們沒有傷痛的資格,因為這一個多星期,那些*軍隊不會因為你的戰友犧牲,停止他們的攻擊,戰亂依舊每天橫行。所有人只能擦乾淚水,將傷痛往肚子里吞,重返哨位。


  根據聯合國規定,維和部隊不能主動發起攻擊。這次丹國政府軍與*武裝在營區附近交火,我們的官兵只有堅守,不能離開哨位。一旦武裝人員進入聯合國營區或難民營,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他們知道,只有把維和任務完成好,才是對烈士的最好告慰!

  歐陽纖芊抱著同樣的心態,每天無論人怎麼勸,她都要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這已經是七天來傷口第五次裂開了。


  在這裡的醫療條件本里就有限,而且這裡疫情很嚴重,徐冉擔心這反覆裂開的傷口,萬一被病毒感染了,那就不得了。


  擦掉因為痛流出來的冷汗,歐陽纖芊苦笑地看著,被包著跟木乃伊的左小腿,「以後我一定會小心小心再小心,一定不會再讓它裂開了,我保證。」


  端著飯菜進來的蘇沁彤聽到她的話,忍不住刺激她,「你這話已經說過N遍了,結果每出去一次,回來都是帶著血回來。再這樣,以後你就當瘸子算了,也不用再想著為國家再創造更多奇迹了。」


  七個月來蘇沁彤跟歐陽纖芊,處得簡直比親姐妹還好。


  每次看到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她就跟著疼。


  可這女人倒好,每次包紮的時候,疼得冷汗一身,卻硬是一聲不吭。


  她看過一兩次,就不忍再看這樣的場面,所以每次都借口出去,等她包紮完才回來。


  徐冉知道這兩人關係不一般,這整個隊里,也只有蘇沁彤感跟歐陽纖芊這樣說話了。


  還要去給另外幾名受傷戰友查看傷口,徐冉再次叮囑了注意事項,就拎著藥箱離開了。


  看著那隻跟木乃伊一樣的小腿,蘇沁彤恨不得在上面再添兩腳。


  「你不會真的想,到時候瘸著腳回去吧?徐醫生早就說了你這傷不是單純只有肉受傷,裡頭的骨頭有裂開,一個沒搞好就會終身殘疾的。」


  「一個殘疾的軍人,要麼退伍,要麼轉業,你難道不知道?」


  「還是說,你想自己的軍旅生涯,停止在這丹國?」


  「叫權爺爺他們為你所做的謀划,全都白費了?你自己過去這些年做的事,也打算讓他們付之東流了?」


  「你說說看,你到底想怎麼樣?若你以後真不打算,在繼續當軍人了,那你自己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我還懶得管你了。」


  蘇沁彤真的被這女人的『不聽話』,給氣得想揍人了。


  鑽心的痛,叫歐陽纖芊眼淚都想滾出來了。


  戰友犧牲的打擊,一直壓抑在她心裡,過去一個禮拜,她沒一天不在自責中渡過。


  此刻,也許是太痛了,也許是太傷心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淚跟不要錢一樣往下掉。


  口中宣洩著淤積在內心的情緒。


  「國家把他們交到我的手上,他們的家人把他們的兒子,健健康康交給我,我卻沒能保護好他們,讓他們年輕的生命,就這樣停止了。我對不起國家對我的信任,對不起他們的家人對我的委託。」


  「除了防止更多的年輕生命在我眼前,凋謝。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我真的不知道。」


  「所以每天不親自出去看一眼,看那些可愛的戰士們,還好好的,我真的睡不著覺,真的睡不著。」


  「這幾天下來,每天一閉上眼,我的腦海中就都是張鵬和趙磊的身影,是他們這七個月來堅守在自己哨位認真工作的樣子。還有他們偶爾苦中作樂時,臉上比那朝陽還燦爛的笑容。如今看著他們就這樣靜靜躺在那裡,一點生機都沒有,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我尚且如此,他們的家人呢,他們的家人看到了又該如何?」


  「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為什麼當時沒能及時躲開那流彈。」


  「為什麼上一支維和部隊能零傷亡,我卻一下子就害兩名戰友犧牲?!」


  「這到底是為什麼?你告訴我這到底為什麼?」


  相處七個多月,這還是蘇沁彤第一次,看到歐陽纖芊的情緒,這般激動。


  她臉上的痛苦,眼裡的哀傷,讓蘇沁彤也跟著掉下了眼淚。


  「這樣的事,誰也不想發生,但它真的發生了。」


  「這是實實在在的武裝戰爭,人命在這些殺傷力強到足夠毀滅整座城市的武裝機器面前,簡直是螻蟻一般的存在。戰友們都說,當時若不是你全力將戰車往旁邊開,以那流彈的衝擊波,你們六個人全部得犧牲。」


  「比起六人全部犧牲,兩人犧牲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在這樣的戰亂下,沒有誰就該為誰的生命負責,即便你是大隊長。」


  「所以咱們能別再這樣折騰自己了,好嗎?」


  「你以為你這樣每天不顧自己的傷勢,到處去走一圈,就是對大家負責任嗎?」


  「錯了,你這樣想完全錯了。」


  「在戰士們看來,只有你快點養好傷,健健康康跟他們並肩作戰,才是他們最想要的。」


  「你這樣的情況,說難聽點,真要在像那天發生那樣的事。不僅幫不上戰友們的忙,反倒會拖累他們,你知道嗎?」


  「你這不僅是拿自己的命在開玩笑,也是拿戰友們的命開玩笑。」


  「所以請你適可而止,好嗎?」


  蘇沁彤覺得過去七個多月的生活,比她過去三十年的生活,經歷的還要多。


  在這裡她才知道,生命的脆弱,這一刻還好好站在你眼前的人,下一刻就可能從你眼前倒下,再也站不起來了。


  想到自己以前拿生命不當回事,整天玩命一樣去賽車,她覺得過去的自己真是白活了。


  只有真正經歷過戰亂的人,才明白尊重生命是一個多麼難能可貴的品質。


  見眼前早已褪去,初見時的孩子氣,變得成熟的蘇沁彤。


  歐陽纖芊有種寧願,她還如當初那般孩子氣,這樣在苦痛中的成長,無論在眼前這個女孩身上,還是在那些難民身上,她都不願意看到。


  可是*武裝部隊一日不清除,一日沒辦法還這裡的人民,一番寧靜的生活。


  擦乾淚水,她收起難得外露的情緒。


  「是我鑽牛角尖了。」


  「軍人是我這輩子熱衷的職業,只要生命不止,我的身份就永遠是Z國人民解放軍。」


  「所以這腿傷,我一定用最短的時間,把它養好。」


  「然後跟所有的戰友,一起並肩作戰。」


  蘇沁彤也擦乾眼淚,將飯菜擺到她面前,嘴裡又玩笑起來了,彷彿剛剛的悲傷氣氛,只是錯覺。


  「你真要再講不通,我都打算跟四哥告狀了。」


  「我們的話不聽,他的話你總不會不聽。」


  「再不行,我就搬出小太陽來。」


  拿筷子的動作一頓,歐陽纖芊叮囑道。


  「你可別給我亂說話,我這情況要是被你四哥知道,指不定他腦門一熱,就往這邊沖。」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事,知道嗎?」


  「就該讓他來這裡看看,你是如何拿命拼前程的,叫他以後任何時候,都記得你的不易。」


  「能讓他知道的事,我從來不會藏著掖著,比如上次冬訓后,我就把自己受的苦都告訴他了。在這裡經歷過的所有事,我也不是不說,而是應該等咱們任務圓滿完成,回國了,才將這些事告訴他。」


  「以前聽說你是個連聽都沒聽說過的家族出來的,總覺得你配不上名門望族出身的四哥。跟你相處這段時間來,我發現要說配不上,也該是他配不上你。」


  「他身上所有的光環,都是權家給他的。脫離了權家,說白了他什麼都不是。」


  「而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拼回來的,是真正屬於你自己的。」


  「帶著這樣光環的你,嫁給這世上再尊貴的男人,都不為過。」


  不了解就沒發言權,這是蘇沁彤從歐陽纖芊的身上得到的,另一個感悟。


  「感情的事只有合不合適,沒有配不配得上的說法。」


  「女人最重要的是找一個能理解的老公,而不是找一個除了渾身的光環,絲毫不把你放心裡的男人。」


  「而且你別忘了,你四哥現在擁有的一切,也是他靠憑藉自己的本事賺的,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以後這樣的話,不要說了知道嗎?」


  她跟權先生的感情,雖然很穩定,也彼此交心過。


  知道他不在意這些話,但男人被人說不如自己的妻子,總有損男人的面子。


  真正喜歡一個人,就不會希望對他不好的留言。


  「嘁,這都還沒跟嫁給人家,就一心為人家著想了。」


  「難怪人都說女生外向呢。」


  「以後我一定不要生女兒,否則好不容易養大,就被狼崽子叼走,那完全是白養的節奏。」


  「蘇同志別忘了,你也是人家的女兒。」


  「所以註定不久的將來,也是被人叼走的白眼狼。」


  「就是太清楚在這個,我才會不想生女兒。」


  在外面不知道聽了多久的權赫峻和穆子彥,見營里的氣氛,由沉重變得有點歡快,早已忍不住的穆子彥,這才開口道,「拜託,生男生女的決定權不在你身上,在男人身上,好不好?」


  突兀的男聲,叫營帳里的兩個女人,同時看向營帳門口。


  當看到兩個風塵僕僕的男人,立在那裡,眼眶都有些紅紅的。


  可見是將他們剛才的話,全部聽了去。


  歐陽纖芊抓著筷子的手一緊,完全沒想到這兩個男人,竟然跑到這個地方來。


  想到自己剛剛還擔心,這個男人知道自己的情況,跑過來。


  這眨眼就看到他人了。


  歐陽纖芊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了。


  只一個這個地方很危險,不適合這兩個男人待。


  她只知道叫他們回去。


  「胡鬧,這裡不該是你們來的地方,立馬給我回去。」


  「姐,我們要是沒來,怎麼會知道你這麼不愛惜自己。這腳都這樣了,還不要命地往外面瞎跑。」


  「你心裏面想著那些戰友,是沒錯。」


  「可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也是有家人的,你的家人也會擔心你?」


  「你知道不知道,自打你來了這裡,不說姐夫,就我跟老頭子,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每天都擔心聽到不好的消息,每天都要守在電腦前,看這邊最新的新聞報道。」


  「你是他們的大隊長,同時也是我們的親人,你知不知道?」


  穆子彥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聽到歐陽纖芊的話,再次決堤。


  「我不懂那麼多國家大義,我只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姐姐,我只想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你知不知道?」


  看著眼前身體都在發抖的少年,歐陽纖芊朝他招了招手。


  「過來姐這裡。」


  穆子彥吸了吸鼻子,說得一臉孩子氣,「不過來,反正在你心裡我們這些親人,遠不如你的戰友重要。要過去,你叫他們過去。」


  噗嗤~

  眼眶同樣紅紅的蘇沁彤被這騷年,孩子氣的話給逗樂了。


  「二纖,你這弟弟幾歲了?怎麼說起話來比小太陽還孩子氣?」


  「你才孩子氣,你全家都孩子氣。」


  兩人逗比的對話,沖淡了營帳里的沉重氣氛,輕鬆了不少。


  歐陽纖芊再次朝穆子彥招手。


  「別貧了,快過來讓姐看看。」


  扭扭捏捏挪到歐陽纖芊跟前,穆子彥還一副不願意搭理她的樣子。


  「我又沒你那些士兵帥,又沒他們那麼好的身手,有什麼好看的?!」


  「你個熊孩子,再熊,小心我現在就打包,把你快遞迴去。」


  「那我就再把自己郵遞過來。」


  看著吹鬍子瞪眼的熊孩子,上校大人怒了。


  「你確定你是來看我,不是來氣我的?」


  「你姐我本來就氣短,你若是來氣我的,麻煩你滾一邊去,免得害我成為歷史上第一個被氣死的軍官。」


  「我不氣你?你心裡有我這個弟弟的存在?我不氣你,估計我在你心裡,都不如外面隨便一個難民重要?」


  犟上了的熊孩子,決定一條道走到黑。


  梗著脖子,很有跟上校大人,爭個高低的趕腳。


  已經拿熊孩子沒辦法的上校大人,看著站在那裡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她,卻一句話沒說的男人,扯開嗓子。


  「權先生呢?」


  「權先生你媳婦都快被氣死了,你都不會護著她點嗎?」


  被點名的權先生,走到被氣得不輕的女人身邊。


  在她眼前跪了下來,伸手撫上那隻被包紮得跟木乃伊一樣的左小腿。


  控訴起小女人的不聽話。


  「離開前,你是怎麼答應我的?現在這樣,你又該跟我怎麼交代?」


  「戰亂中受傷無可避免,這個我可以理解,可你這樣不愛惜自己,你又將我擱在哪裡?」


  「你拖著這樣的身子,出去那隨時都可能遭襲擊的地方,巡視。難道你都沒想過,萬一自己因為傷勢,躲不開那隨時可能來的襲擊,會是怎樣的結果嗎?」


  「難道你真的想躺著回去,啊?」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時。


  儘管口中說的這種可能性不大,但在這種戰亂的地方,誰也不敢保證,這樣的事,會不會發生。


  想到那樣的可能,權先生只覺得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我知道那些戰友的生命重要,你有責任和義務,保全他們的生命。」


  「但我請你,在事情無可挽回時,不要將所有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拋開軍人這層身份,你也只是個女人,一個需要人疼愛的女人,別無時不刻都把自己武裝成無堅不摧的人。偶爾也向你男人表示一下你的柔弱,讓你的男人能夠替你做些事情,而不是什麼事都到事後才知道,行不?」


  「那樣會顯得你男人是個很沒用的人,才會叫自己的女人,過著這樣的生活。」


  男人的眼淚,一滴一滴從他臉頰上滑落,滴在地板上,落入塵土。


  卻也彷彿落入了她的心裡一般,叫她的心被這分量不輕的眼淚,灼得生疼生疼的。


  「我不是心裡沒有你,沒有我的家人。我只是想把我帶過來的140個人,都安全帶回去而已。真的,我只想這樣而已。」


  「缺了任何一個,我這次的任務,就是失敗的。」


  「我不是接受不了失敗的人,但我接受不了這種,付出戰友鮮血與生命的失敗。」


  「他們的生命才剛開始,還沒來得及綻放,就這樣永遠凋零了。」


  將淚水再次決堤的小女人,擁入懷中。


  權赫峻哽著聲音。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心裡接受不了你這樣,不愛惜自己。」


  「我只是希望,你在為那些戰友的時候,別忘了保護好自己。」


  「我想這不僅是我的願望,也是所有戰友希望的。戰友情,這種超乎生命的情義,不僅你身上有,你的戰友們身上同樣有。」


  「別忘了他們也是熱血男兒,也是最可愛的人民子弟兵。」


  「你心中有他們,跟他們心中有你是一樣的。」


  這時蘇沁彤插話了。


  「那些戰友在二纖的腳,再次受傷的時候,就一個個過來勸過她。跟她表達了差不多你剛剛說的那些意思,她每次聽得認真,也應得積極。可每次都是轉眼就忘了,這些戰士們都不知道怎麼說她了。」


  「已經無計可施的我,也打算她再不聽話,就把這些事告訴你。」


  「叫你好好說她一番。」


  「沒想到你們竟然已經先一步來了,那我就再也不用擔心她的傷了。」


  終於鬆了口氣的蘇沁彤,又道,「她這腳最好在裡頭的骨頭接合前,最好能卧床休息。」


  「不能卧床,至少也別再讓它裂開。」


  「醫生已經明確說了,再裂開一次,這腳非得跛了不可。」


  「這個重任接下來就交給四哥了。」


  見權先生點頭,蘇沁彤這才將視線移到穆子彥身上。


  「走吧,騷年,姐姐帶你去找個落腳的地方。」


  「穆子彥,我的名字,以後請別叫我騷年。」


  見穆子彥的臉上除了嚴肅,再不見剛剛的萌態,蘇沁彤表示不喜歡。


  「為嘛在你姐面前,你這麼萌這麼可愛,在我面前卻這麼嚴肅?!」


  「你們女人不都是喜歡成熟的男人?我不表現得成熟一點,能入得了你的眼嗎?蘇大記者。」


  「哦不,等等,你這話是個什麼意思?如果我沒會錯意,你這是打算追姐姐?」


  「一下就聽出來了,不算太笨嗎……」


  聽漸離漸遠的聲音,歐陽纖芊一臉懵圈地看著權先生。


  「這是怎麼回事?請問權先生能夠告知?」


  「就你弟弟思春了,想要找個女人結婚,然後他在看彤彤的戰地新聞報道時,被她的魅力吸引了。於是在得知我要來丹國,就偷偷跟著我一起來。」


  「所以他這是真的打算,追求彤彤咯?」


  「看起來是這麼回事。」


  權先生表示穆子彥的事,他才不關心。


  只剩下兩人,他這才有時間,仔仔細細打量起七個多月沒見的小女人。


  黑了一圈,也瘦了一些。


  心疼地摸了摸。


  「終於能待在你身邊了。」拉著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這裡總算踏實了。」


  「這幾個月知道你在這個隨時可能爆發戰爭的地方,我真是吃不好也睡不好。」


  「這次不等到你任務完全一起回國,我是堅決不會回去的。」


  「所以你別試圖再勸我。」


  不想聽大道理的男人,先開口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見男人完全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上校大人無奈。


  「你這樣萬一其他戰友家屬,也有樣學樣,可該怎麼辦?」


  「你放心,他們絕對沒有你男人的魄力,明知在這裡隨時可能去閻王那裡報道,還眼巴巴來這裡受死。」


  「權先生,你這話是不對的。」


  「我覺得很對,那些人沒我身手好,他們肯定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來這裡他們只能當炮灰,甚至會連累你們,自然不會傻乎乎的做這種損人損己的事了。」


  「……我還以為你要說,這世上沒有人能如你這般愛我,愛到連自己的生命都不顧了。」


  權先生搖搖頭,「我不知道別人的感情深淺,沒資格跟人比較什麼,只能站在理智的角度想這件事情。」


  這些士兵都是值得人尊敬的人,他不會輕易去想輕他們和他們的家人。


  這是他對最起碼的尊重。


  秒懂他意思的上校大人,很是欣慰,「我喜歡你這般務實。」


  沒有為了表達自己對她的感情,輕易拿別人的感情說事。


  任何人的感情,都值得尊重。更不用說,這些常年沒辦法見面的軍婚人士,他們更值得人尊重的。


  她很欣慰自己的另一半,能跟自己一般,尊重這些人。


  「我很知道軍人家屬不易做,無論有沒有你,我都會對他們表示足夠的尊重。」


  上校大人很慶幸,自己碰到的,喜歡的這個男人,有這樣的出身,叫他能更理解自己。


  叫她完全不用擔心,自己做的事情,得不到另一半的認可。


  沒辦法在軍中,安心效力。


  這個男人好是好,就是有些太不叫人省心。


  她得說說他才行。


  於是上校大人在確定他肚子不餓的情況下,開始絮絮叨叨批評起他來丹國的事。


  人已經在這裡的權先生,表示上校大人想說就讓她說。


  反正他已經好多個月沒聽她好好說過話了。


  他乾脆將上校大人的批評,當成彌補過去這幾個月沒聽到她聲音。


  很是享受地受著。


  說了一堆的上校大人,見男人完全一副你說你的,我聽我的。


  完了咱們該怎麼過,還怎麼過的樣子。


  表示累並不愛了。


  於是,她換了一個說辭。


  「你胡鬧就算了,怎麼也不阻止子彥?」


  「他說你從小就見識過他無賴的本事,想必很知道這熊孩子,無賴起來,誰也招架不住。」


  「我想著與其讓他自己跑過來,還不如我帶著他,至少遇到危險時,我還能護他一護。」


  「……」想起小時候整一個狗皮膏藥存在的穆子彥,歐陽纖芊無語了。


  要說纏人功夫,穆子彥說第二,絕對沒人敢說第一。


  她會接受這個弟弟,完全就是被他纏得無奈。


  不得已而為之。


  ------題外話------


  寫這章,渣作者自己哭得稀里嘩啦的,整整擦濕了好多張紙巾。


  PS:維和的故事,參考近年我國維和部隊,在幾個國家維和的真實故事,看著那些文字我哭了一次,自己寫的時候我又哭了一次。不去了解,永遠不知道,在我們安定祥和的生活中,每年又那麼多為國家榮譽,犧牲生命的戰士。


  向那些在戰亂中犧牲的戰士們,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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