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來電（補完）

  有人願意教導你是一件幸事。


  前世的梁安安可沒有這麼好的運氣，前輩特別是女性前輩絕大多數人是最不樂意教導女性後輩。在這些人眼中，在她們上面的人是要被她們擠下來的，在後面的人是她們的威脅。一句話，所有的女演員都是敵人。她們自然是不肯教導新人，極個別熱心腸也都需要防範別有用心。


  而這次的拍攝，與眾不同。所以，新人也好，舊人也好，都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心得告訴同組人員，相互交流。


  理由很簡單，想要通過，不是一個人就能夠完成，需要全組人員的努力。這部戲看重的是整組效果。


  所以，方宇先和梁安安談妥了，將這部戲的兩個重要人物扮演者達成一致，確保能夠在和剩下的扮演者交談時共同進退，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方宇談話很中肯，言辭也很真誠，再加上這是對大家都有利，自然是同意了。她們一組也就結成了一個同盟。


  結成了同盟后，演技強的人就開始教導起演技相對較弱的一方。梁安安這下就落在了一個很尷尬的場面，她的演技基本功算是可以，但是演技真正只能算是中等以下。


  但因為她是新人，旁人也只會認為梁安安是一個毫無疑問的天才。


  天才會需要普通人的教導嗎？


  不，當然不需要。


  但事實上，梁安安無比需要一個前輩來教導。


  和方宇對過了戲，她才知道自己的不足還有很多。


  特別是在找鏡頭這一方面，她有的時候鏡頭感還不錯，有的時候人已經出了鏡頭。


  哪怕是一個靜態的鏡頭，她就沒有方宇遊刃有餘，他能夠準確地找准鏡頭，並且表現出色。


  而她，有一次本人已經卡了兩遍——兩遍都是站的位置偏離了鏡頭。


  直到第三次，才膽顫驚心地通過了。


  在這裡就不得不說一下楊甜甜的規定正如同她所說那樣——一切解釋權都在她那裡。


  你無法知道你到底應該如何表現才能夠真正的做到令她滿意。


  有的時候你覺得你表現得差強人意，偏偏楊甜甜會通過；有的時候，你表演的

  自認為是出彩，楊甜甜那甜膩的嗓音告訴你ng。


  ng的次數，就如同楊甜甜所言那樣，每個鏡頭只給你三次機會。


  過了第三次，楊甜甜就會什麼都不會說，任由你表演。


  這種時候，人很容易沒有底氣，從而焦慮。根本就無法從楊甜甜的神情、語氣、動作和神態中找出絲毫的蛛絲馬跡。


  氣氛很差。


  每一個人都用著十二分的精力來完成這次的拍攝。


  但同時效果也很好。


  本來一天的鏡頭從早到晚撐死也就40～80，但由於楊甜甜這獨特的規定，效率突增。估計這原本要拍攝三個月的電視劇，一個半月就可以完成。


  劇組的工作人員的辛苦也就加倍了，但同時工資也翻了倍，痛並快樂著。


  一天下來，所有的人都通通累趴了，除了想出這種聞所未聞的方法的楊甜甜。她本人神采奕奕，甚至十分親民地在拍攝完畢后幫助清場人員打掃衛生。


  ****

  梁安安洗過澡后，才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和李燁通話。


  劇組直到今日兩組拍攝鏡頭全部結束后才將手機等通訊工具交還了眾人。


  梁安安一邊盤著頭髮，一邊等著李燁接通電話。


  剛剛接通電話，就被李燁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


  梁安安直接將手機拎在了半空，遠離耳朵。


  「梁安安，我和你說過的吧。進了劇組要做到三天彙報一次情況，如果不是你們劇組防禦工作做得這麼好，我早就翻牆進來將你拎出來罵一頓了。經紀人的話你都不聽了!你看看，你已經和我失聯了多久!一個星期，一個星期，知不知道!」


  梁安安揉著眉頭。


  近來李燁越來越有老媽子的趨勢，說話喋喋不休。梁安安是明白，李燁在擔憂自己的身心狀況。


  「安心，我現在很好。如果原來還有時間胡思亂想，現在是根本就沒有時間胡思亂想了。」忙也忙得好處，上次梁安安心理狀態不穩定，一部分原因是她空閑下來胡思亂想。現在，她睡覺的時間都不夠。白天要繃緊弦拍戲，晚上要用兩到三個小時背劇本，揣摩角色，體會角色。現在她沾到枕頭就想要睡覺，完全沒有時間考慮心理問題。


  「把最近的事情告訴我一下。」


  電話另一頭的李燁沉默了一番，才緩緩地說道。


  梁安安於是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全部轉述給了李燁聽。說到了楊甜甜別處心意的的做法，她自己心底的疑惑越來越深。「你不覺得奇怪嗎？照楊甜甜這種做法，她不是應該很看重這個劇本。但說實話，這個劇本我真心覺得不是很出彩。這就是一個二流再說得高一點也只是邁入了一流的門檻，以楊甜甜追求完美的性格會選擇這部戲嗎？可能性不大。會不會有其他理由」


  李燁的嗓音穿透了電話戲，直接傳遞到了梁安安的耳邊。


  李燁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感慨。


  「楊甜甜你能用常理來看她一切符合常理的，對她來說反而是不符合常理。不符合人之常情，對她來說才是常規。天才和普通人總歸有些區別。嘛，我帶她的時候，簡直覺得就像是在和災難搏鬥。很累，但很刺激。很精彩，卻又令人寒心。」


  最後一句話，李燁說得輕而緩。


  隔著電話，梁安安都能夠感受到那份淡淡的傷感。


  她打開了窗戶，初夏的風一下子就將李燁說得話飄散了。


  「不過，我會在想想，你我是不是漏掉什麼重要的線索。也會問問其他人。」


  「好。」


  ***

  李燁掛斷了電話。


  他無意識地摩擦著發燙的手機，不由地抬頭望了一眼天空。月明星稀，這樣的夜景他在那一天也看過。


  那段時間，余敏出事。楊甜甜等人合約期也將滿，他看不慣公司的做法，策劃著獨立。計劃好帶著他手下的藝人一起離開的時候，楊甜甜她卻選擇了和路行繼續簽約。她這麼一做，李燁手中的幾個人就動搖了，最後也就蘇天宇一人留了下來。所以哪怕現在蘇天宇復出日期遙遙無期，他也不會放棄蘇天宇。


  那時候，只有楊甜甜正紅日當空，蘇天宇也只是在二線徘徊的演員。失去了楊甜甜這塊金字招牌，投資者也就失去了投資的理由。


  他到現在還記得，楊甜甜告訴自己不和簽約的那天，月亮大得可怕，夜幕沉沉，就像他那顆沉甸甸的心一樣。


  那段時間，他真得是焦頭爛額，馬上就要逼入了死路。有一天突然有人找到自己，願意投資。


  他自然是樂意的，但不久也發現了那所謂的投資其實是楊甜甜的牽線搭橋。


  等他找過去，楊甜甜卻對他說這錢是用來買斷他們之間的情誼。


  理解不了啊。


  他與楊甜甜之間的情誼，早就在楊甜甜和路行簽約的剎那斷了。但在楊甜甜的口中，他們的情誼沒有斷，甚至是可以用錢來買斷。


  情誼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如果是錢能夠買斷的話，就不是情誼了。


  可在楊甜甜的口中，是這麼的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的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令人悲哀。


  但也不得不說，正是這筆投資解除了他的困境。公司一步步地進入正軌，雖然規模還是很小，但至少蘇天宇在他的策劃下一步步地穩步向一線靠近了。


  後來李燁反省自己，楊甜甜沒有選擇自己或許是正確的。她的那一條路，是千山獨行，無須相送。他跟在她的身後，反而是一種累贅。


  他只是一個努力的平凡人，而對方是努力著的天才。


  天才不可怕，可怕的是天才努力。橫在他們之間的溝渠已經越來越大，她是早晚要展翅翱翔的雄鷹，而自己註定只是被雄鷹俯視下的山。


  只是，到底還是有些傷感。


  曾經他把楊甜甜當做自己的一個小妹妹，疼愛她，幫助她，他以為楊甜甜也是如此認為的。


  李燁哥——她是這麼叫自己的。


  可最後，他只是一個逗人發笑的小丑。


  他笑了一下。


  他舉起了一杯咖啡，杯子里倒影這一尊明月，那般浩然明亮，縹緲不似真。


  對酒當歌，是那些詩情畫意的大文豪，大詩人才擁有的情調。


  而自己，註定只是一個普通人。所以呢，他也只能喝一杯咖啡。


  輕輕地抿了一口，苦澀在唇齒間徘徊，縈繞久久不散，好久咖啡的香味才在味蕾上綻放出來。


  果然不愧是三倍特濃的咖啡，精神立刻振奮起來。


  「來，幹活！」


  無論何時，他就只是這樣的一個人。


  哪怕在眾人的眼中，他不過是一介逗人發笑的小丑。


  這便是他李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