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情不極兮意已深(三)
李白有了情緒。
許萱清楚的感覺到時,是因為晚上做那事,李白沒有以往那般溫柔體貼,反而像是故意折磨她一般,任她如何苦苦哀求,都不為所動。
許萱急喘著,眼睛泛紅,長長的睫毛上還帶著淚珠,她委屈的看著李白,眼中儘是無辜。
李白的心軟的一塌糊塗,他將那柔軟的身子攬入懷中,一手撫在她的後背慢慢為她順著氣,一邊在她耳邊低聲道:「娘子當初又是緣何應了這門親事?」
許萱剛欲老實回答,忽然想起自己先問的,於是不滿道:「明明是我先問你那時在想什麼。」
李白輕舔著許萱白皙的耳垂,低笑道:「在想.……娘子的喜服似乎穿的太多了些,脫起來.……會不會不太方便?」
這人太不正經!許萱惱羞惱的拿手肘頂了他一下,道:「你正經些。」
李白呵呵的笑著:「娘子豈知我在說假話?」
許萱不理他,兀自道:「那時候我看李郎雖面善,行為舉止亦進退有道,卻愈發的迷茫,李郎似乎更看重寫詩與喝酒,人生只此兩大事。」
李白想了想,原來的自己好像確實如此,許萱在他懷裡翻了個身,他重新摟住她,認真回憶道:「那時娘子給我的感覺,便是豪門千金,知書達理,本是我高攀了,以為娘子心中十分委屈,迫不得已。」
許萱閉著眼睛,暗笑道:「這話倒是真的。」
李白:「.……」
李白噎了一下,剩下的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笑了笑,道:「委屈娘子了。」
許萱轉過身面對李白,忽然道:「我們去江夏吧。」
不知怎的,李白第一反應是想起孟浩然,嘴上卻道:「好啊,娘子如何這般心切了?」
許萱也說不上為什麼,總覺得在安陸待得久了,對某些事和人愈發的疲憊,本是安逸一隅,不想現在竟然有了勾心鬥角,偏偏又無法置身事外,離開一段時日,興許再回來時會好些。
「我還沒看過外面是什麼樣子,自然好奇,阿公年輕時亦喜歡四處遊玩,他如今年紀大了,走不遠了,我們便替他走走看看。」
李白點頭,想起那日許圉師的模樣,唏噓不已,他雖沒見過許圉師當年的風采,但也能想象一二。
李白是個說做就做的洒脫性子,許萱既然說了想去江夏遊玩,他便將此事歸上日程,著人打點好了馬車,一應行李盤纏都是許萱張羅的。
臨走前小夫妻倆去了許府道別,雖說日後也不是不回來了,但少說也得半個月,長則一兩個月也是有的,許萱從未離開過這麼久,許自正嘴上雖說答應著,但心裡終究還是捨不得的,尤其是許夫人。
許萱安慰了許夫人一通,見她眼角紅紅,自己心裡也有幾分的不舍,許夫人子嗣艱難,常年又吃著葯,當初生下許萱差點要了她的命,自然是不能再生養了,僅這一個寶貝女兒,許夫人自然是小心呵護疼愛的,如今一走至少半個月,平時離得近偶爾還能見上一面,這一出城,當真是不能想見便見了。
「阿娘,江夏離這不遠,到了落腳地我定然第一時間給您報信,您有事或者實在想女兒了,便遣人送封信來,我們很快便能回來了。」
許自正知道李白此番出門遊玩,是與孟浩然一起的,於是對李白道:「若是在江夏遇見浩然,記得將這封信交付於他。你與菁媛的婚事是他從中保媒,萬不可怠慢了他。」
李白忙應道:「那是自然,白先前有幸見過浩然先生一面,對其言辭看法都甚為崇拜,當以恩師友人相待。」
許自正點點頭,揮了揮手,道:「去拜別你們阿公罷,從聽了你們要出遊的消息,便眼巴巴的等著你們了。」
許萱聞言急忙與李白進了蘅蕪苑,院內的藥味比先前更甚,許萱心下驚顫,急忙走進房內。
許圉師正坐在榻上看書,地上還擺了一地的書,他面容尚好,眼角帶著慈祥的笑意,看著急急跑來的小孫女,彷彿看到了幼時的許萱,小小的人兒從小就古靈精怪的,最懂得討他的歡心了。
「阿公。」許萱匆匆行過禮,仔細觀察許圉師的狀態,見他果然比前些日子精神了些,悄悄鬆了口氣,道,「阿公這是在做什麼?」
許圉師笑著看了看緊隨而來的李白,道:「沒什麼,一些以前的舊書,放的都要發霉了,拿出來讓他們曬一曬,省得弄得書房裡一股子霉味。」
話畢,他又看了眼長身玉立的李白,道:「年輕人就應該多出去走走,光在家裡讀書寫字,是學不到實際的東西的,江夏那一帶,我年輕的時候也去過,風景很好,只是不知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
許萱聽出許圉師話里的感慨,忙笑道:「才不過幾十年,想來變化也沒有多大,待我們回來講給阿公聽。」
許圉師笑笑沒有答話,指著地上那些書,對李白道:「這些書我也用不著了,有些是你託人也買不到的,回頭等你們從江夏回來了,就帶你們家裡去罷,放在我這裡也無用了。」
李白忙謝道:「阿公傾囊教誨,太白感激不盡,自當視它們如珍寶。」
許圉師倒不在意那些,抿了口茶,又深深地看了眼許萱,輕聲道:「快走吧,再晚些就要露宿在外了。」
許萱點點頭,跟著李白走出去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許圉師。
許圉師沖她笑著點點頭,眼中的疼愛與溫暖一如從前,許萱有那麼片刻的猶豫,但見許圉師又朝她揮了揮手,這才戀戀不捨的出去了。
李白理解許萱的感受,安慰道:「娘子莫要難過,介時我們早些回來,給阿公帶著禮物再來看他。」
許萱點點頭,將眼中的濕意逼下去,看著李白眸中儘是溫柔之色,頓時心安了不少。
「好,我們早去早回罷。」
許氏夫婦目送李白二人離去,直到人看不見了,方才收回目光,許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淚花,低喃道:「也不知這一路可能安生,雖說現在算是太平盛世,到底還有一些惡人作祟.……」
許自正忙勸慰道:「你呀,少胡思亂想,太白從小在外遊玩長大,什麼事情不曾見過,他既然無事,菁媛自然也無事的,你平時沒事多出去走走,不要總是一個人在那想來想去,這病都是讓你給想的!」
許夫人點點頭,道:「那我明日就去寺廟裡給他們二人拜拜佛,求佛祖保佑他們一路平安,順利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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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萱走的遠些了,自然不知道父母的心思,她素日里就極少出門,現下對一切都很好奇,她坐在馬車裡悄悄向外張望,李白坐在她旁邊道:「其實冬季尚有一番景色,只是天氣實在太冷,娘子身子弱,日後有機會的話,和娘子在梅亭上燙酒吟詩,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許萱想象了一下那場景,笑道:「只要李郎不再飲酒過度,自然是可以的。」
李郎也跟著笑了笑,他如今吃飯不如以前胃口好,想來是因為喝酒太多導致,只是最近一段時間被許萱變著法的養著,倒也好了許多。
許萱想起孟浩然,道:「.……想必早就到了,我們還是莫要在路上太耽擱時間了。」
李白漫不經心的笑道:「浩然先生自然不會讓自己無聊,我猜他在江夏已然認識了眾多好友,現在說不定在游湖賞景,飲酒作詩呢。我們也不必太趕,沿路的風景自然不能錯過,只是今日的天色已經不早了,還是早些找好酒家住一晚,舟車勞頓,娘子第一次出門定然會覺得辛苦勞累。」
李白如此顧念自己,許萱滿心溫暖,笑道:「我不礙事,只管按照你的計劃走就是。」
李白笑了笑,心裡卻有自己的堅決,現在在城裡倒還好些,出了城,一些路坎坷難行,到時候難免會晃得身體不舒服。
果然,待行至成為,前幾日又剛下過雨,一些地面泥濘不堪,馬車左右搖晃,李白將許萱摟在懷中努力坐定,但仍被晃得頭暈眼花。
許萱見這般不僅人受罪,走的也變慢了,於是提議道:「這段路應該也沒有多遠,不如我們下來走走,當時欣賞景色了。」
李白有些意外,但也覺得是個好方法,只是擔心許萱的衣服被弄髒,走不了多久便腳疼。
許萱卻一點也不在乎,在李白猶豫的空檔讓人聽了車子,自己率先跳了下來,踩在泥濘的地上,她依然面色如常,甚至還回身要攙扶李白下馬車。
李白回過神來,下了馬車,贊道:「有勞娘子了,娘子千金之體,倒是不在意這些污穢。」
許萱根本就沒有想那麼多:「以前在許府時,我還經常親自種些花草,也算是踩慣了這些泥巴的,其實沒有什麼,等它們幹了,便容易弄掉了。」
李白心中詫異,對即將到來的江夏之游又多了幾分的期待和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