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重寫〔滿200的加更〕

  尤老的名字不為大眾所熟知。這是有原因的，其一就是他為人低調，不炒作，沒有緋聞，沒有熱點，自然是不會被大眾關注。其二就是尤老到底是另一個年代的導演了，和大眾產生差距，不被熟知很正常。


  所以人們都很好奇這位導演為什麼被尊稱為尤老？這樣的殊榮，落在了一個名不經傳的導演身上，很讓人心奇。而且，他們很想要知道能夠得到這麼多的大腕明導演支持的尤老是怎麼樣的人？

  號稱是娛樂八卦小達人的某些人，吭哧吭哧地甩出了尤老的資料

  人們這個時候，才知道這位尤老是有多麼厲害。現在的名導演們基本上都是他的學生，可以說是中國電影的開創派，先驅者。


  而且，尤老的很多電影都是可以當做教科書。《黎明》、《天河》等等，這些他們眼熟卻叫不出名字的電影原來都是尤老拍攝的。


  本來這話題也就能夠支撐一兩天，卻不知為何突然竄紅了一個星期。


  起因很簡單。


  有梁安安的粉絲，發現梁安安也參與了這部電影，而且是女主角。


  安粉們當然很開心啦，哪知道那個定妝照一路面，個個都傻眼了。


  那是我們安安女神嗎？


  梁安安一直給人的感覺，是純潔如水高冷份的女神，哪知道這張照片下的梁安安卻是美艷型的。


  金黃色的底片。


  梁安安穿著一件開叉的綠嵌祥雲的旗袍，細長的腿交疊在一起，曲線優美。她半揚著手，手指夾著一跟點燃的香煙，白煙裊裊。黑色的眼微微眯起，似乎在看著你，又似乎不再看你，眼底里殘留著幾分天真。朱古色的唇，閃爍著冰涼的光芒，扯著一個弧度很低的笑。這笑容，帶著三分的冷意七分的魅惑，隔著那張紙頭，都覺得眼前女子的笑容可以勾走人心。


  安粉自然是大吃一驚，沒有想到，梁安安也能夠裝扮成如此明艷動人。


  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一把，好好的反擊那群說我們安安不美的黑粉了。


  誰說我們梁安安不美的，不漂亮的，看看，我們安安也能夠美成這幅樣子。


  這就是有力的證據。


  ***

  劇組開機儀式定在了一個黃道吉日，梁安安、肖磊和導演們一起去拜佛燒香期待一個好兆頭。


  尤老對梁安安的要求，就是要增肥10公斤。她現在太瘦了，有些衣服都撐不起來。旗袍是需要女性的身材稍微豐滿一些的，這樣才可以穿得漂亮。


  梁安安現在的身材過於消瘦，在鏡頭前都有些瘦。為了視覺感，為了上鏡更好看，梁安安勢必要增重。


  新的劇本已經發了下來，重新更改后的劇本，已經可以說是另一個新的故事了。


  故事的重心也有所偏移，本篇更加註重宋柯琪和曼麗的鬥智斗勇，以愛的名義，相互欺騙著對方。就看誰技高一籌，誰更加鐵石心腸。


  故事的大綱，就是曼麗在朱四奶奶的要求下，拿下那位投機商的宋柯琪，好好的敲詐一筆。兩個人。心懷鬼胎，一個想要靠著對方進入上流社會，一個想盡辦法榨乾對方的錢財。兩人都是逢場作戲，彼此卻親親熱熱彷彿是連體嬰兒。


  尤老的拍攝方案，有些與眾不同。


  他不會講戲，全憑演員自己琢磨。


  這樣就會產生一個問題，梁安安她所把握的角色是否正確無人能夠告訴，也無從下手。她能夠做到就是把劇本台詞背好，將這個角色給吃透。


  曼麗這個角色，是一個悲情似的人物。她前期有著良好的教育，到女校上過學，成績優異。但是半路家道中落，她們搬到了一個三教五流、魚龍混雜的地方。在這裡，曼麗學會了那些不堪入耳的罵人話，所以在她的身上才會有兩種情感。


  頹廢的奢靡，冰冷的不屑。


  這兩種極端的情緒很好的融合在了她的身上，帶著陸離的色彩。


  她勾人的手法，顯然是受過培訓的。雖說劇本中沒有明顯表示，但看曼麗這麼多次都聽命於朱四奶奶的命令，培訓她的人應該就是朱四奶奶。


  把身體當做了自己的資本，把美麗當做了武器，這個女子雖然還是少女的年齡，但內心的蒼老不亞於老人。


  娼妓的妖嬈，頹廢的美，衰老的心，這些都需要表現出來。


  不需要一下子就表露，只需要一點一點的展現出來，就可以。是的，就像拼拼圖一樣，一塊一塊的品起來就可以。


  這是梁安安從方宇那裡學來的，也是楊甜甜教會她的。


  ***

  拍攝還算順利。


  梁安安他們幾人拍得都比較順利，不像肖磊那樣一遍就可以過，兩遍三遍也是能夠過的。


  其他角色的演員們也大多是老戲骨拍出來的效果可能比梁安安等人還要好了。


  肖磊的戲，就像他所說的那樣，跟上去很困難。但梁安安還是咬牙跟上去了，這幾日的進步可謂是飛快的。


  但是，這位影帝有個很不好的習慣，搶戲實在是太嚴重。


  軋戲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鏡頭感弱啊。這位影帝活妥妥就是移動的攝像機，拍戲的時候搶鏡太厲害了。


  梁安安最後沒有辦法，兩人同一個鏡頭的時候，她就暗下苦手——掐他的肉。


  肖磊簡直就是銅牆鐵壁，絲毫不能夠讓他眨眼。他硬是完美的搶了戲。


  最後急了，梁安安直接是拽著肖磊的衣袖，讓他偏離了鏡頭，給她留了一點鏡頭。


  事後，吃飯的時候，肖磊就把這件事情當做了一件笑料講了出去。


  「你力氣還真大。」肖磊咬著筷子，一口白牙亮的驚人。「這種方法也虧得你想出來。」


  梁安安:「……呵呵」比不上一個會搶戲的肖大影帝你啊。


  肖磊這個影帝的稱號，是實打實的。他和那些獲得影帝影后稱號的某些演員不同，他的實力不摻雜任何的水分。影帝的稱號當之無愧，他的表演力不是現在的梁安安能夠媲美的。


  有的時候，梁安安會把他和楊甜甜比較，雖然無法知道兩人到底誰更勝一籌，但無需置疑，肖磊的實力是實打實的。


  一開始的時候，梁安安和肖磊拍對手戲的時候，她甚至會害怕，被他的氣勢碾壓。但等她漸漸習慣后，她便能夠正常發揮。畢竟，她也是楊甜甜所磨練出來的。


  她已經不像是以前那樣，盲目自大，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的演技很好。現在的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和楊甜甜他們演技的差距。不會害怕，也不會氣餒，也不會退縮，只會奮勇直追。


  ***

  鏡頭轉到了曼妮家將金元寶砸給宋柯琪的片段。


  「!」


  「喲，這不是宋爺嗎？怎麼變成了這幅樣子。」曼妮踩著貓步，隨著她踏上了吱丫吱丫的樓梯，那曲線的身段就如同一汪碧水般，養眼的很。


  樓下的路人，昂著頭，死命的想要看著那上面的女子的真正姿態。


  宋柯琪正擺弄著陶瓷杯，艱難的在煮水，蒼蠅嗡嗡地亂轉著。


  曼麗用手怕擋住了鼻子，目露嫌棄。


  「我們宋爺也有今天啊！」


  宋柯琪就像是沒有聽到，他眼捎也沒有掃一下。一口將那滾燙的水灌入了肚子，他的臉上還帶著那三分的儒雅笑容，唯有那緊緊攥住陶瓷杯的手泄出了幾分情緒。


  「你來做什麼？」


  「我來當然是看看你宋爺落魄成什麼樣子嘍。」吳儂細語，說話人的嗓音真心好聽。


  但話就沒有那般好聽。


  「你瞧瞧，就連我這位插著兩腿站著的小娘們都可以盡情嘲笑你。」說著，曼麗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金元寶。


  她啊，冷笑著。


  「我當初求您借我一點錢救救我那可憐的小妹，您都不肯啊出一分錢。我啊，可不是像您一樣的贏石頭，我心可軟呢。」


  說著，噗咚一聲砸向了宋柯琪腦袋上。


  那金元寶就這樣滾落到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宋柯琪攢著拳頭，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金元寶。吹了一口氣，擦乾淨，將金元寶收盡了懷中。


  「謝謝曼麗小姐的賞賜啊。」


  他清笑著，笑容灼熱人。


  笑著的他，沒有看見曼麗眼中閃過受傷的神情，還有那落在他身上化也化不開的濃厚壓抑的眼神。


  這樣的眼神，分明是深愛之人才擁有的眼神。


  「卡卡!notgodd!」


  「有什麼問題嗎？」梁安安問道。


  問題自然是有的。


  改編后的劇本，女主角曼妮的鏡頭出現的場景增多了，形象也飽滿了許多。但核心的形象卻沒有變過，她就只是一個一個利用自己身體大發富家公子哥的錢財的交際花，或者說是娼妓。


  在王編劇一開始的筆下，是沒有美若天仙的女子，沒有痴於愛情的男人，有的只是在頹靡中透著不安分的臉蛋、刺鼻的銅臭味、扭曲的眾生百態，灰暗而冷漠的男女和投機商的爾虞我詐。


  這是一個繁榮下的醜態世界，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會那樣一個瘋狂的、可憐的、悲情的、極致壓抑的結局。


  這也是尤老想要表現出來的世界，一個病態似的世界。


  但是兩人幾經商量，還是將曼妮這個人物改編成為一個美麗的交際花，前期有著可憐的背景，不得已成為了高級的娼妓。為了能夠引起大眾的轟鳴，為了能夠使故事更加糾纏，他和王編劇才商量著給曼麗那段悲情的過去。他們甚至是將角色變美，一個是為了視覺效果，另一個人也是從現實的角度考慮。一個美人的吸引力自然是要比常人來得大。美人做到的事情也更多，不是說歧視普通人，而是世道就是如此。


  不論是民國時期還是現在的中國，有些東西是不會變換的。


  王編劇當初把曼妮設定的只是一個空洞的依附在男人身上的交際花，她就像是一株菟絲花一樣，只能寄托在他人身上。她更像一具行屍走肉，沒有特定的思想。


  後來，他又加了一些其他的設定。談吐不俗，懂英文，生活上卻是一竅不通，沒有謀生的技巧，只能夠用著自己的身體來謀生。


  梁安安卻是表現出來的是一種愛意，這種棒打似的愛意。


  曼麗怎麼可以喜歡上宋柯琪，從始至終曼麗只是利用宋柯琪，擺弄他，怎麼可能會喜歡上這位投機商呢。


  曼麗在王編劇的筆下，就是一個行屍走肉，一個吸血鬼，她靠吮吸著貴公子貴老爺們的錢財而活，唯一不會付出的就是真心了。


  一個行屍走肉般活著的女人又哪裡來真心給宋柯琪呢？


  但是他也無法否定梁安安的表演，她的表情很到位。尤老的直覺告訴她，梁安安表現出來的曼麗或許才是真實的曼麗。


  「說說看，你為什麼要這麼表演？」


  梁安安笑了一下，才緩緩地說道：「我眼中的曼麗，是一個刺蝟一般的人物。她用著尖銳的刺包裹著自己，有著堅硬的盔甲，但內心是很柔軟的。她是一個矛盾的人，一方面是不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語，一方面確實在期待著有人能夠將她從火坑中救出。她教導著新來的姐妹不要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語，但實際上的她的所作所為卻是違反了她的話。她有無數次可以捲走宋柯琪的錢財，但她沒有做。在宋柯琪將他的保險箱設置成了曼麗的生日，告訴曼麗她密碼。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捲走錢財，但她也沒有做。反而是疏遠了宋柯琪。等宋柯琪落魄了，她卻前往看望宋柯琪。如果她不在意那個男人，在無所求的時候她是不會去看望對方的。她為了讓宋柯琪振奮起來，不惜落下了一個無情無義的□□形象。愛一個人最好的表現不就是讓對方活得好好的嗎？」


  她喜歡上了那個男人，儘管梁安安還不明白，她是何時喜歡上宋柯琪的，但她理解得很對，曼麗喜歡宋柯琪。


  所以，在宋柯琪落魄的時候，她會故意的出現，故意將黃金砸給宋柯琪。明面上是羞辱，實際上她是吃透了宋柯琪是一個堅韌的男子，這點羞辱他還不放在眼裡。他反而會抓住這個機會，一點一點的往上爬。用這些金子足夠讓他翻身。


  尤老皺了皺眉頭，「梁安安，你讓我很為難啊。」


  他放下了攝影機，背著手踱步，「你讓我考慮一下。」


  不得不說，梁安安這番話十分令人信服。從那蛛絲馬跡中，確實可以看出了曼麗喜歡宋柯琪的表現。恐怕連他那個老友都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讓人物超脫了自己的設定，有了自己的靈魂。


  但是如果按照梁安安這樣的表演話，後期的拍攝需要更改，電影的主旨也有所偏移了。大眾的目光也會集中落在了兩人的情感糾葛之中，這篇就變成了一個愛情片。


  《迷心計》作為他的收山之作，他付出了難以想象的努力。他的收山之作，不需要高票房，不需要高排片，只需要口碑。他想要完成的是一部史詩杯的電影，是可以成為他的代表作的電影。


  這部電影，不是什麼小家小愛的主旨。


  為了得到投資，他已經做出了一些犧牲，在電影中運用了一些熱元素。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唯有電影的主旨他不會再更改。


  這是他唯一的底線，不會更改。


  他也想要高票房高口碑，但市場下的無奈，他也只能保持著自己的電影質量。


  梁安安表演出來的曼麗，很出彩。她賦予了這個角色一個悲情似的靈魂，讓曼麗這個角色更加有血有肉了，但是這樣的話違背了他的本心。


  「不行。」


  只是思索了一番，尤老就決定了。


  梁安安的表演固然是好，但是不能用。


  「尤老，對於我現在所扮演出來的曼麗真得不能夠接受？」


  「不行。」尤老難得認真，「聽導演我的話，不要表現出愛意來。曼妮是不會愛上宋柯琪的。」


  「等下重新拍攝。」


  「我，」梁安安遲疑著，她無法下定決心。


  現在，擺在了她的面前就是兩條路，無論選擇哪條路，對她來說可能都是萬劫不復的結局。


  時至今日，她才明白楊甜甜為什麼在恭喜自己成為演員的剎那笑得那麼不懷好意了。


  楊甜甜的話在自己的耳邊縈繞著——這也是踏入原罪的領域。為什麼這麼說？因為這個頂峰，只有一個人才能攀登上。友誼，愛情，親情，嫉妒，貪婪等等這都是你的墊腳石，是吸收的養分。等你爬上了頂峰，腳下已經是累累的白骨。你有這個能力或者說是勇氣攀上去嗎？

  如果是楊甜甜的話，她大概是直接選擇否定尤老的決定，堅持自己的本心。


  但是，她不是楊甜甜，她無法做到楊甜甜那般肆無忌憚。她明白，楊甜甜為什麼說這個圈子是一個原罪的領域。無他，娛樂圈的光怪陸離，實在是太考驗人心了。每每行走一步，就像是叩打人心。他們要和自身的*所鬥爭，這樣的鬥爭，很困難。一個不小心，就會選擇錯誤。


  她無法拒絕尤老，拒絕尤老的下場不是她所能夠承擔的起來。


  說到底，她就是一個俗人。她連踏進娛樂圈的目的都不是單純，她可以放慢自己復仇的步伐，可以不那麼迫切，但是她不能忘記復仇。


  她大概是不能夠做一個真正的好演員了。


  「梁安安，我再說一遍。不要表現出愛意來。」


  面對尤老的突然嚴肅的語氣，梁安安微笑著答應了。


  很假的笑容。


  很委屈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