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城

  抱抱我?

  沈秋成被這三個字徹徹底底的噎住了。


  他無法想象那個不可一世的「第一公子」會有承認自己渴望溫暖需要懷抱的一天。


  沈秋成吸了一口氣,「我……」


  「我知道你肯定不樂意。」晏權垂著頭打斷沈秋成的話,臉埋在他的肩窩,悶聲悶氣,「那就讓我抱一會兒你,別再推開我!」


  沈秋成微微仰起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雙手自然下垂,十指交替著動了兩下,「抱」和「推」都沒進行,他只是作壁上觀,依然故我。而晏權整個人貼在他的身上,緊緊摟著他的腰。


  晏權現在的表情是什麼樣的呢?一定非常的精彩逼人!沈秋成略微幻想了一下,就難以抑制的輕笑了起來。


  「我有那麼可笑嗎?」晏權佯嗔了一句,嘴唇在他的脖頸上廝磨。


  沈秋成笑著躲避晏權的唇,「你可能理解不了此刻的自己,到底有多麼像蹦蹦……」


  晏權不屑的哼了一聲,抬起右手順著沈秋成的胸膛一路摩挲至沈秋成的頸后,用力鉗住,然後把自己的吻送了上去,舌尖急不可耐地探入,捲起沈秋成的,纏纏綿綿,邀君共舞。


  兩個人親吻了很久很久……直到外面傳來沈纖夏的叫喊,「你們掉裡面了嗎?用不用叫人來撈啊?快點出來!吃飯!」晏權才依依不捨的將舌尖退至沈秋成唇角處啄吻個沒完。


  一陣急促又短暫的敲門聲——


  「幹什麼呢?!能不能出來了?!」


  晏權一抬起眼睛,就看到沈秋成心直視著前方,他扳過沈秋成的臉,與之靜靜平視,忽然勾起一個淺笑,「我這麼吻你,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沈秋成也笑,反問:「你想讓我有什麼感覺?」


  「喜歡嗎?」晏權眨眨眼。


  沈秋成看著晏權,一個字緩緩出口——「不。」


  晏權挫敗的嘆氣,閉了閉眼,又問:「討厭嗎?」


  沈秋成的回答令晏權意外且興奮,絕望中似乎抓住了那麼星點的希望——「也不。」


  「我親你就跟親一塊木頭差不多。」晏權鬆開沈秋成,掀起他居家服的衣角,摸了進去,「無痕但有味,你之後我看別人都漸漸沒了顏色。」


  沈秋成瞥下眼,並沒順著晏權的話說下去,拍開那隻不安分的手,冷冰冰的說:「吃飯。」說罷擰開門,走了出去。


  晏權緊跟著沈秋成的腳步,穿過客廳時拐了進去,收拾茶具。


  餐廳里潘拓和潘多多坐得整整齊齊翹首以盼,沈纖夏擺完碗筷,望向走近的沈秋成,視線落在他的唇上,剎那間火冒三丈——


  又濕又艷……


  接吻的痕迹不要太明顯好嗎!


  他媽的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啊?!

  她的弟弟當真越來越不對勁了!

  這個世界都玄幻了!

  沈纖夏坐在餐桌前,側著頭看沈秋成端了兩碗不知道什麼東西走出廚房,她滿腦子胡思亂想根本停不下來。


  「——秋成,去痛片你昨天放在哪裡了啊?」晏權站在客廳中央喊。


  沈秋成把碗擺在桌邊,喊回去:「浴架。」


  「哦。」晏權應了一聲,噔噔噔跑上樓去。


  沈纖夏:「……」


  媽的!沈纖夏在內心罵了一句,簡直心煩氣躁。


  兩分鐘后,晏權顛著去痛片哼著小曲兒來到餐廳,見到滿桌色香味俱全,尤其是幾盤紅辣辣的川菜太對他胃口了,挨著沈秋成坐下,提起筷子夾了一隻香辣蟹,展開笑容,「我超級喜歡這個……」話還沒說完,蟹子便被另一雙筷子敲掉了,臭螃蟹還嘲笑他似的翻滾了兩下。


  眼看到嘴的美食被人截胡了,晏權瞪向身旁的始作俑者。


  沈秋成把掉在桌子上的香辣蟹夾進自己碗里,漫不經心地瞟了晏權一眼,「你那爛胃,一桌子川菜都別想碰!」他頓了頓,筷子虛點了下桌邊的兩碗白粥,「你吃這個。」


  晏權難以置信地端過一碗粥,仔細研究半天,目瞪口呆地問沈秋成,「我就吃這個啊?」


  沈秋成遞給晏權一個「你以為呢」的眼神。


  晏權張了張口,還是一臉呆樣,又問了一次,「你就給我吃這個啊?」


  「有你吃的就不錯了。」沈秋成剝完螃蟹殼,夾了一大塊蟹肉在自己面前的蛋湯里涮了一下扔進晏權的粥碗里,「吃完趕緊回家去。」


  晏權仍舊無法接受,飛揚起俊眉,囂張跋扈的氣焰復甦襲來,拔高了些音調,「沈秋成!你他媽的就給我吃這個啊?!」


  沈秋成給潘多多夾了一筷子菜,眼眸一橫,態度強硬,一副「愛吃吃不吃滾」的模樣。


  潘拓沈纖夏潘多多一家三口早已停下筷子,齊刷刷的看著沈秋成和晏權。


  晏權的神色明顯僵住,氣壓降到冰點。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沈纖夏和潘拓以為晏權肯定受不住這種折辱準備摔筷走人的時候——他竟然端起粥,碗邊慢慢壓在下唇上,機械式的動著筷子往嘴裡拚命灌,全程幽深的目光一直緊鎖沈秋成,片刻未移。


  很快一碗粥便被他一掃而空,除了那塊蟹肉,別的都吃進去了什麼他根本沒心思在意。


  端起第二碗,他死死盯著沈秋成吃了一大口,筷子忽然一頓,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緩緩垂下黑眸,朝碗里看去。


  整顆心彷彿充滿了溫暖柔軟的氣泡,膨脹膨脹——


  爆開的瞬間欣喜若狂。


  表面看似平淡無奇的白粥,其實底下暗藏玄機、波濤洶湧。


  切磨的極碎的紅薯,去了皮碾的極細的紅棗肉,還有若隱若現的枸杞子……


  晏權急轉而變的氣場異常突兀,沈纖夏和潘拓面面相覷,晏權那張英俊的臉蛋大多被碗遮住,只露出一雙眼睛,彎彎的,藏不住的笑意。


  一粒枸杞子被晏權放在舌尖來回撥弄,捨不得下咽。


  他的眼中此刻再也容不下任何一道菜了。


  我親愛的秋成……


  管他山珍海味還是滿漢全席,都比不上你精心為我煮的粥啊!


  ……


  很快第二碗也吃完了,晏權手捧空碗,眼巴巴的問沈秋成,「還有嗎?」


  「你剛才不是還不樂意吃么?」沈秋成給潘多多餵了口菜,撂下筷子,「應該還有一些。」說著伸手要去拿晏權的碗。


  「我自己來,自己來……」晏權抬起屁股一溜煙跑到廚房,撇下一桌子的人茫然四顧,不明就裡。


  晏權微微彎腰,揭開鍋蓋,熱氣撲面而來,他拿起湯勺直接就著鍋就開動了。


  秋成給我做的,給我做的……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以至於之後沈秋成來到廚房取香油,入眼便是晏權整張臉都快掉鍋里的滑稽景象。


  「你這是幹什麼呢?」沈秋成揪住晏權的衣領,一把拎起。


  晏權轉過臉看著沈秋成,止不住的笑。


  沒想到沈秋成一見到他的臉,即刻皺起眉頭,用拇指狠狠擦了一下他的嘴角,聲音里略有嫌棄,「你不僅睡相差,吃相也不怎樣!白白浪費了一副好皮相。」


  「好皮相?」晏權湊近沈秋成,笑得更燦爛了,「我長得是不是很好?」


  沈秋成挑了挑眉,緘口不語,轉過身去洗手。


  「怎麼不說話了啊?」晏權笑臉盈盈的勾住沈秋成的肩膀,整個人掛在他的身上,「你也用不著自卑,雖然老子確實貌美如花,但是在我眼中你也不差啊。」


  沈秋成本在靜靜洗手,聞言忍不住失笑。


  貌美如花……這狗屁形容詞……


  「我現在就喜歡看你,跟潑墨中國畫似的,有韻味極了。」說完還「吧唧」親了沈秋成臉頰一下。


  沈秋成眼角的餘光落向晏權,「晏公子果然高段位啊,真會哄。」


  晏權猛地皺眉,咂咂嘴不滿地嘟囔,「我怎麼就哄你了……」那眼神別提多怨念了,看得沈秋成直想笑。


  ……


  沈秋成前腳剛去廚房,後腳潘多多就吵鬧著要吃米飯,沈纖夏無奈起身,一走出餐廳,就透過一扇玻璃門看到沈秋成和晏權相擁而笑的身影,頓時呆立在原地。


  「老公,你過來。」沈纖夏一動未動。


  潘拓一臉迷惘,「怎麼了?」抬眼一望,正好是晏權親沈秋成那一刻,他也怔住了。


  「你還覺得是我想太多嗎?」沈纖夏聲音很平靜。


  潘拓抿了抿唇,輕輕摟過沈纖夏的肩,「每個人都有專屬的人生,秋成和晏權之間,也許他們自己都搞不明白呢。我剛認識秋成的時候,他才十幾歲,就覺得他冷靜淡定過了頭,我們只要知道以秋成的性子,他不會吃虧就可以。」


  「真的嗎?」沈纖夏看向潘拓,面色複雜,「我怎麼覺得秋成完全鬥不過啊。」


  「未必吧。」潘拓笑了起來,「很明顯是晏權喜歡你弟弟喜歡的要死,反而你弟弟似乎沒太看上那第一公子啊。」


  「沒看上最好。」沈纖夏冷哼道:「過些日子我得想辦法幫他張羅一個門當戶對的女朋友,不然成天跟個男的糾纏不清的成何體統啊?我老沈家他可是獨苗了,還指望著他能傳宗接代呢。」


  潘拓嗤笑,把沈纖夏摟得更緊:「你可得了吧我的老婆大人呦!都什麼年代了啊,還講究傳宗接代?」


  「哎,也是。」沈纖夏咬牙切齒,「可是我真他媽不想看到我弟弟被晏權拐上一條彎路!更何況還有辰風橫在中間,就算辰風的死與晏權沒關係,那從前的梁子呢?你讓我怎麼可能一笑置之?」


  這才是問題所在啊。


  「秋成是你弟弟,你難道還不了解他嗎?他不中意的事誰也強求不了,但他中意的事,你也阻止不了。」潘拓幽幽地說:「順其自然吧。」


  好一個順其自然,沈纖夏嘆了口氣,連給潘多多盛飯的心情都沒有了。


  吃完飯,晏權徑自打著哈欠回卧室補覺去了,沈秋成抱著潘多多看了會兒電視,潘多多困的眼皮打架,沈纖夏和潘拓帶她上樓找個客房睡午覺。


  沈秋成披起外衣戴上手套,去院子里飛快地打掃了一下,回來的時候凍得透心涼,捂著通紅的雙耳跑上樓。


  卧室里陽光大好,完全想不到外面竟是那樣的寒冷。


  晏權枕著自己的手臂,雙眼緊閉,睡得似乎很安穩。


  沈秋成搖搖頭,有些無奈——他家的房間不算少,晏權就非要往他的屋子裡鑽。


  他輕輕拉上窗帘,掀開被子躺在大床的另一側,剛閉上眼睛身邊的人就翻了個身,一把摟住他,接著身子一僵,上上下下摸了摸,迷迷糊糊地說:「你好冷啊,幹什麼去了?」


  沈秋成撥開晏權的胳膊,眼也沒睜,「好好睡你的覺吧。」


  「注意身體啊,多穿點衣服。」晏權的聲音很悶很沉,果然沒多久,就傳來他均勻平穩的呼吸聲。


  沈秋成只能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晏權一覺醒來,整幢別墅找了一遍,已經人去屋空了。


  他回到沈秋成的卧室,坐在床邊,吞了一把去痛片,四處環顧,瞟到沈秋成放在床頭柜上的書,拿起翻了翻。


  看了半個多小時,晏權把書擺回原位,走到卧室連著的陽台,一地凌亂的煙蒂顯示沈秋成曾經在這裡吸了很久的煙。


  晏權的黑眸眺望遠處,天邊火紅的夕陽,熊熊燃燒著。


  他雙手撐在鐵欄杆上,摸出手機,調出一個號碼打了過去,對面剛接聽,他立即便問:「你去哪了?」


  「墓地。」手機里傳來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沈秋成,不得不說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晏權笑了起來,豎起兩根手指在玻璃上無意識地划動,「你就不怕我一把火燒了你的家嗎?!」


  一聲冷哼,充滿了敷衍,「點吧——」


  晏權漸漸斂去笑容,坐向椅子,抬腳踢翻了一盆翠綠的盆栽,揮之不去的惱意,「你他媽以為老子不敢?!」


  「我並不認為你不敢,而是壓根兒就覺得你在說夢話。如果此刻你是清醒的,非想砸了或者燒了我家,那你隨意,自便吧。」說完毫不猶豫的掛斷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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