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城
沈秋成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一兩秒,就繼續若無其事地穿完了襯衫和長褲。
「沈秋成!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晏權的聲音好像一把鋼刀,如果沈秋成敢說出什麼,下一秒就要給他大卸八塊了。
「你要跟我拚命嗎?」沈秋成整理好衣領,看了晏權一眼,「我讓你好好睡覺!早晨我就回來了!」
話音將落,沈秋成就立刻轉身拉開卧室的門,然後慢慢地關上——光線一點點地變弱直到消失,鋪天蓋地的黑暗頓時席捲上來。
沈秋成簡直沒法看晏權最後的表情。
房門徹底關閉的時候,他聽到了晏權的叫聲。
他聽到了對方在叫:「秋成!」
沈秋成一刻都沒有多做停留,直接驅車去了李淳中的家。
時間早過了凌晨,李淳中和吳雨霖都已經睡覺了。
沈秋成的深夜突然來訪也令兩個人有些雲里霧裡。
沈秋成進門的時候,李淳中甚至還朝他身後望了望,隨口說道:「奇怪了,就你一個人?難得你家那個第一公子不來跟你的班兒。」
沈秋成脫鞋的動作都停了。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吳雨霖頓時就發現了沈秋成今天有點不同往常。
原因可能有許多種,但是李淳中剛剛提到了晏權,那麼就只能是這一個了——她笑著問:「怎麼個情況?你們這是吵架了?」
「沒有。」沈秋成說。他確實也沒說謊,他們之間根本不是吵架的問題。
這回吳雨霖也不懂了,「那是……?」
沈秋成嘆了口氣,直接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了,同時說道:「到你們這裡,冷靜一下。」
李淳中和吳雨霖:「……?」
沈秋成又說:「我問你們個問題。」
李淳中也走過來坐下,對吳雨霖輕聲說:「你明天還要上班,先回去睡吧,我陪他一會兒就行,沒事的。」
吳雨霖的目光在沈秋成和李淳中之間游晃了幾下,點點頭回屋了。
目送吳雨霖關門后,李淳中轉頭問沈秋成:「你有什麼問題還需要問我的啊?」
「人類到底在什麼時候的大腦是完全清醒的?擁有百分之百的判斷力,不會感情用事也不會意氣用事。」
李淳中簡直一臉懵逼。
「我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可怕。因為我好像做了很多在某個特定的時間點喪失了判斷力的事情,我怎麼會做這些事情?」
李淳中好像聽懂了幾分,笑了起來,「生意上的事情你不會喪失判斷力,你在說晏權?——我老早就想你問你了,你怎麼會跟晏權攪合到一起了?——至今我都沒辦法想通這個問題。不僅僅是我,相信很多人都琢磨不透啊。」
沈秋成看了李淳中一眼,拿起茶几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已經涼透的茶,喝了一口,用略微開玩笑的語氣說:「你想想,晏權哪不好?有錢有勢有樣貌,這些世人可見的硬體條件我們就不談了。居家條件來說,弄花研香,彈琴寫字,斟茶品酒,下廚暖床……方方面面無可挑剔了吧?這樣一個極品,養在家裡,穩賺不賠賞心悅目好嗎?
李淳中聽得都傻眼了,他大概是三個月之前才知道沈秋成確確實實跟晏權在一起了,而且似乎也有一段時間了,但他是第一次聽沈秋成回答這個問題,正確答案著實令他大跌眼鏡。
等等……
李淳中猛地拉住沈秋成的胳膊,大驚道:「你最後一句說的什麼?再來一遍。」
「賞心悅目好嗎?」
「再之前的。」
「養在家裡?」
「對對對!就是這句!」李淳中震驚的都快說不出話來了,「你你你你你們兩個到底怎麼回事啊?他跟你?他跟你??」
沈秋成眉心微微皺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著李淳中,「你這是幹嗎?」
「我操!我操!」李淳中跳了起來,「雖然我也知道肯定不會是你跟他的,但是但是,我還是沒想過他跟你的可能……我□□到底在說些什麼啊?——晏權,晏權,他可是晏權,他竟然會同意?」李淳中的世界觀都有點不好了——沈秋成膽子夠大的,以為是養條寵物狗嗎?說養就養了?晏權是什麼人?第一公子是叫著玩玩的?
「都他媽瘋了吧,你和他!」李淳中低叫了一聲,在客廳中央走來走去,突然停了下來,看向沈秋成,略微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你們有發展嗎?就是那個……你懂的。」
沈秋成:「……」
「說話啊!你這個彷彿沒七情六慾的傢伙!」
沈秋成掃了李淳中一眼,「你都說了沒有七情六慾。」
「你他媽放屁!」李淳中叫了一嗓子,突然想到吳雨霖正在睡覺,又沉了聲音,「喂喂喂,大家都是成年人,晏權也陪你沒有七情六慾?」
沈秋成說:「那還能怎樣?」
「我的天啊!」李淳中險些都要仰天長嘆了,「我真的,第一次這麼同情晏權啊……」
李淳中走到沈秋成面前,扶住他的肩膀,「秋成啊,你這樣不行啊!你雖然是個處男吧,但這方面的情商也不至於這麼感人吧?我也算是明白為什麼大半夜你跑到我這來他還沒跟著你的原因了——連我都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喜歡你的,一門心思都在你身上,這熱乎勁兒沒過去的話,估計也不會出去偷腥找人,所以你再這樣下去……他會被你玩壞掉的啊……你到底明不明白!」
沈秋成立刻就冷笑了一聲,「根本不是你想的原因好嗎?」
「那是——」這句話李淳中剛問出口,沈秋成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看到熟悉的電話號,沈秋成想了一秒,接聽了起來——
震耳欲聾的噪音一下子灌滿了耳道。
「沈秋成嗎!」沈秋成聽的出來聲音是*楓——晏權的發小。
「是我。」
「快快快——」*楓大喊著,想努力壓蓋住背景音樂,「紅色!在紅色!快把小權帶走帶走——」
沈秋成站了起來,「在哪?」
「紅色!紅色警報!!!」*楓都要嚎了起來,「小權都不省人事啦!快點給他帶回家!這小子滿嘴胡言亂語,我跟他已經沒辦法交流了,他就知道叫你,趕緊的!」
然後就傳來了「嘟嘟嘟——」的忙碌音。
「什麼鬼?誰啊?」李淳中皺眉道,「怎麼好像在跟你吵架似得呢?」
「沒事了,我也走了,你也趕緊睡覺吧,叨擾你們啦。」沈秋成說。
「嗨呀,」李淳中笑了起來,「說哪的話呢?這麼見外呢。」
不到半個小時沈秋成就到了紅色警報。
他還記得晏權曾經就是在這裡約他鑒賞「人類行為藝術作品。」
他實在是不喜歡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跟*楓隨便交談了幾句,他就半扛半抱地將晏權弄走了。
*楓給他們指的暗路,從紅色裡面到離開紅色,一路上沒到過什麼人。
這一晚上晏權喝了好幾頓了,要是一路上都坐轎車回家,身體肯定是受不住的。
沈秋成只好在街邊攔了一輛計程車,坐一段路,就下車扛著晏權再走一段路。
果然如*楓所說,晏權嘟嘟囔囔,滿嘴胡言亂語。
只不過這些話聽在*楓的耳中是胡言亂語,在沈秋成的耳中卻不是。
他在口齒不清地咕噥:
「小楓,你都想不到我是怎麼求他的,他他他,他……」
「他不要我qaq」
「我到底是哪裡不夠好qaq」
「他哪怕只是親我一下呢,都不會顯得我那麼的傻逼……」
「他是不是永遠不會理我了……」
「秋成秋成秋成秋成……」
反正就是一些諸如此類的車軲轆話。
沈秋成只能邊走邊輕聲地嘆氣。
折騰了兩個小時,晏權沿路吐了四次,他們才回到家。
沈秋成把晏權放在床上,讓他好好躺著。
就算大部分路程是坐計程車的,但他也走了不短的路,就去浴室簡單洗了洗澡。
約莫不到十分鐘,沈秋成就穿好睡衣從浴室里擦著頭髮出來了。
然後他就看到了彷彿他走之前的那一幕——
晏權坐在床上,看著他。看樣子好像酒也醒了一些。
沈秋成擦乾了頭髮上的水珠,又回到浴室里掛好毛巾。
晏權就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在浴室門處進進出出。
沈秋成看了晏權一眼,輕聲說:「真的很晚了,睡覺吧。」
然後他按了下開關,掀開夏涼被躺了進去。
幾乎就在下一秒,晏權就撲到了他的身上,緊緊地、用力地抱住了他。
沈秋成也伸出手,將晏權往下拽了拽,讓對方躺在他的身邊。
「晏權。」沈秋成冷靜的聲音在黑暗中輕輕響了起來,「說實話,我這個人,從小到大,不管做任何事情,都喜歡胡思亂想太多的東西,沒把握的事情我很少去做,甚至一生也就做過那麼幾次——大哥死後去淵深斗那些人是一次,那是被逼上梁山無路可選,即便是那樣,我還是叫了你作為最後的底牌。還有就是——你。」
聽到這裡,晏權就用力地往沈秋成的身上靠。
「其實大年初一那天晚上,我想了一晚上,但是大年初二,我還是沒有將你趕出去。後來我意識到了,因為那個時候你說的那些話,我的大腦好像已經不那麼清醒了,判斷力好像也在失職——但怎麼辦,結局已經沒有辦法改變。」
「你也知道,我是個很潔身自好的人,非常的自律,也可以用你的話講,叫做禁慾——我似乎天生對這些事情興趣不大吧。」
「當你對我說那樣的話,關於ml——我不知道它該不該發生,但肯定不應該是在那種時刻發生。無論如何,這種風花雪月的事情,不應該是你求來的,我施捨的。這是尊嚴問題,這是我對你的尊重,儘管好像傷了你的心——」
「秋成!」晏權一下子擠到沈秋成的懷裡,親吻著他的嘴唇、他的皮膚。
沈秋成問:「你能明白嗎?」
晏權重重呼吸了好幾下,才悶悶地說:「我想要你,秋成,我想要你。我我我……我從來沒想過我會在下面……這簡直太荒唐了……但是如果那個人是你,我願意,秋成,只是你,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