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露從今夜白(七)
李玙坐在李白對面, 接過侍從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臉, 沖李白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
李隆基坐在榻上, 閉目養神,看似在休息,一雙耳朵卻沒閑著。李玙將帕子扔回侍從端著的盆里,對李白道:「太白怎沒去狩獵?一些大臣的公子也都騎馬進了林子, 一個個都很厲害的樣子。」
李白攤了攤手,示意自己的穿著,笑道:「白不善騎術, 更不善箭術, 故而此番前來只是陪聖駕, 順便一覽各位皇子和公子的風采。」
李玙笑的十分憨厚:「太白說笑了,論起風姿, 這長安城又有幾個能比得上太白的。」
李白還未答話,李隆基嗯了一聲, 睜開眼睛望著李白道:「嗣升這話說的不錯,李郎風姿在長安, 確實沒有幾個能堪比的。」
話音剛落,外間又傳來一陣馬蹄聲, 高力士仿若站在門口等待皇子歸來的使者, 又聽他喊道:「棣王和儀王殿下回來了, 哎呀呀, 怎麼這麼多.……」
兩位殿下風塵僕僕的闖了進來, 一堆獵物仍在地上, 混雜著血腥味,高力士在一旁捂著嘴巴,很是難受的樣子。
李隆基沒有看地上的獵物,望著自己這兩個壯實的兒子,仍是一臉的欣慰:「很不錯,累著了吧,坐下喝口水,待會兒你們三哥帶來的獵物就可以吃了。」
兩人對視一眼,儀王李璲粗聲粗氣的問道:「三哥先回來了,不知三哥獵了多少獵物,讓我們兄弟開開眼界啊。」
李璲是李隆基的第十二子,平時十分喜好練武,故而練的一身壯碩肌肉。李玙笑道:「為兄慚愧,只得了兩個便往回趕了。」
李璲哈哈一笑,拍了拍李玙的肩膀,道:「三哥本就喜好讀書,這等舞刀弄劍的事情,本來就不適合你做嘛,能得兩個已經很不容易了,哈哈哈!」
李玙看著李璲腳前的獵物,認真的清數了一下,驚嘆道:「還是十二弟厲害,竟然能獵的一隻豹子,為兄甘拜下風。」
李璲很是得意,李隆基冷眼看著,見李琰不語,便問道:「琰兒獵的多少?」
李琰看起來十分穩重,淡淡笑道:「不多不少,比十二弟少,比三哥多一點。」
李璲不滿的揮了一下手:「四哥非拉著我回來,不然我還能獵的好幾個呢,不過今年有點奇怪啊,這獵物很是稀少,走許久不見一個,否則這麼長時間,我不可能只獵的這一點東西!」
李隆基沒有再說話,讓兩位兒子坐了,自己也坐回去慢慢等著。李璲想開口說什麼,被李琰阻止了去,只得悶聲安靜的待著。
天色逐漸暗了下去,高力士見李隆基沒有說話,遂過來問道:「大家,忠王的獵物已經烤好了,是等幾位殿下一起用,還是?」
李隆基睜開眼睛,似乎剛才睡著了,他眯著眼睛看了看四周,問道:「已經這麼晚了,他們還沒有回來?」
高力士道:「還沒呢,想來現在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
李隆基看了一眼兀自喝酒的李白,道:「太白想來也餓了吧?那就先不等他們了,都拿過來吧,先墊墊肚子。」
兔肉和鹿肉都很香,只是儀王和棣王狩獵的血淋淋的獵物還仍在地上,混雜著一股難言的味道,幾位殿下便有些難以下咽。
李白毫不介懷,大口朵頤了幾下,喝著小酒,很是愜意的模樣。
李隆基見狀和他遙遙碰了一杯,便聽見外間陸陸續續有人朝這邊走來,李瑁率先走進,行過禮,便將成果也仍在的地上,與李璲不相上下,其他幾位也差不多,幾人相互看看,見並沒有人拔得頭籌,於是都放下心來。
光王李琚道:「兒臣怎麼看著林子里空蕩蕩的,難不成這冬天下了場大雪,把它們都凍死了?那明天還怎麼比賽?」
幾位殿下俱都附議,以往進入林內,獵物到處可見,今日確實難得碰上一個,故而花了這麼久的時間才獵的這麼一點東西。
李隆基笑道:「若是今晚讓你們獵個夠,明天定然會少許多精力,朕便讓他們今日只放了一點,你們能得這麼多,已經很厲害了,甚至還超過了朕的預期。」
李璲道:「怪不得,兒臣都要懷疑自己的實力了,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
李隆基但笑不語,掃視了一圈,見少了一個人,問道:「瑤兒呢?他還沒回來嗎?」
話音剛落,外間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李瑤大步跑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幾個小奴,身上掛滿了野兔野鹿,甚至還有一頭碩.大的野豬。
「兒臣拜見父皇,兒臣回來晚了。」李瑤氣喘吁吁道。
沒想到李瑤居然獵到這麼多,這些年來,他都是跟在太子身邊,眾位皇子中不太突出的一個,沒想到今日竟然得了個第一,幾位皇子相視,神色複雜。
李隆基讓人將地上的獵物都拿了出去,也沒派人數,他將李瑤攙扶起來,語重心長的問道:「你的其他幾位兄弟早已回來,你只因多得幾個獵物,便回來這麼晚,讓朕和幾位兄弟等你一人。」
李瑤忙告罪道:「非是兒臣要父皇和幾位兄弟等,兒臣想著既然父皇說了晚上的吃食就是我等狩到的獵物,除了父皇和幾位兄弟,還有其他不會狩獵的,總不能餓肚子罷,便多耽擱了一些時間,讓父皇和兄弟們久等了。」
李隆基愣了一下,而後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瑤兒回來這麼晚,原來是為大家著想,實在難得,你有這份心,朕甚感欣慰。」
李瑤想來是頭一次被李隆基誇讚,便有些不好意思,道:「兒臣這些年跟在太子身邊,耳濡目染,也學到了一些東西,時時刻刻為他人為百姓著想,這都是太子教給兒臣的。」
李隆基聞言,臉上的笑意收斂了幾分,他深深看了李瑤一眼,道:「很好,如此朕便放心了。」
於是今晚便這般草草收了場,獵物拿去瓜分,李白得了兩個兔子,順便要了點野豬肉,他可還記得崔宗之的晚飯沒有解決,提著東西回去,卻見李瑤早早的跑來獻殷勤了。
「.……父皇還因此罵了我,說我讓他還有兄弟們白白等了許久,我道這林子里怎麼沒什麼獵物,原來都讓父皇藏起來了,他這是在故意考驗我們兄弟幾個呢,我父皇那邊自有李瑁等人去獻殷勤,我只記得你還沒吃東西,便多打了一些東西回來,你最喜歡吃兔肉了,快來嘗嘗。」
崔宗之推開他遞過來的兔子腿,見李白回來,問道:「誰是第一個回來的?」
既然他有了吃食,李白也就不再管他,自己坐下來吃了起來,他剛才在李隆基那裡吃了一些,還喝了許多酒,現在倒是不餓了。
「忠王,李玙。」
「竟然會是他?」崔宗之驚訝道,「你說,他是故意的,還是巧合了?」
李白為自己倒了杯酒,回憶李玙當時滿臉的孝心,思索道:「不好說,我只能說他很聰明,真的很聰明。」
李瑤為崔宗之忽略自己很是不滿,轉而將原因歸結到李白身上,故而看李白的目光帶著敵意:「管我三哥做什麼,他從來都不和我們兄弟爭什麼,這次又得了最少的獵物,父皇更不會在乎他了。」
崔宗之看著這大傻子就來氣,沒好氣道:「也就只有你了,竟然讓聖人等那麼久,還大言不慚的提起太子殿下,你可真是厲害。」
李瑤不服道:「提我二哥怎麼了?所有人都來了,就留我二哥一人,我當然要為我二哥打抱不平,我要是不多在父皇面前提提我二哥,他心裡眼裡就只剩下李瑁了!」
李白提醒道:「李瑁是你十八弟。」
李瑤不屑道:「不敢,我哪敢和他稱兄道弟,我怕武惠妃和李林甫聯合起來陰我。」
崔宗之拍了他一下:「你小點聲,這種話出去萬不能說,怎麼一點腦子也沒有,就是因為你亂說話,給太子殿下添了多少麻煩。還有,誰都能在聖人面前提起太子殿下,唯有你和光王不行,你記住了。」
「憑什麼!」李瑤喊道。
崔宗之道:「就憑你和太子的關係,一些話才不好你來說。還有,明天你不要搶了李瑁的風頭,他在這裡邀了功,太子在那邊才好過些,忍得一時之氣,你要記住了。」
李瑤聽不懂,卻知道崔宗之是為自己好,只得點頭應了,要說能降服他的,也唯有太子和崔宗之了。
「明天還有一場好戲要看,我且先睡足了,才有精神。」李白伸了個懶腰,去了自己的帳篷休息。
崔宗之要追過去問些事情,被李瑤攔住,他氣得拿手恨戳了一下李瑤的腦袋,罵道:「你就是個榆木腦袋。」
李瑤不僅不生氣,還晃了晃頭,傻乎乎道:「那你敲了榆木,你就是小和尚了。」
崔宗之嘆了口氣,抱著李瑤的大腦袋,想到以後太子的路只會越來越艱難,若是有一日被聖人廢了,李瑤這傻子估計也落不到什麼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